“猫儿,哦,你之前的那位公子呢?”

“属下不知。”

“太女醒了吗?”外面传来蔚毓凝的声音。

紫涵挥挥手,示意侍卫先下去。

蔚毓凝和封兰清两人一前一后告了进,经过这几天的将养,两人的面色已经好了很多,但明显的还是有些憔悴,脸上更是由于熬夜的缘故而有些浮肿。

“怎么不见猫儿?”待两人坐定,紫涵问道。

“这——”两人想了想,一是不知道事情的真假;二是以太女目前的身体状况,还是不让她知道正君的事好。

“昨夜兰清把太女的破象军之策写在了书信中,猫儿公子便是送这封信去了。”

“噢。”紫涵心知,定是自己昨儿个又睡着了,幸亏有封兰清、蔚毓凝两个,以猫儿现在的功夫,只是送封信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长舒了一口起,一放下心来,便觉得这个身体又不听使唤了,上下两个眼皮不停的打架。

“你们先下去吧。”

蔚毓凝和封兰清退出屋门,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担忧——太女目前的身体状况,绝对有问题!

一天过去了,仍然不见猫儿回转。紫涵已经有些着急,以自己对猫儿的了解,送完了信,猫儿一定会马上回转,绝不愿在外面耽搁,可这次,竟然去了这么长时间。

除了早上见过蔚毓凝封兰清两人,这都一天了,也没见着二人的影子。

紫涵想了想,便走出房门,想着去找蔚凌问一下,那知刚走出房门几步,好巧不巧正碰见拿了封信行色匆匆的鲜于子枫。

“子枫,走这么急做什么?”

陡然看见紫涵,鲜于子枫一惊,忙把手上的信往后藏去。

“哪来的信?”看鲜于子枫的动作,紫涵不由更加狐疑。

“没事,士兵在城头上随便捡到的。”鲜于子枫躲躲闪闪的说。

“随便捡到的?拿来我看。”

“这——”鲜于子枫犹豫了一下,看紫涵的样子是看不到便绝不愿善罢甘休,想了想,还是不甘不愿的把信递了过去。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捏着薄薄的信纸,紫涵的手不由颤抖,老爹,暖玉,猫儿哥哥竟都落到云清雯的手里了吗?怪不得,无论自己怎么派人寻找,都找不到暖玉哥哥的踪迹!可以老爹和猫儿哥哥的功夫,很难相信,这世上还有什么人可以动的了他们,怎么也会落在云清雯手里!

若果如云清雯信中所言,老爹和暖玉在一起,那暖玉哥哥的毒一定没什么问题了!可落到那向来以弱示人手下却能人辈出的云清雯手里,恐怕又会凶多吉少!

紫涵思量再三,只觉内心柔肠百结,早乱成了一团。

“太女!”看紫涵身形好像摇摇欲坠,鲜于子枫忙上前一步扶住,“只是敌人的片面之词,还做不得真,太女一定要保重身体!”

“太女!”园子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紫涵循着声音迎了出去,却是面有喜色的蔚毓凝和封兰清。

“太女,大喜呀。”两人一看见紫涵就喜笑颜开。

“是不是,找到了老爹他们?”紫涵心头一松。

“啊?”两人呆了一下,小心问道,“太女已经知道了?”

“我还以为——”紫涵勉强笑了下,却也不愿为难二人,“什么喜事呀,说来听听。”

“哦,是这么回事。”两人正色道,“王军大捷,灵柯象军已破,城外叛军已全数拔营往云清雯方向去了。南云之困已解!”

“太女!”蔚毓凝单膝跪地,“请太女准许毓凝带一支队伍从后面掩杀叛军!”

“好!”紫涵毫不犹豫的点头。

待蔚毓凝带人前脚出城,紫涵后脚也带了国师、鲜于子枫、蔚凌等人,后脚就跟着出了南云。

又见女皇

灵晔里面一身紫色锦衣,外罩黑色镶金边斗篷,万军阵中却更显羸弱。

再想不到,象军会如此的一败涂地!

生生的将西陵大军拦在此处已经整整一十八天了!白天,拼命的让自己忙碌,不愿自己有时间去想被自己逼得陷入绝境中的紫涵会是怎生的痛苦绝望!

一遍遍的对自己说,涵儿,你想做皇帝,我让你做,你想一霸天下,我帮你打,可,前提必须是,你是我的!没有了强大的西陵,你才会正视我卑微的爱!

可每到夜晚,便总也逃不过一个接一个的噩梦!梦中的紫涵冷冷的对着自己,无论自己怎么哭怎么求,都决绝的再不回头!

若不是…恐怕自己早就支持不下去,早就崩溃了!

可自己,却还是,败了!

灵晔闭上眼睛,眼角沁出一滴晶莹的泪珠。

“皇上!快走!”

浑浑噩噩的跟着军队撤退,涵儿,今生,我们真的无缘吗?若果真如此,又为什么当初,让我遇到你…

“怎么会这样!”云清雯看着潮水一样败下的灵柯军队,不由惊怒交集,“灵柯象军竟也不过如此!”

可心里却怎么也想不通,那样强大无匹的生物,难道竟也有克星?!又是什么样的奇人异士能想出破解象军之法!

“是!”斥候小心回禀道,“听说一开始,先是扔出了一窝窝的蜜蜂,象群就突然躁动不已;接着扔出好多会冒火裂开的坛坛罐罐,象军就很快溃败了下来!”

“什么?坛坛罐罐?”李珩一惊,“王女!”

云清雯也猛地忆起,李珩所说的云清虹就是被这样的坛坛罐罐给夺了性命,大军更是因此溃不成军!

“难道说,又是云紫涵那个——”傻子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却又生生咽下,能有这样神鬼莫测的才华,怎么可能会是个傻子!

云清幽,云紫涵,你们母女骗的我好苦!

看着没有了象军的护佑而瞬间惨败的灵柯大军,云清幽只觉内心实在是畅快无比。

“来银!我们胜了!”

“是,恭喜皇上!”钱来银也是意气昂扬,离开战场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重上战场,却谁知竟被些畜生给困得动弹不得,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还从没有这么窝囊过,今儿个终于扬眉吐气!

“多亏了来银的好徒儿!”

“是皇上养了位杰出的太女!”

“哈哈哈哈!”云清幽听了不由纵声大笑,笑声中是满满的得意!

“母皇!太傅!”两人齐齐回头,远方打马扬鞭急奔而来的人儿是谁?

那是——

“涵儿!”云清幽催马迎了上去,钱来银也忙跟着上前。

“母皇!”紫涵飞身下马,一把拉住云清幽的马缰绳。

不及下马,云清幽长臂一伸,隔着马头就抱住了有些苍白瘦弱的女儿,脸色却突然一变,“涵儿,你的胳膊——”

人已经飞身跃下战马,脸色霎时变得铁青,“是谁伤了你!”声音中极力压抑的暴怒,让紧随在后的钱来银也不由打了个哆嗦!

“见过老师!”紫涵动了动身子,想去给钱来银行礼,却被一把拽了回来:“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胆!”

“娘!”紫涵忙软声叫道,“只是受了点小伤!女子立身在世,哪有不留点疤的!没了一条胳膊,你女儿照样可以杀敌立功,照样可以顶天立地!我说的对不对呀娘?”

“涵儿!”云清幽心里发苦,自从恢复了神智,涵儿就几乎没过过一天太平日子!现在还失了一条胳膊!可这种情况下,还想着法子安慰自己,逗自己开心!

“涵儿这个样子,你父后见了该怎样心痛!”

“对了,母皇,国师也来了呢!”紫涵给钱来银见了礼,忙转移话题。

云清幽这才注意到跟随紫涵而来的人中身着白袍相貌清俊的男子,可不正是国师!

一行人也忙上前给云清幽见礼。

“国师安好!”云清幽对国师心存感激,也因此执礼甚恭,多亏了国师,自己才有现在这个聪明伶俐让人无比骄傲的女儿!

不像被见到女儿的喜悦冲的昏了头的皇上,钱来银却隐隐觉得国师的脸色不大好看,好像有什么极为难之事。

“娘亲说什么?”紫涵震惊的看着云清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没有听错,”云清幽叹息一声,“造反的人中,还有驸马陈清风,及右相正君仇氏!若不是你哥哥紫帆拼死保护,你父后也差点落在云清雯的手里!可是,紫帆却,被陈清风给抓走了!”

“紫帆哥哥,也落在了云清雯的手里?”紫涵觉得心里好像被谁揪着搓着,一阵的心痛气闷!

“还有谁被抓了?”听紫涵的语气,难道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人落在了老四的手里!

“是。”紫涵抬起头来,眼中有泪光,“还有女儿的义父,暖玉哥哥,猫儿哥哥!不过,我发誓,一定会把他们救出来!也一定会让云清雯付出她应该付的代价!”

当天晚上,云清幽犒赏三军,整个西陵大营顿时一片欢声雷动。

宴席刚进行到一半,紫涵就歪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女皇放下手中物什,亲手把女儿抱起,送到房里安歇。

矮塌上,紫涵睡的沉实,女皇看着灯下女儿憔悴的睡颜,呆坐了良久,半晌才黯然离去。

夜已经深了。幕布似的天宇上缀着几颗冷漠的星子,闪烁着

孤寂的幽光。

本躺在床上睡熟的紫涵猛然睁开双眼。

“子枫姐姐。”

“是,太女。”一个身影瞬息来到紫涵面前。

“什么太女不太女的!”紫涵咧咧嘴,“你知道我心里,把你当作姐姐来看待的。”

“太女!”看不到鲜于子枫的脸色,但是能听的清声音里无法掩饰的激动。

“娘和国师一定有什么瞒着我!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紫涵言辞恳切。

“太女!”鲜于子枫的呼吸有些粗重,最后,终于下了决心,“好,你说!”

“带我去母皇的住处,不要让母皇他们发现。”

鲜于子枫医术精湛,除此之外,便是世人难以想象的绝世轻功——医术高明的人,特别是像鲜于子枫这样既医术高明又脾气有些怪异的医生,经常会因病人不合心意而拒绝救治,而能找到邪医鲜于子枫的人一般都不是常人,所以,很多时候,性命便会经常受到威胁,也因此,鲜于子枫练就了一身无人匹敌的绝世轻功。

现在要去听母皇和国师的“墙角”,就要找一个轻功能超过国师的人,紫涵思来想去,也只有求助于鲜于子枫了。

鲜于子枫果然轻功无双,虽然手里携了个人,身形却不见丝毫凝滞,如同一缕青烟,飘向皇上的寝帐。

“皇上,太女的身体,恐怕已经——”是国师沉重的声音。

“国师,你告诉朕,到底发生了什么?太女怎么会这个样子?”云清幽的声音里有着无法抑制的躁怒,竟连一场宴席都无法坚持下去,紫涵的身体已经糟糕到了这种程度吗?

“太女的身上的月亮宝石没有了!”

“什么?”云清幽大惊失色,“被谁拿了去?怎么不去追回来?”

“追不回来了。”国师叹息,“被太女作为药引,送人了!”

“什么——”房间里传来“噗通”一声,好像是椅子倒地的声音。

国师把云清虹想要掘开溧水,紫涵阻止及猫儿受伤的事一一说了,“所以,为了救猫儿的性命,太女就拿出了自己那颗月亮宝石。”

“猫儿救了溧水两岸的黎民,也救了西陵!涵儿拿出月亮宝石,也是该当的!这样的有担当,不愧是我西陵太女!”云清幽的声音里有骄傲,也有着更多的疲惫。

“可现在,大皇子和正君及猫儿公子柳吟风等人都落到了云清雯的手里,太女是性情中人,会不会——”国师的声音里透露着深深的担忧。

“这个,好吧,朕也不瞒国师。那仇氏和朕之间有一些个人恩怨,朕也没料到,竟会让他怀恨至今!但清风,却始终是,朕的人。带走紫帆,只是为了迷惑老四。前些时日清风派人送信,言说会慢慢劝导仇氏,现在,仇氏也已经被说动了。朕已答应仇氏,只要他能送来老四的人头,朕不但恕他无罪,而且还可以让他继续做右相正君。昨日,朕又派了猫儿前去协助他,以猫儿的功夫,当可以保这些人万无一失。”

说完,又冷笑一声,“老四还在做他的黄粱美梦,朕早晚拿她的人头做祭!”

离心离德

“她们,离开了吗?”云清幽疲惫的揉揉眉心。

“皇上,这样,恐怕会给大皇子带来危险…”国师有些失了冷静。

“不这样说,鲜于子枫怎么会信?又怎么能挑起她们内部的纷争?”

“可——”国师皱了一下眉头,既然不在乎大皇子等人的性命安危,那直接打不就行了吗?又为何要演这一出?这样做,岂不是让他们更危险?固然能让他们内部先乱起来,可是还有什么意义?

“国师,先下去歇息吧。”云清幽疲惫的挥挥手。

若他们都死去了,那太女就不会冲动之下做什么难以预料的事了!国师脑海里突然闪过一线亮光。

“皇上!”国师语气急促,猛然转过身来,“太女目前的身体状况——”

“朕知道!”云清幽眼睛赤红,“国师下去吧。”

即使紫涵撑不了多少时日了,依然是朕最爱的女儿,依然是西陵唯一的太女!

涵儿,那是自己和萧儿怀了最大的期待,最多的幸福盼来的孩子啊!只要有一点点希望,自己便可以,可以牺牲掉任何人,也要确保,涵儿的安全!

慢慢的低下头,任两滴清泪滴落脸庞,帆儿,是母皇对不起你!

紫涵拽了条被子,把自己死死的裹了起来!

没想到母皇竟又临时改悔!

本来说设计这样一个圈套,利用鲜于子枫让云清雯、仇氏反目,然后趁乱救出老爹他们,可谁知母皇竟临时改了主意!

母皇怎么可以这样做!

猫儿哥哥和紫帆哥哥都会凶多吉少!紧接着,便是老爹和暖玉哥哥了吧?

死死的咬住背角,母皇定是吃准了自己绝不会向鲜于子枫说出实情,可母皇恐怕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早已知道了自己目前的病情!

“以太女的身体,少则一月,多则半载,便会魂飞魄散!”

——这是自己再三恳求下,国师的定论。

好长一段时间,紫涵都活在巨大的恐惧中,怎么办,该怎么办啊!魂飞魄散后会怎样?能不能再回到自己原来的身体里,还是,会彻底死去?

“除非——”国师想到什么,又突然摇摇头,“怎么可能!魂飞魄散,就是魂飞魄散,不是,魂魄离体!”

母皇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了吧?怎么还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自己就算能撑过半载,又有什么意义!

母皇啊,是涵儿对不起你和父后,涵儿注定会让你们失望了!

有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洇入洁白的枕面,母皇,父后,来生,涵儿会做一个孝顺的女儿,做一个只会给你们幸福,绝不会再让你们难过的女儿!

又一场大战!

云清雯不得不正视自己已然惨败的现实!可是成王败寇,自己不是早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了吗?女子生存在世,不做人上之人,还算的上什么大女子!即使,为此而死,又有什么遗憾!

可是,云清幽,我照样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紫涵醒来时又已是天近正午。让人给自己整理好衣袍冠带,便施施然往议事营帐而去。

“涵儿,怎么不多睡会儿!”看到掀帘而入的爱女,云清幽笑吟吟的问道。

帐中坐的一干重臣干将也纷纷给紫涵见礼。

“是涵儿贪睡,差点误了大事,请母皇责罚!”紫涵忙上前谢罪。

“到这里坐。”云清幽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拉了紫涵的手,引到自己身边一个软榻上坐好,“年青人吗,贪睡些也是正常。”又示意一旁的侍人把自己面前的点心端了过去。

帐下的大臣不由暗暗心惊,愿就听说皇上对太女爱欲珍宝,均想着以皇上之刚毅严明,断不会如民间没有见识的愚夫愚妇那样宠溺孩儿,怎么今天一见,反而有过之而无不及!

即使是民间,这么大的女儿却生生睡到这个时候,也必然会惹的主事者大怒,怎么咱们西陵的王储,睡到这个时候不但无罪,反而倒还像有功?

再看这几日皇上的做派,自从太女到来,但凡有一会儿见不到太女的影子,便着人问个不停;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便流水价似的往太女帐里送,也幸亏太女不恃宠生娇,见了自己这干子人依然彬彬有礼,不然,大家还真会担心西陵的未来!

可也就是这么一想,看太女如此受宠,谁又敢上前劝阻!这一刻,大家甚至有些想念那些被留在京城的酸不溜秋的御史们!算了,反正不几日结束战事,就可以班师回朝,到时,就让御史台那些迂腐夫子们去头疼吧。

“参见皇上。”下面传来侍卫洪亮的声音,一场又一场的胜利,让所有的人都意气风发。

“宣。”云清幽点头示意。

“启禀皇上,叛军送来一封信,点名要送给太女。”

“呈上来。”

云清幽接过信,不以为意的随手掷在案几上。紫涵不在意的低头,只管津津有味的吃了一块糕点。

云清幽暗暗松了口气,看涵儿的样子,应是并没有怪罪自己昨晚擅自改变了说辞。

叛军大营。

“不知王女有何打算?”门帘一挑,一个头戴白色襦帽的男子走了进来。

云清雯抬头,正是仇云。不经意的把手中的信纸拢到袖中,平静的看了看来人。

“听说前几天晚上,有刺客来偷营?”明明是自然的问句,却能让人感受到云清雯微微的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