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是事先知道会有劫难,又怎会活到今日?都说是靖安侯周丛嘉告的密,我看未必,陆伯伯,你能告诉我么?”

“你还不明白?”陆仪廷眼中有深深的痛苦,他悲戚地看着凌义云,蓦然大喝一声:“快走!”

话音刚落,便听得有道阴柔地声音说道:“晚了,走不了了。”

凌义云已想通陆仪廷为何从见到他起便是那种眼神,朝身后叫道:“小谢,快走!”

小谢长啸一声,挽住他的胳膊往外冲去,敞开的大门外已站满了身着暗紫甲胄的内卫军,今日这座小院竟已被重重包围。凌义云不会武功,他今日犯险前来,就是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否真的已经死在那场大火中,谁知道没个结果还落入了圈套里。

小谢武功本不弱,只是既要与内卫军缠斗,又得时时回身保护凌义云,渐渐有些不支,不多时身上挂彩,右肋下的伤深至骨头,眼见着两人便要被擒住,远处又有两人如鹰般疾冲过来,却是凌义云的同伴,听到小谢的啸音赶来救援。

此时薇宁正隐身藏在巷口那棵树上,拔开枝桠树叶看着两方厮杀。胭脂小铺里买来的香脂盒子附有她要的东西,这几年不懈的查探终于有了些许线索,便在这个陆仪廷的身上。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还有人也在查探当年之事,凌义云与她的目的相同,又差不多同时到的这里,若不是叫小谢抢了先,那么如今便是她落在了圈套里。

如今想来,陆仪廷的出现必定是一早便设计好的,做这件事的人想要引出来的人是她?抑或是凌义云?她凝神看去,身着紫色甲胄的内卫军训练有素,一轮轮攻上去,并不给凌义云四人有喘息的机会,小谢加上后来两个人将谢义云紧紧护在中间,几次想冲出去,却不能得逞。

既然只是个陷井,她完全可以不必理会。可又不能眼见着这几人折在这里,而且她有些好奇凌义云的身份,他又是如何查到了这里。薇宁在心中衡量再三,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小的□□,扁扁的弩盒中只有十支小箭能够连发,或许逼得内卫军稍稍后退,只愿凌义云能够见机逃开,若是不成,那便是天意了。

一箭破空而去,第二箭紧随而至,本围在小院的内卫军不知道从何处射来这如连珠般的箭矢,稍不小心便被穿透手臂和腿,接连几人倒下,都不禁吃了一惊。而凌义云四人便是趁这么一顿的功夫逃了出去,临走时凌云志往巷口看了一眼,那箭便是从巷口发来的,可什么也没看到,只有一棵树静静地站在那里。

等薇宁从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巷里钻出来时,烈阳已经西斜,薇宁不由暗暗叫了声苦也,三京馆似乎只到酉时关闭馆门,她为了不让人心疑,特地绕到极远的地方转了圈,奉都城的道路她并不熟悉,这会儿搭车赶回去不知来不来得及。

作者有话要说:换封面了,感谢菜包子同学。

另,本文男主早出现过了,并不是写了这么久还没男主,或许戏份不够多,下章有他哦,重头戏。

☆、秋霖馆

想到方才之事,薇宁忍不不住遗憾地叹出声,查了这许久,根本就是一场空,她本想追着中了圈套的那几个人,瞧瞧他们的来历,谁知已有人先她一步缀了上去,且身法高明,远非她所能及,追上去只能露了行藏,只得作罢。看来设局之人早有安排,她不知这些人是发现了自己这方的动静,还是针对别人,总之日后她需更加小心。

正欲搭车赶回学馆,抬头却看到两个认识的人,薇宁不由一怔,她不愿与这两人打照面,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不远处便是享誉奉都的秋霖馆,迎来送往的全是达官贵人之流,尤其只待女客这个规矩让人咋舌。可这是国师开的,谁敢多说一个字?今日午后焓二爷来了,还带着个女贵人,为此馆中歇业半日,专门招待她与她带来的人。这会儿女贵人尽兴而归,焓亦飞这个主家便送到了门外,含着笑执起其中一位女客的手,低语道:“何不多留一会儿?”

“大胆!”女客身边一个长着圆脸的仆从立马喝了声,却又被主子瞪得软下来:“公主殿下,您是千金之躯,这叫陛下知道了……云竹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

焓亦飞松开手轻笑道:“也罢,我可舍不得看到谁死。”

他胆大包天,竟约了德怡公主来此玩乐,也不怕女帝知晓,只是一味地逗着这个小公主。德怡公主面上早红了,早听说秋霖馆是个好去处,前头两位姐姐就常出入这里,今日看来确实不错。里头的少年个个清秀,待人接物大方得体,难得知情识趣,她真该早来才是。

“我不能多留,让母皇知道可不好,下回再来你可一定要亲自吹首曲子给我听。”

“我只想吹给公主一个人听。”

“我可不敢,二皇姐性子霸道,她若是知道了还不跟我闹翻?”

她口中的二姐姐是和她同父异母的德荣公主,自女帝登基后,除了她与两个哥哥,其他的皇子公主的封号名份未变,可到底有些底气不足了。德荣公主是个莽撞脾气,早已嫁了人出宫,但驸马对她只有敬的份,不敢管束,由着她自在,新近的传言便是与焓亦飞有关。

焓亦飞目光一闪,笑得更欢,正待送了德怡公主上车,余光正好看到薇宁匆匆转身离去的身影,他只觉十分熟悉,顿时神色微凝。德怡公主与他离得近,恰好将这小小的变化看在眼中,跟着看过去,口中问道:“焓二爷看见谁了?”

焓亦飞不经意挡住她的视线,道:“我送公主上车。”

德怡公主使了个眼色,身边跟着的仆从抢前几步,拦住了薇宁的去路。

薇宁没想到这样也能被人看见,只得停步道:“不知几位拦着我做什么?”

德怡公主今日兴致不错,并不想难为谁,她笑嘻嘻地走过来:“我不过是想看看这位姑娘长得如何,回头好给二皇姐说说。来人,将她的帽子摘了。”

碰上这么个不讲理的公主真是退也不是,闯也不是,薇宁一时间也没个好主意,眼见有人伸手过来,只得喝道:“住手,我自己来。”

她解开颔下系着的带子,取下了帷帽,盈盈跪下参拜:“叶薇见过公主,不知公主将我拦下所为何事?”

德怡公主一愣,脸上现出古怪的神色,随即欢畅地笑出声:“原来是你,没想到你会来这种地方,来找焓公子吗?”

叶薇这个名字她记得很清楚,前几日女帝还拿她与自己相比,又教训她一番,言道若是她能如叶薇一般倾刻间将《修身赋》背诵下来便好了。

薇宁并不知秋霖馆是什么地方,只觉得有些耳熟,而德怡公主身后的几名女子听了之后均窃笑出声,似乎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她疑惑地看了眼焓亦飞,焓亦飞神色有丝复杂,脸上的笑如同一张假面将他真实情绪遮掩,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在他身后,侍立着几个面容清秀的少年男子,这一切忽然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有人叫她起来,薇宁只得跪着,掩在袖中的双手已紧握成拳,她轻轻摇头:“我只是路过此地,并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更不认得焓公子。”

“你就装吧,哼,来这里消遣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你痛痛快快地承认,本公主倒还会欣赏你一下,现在看来你也不过是个做假的。”德怡公主略弯下腰,在她耳边说了这番话,直起身甩了甩袍袖,不屑地道:“说得也是,这里是什么地方,哪里是你能来得了的!今日我心情好,便赏你个机会,来人,请这位叶姑娘进去开开眼。”

没有人留意一辆黑色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车上的人看到这幅情形,低低向车内回禀了几句。

黑色马车里坐着刚从宫中觐见陛下归来的萧颂,他握着一对玲珑玉佩沉思,突然马车缓缓停下,奎总管在外面道:“主子,老奴刚刚瞧见一个人……”

“瞧见谁了?”

“德怡公主,似乎,叶姑娘也在,哟,不大对劲,主子要不要看看?”

他推开车门,正好瞧见德怡开心的笑着,另有几人拉扯着那道纤弱的身影,不及多想出声替她解围:“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看到静王府的车驾,德怡公主瑟缩了下,对车内冷着俊脸的男子吐舌道:“四哥,你这是打哪儿来啊。”

奎总管狠狠瞪了眼那几个拉着薇宁的人,看得他们撤了手,转过身见礼:“老奴见过公主。”

“起来吧。”

这时萧颂下了车,看到众人身后“秋霖馆”三个字,面容一僵,看到焓亦飞满不在乎的笑容后,更是不豫。

这边德怡公主身后的人也跟着上来见礼,加上秋霖馆的人以及薇宁跪了一片在路边,萧颂在那些人面上扫了一遍,无不是京中权贵家的女孩子,平日里总跟着德怡公主胡来,当下淡淡地道:“我才从宫里出来,还说怎么没见着你,竟跑到这里胡闹了!”

他“胡闹”二字加重了音,德怡公主眼圈马上便红了,又听他道:“你如今大了,再不能象从前一般,这种地方是你来的吗?”

“我都大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管在哪儿开口就是训我……”她哽咽出声:“再说大皇姐二皇姐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萧颂叹气,他的性子是跟谁都不亲近,但对姑母一向娇宠的小女儿还是不错,放柔了声道:“那为何在大街上与人拉扯?”

德怡公主忽然想起一事,拉着他往薇宁那里走了两步:“四哥,你来看,还记得她吗?”

“嗯?”萧颂气息微顿,距上次父亲擅做主张将她接到府里,已是十日,他们又见面了。

薇宁垂着头木然看向地面,青石路面上有些细碎的石子,硌得她膝头刺痛,连带着心也痛起来。

“这可是你从水里救上来的那个女学子,记得吗?”德怡公主收起眼泪,见他脸上神情不分喜怒,不满地道:“原来你已经忘了,不过她可了不得,连母皇也夸她呢。”

“哦?”萧颂并不知道这些,他刻意地避开目光,不再看她。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那次贸然下水救人已给她带来一些麻烦,如今她做她的学子,他做他的小王爷,这样才好。

虽是如此,仍是忍不住叫跪在地上的众人起身,德怡公主眼珠子转了转,问道:“四哥,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萧颂没有回答,却说起另外一件事:“今日姑母说,若是怡儿不想长住在宫里,可搬到静王府住些日子。”

“真的?”德怡公主惊喜不已,她老早想搬出宫,可是因着年小未曾嫁人,不能出宫另住,这会儿能去静王府住已经很满足。

萧颂站了一会儿,已有些不耐烦:“还不散了?”

德怡公主得了允诺,高高兴兴地上了自己的车驾,临走又对薇宁道:“你记着,下次可就没这么走运了!”

一时间秋霖馆前的人走了个干净,薇宁的帷帽刚刚不知被谁拿走,她正想跟着悄悄离开,焓亦飞走上前道:“叶姑娘一个人回学馆不太方便,在下愿意效劳。”

可萧颂却没打算让他如愿:“阿奎,扶叶姑娘上车。”

奎总管早命人摆了马凳子放在车前,笑呵呵地对薇宁道:“请吧,叶姑娘。”

薇宁低头上了萧颂的马车,连看也不曾看焓亦飞一眼,此人刚刚看热闹一般看着她被德怡公主折腾,这会儿热什么心?

静王府的车驾外面全是黑色,里边的车壁却包着瑰丽的华缎,脚下踩的毯子精美松软,小木几上摆着个玉制薰炉,不知点的是什么香,薇宁只觉说不出来的舒适。

待萧颂上车,她立刻绷直身子,叫了声:“小王爷……”

马车轻轻起步开始颠簸,萧颂摆了摆手,示意她坐着别动,跟着坐下来,两人之间隔着张小木几。

萧颂右手放在小几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迷惑于自己的冲动,会与焓亦飞抢着送她回去。国师常在宫中行走,连他的弟子也常入宫,他与焓亦飞见过几次,市井中的流言他亦有所耳闻。

或许他只是想与焓亦飞过不去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赶,我赶,我赶赶赶!

☆、权欲

马车里的气氛似乎已经凝固,从萧颂的角度望去,薇宁低垂着头,耳边的玉坠子晃动不已,长长睫毛被夕阳射进车内的光线染成金黄,发着微光。她的双手紧紧交握在身前,似乎还没从惊吓中恢复过来,确实,秋霖馆那种地方,别说是进去,大概她连听也未曾听过。

“抬起头来。”

即使已刻意放柔了声音,仍显得威仪十足,薇宁听话地抬起头。

她的明眸如水,容颜清丽,萧颂的心不由一动,或许他该推翻之前与焓亦飞过不去的借口,原来不知何时起,他已将她记在心中,若非如此,为何他刚刚急着替她解围?

萧颂压下心头那份悸动,有些不自然地问道:“为何会在这种地方,一个人出门吗?”

薇宁留意到他的情绪有些变化,却不知是何原因,心中微微警惕,斟酌着答道:“今日学馆沐休,我只是一时迷路,才走到这里。”

不知为何,她没有提起封长卿,隐隐觉得还是不说得好。

“日后别一个人在外面乱走动,”

“是。”

“你,很怕我?”

薇宁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没有,您救了我,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怕您。”

瞧她的模样,即使不怕也是敬,萧颂并不需要她的敬重。他拉开小木几的抽屉,拿出温着的茶水,给她倒了一杯,又拿出些细点心,想了想道:“我替德怡向你赔不是,她年纪小,贪玩些,你别放在心上。”

年纪小,贪玩些?他不赔罪还好,如此一来薇宁心中却涌起莫名其妙的不快来。任谁被捉弄都会不痛快,偏偏捉弄她的是公主,就算她有么地委曲,也只能咽下,何况德怡公主还有个这么疼她的四哥。

“公主是千金之躯,我哪会生她的气。”她捧起清茶浅浅地啜了一口,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心中的不快,放杯子时却身子一晃,茶水倾出许多,恰好沷在薰香的炉子上,她慌忙用袖子擦了又擦,怯怯地看了萧颂一眼,似乎无限委曲。

萧颂忍不住柔声安慰她道:“无妨,没烫到姑娘的手罢,对了,上次我送去的药膏可用了?”

薇宁缩回手温顺地道:“劳小王爷记挂,一点小伤不妨事的。”

此时马车拐了个弯,路旁树影浓密,有那么一瞬间,车内光线变暗,萧颂似乎捕捉到她目光中有道阴晦一闪而过,可是太快了,他只当是错觉。

“刚才怡儿说什么《修身赋》,那是怎么回事?”

薇宁低声道:“开馆那日我去得晚,国师与几位大人命我当众将《修身赋》抄录一遍,就是这么一回事。”

原来那日仍是连累了她,萧颂想不出来抄录一篇文章何至于传到姑母耳中,其中定是有些特别之处,但看她似乎并不想说,他便没有问,

马车突然停下来,奎总管在外头恭声道:“主子,三京馆到了。”

原来已经到了地方,薇宁匆匆道谢下车,赶在馆门没闭之前回了学馆。萧颂没有停留,吩咐回府,虽然马车里薰香的炉子熄了,可却余下另一股幽幽的香味,良久不散。

三京馆外,封长卿已足足等了薇宁半日,他好容易才打发了石富娘离去,回头便不见了薇宁,她只给店伙计交待了声便不知去向,教他如何能放心。可等他赶到三京馆,才得知她并没有回来,奉都如此之大,她又无亲无故,究竟会去何处?

封长卿打发人手各处寻找,自己留在三京馆外等候。此刻见她从一辆黑色马车上下来,刚要上前,却又止步。那辆马车他似乎在哪儿见过,细想才知这是静王府的马车,奉都城只此一家。

他惟有静静地看着她进了学馆。

深夜,国师府。

天恒外出归来,急匆匆走入丛芜居,夜风吹得屋中幔帐微动。此时国师仍未安歇,他正左手执笔练字,写得极其专注,直到天恒连呼两声:“师尊。”

“什么事?”

“弟子才从内卫阁回来,今日午后长春巷出事了。”

国师手中的笔锋停驻,抬起头看着天恒,他又道:“据内卫军所说,前来寻陆仪廷的不止一拔人。”

“不止一拔?”国师终于搁了笔,在清水中洗静双手,慢慢地用布巾擦干,接着问道:“内卫可曾查到什么?”

“暂时只查到盛安商会那里,今日去长春巷的人自称凌义云,问陆仪廷太常卿的消息,后来陆仪廷向他示警,内卫只好提前出手,凌义云带人逃窜,如今隐匿在城郊一处老宅子里,这宅子却是盛安商会会长石厚君的。探子说,那个自称是凌义云的男子应该是石会长的长子,石致远。”

“有趣,太常卿姓凌,名永年,石厚君的儿子自称凌义云,天恒,你说石致远为何偏偏要说自己姓凌呢?”还特特问起了太常卿,是情急抑或是为了掩饰?

“弟子会去查一查凌家还留有什么人。只是还有一件事,盛安商会这几年与肃王走得极近,石会长有个女儿,传言将进肃王府为妃。”

国师并不言语,事情到了这一步,有些出乎意料,又有些怅然,他觉得自己要找的人并不是盛安商会,也不是盛安商会背后的太子,更不是那些所谓想要拔乱反正的臣子。有人一直在暗中查当年之事,查得十分小心,几次他刻意露些线索,都被一一识破。此次他抛出了陆仪廷,本以为足以引起对方的重视,哪知会弄成这。

天恒不明白为何师尊会对这等大事无动于衷,师尊一向对他信任有加,可以说师兄弟三人,只有他最了解师尊,似此刻这般茫然的师傅甚少见到。天恒暗暗心惊,他从来就没有明白过这位师尊的心思。

好在国师很快恢复过来:“肃王怎么会无缘无故查当年之事,想必是有人不死心。也是,那些人什么时候死心过了?这回的局显然白布了,抛出个陆仪廷,只引出来盛安商会,我们另想办法。”

至于肃王,他另有想法。

“你刚刚说不止这一拔,还有谁?”

“后来的人很奇怪,并没有露面,只是射了几箭给凌义云解围便走了,这是那人留下的箭。我让人到兵库查了,都说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

木盘中放着几支小箭,金色,极短,尖利,国师拈起一支箭,瞧出这是强弩才能发射出来的,虽精巧却比箭的威力更大:“这样的东西不常见,想必是从江湖人士所用之物。”

“你看,这两拔人是同一路吗?”

“纵使不是相识的,亦是同路。”

国师拿着金色的小箭陷入沉思,蓦地问道:“这么晚了,三京馆为何还未将今日的消息传过来?”

自各州府的女学子入京以来,内卫便也跟着入驻三京馆,毕竟女帝将来要在地这些人中挑选亲信,他们将会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进行第一轮的预选。十日前国师自学馆归来,命人将一个女学子的卷宗调来看,另派了些人手关注着叶薇的一切,每日将与她相关之事呈报。

身为国师,做这些事自然十分容易,只要吩咐内卫即可。内卫军行事虽无人可以干涉,但很多时候却得听国师的吩咐,只是此次国师并未假手内卫,只吩咐天恒亲自寻了妥贴人办。天恒并不知师尊为何对一个小小的女学子如此重视,虽然当日女帝亦十分留心此女,可师尊此举必不是为了陛下,否则为何不动用内卫的力量?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小小的折子,道:“在这里,弟子来时刚送到。”

国师接过却不打开,捏着沉吟。

“师尊,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你下去吧。”

国师就着灯仔细地看了一遍小折子上记录之事,合上放置一边,跟着拿起桌案上另一份薄薄的纸页,细细看着。这篇《修身赋》便是薇宁当日以左手抄录下来的那份,乃是国师从学馆里带走,他已看过多遍。每每看到“梅”字便停留良久,心中满是疑虑。会左手书,且在梅字上少一笔,这样的习性……

当日在三京馆,旁人只知他由着叶薇被人难为,却不知他心中已被往事填满。她的眉,她的眼,甚至连她的名字也让他心情激荡。

“爹爹,薇娘会左手写字,你看你看!”

“爹爹,薇娘长大了也不离开你,娘虽然不在了,还有薇娘呢,”

可他知道是自己在妄想,桌案上,还摆着另一份卷宗,上面详细记载着淮安学子叶薇的一切,父母已亡,虽曾离乡数年,但亲友尚在,官府籍册中她才十六,他的薇娘若是活着今年该已十八,她不是他所想的那个娇小的可人儿,那个个声声痴缠他的小人儿已经死了九年……

国师伸手捂住脸,却触手坚硬,脸上戴了多年的面具提醒着一个事实,他是国师,掌权天下,过去种种早已死去。

作者有话要说:原先更太慢,以至于有亲忘了前面的人物,真对不起~掩面……

☆、石氏父子

是夜薇宁回到远林院没有见到江含嫣,料想已回了宫正司处。果然,第二日一早,刘司正派了桑嬷嬷送来一名小婢,并不提如何处置的江含嫣,倒是那名小婢看向薇宁的目光有些瑟缩,似乎将她当成了难伺候的主儿,怕她一不高兴就撵人。

薇宁自认平日不难相处,故招了她上前,和颜悦色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柳月慌忙跪下答话:“奴婢叫柳月,原在浣衣处当差,两月前被调了出来,一直在厨下帮忙……”

瞧她手脚粗大,应是一直做粗活的,虽然穿了身新衣,却明显不怎么合身,离得近了还能闻到股油烟味,大概是一早才安排的差事。薇宁摆了摆手道:“好了,不必说这么详细,你怕什么?”

柳月只是摇头,她只得又问:“刘司正派了你来,可知那江含嫣如今去了哪里?”

“奴婢只知道昨晚桑嬷嬷在凌云阁里审一个人,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想到桑嬷嬷对江含嫣的怨气,薇宁皱眉不语,示意让柳月起身,说了些自己日常起居的习惯,洗漱用饭后便去了学官授课的馆舍。

上一旬来三京馆讲授诗赋的三位学官中便有唐仕礼,如今他是三京馆众学官之首,国师安排他做了院事。唐老大人见到薇宁总是神情微肃,想是因着前事心里不自在,可也不再难为她。这一旬安排讲授古文义法的学官却是孙抚与另两位大人,此人当日所为叫薇宁不得不暗自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