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要与这几个月的生活一刀两断。

她做的极为干净。

不留下他的一丝东西。

她订的是头等舱。

只是没想到还能在飞机上碰到熟人,这个熟人还是她避之不急的廉以钦,不是他一个人,还有他的助理,位子就在她的隔壁,她几乎是看到他时,就闭上了眼睛装睡。

长发挡住她的脸,她缩在那里,与任何人都隔绝开来,似乎这个世界都与她无关——

她就闭着眼睛,起先是装睡,后来是真睡着了。

还是被空姐叫醒的。

她还有些茫然。

身上盖着毯子。

下意识地往边上看一眼,原来坐着的廉以钦与他的助理已经不在,她解开安全带,慢慢地站起来,脚步有些慢,似乎还没有清醒,等真正站在地面时,她才真正的清醒过来。

机场里灯火明亮,外面已经黑成一片。

她没有一件行李,只有放在身上的一张工资卡,还有两张十块钱的人民币,到提款机那里试着取点钱,——才看到那机子外面挂着“故障”的通知。

想取钱还没地方取,她还真是无语。

机场外边一片黑暗,公交车已经停班了,只有出租车,从这里到市区,起码还得一个小时——她有些迟疑,而且她手中的钱肯定不够。

到是有黑色的车子缓缓地停在她面前,叫她有些讶异地看向车子,——车子打开,下来的是廉以钦的助理,作了个“请”的姿势。

她往车子里一看,廉以钦坐在车里,朝她浅浅地瞥过来一眼,极为冷淡——

也就是这份冷淡,让她心安,再没有犹豫,直接上了车子,——车子的空间狭小,她坐在车里,与他中间隔着距离,助理坐到前面去了,车后座只有他们两个人。

气氛沉闷。

他没有说话。

似乎情绪不太好。

她连呼吸声都是小心谨慎的,生怕惹得他有什么不对。

一路上,车子疾驰。

然而,气氛依旧沉闷,车子像是弥蔓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叫她想要随便找个话题出来,——“出差吗?”

他瞄她一眼,漫不经心的,“嗯。”

极为简洁,似乎不耐烦与她多说话。

让她多少有些尴尬,——还是觉得比刚才气氛要好一点儿,离市区还早着呢,再这么闷着,多难受,努力地想搞些气氛出来,笑开了一张脸,“我要回家了。”

还有些装出来的小得意。

他的目光立即落在她脸上,——那种目光怎么形容呢,有些利,更是尖锐,叫她的瞳孔莫名地一缩,还是硬着头发再说道,“我本来就不是陈果,现在当回自己了。“

“真的吗?”

他问。

声音低沉的如同大提琴的低音,沉重地压在她的身上,叫她的嗓子眼发干,还有些紧张,——她的右手悄悄握成拳,并不紧凑,就那么握着,凑到嘴边,轻轻地咳了两声,仿佛这样子才有底气面对他,还挺直了胸脯,“当然是真的。”

“陈果的丈夫,陈果的财富,你都不要了?”他声音一转,不无恶意地问她,“白得的东西,不想要了?”

她却被这点恶意给激得涨红了脸,眼睛瞪着他,好像在看一个恶徒,“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还是理直气壮的回答了他。

他笑了。

一刹那间,如刀刻般的脸顿时柔和了起来,伸手碰向她的头发,往她的头顶一揉,“乖女孩——”

却是夸她的话。

叫她有些摸不着头脑,手却下意识地去挡他的手,没挡开他的手,反而叫他给握住手,她的手落在他手里,显得是那么的小,而他的手,显得是那么的大,被紧紧地包裹住,好像没有挣脱的机会。

“别人的东西,咱们不要。”他再一次说道。

让她目瞪口呆。

不知道怎么就从“她”变成了“咱们”。

傻愣愣地看向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却笑着,志满意得的,凑过去与她的额头抵在一起,手放开她的手,落在她的腰间,圈住她个腰,“别怕,有我呢,什么事都有我呢,段家什么的,你都不要担心。”

她听得跟被雷震过一样。

“什、什么?”

她都有些结巴。

而她的反应在他看来就是太激动,是高兴的太激动,“开心坏了吧?”

她瞪圆了双眼,“你在说什么破话?”本来想说“屁”话,这词好像不太好听,她就换了个词形容。

“你愿意上车,不就是这个意思?”

他不回答,反而反问她。

她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却是慎重地将他的手硬是从她的腰间挪开,再认真不过地同他说,“你想错了,我是身上没钱,想搭下便车。”

作者有话要说:外面的风挺大,太阳也挺好,隔着办公室那一扇玻璃窗晒太阳,挺惬意,一出门就不怎么美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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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挑眉,似恍然大悟般,“哦,搭便车呀——”

尾音拖得老长,跟唱大戏似的,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她是这么认为的,两手捂住自己的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还是谢谢你的,至少你能让我搭车,还是自愿叫我上车的。”

她拿话堵车,又不是她拦的车,是他叫的。

还真让她拿话给噎住了,有时候,他想,真让人恨不得捂住她可爱的小嘴,叫她讲不出那些叫人恨得牙痒痒的话来,不过,他自认是个极有修养的人,还是和善地问她,“要去哪里?回你姑姑家?”

还真是叫他给说中了,她肯定不去父母家,自从他们把她扔给姑姑后,彼此之间再没有往来的必要,各自再组成新的家庭,她就成了他们眼中彼此厌恶对象的孩子,哪里还是他们的孩子——

所以她是多余的,也就不要不识相地去打扰他们了。

只是这种事,她不想说出来,即使别人知道,她也不想说,有些难堪,被父母放弃的孩子,她姑姑没放弃她,“嗯,你知道她住哪里的吧,我看你调查的挺详细。”

“多谢夸奖,难得能听到你跟我说好话,”他装作讶异的表情,手还夸张地作势要清清耳朵,“真是了不得,我是不是听错了?”

她真无语。

“你到底是几岁了?”她忍不住问他。

他一僵,眼神顿时凌厉了几分,透着那么点疏离。

她到不怕他这样子,反而张大眼睛看着他,就等着他的回答,“你又不是女人,怎么年龄都不能说?”

“…”他比她更无语,这么多年的自傲生活,被她三两句话就给打破,碰到的哪里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媳妇,而可能是朵霸王花,“谁会不知道我年龄?谁会不知道?”

她还真没注意过他的年纪,从在段家第一次听说他时,还以为是跟段功差不多年纪的人,谁曾想见面时才晓得人那么年轻,呃,是相对于段功来讲,确实是年轻——

以前呢,她没听过,真的,廉以钦是谁都不知道,更别提接触了,见鬼了,她几乎都没去那个城市,——待了几个月的城市,难怪那么的陌生。

“我以前都不知道有你这么个人。”她老实说,并没有上赶着去恭维他,双手滑落下巴,拖着下巴,叹口气,“我的经历可以写一本小说了,你可以写两本了。”

她的是纯小方模式,他的是成功模式,完全不同。

还有人不认识他,不知道他?这个事本来是极其正常的事,可让她一说,怎么就觉得这么个别扭呢,廉以钦前三十几年也没有感受到这种滋味,如今却一下子尝到了,而且似乎有些乐在其中,“还出关于美食的书吗?”

她耸耸肩,一脸的无所谓,“人家那是给他老婆陈果出的,又不是给我方婧婧出的,我要来做什么?”

“真这么看得开?”他还是不太相信的,毕竟看不开才是常事,她说的这么淡定,还真叫他有些大开眼界,“多可惜呀,也许能一举成名说不定?”

“鬼啦——”她呼一口气,要说拒绝那个诱惑确实是让她下了不少的决心,其实有几次她也想硬着头皮过陈果的生活算了,可想来想去也晓得人家要的只是陈果,并不是她,“梦做太多其实不太好的,我姑姑小时候就对我说过,人嘛得脚踏实地,不是我的东西,看一眼就够了,不要多瞧第二眼。”

“你可不止瞧了第二眼,第三眼第四眼都有。”他打趣道,“现在还有机会反悔呢,要不要现在就回去?我可以随时给你订机票。”

本来说着还好好的,被他这么一说,她觉得自己眼皮都要开始抽筋,搭便车的便宜想法瞬间去了大半,颇为诚恳地对他说,“您要是觉得方便,就在边上停下车,我还是下车为好,实在没空听你讲这些没营养的话,请为我的耳朵着想一下。”

他两手一摊,很干脆,“你不爱听,那就不说了。”

她才算是觉得耳朵清静了点,双臂环在胸前,就那么看着前方,庆幸自己态度够硬,并没有三言两语被他给说动,谁能不心动?她也心动的,只是这种心动不合宜。

“要不然,我捧你?”

冷不丁的,他又说话。

跟个讲不停的鹦鹉一样,叫她烦躁,要不是这里还在高速上,她还真跟刚才讲的一样下车了,她索性捂住耳朵,拒绝听他的话——

“把你那些浅薄的东西,都点化最经典的东西,让你一下子就站在镁光灯下,享受所有人羡慕的目光,你想象一下那种感觉,想象一下…”

他还在说,滔滔不绝的。

她的眉心皱得死紧,简直能夹死苍蝇,两只手捂着耳朵根本没有什么用,他的声音如同魔音一般钻入她的耳朵里,一遍遍地响着,再响着,永远都不停歇,仿佛永远都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她只是捂着。

不听,不说。

任由他一个人发表演说似的在那里说着,反正她不听,跟这样的男人处在同个空间,简直就是种折磨,而且,她从来不知道他居然这么有耐心跟她扯这个。

她就那么忍受着,谢天谢地,他还算是知趣,讲了几分钟后就没再讲了,为此,她很感谢他的知趣。

终于,车子停在她姑姑的屋前,此时已经是凌晨,天际还没有发亮,她放开安全带,临下车之前,看向车里的廉以钦,“谢谢您送我这一程,现在也不方便招待您,下次我再找机会谢你。”

“没事的,选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正好我点困了,回去我那里也得一小时,可以在你姑姑家挤一晚,我这个人要求挺低的。”

谁曾想,他竟然这么说,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车子的另一边下车来,两三步就站在她的身边,与她并肩站在一起,手还指指紧闭的铁门,“要我来敲门吗?”

把她给吓了一跳,街边的路灯很明亮,映在她眼里他的身影很清晰,而她却觉得他像是被下降头一样,用手指指自己的脑袋,她还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脑袋出问题了?”

“我深夜里把你送回家,你就这么打发,也着实太没有诚意了吧?”他不以为意,“做人不好这样的,小姑娘。”

她大半夜的回家见姑姑,除了要跟姑姑解释那些蛋疼的事之外,还得再解释怎么三更半夜的带个男人一起回家?想想那画面也是够醉人。

“谁是小姑娘了?”她气坏了。

“不是小姑娘,那是大姑娘?”他立即换口,视线落在她胸前,别有意味,“不怎么看得出来——”

那视线,叫她恼得不行,下意识地就要撩手冲他的脸。

只是,这一回,她并没有成功,手被他重重地拽住,想动也不动了,她只是气鼓鼓地瞪着他,“放、开、我。”

他还真放手了。

就在她不甘心地又要扬手冲他的脸过来,他还是将她的手给拽住了,一脸的无奈,“你这样子真不好,老是打男人的脸,男人的脸,可不能打,这就跟说男人不行是一回事…”

她更气了。

却不得不跟现实低头,跟个大男人动手,确实不是什么明智的事,她只得低头,“放开我——”

口气都软了。

显得有些可怜兮兮。

明知道她在装可怜,他还是放开了手,“这么晚吵醒你姑姑合适吗?大半夜的让她接受你还活着的消息,你不会觉得太刺激吗?你姑姑有没有高血压的毛病?”

她还是能听得进话的,被他给说动了,姑姑是有高血压,血糖也有点,这么大半夜的把姑姑吵醒,确实是件不合宜的事,只是话听着就很别扭,“你才有毛病呢。”

“好好,我有毛病,我有大毛病。”他只得承认自己有毛病,真不想跟她在这里扯到天亮,退一步海阔天空,这话还是有道理的,跟女人确实是没法子讲道理,不管是年轻的,还是年长的都好,都是没有道理可讲,“去市区吧,我在那里有房子,定期有人打扫,也有客房,回去休息是没有问题。”

她点点头。

稍稍迟疑了一下,依旧回到他的车上,当然,她还叮嘱他,“你别再跟我说话了,我现在好困,等到地方再叫我。”

再没有她这样不自觉的人,真让廉以钦哭笑不得。

她侧睡着在车里,侧脸对着车窗。

好像真睡着了。

他就看着她的侧脸。

还没有试过这么盯着一个女人的侧脸看,好像是有种很新奇的感觉,多的是女人对他献殷勤,他从来没在意过女人的感受,合则来,不合则散,强迫女人,那更是没有的事——

只是,就这么看着她的侧脸,他忽然间明白一件事,尽管她没有什么优点,性格还差,说咬人就咬人,他这么多年也没能别人身上吃什么亏,也就在她身上吃过几次亏,——身材也不是顶好,他还真说不清自己的感受,但有一种感觉,就是陷进去了。

陷进去,不是大事,大事在于陷进去而不想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星期五那天问过别人哪里有看桃花,别人告诉我一个地点,我真去了,结果那地方没有桃树,好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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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陷进去,或者是陷进去不想出来的话题,方婧婧是一点儿都不知道,或者说就算是有,她也不会关心,她会很自然的想,那与她无关呀,能让她有什么想法。

睡在车里,睡得正好。

到了人家房子,她还没睡醒。

被人抱起来后,才醒的,眯着个双眼,还没有真正清醒,似乎要把面对着的人脸给认得清清楚楚,待认个清楚后,她还是闭上眼睛,继续睡——

什么怕失身的,她真没有那种想法,还是挺相信他个节/操的,还不至于真对她用强什么。

这会儿,她要说真睡,是真没有的,也不想惊动他,在他低头时,瞬间就闭上眼睛,好像她没醒似的,随着他的脚步,身体几乎一点儿都不晃,稳当得很,鼻间被男性气息包围。

好像走了那么几分钟,她被放下了,鞋子也被轻轻地拖去,身上的衣服还好好着,他根本一点儿都没动,直接为她盖了条被子,眼缝里的光亮一暗,就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

她瞬间就睁开了眼睛,房间里已经有些亮色,夜色已经渐渐地被消融,她起身坐起来,发现床正靠在窗边,透过窗子能清楚地看到外边的景象,天已经亮了。

而她困死了。

还是睡吧。

还是穿着衣服睡。

好好地睡一觉,她才有精神去想怎么跟她姑姑说她还活着的事,好像有些惊悚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把她姑姑给吓着,她心里这么想,还有些不是滋味,怎么证明?难不成她真去验DNA吗——

当然如果有必要的话,她想还是去验一下就好了。

睡之前她还想过也许先去找她哥先比较好。

这一会,睡得挺久。

她以为是早上,等看了手表才发现已经是下午,起身坐在床里,她的动作有些慢,并没有迅速地就从床里下来,就这么靠在床头,看向窗外,好像是个小区吧?

对面的房子,看得清清楚楚,好像是挺高档的别墅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