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了解伺候的主子,越发越觉得主子病入膏肓,他曾为了主子暗暗许愿,虽然难以实现,但两人要是不是亲兄妹就好,自己主子就能得偿所愿。

但他的主子却一边抱着那样的念头,一边欣喜笃定他与二姑娘流着一样的血,连两人不是兄妹的话都听不得…

“幸好沁阳拉我,不然我指不定会砸了那处,让那僧人闭了胡说八道的嘴。”

握着妹妹柔软不过的手,阮晋崤身体血液渐热,突然想起那和尚说得另外的话。

他与沁阳有夫妻相。

注视着妹妹娇嫩的面容,阮晋崤舌尖扫过口腔上颚,他与沁阳命中有子有女?

进宫

从太佛寺出去, 阮沁阳不忘吩咐下人教慧元大师闭紧了嘴巴, 莫要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叫旁人误会。

然就听到他们走后,慧元大师不信自己犯那么大个错,能把亲兄妹看成夫妻,还道他们多子多福,心头郁结, 吐了血病倒了。

这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叫人不知道说什么。

阮沁阳半响呐呐, 他们不过是来求个签, 竟然还把人家高僧给气病了, 也不知道以后太佛寺的寺门还会不会为他们将军府打开。

“慧元大师是太佛寺中最有名望的高僧之一, 算无遗策, 应该是从未错过, 才受不了这次失误。”

“这般要摧毁一哥有名望的高僧也太容易了, 多让他们算错几次,就能叫他们吐血而亡。”

阮沁阳笑了笑,叫人送了盒人参慰问大师, 就把这件事丢开, 连着之前那根上吉的姻缘签也没摆在房里, 对太佛寺的灵签没了信任。

“慧元大师这般说?”

诗薇运气不错,太佛寺那日的两段口信都递到了宫里。

不好的一点就是两段都完完整整的报到了明帝的面前,第一段先是列证阮晋崤对阮沁阳有不可以言说的心思,说得句句在理,勾勒了一个恐怖猥琐的兄长形象。

第二段又成了她想太多, 阮家兄妹求到同签后,慧元不知两人关系,断定两人非兄妹有夫妻相,阮晋崤大怒,不似作伪。

乌究在旁听得情绪大起大落,却看不懂明帝的神色。

故事跌宕起伏,峰回路转,明帝的面容却从头到尾淡然,两版故事都没叫他面上起什么波澜。

“奴才特意派人求证,这话是慧元大师亲口说的,一字不差,而且大师受不了自己算错,如今已经病倒了。”

“这慧元本事还行,但气韵比他的师兄差太多,一次失误竟然能郁结病倒。”明帝说完,神色稍松,“这气度还不如那对小儿女。”

“不过慧元大师也算是帮了个忙,叫陛下晓得殿下对阮县主无意。”

乌究说完,却见明帝摇了摇头。

“慧元既然能看出两人非亲兄妹,之后看得自然也是对的。”明帝的话出乎意料,竟然认同了慧元的话,看好阮沁阳与阮晋崤,“朕打算近期认回崤儿,两人齐齐红鸾星动,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乌究诧异,他虽然不觉明帝对阮家会兔死狗烹,但也没想过明帝会让阮家出一个皇后。

“可殿下似乎只把阮县主当做妹妹。”

“当做妹妹自然要放在身边好好照料。”

明帝淡声道,两人从小的相处就像是日记般往他案上报,阮沁阳是什么心思他不晓得,但是他儿子他还能不明白,若是知道与阮沁阳没有血缘关系,自是要她的。

而且他儿子的反应,叫他那点担忧犹豫也没了。

亲情与爱情自然不同。他看着阮沁阳长大,若说让他挑选儿媳,他心中名单的第一个就是阮沁阳,之所以犹豫,只是怕自己儿子太过看重她,太过痴情为未来埋下隐患。

现在知道儿子对阮沁阳的心亲情更重,那就没什么关系。对妹妹的疼惜,跟对女人的疼惜完全不同,等到阮晋崤娶了阮沁阳,过个几年就能明白这个道理。

“朕本不止该如何奖赏阮家,慧元倒是给朕提供了个思路,朕与阮卿结为儿女亲家,自是好事。”

乌究:“殿下与阮县主一同长大,若是能结成连理,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只是阮家…”

“阮家不会成为下一个田家。”

看出了乌究的想法,明帝幽幽道:“在爱卿眼中朕是那种兔死狗烹昏君?用完阮家,怕他家恃功傲宠不知进退,所以要把阮家连根拔除?”

“微臣不敢。”

关于阮家,明帝琢磨过很久一阵子,他自己被外戚压制了半辈子,自然不愿儿子受一样的罪,不过阮家与田家不同。

阮侯爷知进退,到了中年才生下嫡子,把家族拆的四分五裂,除了一个族学,阮各枝都是各过各的日子。

估计阮侯爷自己也没料到,自己女儿会跟阮晋崤关系亲近。

“沁阳那丫头算是朕看着长大,她来照顾崤儿,朕很放心。”

不是儿子去照顾人家姑娘,而是人家姑娘来照顾伺候他儿子,明帝拍桌这事算是定下了。

“太后宣我进宫?”

阮沁阳没想到楚媏那么给力,本以为她说得叫她进宫觐见太后只是随意说说,没想到这才几日她就接到了口谕。

把消息传到楚媏那儿,楚媏问了日子便说要跟她一同去。

这就是京城的贵女与乡下贵女的不同,同是县主,她想进宫谢恩还要靠旁人递信排队,但是楚媏却是想去就去。

不过她也不羡慕就是了。

宫中有两位太后,一位是东太后,是如今皇后的姑妈,皇帝的嫡母,另外一位是西太后,是皇帝的亲母。

东太后这几年病重,不爱出现于人前,阮沁阳接到的是西太后的口谕。

“你不必害怕,西太后和善不过,再说你又不是惹人厌的人,只要守规矩不说错话,一定是领着赏赐回将军府。”

因为临鹤受伤的事,楚媏觉得对不起阮沁阳,进宫前还特意上门安抚。

阮沁阳点头,她不是多怕,就是不想跪来跪去行大礼。

“临公子最近如何?手好些了吗?”

“好了许多,只是闲不住,想要拿画笔,临夫人天天与我娘抱怨,恨不得拿绳子把临鹤给绑了,叫他老实不要乱动。”

楚媏表情无奈,不知道临鹤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般幼稚,顾前不顾后。

“临公子这般应该是心里害怕,所以想拿起画笔,证明自己的手没大碍。”

“嗯…”楚媏应了声,她看着临鹤一步步出名,知道他多在乎绘画,“所以就是抱怨也是背着他抱怨,面对他的时候我们都是说些好听话,安慰他不叫他着急。”

两人说说笑笑,楚媏无意扫到了阮沁阳挂在墙上的丹青,惊讶地站起身近看,瞅到了画像的背景:“这是在太佛寺画的?最近画的?”

阮沁阳点头:“你要不要猜是谁给我画的?”

扫见阮沁阳脸上的笑意,楚媏愣神,本来以为阮沁阳是找了有名的画师,但看她的态度,竟是身边熟悉的人?

楚媏细端画卷,这画的意境韵味,不像出自无名之辈。

可是她们认识,又不是无名之辈的人?

临鹤受伤不可能给她画,而且她也认得临鹤的画感,与这个不同…“难不成是我二哥给你画的?”

阮沁阳:“…”

“栖霞县主说笑了,楚二公子好端端的怎么会给我们家县主画丹青。”诗薇插话道。

“我二哥也是师承梅大师,我想着是不是临鹤画不了,心里气闷所以托了我二哥。”

楚媏也是实在想不到人了,才说了她二哥,说完又仔细地看了画卷:“的确不像是我二哥画的,他虽然有个好师傅,却不是个好学生,画不出这样的韵味。”

“是我大哥画的,就在前几日。”

楚媏怔了怔,口气十足的惊讶:“阮大人?”

“怎么?觉得我大哥不会画画?”

楚媏表情怪异:“我的确没想到,阮大人看着不像…”

在她心中阮晋崤拿刀拿枪可以,但拿起画笔,总觉得有点奇怪。

不过画得是阮沁阳好像又不奇怪,感觉阮晋崤为了阮沁阳就没有不会的事情。

“阮大人可真厉害。”

楚媏真诚夸赞,比起临鹤与她二哥,阮晋崤在她看来就没一点不好的地方。

只可惜她每次来阮家的时间都不巧,总遇不上阮晋崤,找不到机会与他多说说话。

大概真是红鸾星动,好事将近,楚媏那么一想,机会就来了。

进宫那日,楚瑾不等楚媏说,就说要送她跟阮沁阳进宫,她为此还说了他一顿,说他太闲不去都察院做事,每日白领俸禄,比起阮晋崤差远了。

然而到了阮家门口,楚媏就发现阮晋崤也在,骑着纯种白马,高高在上,目光睥睨,气势十足。

“这就是你跟我说得废寝忘食,日夜颠倒的楷模阮晋崤?”

楚瑾靠近楚媏耳边,轻声调侃,“胳膊肘净往外拐,现在觉得丢丑打脸了。”

楚媏看着阮晋崤,压根就没听见楚瑾说什么。

之前听着阮晋崤在辽东的那些事迹,她就跟听传说似的,后面阮晋崤到京城在兵部大刀阔斧,向不少人证明了他不是只懂舞刀弄枪的莽夫,而她现在又知道了他画一手好画。

与阮晋崤打了招呼,楚媏才缓缓转头看向楚瑾:“别说了,我都嗅到你嘴里的酸味,同是世家公子,看看别人,再看看你自己。”

楚瑾嘁了声,不过看到阮晋崤扶着阮沁阳上马车,两人站得亲近,阮晋崤另一手虚扶在阮沁阳的身后,嘴里倒是真觉得有点酸。

阮晋崤那么努力,大白天的不去当值,来这里送什么妹妹。

不过这酸见阮沁阳侧脸与他点头示意又变成了甜,随后阮晋崤看向他,他笑的春花灿烂:“阮世兄。”

语气听着亲热的像是叫大舅子。

阮晋崤眉梢微挑,觉得他比曾经的魏伯彦看着还叫人心烦。

作者有话要说:卡到疯

太后

“都道要先生儿子再生女儿, 我瞧着这话说得对极。”

楚媏掀帘瞅着前面两位骑着高头大马的兄长,觉得面上有光, 满意地朝阮沁阳说道。

楚瑾与阮晋崤的长相都是上乘,两人在前头开道,吸引了不少目光,路边那些姑娘们的嬉笑,听着就教人觉得顺耳。

阮沁阳没掀帘子,光听着声音就能猜到外面的景象。

往嘴里填了颗枣子:“这些姑娘的大概都是冲着你二哥, 我大哥相貌出众, 可是冷峻的很, 平日里姑娘见着他都不敢抬头,更枉论吸引他注意。”

“阮大哥这般才好, 洁身自好,不招花也不惹草。”

阮沁阳奇异地看了楚媏一眼,不是很明白她的心思。她觉着她对临鹤有心,临鹤对她说话无理, 她也不介意反而担心他的安危。

但对阮晋崤的崇拜,楚媏的态度也是实打实的。

所以楚媏这到底是喜欢临鹤,还是喜欢阮晋崤,还是两个都可?

阮沁阳摸了摸下巴,小孩子才二择一, 成年人两个都要…她似乎该学学楚媏这种精神。

楚媏被阮沁阳看得不自在,轻哼了声:“不过兄长也要像是我们兄长这般才会给妹妹增光,若是章家那位, 估计连前头的骏马都骑不上去。”

说完见阮沁阳好奇地看着她,楚媏惊讶:“你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阮沁阳摇头:“我这几天在忙家中事。”

楚媏露出了个明白的神色,阮沁阳见状,“媏姐姐的消息也太灵通了,我还说找个机会与你说我家的事,你竟然已经知晓了。”

她忙的事情自然是侯府娶新妇。她来京城没多久,阮家已经跟武家接触,现在到了选日子下定的阶段,嫁娶要等到几个月后,到时候她跟砚哥儿他们还要再回一趟镇江敬茶。

“不是我消息灵通,而是你不爱关心俗事…你们阮家现在在京城炙手可热,新侯夫人的事是大事,怎么会有人不晓得。”

楚媏身边一群跟班,除了给她壮声势,另外的作用就是为她收集有趣的八卦。

提起了章家,见阮沁阳不知道,楚媏升起了浓浓的八卦欲。

“这几日你可有见到章静妙?”

阮沁阳摇头,说起来自从上次偶遇,就许久没碰到过她了。

“最近她家事还不少,其中一件最大的事就是惹怒了皇后娘娘。”

说起这个楚媏就觉得不解,虽然未公开说过,但章静妙嫁给四皇子是板上钉钉的事,而且任谁看来这都是一桩良缘好事,章家之前的态度都是暧昧不清,现在却公开表示了不般配。

“只有皇后娘娘挑人,哪有别人挑剔四皇子的,所以皇后娘娘大怒,听说私下还道章静妙装模作样,算不上京城第一才女。”

楚媏嗤笑,虽然她不怎么喜欢皇后娘娘,但对于皇后对章静妙的定论十分赞同。

阮沁阳怔了下:“所以说这事没转圜的余地,章姑娘当不成四皇妃了?”

比起皇后娘娘的话,阮沁阳更在意章静妙的婚事,拢了拢眉,按着她的记忆,在书本里面没多久章静妙就是四皇妃了。

这是哪里出了错,之前章静妙来讨好她,她就觉得稀奇奇怪,现在又来了这一出。

“自然当不成了,也不知道章家是如何想的。章静妙原本是配给四皇子,现在没嫁入皇家,还惹怒了皇后娘娘,还有哪家敢娶她。”

章家自然不是傻子,他们冒着惹怒皇后跟田家的风险,一定是前面有更大的甜头等着他们。

阮沁阳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干脆抛下不想,反正无论如何总不可能牵扯到她。

“媏姐姐刚刚特意提到了章家公子,可是他闹了什么笑话?”

说起来,楚媏就想笑,章静妙几个姐姐都是聪明不过的,偏生这个哥哥傻的很。

“他去寻四皇子喝酒,被人灌醉出了个大丑…他家那么给四皇子没脸,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胆量还去招惹四皇子。”

楚媏顿了顿:“估计四皇子也是气难平,叫了人去捉章公子养的外室,参了章家一本…”

阮沁阳回想上次遇的赵曜,的确是个乖张性子,干得出捉人外室给人没脸的事。

记得在书里章家是四皇子的忠实支持者,现在四皇子少了章家,不是对阮晋崤更好了?

阮沁阳灵光一闪:“章家这般,陛下是什么反应,高兴还是生气?”

“这我就不知,不过我知道章家被参,陛下轻拿轻放,并未罚章太傅。”

阮沁阳好像摸到了一丝脉络,此时马车停下,帘子掀开已经到了宫门口。

阮沁阳下车跟哥哥告别:“我一会儿就回了,哥哥不必特意来接我。”

主要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宫,等也难得等。

阮晋崤摇头,抬手扶正了她发上的簪子:“要的。”

看看别家兄妹,楚媏嫌弃地看着自家哥哥:“既然阮家哥哥来接,你就不必过来了。”

“嗯,我会与哥哥送媏姐姐回去。”

阮沁阳闻言,转身朝楚瑾道。

对上阮沁阳清亮的眼睛,楚瑾怔了下,今天没落日也没夕阳,美人却依然动人。

“不好麻烦世兄,再者世兄一人难等,我陪他一起作伴也好。”

虽是说阮晋崤,但楚瑾却是看着阮沁阳说话。

阮沁阳眼眸弯了弯,觉得楚瑾有趣:“那就劳楚家二哥跟我家哥哥作伴了。”

阮沁阳与楚媏由宫人迎进宫门,阮晋崤目送妹妹离开,转眼看向了楚瑾:“时候还早,听闻楚御史擅武,不知有没有机会讨教。”

比起阮家,楚家才是正正经经靠武将出头。

楚瑾听这话,哪里晓得在镇江对阮沁阳有意的那些少年下场,只觉得是“大舅子”有意亲近,点头道:“有荣幸与世兄切磋,是我的福气。”

不过两人没走到半道,都察院有事,楚瑾被唤回,楚瑾觉得可惜,却不知道自己是无意中逃过一劫。

进了宫门,代步工具成了轿子,一直行到了西太后的宁安宫外头才停下。

宫殿外头绿树成荫,种了不少的高大松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