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用死亡威胁,阮沁阳其实有些想笑,是不是成了老人,威胁人就会立刻想到拿自己命来胁迫。

东太后也是,不过被阮晋崤抓个正着,现在还在静安宫里躺着发不出声,东太后身体保养的好,太医说她再活个七八年都不是问题。

她觉着若是阮晋崤知道了阮五老太太打算也用这招,估计会毫不迟疑的用对付东太后的招数对付阮五老太太。

眯了眯眼,阮沁阳抱着为阮五老太太好的心态:“五奶奶就不要说这些叫人听了心头苦楚的话了,我听了无事,但我哥哥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

不就是威胁,阮沁阳祭出阮晋崤,阮五老太太就舌头软了,在阮家人没不怵阮晋崤的。

以前她就怀疑阮晋崤不是阮家的种,活像是山里头野兽,没想到到头来阮晋崤的确不是阮家的种,但却是皇家子孙,她更加的惹不起。

这苍天也不知是怎么安排的,以前她好歹能仗着是阮晋崤的长辈说他几句坏话,现在却都不敢提,生怕别人晓得她曾非议过皇家子孙。

“唉哟哟,我这明明是为了侯府着想,但最亲的人却不能明白我的心。”

“说是为侯府着想,孙女倒是想起了一件事…”阮沁阳示意青葵打了内室的帘子,不想再跟阮五老夫人单独说话,叫了外头等待的武氏一起。

“我以后所嫁何人,五奶奶应该也晓得,邱家兄妹又是骗取我二妹钱财,又是骚扰栖霞县主,这可不大好。”

武氏拿了邱家兄妹画押的单子递到阮五老太太的跟前,阮五老太太扫了眼:“给我看这些做什么,他们两个不知事罚他们两个就是。”

不过是两个表亲,阮五老太太并不放在心上。

“老太太还是看看罢,这上面还有邱家兄妹俩交代的五房的事,人多了就少不了矛盾,闹来闹去明明都不姓阮,抹黑的却是阮家的颜面。”

武氏错身站在了老太太跟阮沁阳之间,阮沁阳看着继母的背影,有人护着她自然乐的在后头看热闹。

“不过是些小事就大惊小怪,以后怎么打理好侯府。”阮五老太太瞧着武氏没一点顺眼的地方,这女人哪有她的侄女看着好,这眉眼淡的,一看就是个短命刻薄相。

武氏笑而不语,只是纸依然递到阮五老夫人的跟前。

“我倒想看看他们能说什么。”阮五老太太年纪大看不清字了,叫了身边的丫头念纸上的字。

“…周重安与婉表妹首尾,三番两次夜中私会,婉表妹对伍仟却又有意,递了帕子…”

这个丫头也是个呆的,念信不经脑子,纸上面有什么就念了出来。

屋里姑娘,表亲挤得满满当当,阮婉脸色涨红:“住嘴!这都说的是什么!”

见所有人都表情怪异地看着她,阮婉掩面要跑,不过没走到大门口就被阮沁阳带来的侍卫拦住了。

“这上面都是胡说八道,邱家兄妹俩疯了,你们竟然真当一回事,”阮五老太太反应过来,“你们这是想毁了我的孙女。”

“都是一家人我们怎么会想毁婉儿,只是要问清楚了,以防留下后患,这上头还没念完,要不然还是念完了…”

“别念了,都是假的,干嘛要念出来!”

之前嘲笑阮婉倒霉的,看着丫头手上厚厚一沓纸,心里有鬼的都跟着心慌。

阮五老太太不管什么好赖,只要是看的顺眼的表亲都收留在府上,这府邸早就是一团乱。

武氏扫过众人:“要不然老太太先让这些小辈们出去,咱们私下谈。”

阮五老太太看着这屋里头几个惹人疼的小辈脸色都不好看,隐约心里有了猜想,重重拍了桌子:“不走,我倒要听听,这邱家兄妹怎么造谣我们五房了!”

阮五老太太不止不聪明,还有些蠢,武氏低眸点了点头:“听阮五老太太的。”

“你不过是新妇,上门请安就找茬,不管五房如何,我不认可你这儿新妇!”

阮五老太太虽然看着气势足,但心头怎么可能不慌,所以下一句就朝武氏发难。

阮沁阳见状开腔:“五奶奶这就是错怪夫人了,夫人进府才两日,什么都不管当然自在,可五奶奶也知道大殿下如今现在在镇江,夫人来这里讨五奶奶的嫌,为的还不是我。”

阮沁阳搬阮晋崤搬的不假思索,话说的格外顺。

别人定亲了,被调侃了也都会想法子把话题引开,会害羞不好意思,而阮沁阳却与众不同,还没定亲就那么大大方方。

偏偏也能把人噎的没声。

“沁儿你这意思,是想逼死你婉儿妹妹?”阮五老太太指着哭哭啼啼的阮婉,“女儿家的名誉多重要,岂能胡说八道。”

“没有的事自然不会无中生有,就是怕出事,才可能会出的祸事提前摆上台面。”

大约是跟阮沁阳心有灵犀,阮沁阳说完,阮五老太太还想说话,就听到有人通传,说大殿下在府门口等着,看样子是等着阮沁阳结束了接她回去。

“既然大殿下都来了,沁儿你先走罢。”

阮五老太太想起那煞神,可不想让他踏进五房,见着他她都觉得自己会短寿。

“事情都没说完,我哪能先走。”

“那就让大殿下在外头等着?”阮五老太太瞪眼,想着这事阮沁阳还真的做得出来,“我难不成还会欺负你这继母不成,你走吧走吧,别教大殿下久等。”

阮沁阳与武氏对视一眼,见她有把握,就没多留出门去找阮晋崤。

阮晋崤一身暗红锦衣,站在阶梯之下,仰头看向从大门出来的沁阳。

“那么快?”

本以为还要再等一会。

“五奶奶想到你在外面,整个人慌得坐立不安,你当年到底是对她做什么了?”

阮晋崤轻笑,弹了弹妹妹头上的流苏步摇:“当年她想趁机欺你,我没那么多大道理可说,带人蒙面围堵了她几次。”

他也不打她,就是不露脸吓她。

“就这样?”

“偶尔派人去她床头装个鬼,不打老人,她的孙辈总可以教训。”

阮五老太太猜到是阮晋崤出手,但告状也没用,再者又没证据,只有一次一次的吃闷亏。

“你怎么那么坏。”

阮沁阳只是知道她娘刚去的时候,阮晋崤教训过阮五老太太,但是具体做了什么事却不知道,现在听来怪不得阮五老太太那么怕他。

“对旁人坏,把好都留给沁阳。”

阮晋崤说起情话越来越顺,加上他又是正经长相,英俊的脸对着她,油腔滑调的话说起来就像是叙述。

阮沁阳忍不住脸红飘开了视线。

两人说好了要去游船,阮沁阳低头看自己打扮还算妥帖就挽着了他的胳膊,镇江那些千金、世家子有活动不带着她玩,她有她男人带着她玩岂不是更舒坦。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阮侯爷进京一趟, 空着手去,但带回来的却不是简单东西。

身后侍卫押着御造的洒金大红箱笼,阮侯爷骑马在前喜气洋洋,不知道的还以为阮侯爷是不是才娶娇妻,又喜得麟儿。

阮侯爷到府时, 正是吃饭时候, 一大家子人围坐一桌, 阮侯爷想到自己带回来的旨意,再看跟他宝贝女儿坐在一块的阮晋崤稍微顺眼了那么一点。

侧身让开, 让从京城来的宦官宣旨。

桌上所有人都看向阮沁阳, 阮沁阳则看向阮晋崤,她才答应了他多久, 赐婚的圣旨就来了。他是料定了她不会拒绝他是不是。

上前跪下接旨,阮沁阳刚跪,就觉着旁边光线一暗。

阮晋崤直接跪在了她的身边。

宣旨的公公见状, 笑道:“大殿下这是做什么?这虽是你的好事, 但这赏可是给安平县主的。”

“我陪她一同。”

地上是铺了软垫的, 阮沁阳本来还是觉得微微咯腿, 但余光看到旁侧的人, 不舒服的感觉也退去了。

阮晋崤总是知道怎么做,她会觉得心里舒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镇江侯之女阮沁阳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 二宫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与皇大子天设地造, 为成佳人之美, 特将阮沁阳许配皇大子为皇子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阮沁阳叩首谢旨,手上捧着明黄的圣旨,看了又看,就是这东西决定了她以后要跟阮晋崤过一辈子了。

皇家好像没和离这回事。

两人对视,阮沁阳翘了翘唇。

阮晋崤的模样倒是比她内敛的多,只是眼中情绪翻涌,紧闭着唇像是在压抑什么。

人真奇怪,虽然阮晋崤人已经在侯府,进出阮沁阳的屋子也不是什么障碍,但有了这不容更改的圣旨,心好像才定了。

“沁阳,我们永不相离。”

阮沁阳手搭在阮晋崤掌上站起,宣旨的太监笑的合不拢嘴:“大皇子与县主一定和和美美。”

这样子就像是已经成了亲,但所有人也没觉得有不对的地方。

“借王公公吉言。”

王公公此次来不只是宣旨,还受了皇帝指派,有话带给阮晋崤。

阮沁阳看样子就知道是明帝想唤阮晋崤回去,想来阮晋崤轻轻松松的说自己能在镇江留几日,基本上应该是他自己认为,完全没得到允许。

阮晋崤去了一旁说话,阮沁阳也被她爹叫到了书房。

父女俩对视,阮侯爷仔细的瞧了遍自己的宝贝女儿。

瞧自己的孩子,永远不会觉得他们已经长大了。对他来说,他的女儿还是委屈会撒娇,不高兴跺脚不理他的小姑娘。

“这些年,是爹爹没护好你。”

阮沁阳本以为她爹会说赐婚的事,听到他张口,忍不住怔了怔:“爹爹?”

“爹知道你从小聪明懂事,许多大人做不好的事,你都能做得妥妥帖帖,你娘去后你更是辛苦。之前我总想着大皇子与你成亲太过奇怪,你们做了十几年的兄妹,现在相互看着顺眼,但亲人与夫妻是不同的。”

“但爹现在相信他能照顾好你,放心把你托付给他。”

阮侯爷这次上京,见了仿佛老了许多岁的明帝,也从他那里知道了一些不知道的事。

知道他的女儿在他没觉察的地方做了许多事情,他总觉得他女儿没长大,却不知道她做得比他想象的多。

他都不一定能打下来的产业,但是他的女儿却做得到。

不声不响,做了那么多他未曾想过的事情,他以为他的女儿还需要被他护在羽翼下,哪想到她早就长好了羽毛,在他没留意的时间,就有了一飞冲天的本事。

阮侯爷想起了明帝的话。

“崤儿的妻子,因为往事朕总想着给他精挑细选,但怎么看什么都不合适。朕之前从未想过让你的女儿跟崤儿凑成对,但你的女儿实在太出挑,而他们两人又实在太适合。”

做了十几年兄妹,成了夫妻若是细究哪里算是什么美话,可明帝早就认定了,最适合他儿子的就是阮沁阳。

虽然他也迟疑过,阮沁阳成了他儿的妻,会不会让他的崤儿太感情用事,但想了再想,依然觉得他们最适合彼此。

“爹爹,一家人从来都是相互,我虽是你女儿,但我从不觉得你的好就是应该,我需要做的事都是委屈。”

阮沁阳握住了阮侯爷的手:“若是阮晋崤不是皇家子嗣就好了,咱们就可以让他入赘。”

旁的男人会觉得入赘是羞耻,是断了香火,但是对阮晋崤来说,估计孩子姓阮姓赵他都觉得没关系,十分愿意入赘。

“可不能乱说!”

阮侯爷说的用力,但表情却不是十分严厉,阮沁阳吐了吐舌头:“也只是跟爹在一起,我才随口说说。”

“就是只有我们两人,这话也不能说,再者你以为爹不晓得,你对大皇子更藏不住话。”

“我也不至于什么都跟他讲。”阮沁阳气弱辩解。

瞧着女儿小儿女情态,阮侯爷哂笑,打趣了她两句,才正色道:“陛下有意传位给大皇子。”

“那四皇子呢?”

最近赵曜在京城风生水起,仿佛是突然清醒了,虽然田皇后夺去封号流放黔地,舅家被打进天牢定了死刑,但他不止没有受影响,还拉了群拥护他的人。

岐王不知怎么被他说动,不再畏畏缩缩的躲着,而是公开站在了他这边。

不过阮沁阳想想也明白,她跟雅郡主的恩怨,若是阮晋崤当上太子,岐王一定讨不到好,还不如看明帝心思起伏不定,选择帮助赵曜。

“皇子成婚得先封王,也就这几日了,陛下会册立太子…四皇子虽是浪子回头,但与大皇子相比,谋略与人心都差的太远,相信陛下是对比之后做出的决定。”

“那贵妃所出的皇子?”

这也是阮侯爷想说的:“就算是册太子,那也只是太子,并不说一定就没了变数。我本想你蹚浑水,后头想想咱们阮家早就跟大皇子连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与他又心意相通。”

“沁儿,大皇子虽疼你,但太子妃却不是好做的。你往后可能会受许多委屈,要应对许多麻烦事。”

“爹爹,女儿晓得。”

她没把一切想的那么容易,所以她才觉得阮晋崤麻烦呢,可她现在又越来越不愿意,他那张吻过她的嘴去吻其他女人。

再说嫁给谁都不可能光享福不做事,别人可能还容忍不了她的矫情,但阮晋崤却觉得她的小性子是正常不过,两人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大皇子要是劝你去京城,你记得要拒绝了!”想到小儿女黏糊的劲头,阮侯爷突然想起这件事。

阮沁阳点头:“女儿乖乖在家中待嫁。”

“可不能被他说动了!男人的嘴,想骗人的时候没几句实话。”

阮沁阳:“…”她爹是不是在自我评价。

“除了爹爹。”

“哦…”

阮沁阳眼神怀疑。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从书房出来, 阮晋崤等在外头。

“我爹跟我说,要是你让我现在进京,我千万得拒了。”阮沁阳转脸就把自家爹给卖了,这话传到阮侯爷的耳朵,阮侯爷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女生外向, 女生外向。

“我安排妥当, 就来接你…”话是那么说, 阮晋崤的眼却不是那个意思,“这是最后一次, 这次过后我们再也没有小别。”

死为大别。

看来阮晋崤还算理智, 没说什么命由他控,不准她死之类的话。

她娘去的时候, 她总想一家人一辈子永远生活在一起永远不分离有多好,等到阮晋崤去了辽东,她就想人聚散终有时, 人与人总是会分别, 不由你想不想, 感情在浓也总有离别。

因此她开始慢慢释怀接受离别, 可没想到她以后就要跟阮晋崤一起过了。

或许是因为在现代她的牵绊太少, 穿越之前的往事在她记忆里已经慢慢消散,仿佛这一世才是她唯一一世,现代只是午夜梦回的一场镜花水月。

“好, 你只要不做对不起我的事, 自此之后, 我们就没有小别。”

阮沁阳伸出了小指,阮晋崤怔了下,才笑着勾上去。

麦色的手指跟嫩白的手指勾着,颜色差别极大,却又意外的和谐。

“我差点忘了我们小时都喜欢这般约定承诺。”

“若是你没遵守承诺,就罚你忘记所有关于我的回忆。”阮沁阳拉着阮晋崤的手指摇了摇,觉得这惩罚不算重,又补了句,“之后遇到的没个女人都不如我。”

人心易变,这惩罚说重也不算重,只是她想到阮晋崤说过,他记忆里只有关于她的那段是明亮鲜活的,所以才这般说。

若是有朝一日他放开了她,那就罚他记忆中只有黯淡。

“不会有那一天。”

“这可说不定。”

阮沁阳挑了挑眉。

见阮晋崤盯着她看不挪眼,阮沁阳想起了件重要的事:“虽然礼服的制样是订好了,但绣工与点缀都都是尚衣监裁定,你要是有空就多去看两眼,瞧瞧花样是不是我喜欢的。”

阮沁阳说完,挑了挑眼:“你该知道我喜欢什么吧?”

“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