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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西燕闷闷不乐,小声问道:“为何要毒师父?”

苏翩想了想,才道:“这个,算是看看你们的悟xing吧。”她说的很含糊,并没有解释清楚为何要让邵培中招,但司恬和林西燕也不敢马虎,开始各自操心怎么想出法子能在师父跟前下毒,且让他发觉不了。

转眼三日之期到了。

第四日,邵培腹泻了整整一上午,而商雨,被毒雾喷中,躺在了床上。

邵培的腹泻,是林西燕的成果。她完全沿用了苏翩的法子,赌的是邵培在此事上栽过一次,决想不到还有第二次。果然,她料中了。邵培立刻将那盏宫灯撤了下来,估计以后再也不会用。

而商雨,完全是替罪羊。

邵培的书桌上放了一盆盆景。

司恬在在盆景的一角薄薄的撒了一层药粉,那药有个好听的名字,雾霰。见水即为雾气,无色无形也无味道,但却有毒,会让人昏迷,头疼,周身无力。

邵培平时很爱惜那盆景,一向由他亲自打理。司恬算好只要他去浇水就会中毒雾。可惜,那天,商雨好心的替他浇了水,于是……

司恬很挫败的看着商雨躺在床上,充满了内疚。

苏翩给他喂了解药,笑呵呵道:“邵门主,毒到了商雨,这样算不算出师?”

邵培腹泻了一上午有气无力,恩了一声:“就算是吧。”说着,歇息去了。

这晚,他对苏翩道:“其实,林西燕比司恬更有心计一些。司恬关注到了人的喜好,而林西燕会算计人的弱点。”

苏翩默默看着他,转身出了门,看来他已经选定了司恬。也许,是裴云旷早就选定了司恬,所以才会带她们母女去上京,施以恩惠,让她以后更加忠心。她幽幽叹气,想起四年前的自己。初夜被一个花甲老翁哄抬到三百两银子的时候,她想死的心已经有了,可是想到苏婉,她却只能合血咽泪,对着那一张枯树沟壑般的色迷迷老脸强颜欢笑。

裴云旷报出五百两银子买下她的那一刻,她觉得他似是天神。上京一夜间传遍了他风流倜傥的名声。她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为他做了很多,只想让他出银子买出她的妹妹。

他答应了她,买下苏婉,救她们姐妹脱离苦海。

她念他的好,却也恨他的狠。他明知道苏婉对他有情,却在邵培的指使下,亲手将她送进宫。

她站在天井里,恨意上涌,情不自禁的颤抖。其实她恨的即不是邵培,也不是裴云旷,是皇宫里的那个人,所有的一切都缘自他。他让她家破人亡,沦落风尘。让她姐妹分离,不得相见。她只恨为什么送进宫里的不是她,如果那样,她就可以亲手杀了他。

月光下,她美丽的容颜泛着青色,象是寒剑的杀气。她很急,偏偏裴云旷很有耐心,耐心的近乎不是人,可以容忍别人杀上门来。京中的局势已经烫手,各个阵营差不多已经尘埃落定,开始针锋相对,他却仿佛置身局外,冷眼看着。这次对付梁满屯,对她来说,根本不尽兴。可是他偏偏要从卒子下手。

她不关心他的布局,她只想借他的手报仇。她暗自咬牙,苦苦压抑焦灼和仇恨,突然,身后传来司恬的声音。

“苏姐,他怎么还没醒?没事吧?”

她长吸一口气,回过身来,司恬站在青龙院的门口,橘色的灯笼照着她的面庞,柔美文静。

她有片刻的怔忪,她的气质看上去真的有点象苏婉。

她心里软了一下,不知道裴云旷选了她,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没事,你看着他,等他醒了,再喂一次解药就好了。”

“那好吧。”她忐忑的回到院里,真的很内疚。

商雨躺在床上,象是睡着了。不过,呼吸有点急。

她看着他,发现他的眉毛非常的浓黑,而且长。她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着他,再细看,还能看出他唇上淡淡的青色,她有点不好意思,目光错开了。

夜晚很寂静,他轻轻的呼吸声仿佛在催眠。

她有些想睡,却强撑着,坐在他床前的一把太师椅上打瞌睡。

他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她正在“点头”。他想笑,很想把手伸到她下颌处,如果她再一点,下颌就落在了他的手心里了。可惜,想法是美妙的,身上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只好轻咳了一声。

她惊醒过来,赶紧问道:“大师兄,你好点没有?苏姐说再吃一颗解药就没事了。”

“不太好。”他皱着眉头,想让她多关心一些。

果然,她很关切的端一杯水,喂他吃了药。眼巴巴的看着他:“大师兄,你好点了吗?”

要好,也没这么快吧。他打算加重一点她的内疚。

“我胳膊很难受,动不了。”

她急忙放下杯子,道:“我给你揉一下。”

她用手揉了两把,似乎又觉得不合适,红着脸放弃了。

“我的手指都麻痹了。”他继续慌报军情。

她慌道:“那怎么办?我去叫苏姐过来。”

“不用了,你帮我扯几下。”

她觉得很别捏,但是,她惹出的事应该负责不是么?于是也顾不上羞涩,拿起他的手掌,挨个将他的手指扯了一遍。心想,这法子能管用么?

他觉得很受用。她的手指绵软,肌肤细腻,挨着他的肌肤,舒服到不想分开。

她又问:“大师兄,你好点吗?”

“还没好。”

她有点犯愁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好。

他不急,很享受她的担忧和关注。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脸上,仔细又认真,快要看的目不转睛。

他觉得这样甚好。

突 袭

翌日下午,邵培将司恬和林西燕单独叫到修庐。

一夜间,他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清雅,仿佛昨日的那桩“意外”不曾有过。只是,屋子里少了一盏宫灯,那盆景也被挪移到了窗台之上。

两人见到他,心里都稍稍有些忐忑,虽然下毒是他吩咐的,可是真的怎么做了,心里到底还是觉得惴然不安,不知道他用意何在。

他对昨日之事提也未提,只从桌子上拿起几张银票,分别递给两人。

司恬接过银票,手指情不自禁有些微抖,仿佛这一切不是真的。她并非贪财之人,穷困了一年多,也已习惯了节俭拮据的生活。骤然出现的这么一大笔财富简直让她有点无措,虽然她已经期盼了很久。她心心念念想有钱了买一座小庭院,让母亲可以养老。如今终于可以实现这个心愿了。母亲不必再寄人篱下,她恨不得立刻就下山将母亲从杨婶家接出来。

林西燕同样也是喜不自胜。有了这笔银子,她也可以为父母报仇了。她自己武功不好,可这世上还有杀手这个职业,有了银子,事情就好办了。

邵培看着两个女孩子一脸的欣色,淡然说道:“从今日起,你们就算是七势门的朱雀,凡事要听从我的安排。北疆有些不安定,今秋皇上要加恩科开武举。西燕,你和齐扬陪同商雨去东都应试,诸事要听从商雨的安排。”

林西燕抿唇点头。几个月来,她此刻的神色是最愉悦的。

邵培又看着司恬,道:“过几日,你和苏翩去安庆王府,随侍在他身边,一切听从王爷吩咐,有什么事可与苏翩商量。”

她心里猛的一跳!居然,要随侍在他的身边。她脸色一红,想到了临江王府的那一夜。以后,也会经常如此么?她的心又开始纷乱起来。

邵培吩咐之后,又幽幽加了一句:“三年的时间,其实很短,弹指之间,不急不急。”他仿佛是在宽慰两人,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回到朱雀院,她坐在那里有些愣怔,突然有钱了,竟还有些不适应起来。她笑了笑,将银票收好,下山去见母亲。

席冉见到这么多银票吓了一跳。急忙追问银子的来历,司恬这才将七势门的要求说了一遍。席冉不安起来,忙问:“你跟着安庆王,可有危险?咱们去上京的路上,可是有人要劫杀他。”

她心里隐隐有一丝担忧,却装做浑不在意的模样,笑道:“母亲,他有那么多护卫,会有什么事。上次不也化险为夷了吗?”

“恬儿,你还是将银子还回去,离开七势门吧。”

司恬沉默片刻,低声道:“母亲,这怎么能出尔反尔呢?再说,王爷与我们有恩,即便没有这笔银子,在他身边侍侯也是应该,就算是我报答他的恩情。”

席冉无语,这都是她平时教习的结果,知恩图报是做人的本分。她只有暗暗祈愿,女儿在王府平安无事。

回到七势门已是黄昏时刻,上台阶出了一身的汗,她拿了衣服去沐浴。走到荷院,迎面碰见商雨。

已是深秋,他却仍旧是一身单薄的衣衫。刚刚沐浴过,他身上有一股神清气朗的味道,象是天高云淡的秋日苍穹。

“大师兄。”对着一个刚刚沐浴过的年轻男子,她难免有点尴尬,低声打了招呼侧身让了让。

他目光柔和看着她,微微笑道:“等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你先进去吧,等会就知道了。”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进了浴室。脱了衣服,一想到他正等在外面,顿有点不自在起来,草草洗过,将头发结了辫子便出来。

他果然等在门口,背着身子站在荷池边。残荷零落憔悴,他却如朝阳般轩昂。

“走吧。“他听见脚步声,回头对她一扬眉梢,先走了。

她只好跟在他的身后,不知道他要带她去那里。他从兵器房边甬道里穿过,俨然走的是盛霞台的小路。

他走在她的左侧,特意离她近一些,她果然长高了。记得初见她时,她还只到他的胸口,掂起脚尖也只亲到了他的脖子,让他痒的想躲。那种茸茸的酥软的感觉近来竟然越来越清晰,清晰到,想要重温、加深。

现在,她已经长到了他的肩头,身姿越发的婀娜。象是一姝婷婷的垂柳,春风催着抽枝开叶,渐成迷人眼帘的柳烟,绕人视线。

他觉得等待和守侯自有一份岁月静好的味道。

她觉得他走的离她有点近,于是,往小路边让了让,可是不知不觉他又靠近了。她再让两步,他便又“逼近”两步。渐渐,她快要无路可走,脸上不由得有点发热。他难道不觉得这样很挤?他那边的路明明很宽嘛。

两人走往竹林的小溪,司恬对这里很熟悉,因为他曾让她每日来这里提水,苦不堪言。不知道他带她来这里做什么,故地重游么?可惜回忆不怎么美好。

进了竹林,走了不远,竟然有一座竹屋建在一片开阔的地面上,竹屋边有小小的菜园,篱笆边种满了菊花。正值西风瘦黄花的季节,怒放的秋菊将竹林竹屋与远山渲染出“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来,让人恍然神醉。

他看着她惊诧又喜欢的模样,笑了笑,站在篱笆边喊了一声:“七叔。”

门“咯吱”一声开了,一位老者站在门边。司恬一怔,正是那回她提水时遇见的老者。

他看见她也是一愣,而后对商雨笑道:“是你师妹?”

商雨点头,将她拉进了屋子。

屋子里干净素雅,满室诗书气。

“七叔,我明日要下山去东都。今秋开武举,机不可失。”

七叔一脸惊喜,忙道:“好!好!果然是良机。”

商雨笑着点头,看了一眼司恬,对七叔道:“她叫司恬,是我,小师妹。”

“小师妹”三个字从他唇间逸出时,话音便不由自主的温软,这三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念起来心里柔软一片,陡生怜爱。

七叔笑呵呵道;“我见过。”

“你见过?”

“是啊,你小子欺负人家。正巧被我看见。”

商雨的脸色略有点不自然,端起茶装模做样的喝了两口。其实,心里有点忐忑,虽然他是为了她好,可是那种方式,不知道在她心里是否留了不好的印象。

他觉得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便起身告辞:“七叔,我们先回去了。等从东都回来我再来。”

“好,我等你的捷讯。”

他拉了她的袖子往外走。

她有点莫名其妙,被他拉到这里,又不说什么事,再拉出来。好象带她来这里就是为了让那老者看一眼而已。

走出竹林,他才停住脚步,看着身后的竹屋道:“他是我的七叔,我走了,你有什么事,可以来找他。”

“我没有什么事。”好奇怪,她能有什么事呢?而且这是他的七叔,又不是她的。就算有什么事,也不合适来麻烦他老人家。

他低眉看着她一脸的疑惑,想说明白自己的意思,却又觉得还不到时候。一看她懵懵懂懂的样子就知道,她压根没多想,更不可能往那方面想。他只好找了个借口:“万一,没钱用了呢?”

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她没好气道;“我如今有钱了。一千两银子,一辈子都花不完呢,哼。”

他不屑的瘪瘪嘴:“财迷,一点小钱就乐成这样,有一千银子就很牛气么?”

“恩。”她故意挺了挺身板,有了一千两银子,腰板就是硬了许多。

他低眉看了她一眼。她挺直了腰板,胸前倒也,倒也有了些秀峰云岫的意思。他心里一动,忙错开了眼睛。

回到朱雀院,林西燕正在收拾行李。她看上去比较欣喜,看到司恬也主动打了招呼。

当晚,邵培将众人叫到修庐,为林西燕,商雨和齐扬饯行。

邵培十分慎重的为商雨倒了酒,端起酒杯的时候,目光锁在商雨的脸上,似乎在斟酌用词,半晌才道:“我看着你长大,对你很了解,所以这饯行酒,其实就是庆贺酒。武举前三,你应该是探囊取物。此去是一鸣惊人,还是暂隐锋芒,到时候看局势演变再听王爷的安排。”

商雨微微笑道:“他很有耐性,我也是。师父你放心。”

邵培点头:“我对你很放心。”

他转头又对林西燕道:“你父母的事先不要急,等商雨的功名定下之后,我自会让你去了了这个心愿。为人子女,为父母报仇这也是人之常情。但在东都时,你必须不离商雨身侧,诸事以大局为重。我知道你父亲的仇家就是东都人。我提醒你一声,即便是看见仇人站在你的面前,也要忍耐。你知道么?”

林西燕看了一眼商雨,垂了眼帘,颔首应是。

散宴之后,商雨突然在影壁处叫住了司恬。

苏翩暧昧地笑了笑,领着林西燕先走。林西燕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影壁前有一盏灯笼,将两个人照的朦朦胧胧,似乎是在画中。她心里有点别扭,他总是对她,更特别一些。

司恬问道:“大师兄有事吗?”

“我明日就走了。”他说了这样一句话,下面不说了。她很奇怪,她当然知道他明日就走了,所以师父才为他饯行。然后呢?

他等了半天,希望她说一句他想听到的话,可惜,她是个木头人。

他清了清嗓子,提示道:“你没有什么要说的?”

她反应过来,忙笑道:“啊,祝大师兄一路顺风。”虽然她一脸的诚挚和温柔,可惜这句话,不咸不淡,离他想听的话,十万八千里。

他失望的头疼。其实酒喝的并不多。可是他就是觉得躁热,一想到此去,又有一段时间见不到,莫名的烦郁。

他想借着三分酒意做一件事,试试她的反应。如果,她还是不开窍,那么,他就借口喝多了,先按兵不动。

他看着她俏丽的面容,恩了一声,正色道:“那个,上回,你占了我的便宜,今天我要讨回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他已经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她惊吓过度,愣住了!只是脸上开始滚烫起来。这种突袭,简直是毫无前奏,毫无道理,毫不讲理。

我的人

秋夜,一盏暖灯,一吻之后是尴尬的寂静。静到惟有呼吸之声,他的快,她的慢,被风搅在一起,分不了彼此,暧昧不清。

她突然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又羞又恼:“大师兄,你,你太过分了。”

有这么小气的男人么!那天,分明是他主动要求她去亲的,如今他倒打一耙,说是她占了他的便宜,要讨回来。可是她怎么想都觉得是他占了她两次便宜才对!她气呼呼地跺着脚转身要走。

他急忙一把扯住了她的袖子。她又惊又羞,使劲往回一扯袖子。他装作站不稳,就势往前一扑,将她夹在影壁和自己的胳膊之间。

她顿时成了笼中小鸟,被铜墙铁臂给围堵了。

他的呼吸有点急,拂动了她的刘海,带着酒香和男子气。她心跳如雷,不敢抬头看他的面容,更不敢上手去推开他的胸膛,惊惶羞怯中暗暗担忧,不知道他会不会再要点“利息”。

他的确很想要点“利息”,可是,她的反应……时光仿佛停滞了片刻,他收回了胳膊,揉了揉眉头,沉声道:“我喝多了。”

包围解除,她背靠影壁顿时长舒了口气,她也觉得他喝多了。

他仿佛站不稳,她又好心的扶着他的胳膊,关切地问道:“要不要找苏姐拿醒酒的药?”

他就势道了声“好。”

这一幕试探,没有探出他想要的结果。

她飞快的离开了,象是受了惊的小兔子。

他站在灯下,有些怅然。关心,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回到青龙院,很快,她送来了醒酒的药,仿佛是怕他再次突袭,放在桌子上就赶紧离开了。

灯下,她的脸颊红扑扑的,似乎那一吻之后的红潮一直未褪去一般。

兵书有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他看着她的背影,微蹙剑眉,他一向觉得自己耐性很好,惟独这件事上,怎么有点沉不住气?

翌日一大早,商雨三人就下了山。送别之时,她暗暗观察,发觉他神色自然坦荡,看着她的时候,目光如秋波般明潋澄澈。她松了口气,果然,昨夜他只是喝多了。

三人一走,七势门骤然空荡了起来。过了三日,苏翩带着她下山,进了信州城,到了安庆王府。

守门的人认识苏翩,见到她恭敬的叫了一声“苏姑娘”。稍后从朱色大门里出来一位中年男子,笑道:“王爷知道姑娘今日要来,特意让我在这里等候。”

苏翩见是管家裴舟,便浅浅一笑:“舟叔安好,王爷在么?”

“王爷今日去林大人那里了。两位先请。”

苏翩“哦”了一声,领着司恬进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