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不等舒氏反应过来,就掀帘出去了。

“啊!”舒氏似乎也回过味来了。二太太好心拿着燕窝来看衿姐儿,自己反倒把她拉下水,连带着让她把大太太得罪了。

“二嫂,我…”她追出去想道歉,却看到二太太的身影已到了院门口,而二老爷夏正浩正站在院外跟夏正谦说话。夏正浩见二太太出来,跟夏正谦说了一句,夫妻两人便一并去了。

“哎呀。”舒氏跺脚懊悔,只得讪讪而回,去亲手给夏衿煎药。

而房里,夏衿躺在床上想了一回二太太这个人,见舒氏并未进来,青蒿等人也不在,便悄悄把身下的书挪到肚子上。

书是用蓝皮的书皮包着的,上面写着两个字:《女诫》。翻开来,里面便露出它真实的书名:《黄帝内经素问》。

她知道,这是夏祁给她偷的药书。原来那个叫夏衿的小姑娘,特别喜欢看药书。但夏家的规定是医术传男不传女,所以夏祁只得偷偷把药书拿给她看。这件事,兄妹俩做得极小心,似乎连近身伺候夏衿的青黛和青蒿都不知道。

说是“似乎”,那是因为原主是这样认为。可依夏衿这两日对两个丫鬟的观察来看,那个叫青黛的丫鬟,做事细致而又有主意,能力比原主还要强些。原主想要瞒过她,怕是不大容易。

她转过身,将头下的竹枕打开,把书放了进去。黑漆漆的眸子望着空中,静静地发了一会儿呆,这才躺了下去,闭上眼睛养神。

第四章 花园里

几日后,夏衿的身体渐好,在屋里便呆得有些烦闷。无奈此时正值初春,阴雨绵绵,天气依然寒冷刺骨,舒氏拘着她,怎么也不肯放她出去。

这日傍晚,眼看着天气暖和,太阳的余晖还挂在天边,舒氏回院里处理些事情并不在身边,夏衿便想溜出去走走。

她也不唤下人,自己换了身衣服,走出门去,看到青黛和青蒿两人坐在廊下绣花。

见绕不开她们,她只得道:“我去花园里走走。”

青黛赶紧放下绣活,站了起来。

“青蒿跟着就好了。”夏衿道。

夏家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夏衿院里的下人有限,只得两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还有两个粗使婆子。青黛和青蒿虽得以前的夏衿和舒氏看重,但现在的夏衿并不喜欢。她总觉得青黛看似沉稳持重,却是心机深沉;而青蒿则唯青黛是瞻,她这主子的话都不如青黛的话有用。最重要的是,两个丫鬟的父母长辈都是大太太院里得用之人。她们要做大房的耳目,再容易不过。

但这古代,贴身伺候小姐是大丫鬟的本份,夏衿初来乍到,虽有心使唤两个小丫鬟,却也不愿急于求成,只想着等有机会再将这两人换掉。

青蒿先看了青黛一眼,见她并没有不高兴,这才应了声“是”,放下绣活跟在了夏衿后面。

夏家的宅子并不大,不过是几处院落再加一个池塘,池塘边上大约半亩地,种上些树木花草,建上个小亭,便算是一个小花园,能让后宅女人在此活动活动。

在夏衿的记忆里,夏老太太是个喜欢安静的,平时没事很少到这小花园里来;大太太忙着管家,没空来。这里,也只有二太太和几个堂姐偶尔来逛逛。

不过此时正是初春时节,气温还没回暖。就算出些阳光,小池塘的风一吹,还是比屋子里显得寒冷,想来那几位没事也不会到这里来。否则她就会选僻静的地方,而不会到这里来进行体能训练。

开始的时候,夏衿走得比较慢。渐渐的,她速度便快了起来。待出了回廊,进入小花园时,跟在身后的青蒿已需要小跑才能跟上她的脚步了。

“哟,这不是衿姐儿吗?匆匆忙忙地这是要到哪里去?”刚刚才进小花园,一个女声就在一旁的亭子里响起。

夏衿眉头一蹙,停住脚步,抬头朝建在小坡上的小亭看去。

只见大太太正坐在亭子里,披着厚厚的披风;她面前的案几上是冒着袅袅热气的茶壶、茶杯;在她对面,坐着一个三十多岁陌生的美貌妇人。两人身后,是她的堂姐,大太太所出的夏府二姑娘夏袗,手里正拿着扇子给红泥小火炉扇风,看样子正在烹茶。

“大伯母。”夏衿微微敛衽,行了一礼,这才回道,“出来走走,并没什么事。”又招呼抬眸看来的夏袗,“二姐姐。”

大太太笑着点点头,转脸对那美妇道:“这是我家五姑娘衿姐儿,她母亲你也见过,就是我那弟媳舒氏。”说着对夏衿招招手,“来,衿姐儿,过来给薛太太见礼。”

夏衿只得上前行礼,唤了一声:“薛太太。”

本来那薛太太看到夏衿,脸上虽然带着笑,却并不热情。如今听得夏衿是夏家三房嫡女,这才热络了几分,笑道:“快过来坐,喝杯热茶。这天虽然入了春,却还是冷。”

说着打量了一下夏衿,她又嗔怪道,“这孩子,怎么出门不穿件披风?冻着可怎么好。”那口气,倒像是责怪自家女儿,亲切又自然,让人无端地生出许多好感。

大太太这才注意到,夏衿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半旧夹袄。她本就单薄,如今就这么站在这四面透风的亭子里,更显得风一吹就倒。

她眉头一皱,转脸对青蒿喝斥道:“你这丫鬟是怎么搞的?姑娘出门连件厚衣服都不披,养你们做什么用?”转脸吩咐自己丫鬟,“把我的披风给五姑娘披上。”

青蒿张着嘴本想解释两句,见夏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只得闭上嘴。

夏衿解释道:“我因想着走路暖和,才没穿那么多。否则一会儿出了汗被风一吹,更要生病。”

“那也要穿够衣服。”大太太道,“热了再脱就是,可不能先不先就被冻着。”

“是,我知道了。”夏衿不想跟她罗嗦,任由那丫鬟给她把披风披上,然后道,“大伯母,薛太太,你们慢坐,我去小花园里逛逛去。”

大太太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用满含深意的目光瞧了薛太太一眼,直到薛太太疑惑地回望过来,这才转脸对夏衿道:“衿姐儿啊,听说你茶泡得好,不如你给大伯母和薛太太泡一杯茶吧。”

两人的眉眼官司,自然逃不出夏衿的眼睛。她是个嫌麻烦的人,如无必要,恨不得离这些麻烦的内宅女人越远越好,此时哪里肯再留下,淡淡道:“二姐姐泡茶的手艺才是一绝呢,我可不敢献丑。”说着蹲身一福,转身道,“青蒿,走吧。”也不管大太太在身后说什么,径直离开了。

“这丫头!”大太太的口气颇有些恨恨,转过头,语气变得极为轻快愉悦,“如何?我家五姑娘不错吧?”

薛太太却皱眉:“太小了吧?有十二岁了吗?”

大太太“嗤”地笑了起来,拉长声音道:“十四了!”

“十四?”薛太太睁大了眼睛。

大太太点了点头,脸上嘲讽的笑容遮也遮不住。

薛太太直接就摇了头:“那就更不行了!这身体也太单薄了些,十四岁,看起来像十二岁的孩子。”

大太太轻咳了一声,对夏袗道:“袗姐儿,这里冷,你先回去吧。我再跟你薛姨聊会儿。”

夏袗看了薛太太一眼,了然地笑了笑,应了一声“是”,放下手中的扇子,带着自己的丫鬟出了小亭。

沿着石板路走了一阵,夏袗停下了脚步。隔着池塘,看向小花园里夏衿的身影。此时的夏衿正沿着小路疾走,单薄得风一吹就能飘走的小身板,此时却焕发着一种说不出的活力。青蒿则拿着大太太的披风,站在旁边看着。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夏袗叹息一声,这才对丫鬟道:“走吧。”转身往大房所在的东院走去。

第五章 谁吓谁

夏衿并不知道大太太在亭子里议论她,她一深一浅的配合着呼吸,快步前行。

夏家小花园面积不大,她只能围着小池塘和旁边一座假山转圈。

走了两圈,她的额上便微微见汗,脚下也有些发软。夏衿耸了耸肩:这身体也太差了些,如果换成她前世的身体,在这种平坦的道路上走上十个小时都不觉得累。现如今,也只能循序渐进了。

脑子里正想着这些,夏衿忽然听到头顶左上方传来一种奇异的响动,她条件反射地往旁边一闪,“嘭”地一声,一个蛇一样的东西落到她的身前,定睛一看,却是一条蜥蜴。她转头朝左上方看去,正好看到三个脑袋在假山上朝她张望。大概是她的表现出乎他们的意料,三张脸都一致呈现出呆滞的表情。

从原主的记忆里搜寻一下,她便认出这两男一女,分别是三姑娘夏衯、四少爷夏禅和五少爷夏祷。夏衯为二太太所出;夏祷便是害得原主夏衿香消玉殒的罪魁祸首,大太太所生;夏禅则是二老爷的宠妾韩姨娘所出。三人均是十四、五岁,调皮捣蛋叛逆的年纪,平日里在府里招猫逗狗,不知干了多少天怨人怒的事。只因有老太太纵容,便越发无法无天。

平日里,他们没少欺负夏祁和夏衿。

夏衿的目光冷了下来。她伸出脚来,将那条像比蛇多了四条脚的蜥蜴用力一踢,“咚”地一声,蜥蜴落入池塘里,沾起了一尺高的水花,她转过身,若无其事的继续自己的健身锻炼。

“喂,我的四脚蛇。”假山上传来一阵尖叫,紧接着,有人从假山上迅速下来,跑到她身后,一把便想揪住她的衣服:“你赔我们的四脚蛇。”

这个鸭公嗓的主人,则是夏禅。

夏衿哪里会让他揪住自己,朝旁边一闪,夏禅的手就落了个空。

夏禅又是一呆,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儿,便将目光落到夏衿脸上。

这时,夏祷才从假山上下来,一摇一摆地从容走到夏衿跟前,嘻皮笑脸的道:“哟嗬,几日不见,五妹妹的胆子大了啵,竟然连蛇都不怕了。”那样子,十足是街头**妇女的纨绔,就差手里摇的一把纸扇了。

夏衿却不看他们,视线落到不远处与池塘紧挨着的假山脚下,然后收回目光,看向夏祷。

夏祷见夏衿不作声,又笑眯眯地道:“五妹妹,刚才那条四脚蛇可是四哥的心爱之物,你却把它一脚踢进了池塘里,这可如何是好?”

“就是,你赔我。”夏禅抬着下巴叫道,“你要不赔我,我告诉祖母听。你可别害你娘又被责罚,说她没管教好你。”

一听这话夏衿就怒了,她最恨别人拿亲人来威胁她!

“赔你蛇?”夏衿看着夏禅,淡淡地问道。

“对,你赶紧赔我蛇。”夏禅赶紧接话,并且把“蛇”字咬得极重。

夏衿又将目光望向夏祷。

这调皮捣蛋三人组里,夏祷最受老太太的宠,鬼点子又最多,一向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另外两人对他唯命是从。

夏祷虽然隐隐觉得今天的夏衿跟往常有些不一样,但他可不认为一昔之间一个人就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女孩子天生就害怕蛇这种冷冰冰的爬行动物,胆小安静的夏衿更甚,每次她都被吓得尖叫不已,眼泪涟涟。今天没叫,反而把四脚蛇踢到池塘里,在夏祷看来,她不过是被人暗授了机宜,硬撑着装不害怕罢了。

见夏衿看他,他“嘿嘿”一笑,开口道:“五妹妹,既然四哥叫你赔蛇,那你就赔他一条好了。不过是捉条蛇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说对不对?不过,这蛇吗,就必须得你自己捉的才行,下人捉的可不算数。”

夏禅一拍脑袋,为自己的语言漏洞大感懊恼:“对对对,我那蛇是自己捉的,你赔的也得是你自己捉的才行。”

站在一旁的夏衯笑嘻嘻地补充道:“而且,现在就要赔,不能等以后。”

她虽是庶出,但她亲生母亲却是老太太的表侄女。在老太太面前,她可是比夏衿还要受宠。也因此,欺负夏衿于她而言,毫无压力。

听得这三人众口一辞,夏衿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慢慢绽开了一个笑容。

她笑眯眯地看着两人,道:“既然四哥、五哥和三姐姐一致要求我赔蛇。那这蛇,我就赔你好了。”

说着,她绕过三人,走到离池塘最近的假山处,伸手在山洞里掏了掏,便掏出了拇指大小灰黑色的一条蛇。她将蛇拿出,朝前一甩:“呐,四哥五哥,赔你们蛇。”

夏禅和夏祷两人离得比较近,那条蛇又挺长,被夏衿这么一甩,一下子落到两人的头和脸之上,“啊啊”,两声尖叫简直是响彻云霄,两人手臂一阵乱舞,双脚乱跳,想要把蛇甩掉,可慌乱之中,怎么也甩不掉。夏衯则被吓得脸色煞白,连连后退。

夏衿见两人终于把蛇甩到地上,这才“啧啧”两声,叹道:“一条水蛇而已,又没毒,四哥、五哥竟然害怕成这样,啧啧…还说让我赔蛇呢!我看四哥、五哥这胆子,也就玩玩四脚蛇罢了。”

说着她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道:“对了,我差点忘了告诉四哥、五哥,哦对,还有三姐姐,那四脚蛇其实不是蛇,而是蜥蜴。你们可别忘了哦,以后千万别跟人说你们有胆玩蛇,被人知道是蜥蜴,可是丢死个人了!”

说完,她捡起地上的蛇,往池塘里一扔,用手绢擦擦手,转身施施然离去。

夏禅只觉得自己心疾都要吓出来了,如今见那蛇被扔掉,这才回过神来,却又满心不甘,望着夏衿的背影,问夏祷:“五弟,咱们就这么算了?”

夏祷正要张嘴说话,却见路的那头匆匆跑过来个人,远远就问道:“少爷,出什么事了?太太不放心,叫老奴过来看看。”却是大太太身边的管事婆子岳嬷嬷。

夏祷扯着嗓子回道:“没事,我们只是叫着玩。”又一摆手,“行了,回去吧,没事。”

听了这话,那婆子放下心来,转身回去复命。

见那婆子走远了,夏祷才瞪了夏禅和夏衯一眼:“这事谁往外提我就跟谁急!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和一条水蛇吓得屁滚尿流,还嫌不够丢人怎的?”

夏禅和夏衯立刻发誓道:“不说,我们谁也不说。”

“回吧。”夏祷转过身,望着夏衿消失在回廊深处的身影,目光阴鹜,暗自咬牙切齿,“小丫头片子,竟然敢讽刺小爷胆小…”

第六章 温暖

遇上这事,夏衿懒得再走,径自回了院子。

可一进院门,迎面就遇上舒氏匆匆出来。看到夏衿,舒氏上前一把抓住夏衿的手,感觉这手暖和,才松了口气,埋怨道:“你跑哪儿去了?这大冷的天,怎么四处乱走?要是冻着了怎么办?”又抚了抚夏衿的额头,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夏衿摇摇头:“没有。”又睁着黑漆漆地眼睛,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你这孩子,大冷天地跑到小花园去吹风,还不多穿件衣服,你想又生病还是怎么的?”舒氏责怪地瞪了她一眼。

夏衿眨巴一下眼,没有说话。

换作以前,舒氏定然会唠叨好一阵。可此时看到女儿什么也不说,只异常平静地看着自己,没有解释没有撒娇,更没有做错事的讨饶,她心里不由得一滞,立刻把语气软和下来:“娘这样说你,也是为你好。你这身体还没恢复呢,大冷天的还是少出门的好。乖啊,听话。”

要按夏衿的性子,必然懒得多费口舌,随口答应舒氏一声,然后继续我行我素。

可此时舒氏那有些讨好的神情,看在夏衿眼里忽然便有些心酸。她毕竟接收了原主所有的记忆,其中也包含着对父母的感情。

“娘。”她正色道,“正因为我身子弱,以前老生病,前段时间又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所以才想着要改变自己。每日里关在家里不活动,这对身体没好处。以后我每天都会去小花园或别的地方走一走。不过我答应你每次出去一定会穿够衣服,出了汗也及时回来换衣沐浴,不会让自己再生病的。”

舒氏张嘴便想反驳,可一抬眼,看到女儿那黝黑眼眸里如铁一般的冷静和坚毅,仿佛一拿定主意就再不容更改似的,她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没来由的紧张,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个女儿,自打死而复生,就对她和夏正谦冷冰冰的,全然不像以前那样亲昵而又依赖。这让夫妻俩失落之余又极为内疚,总觉得是因为自己没有护好女儿才让她遭了罪,以至于让她心存怨怼了,都不知如何面对这个女儿才好。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道:“你能拿定主意就好。”

“我去沐浴。”夏衿道,抬脚往里面走去。

舒氏一连声道:“对对,赶紧沐个浴,免得受寒了。”又吩咐青蒿,“赶紧叫菖蒲、薄荷去提水,再煮碗姜汤来。”接着扬声对站在廊下的青黛道,“青黛沏碗热茶来,再把衣服准备好。”

几个下人顿时如陀螺般忙碌起来。

夏衿则被舒氏拉进屋里,先喝了碗热茶,然后不管衣服湿没湿汗,都换了下来,然后泡了个放了药的热水澡,喝一碗姜汤,好一番折腾之后,又被舒氏按回床上去,要她好好歇息。

这边夏衿还没躺下,门外“咚咚咚”跑进来一个人,一进外屋就大声嚷嚷道:“妹妹,五哥是不是又用蛇吓唬你了?”

舒氏在里面惊得脸都白了,一双手胡乱地在夏衿身上摸着:“吓着没有?伤着哪儿了?来,让娘看看。”

夏衿一向不喜欢被人触碰,被舒氏摸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挡开她的手道:“没有,我没被吓着。他们玩的是蜥蜴,不会咬人的。娘,我真没事。”

“早知道刚才你沐浴的时候我就去进看一看好了。”舒氏后悔道。

这句话说得夏衿一头冷汗。自打她在这世界上醒来后,即使当时还手软脚软没有力气,她沐浴时都要把青黛和青蒿赶出沐室的,她可不习惯沐浴时旁边有人。

舒氏也知道女儿如今这个怪癖。此时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将眼一瞪:“娘看看都不行啊?小时候我可没少给你洗澡。”

夏衿干脆转过头去,对外面扬声道:“哥哥我还没睡,你进来吧。”

夏祁早就急了,一听夏衿的声音,就掀帘进来,担心地道:“妹妹你没事吧?”

“没事。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夏衿坐在床上,仰脸问道。

“青蒿说的呀。她说五哥又欺负你了,把蛇扔到你头上。”

夏衿的眼神沉了一沉。

夏禅和夏祷拿蛇吓她时,青蒿就站在离他们不远处。当时她袖手旁观没上前来救主,此时又不经允许就把事情宣扬得人人都知,这个丫鬟,一定不能留了。

“祷哥儿他们怎么能这样!”舒氏气得浑身发抖,“上次放药把你妹妹弄得差点没死掉,如今刚刚才好些,他又来吓唬人。你爹再不受宠也是嫡出,大房可没这么欺负人的。我找他们去。”说着站起来就往外走。

“娘。”夏衿朝她的背影喊了一声,见舒氏仍未停步,忙叫夏祁,“快把娘拦住。”

夏祁不知夏衿想干什么,不过还是把舒氏拉了回来。

“衿姐儿,娘知道你是担心祖母又拿娘撒气,但这口气要是咱们咽了下去,以后还不知有多少这样的事等着你们。就是受罚,我也要去跟他们论理的。”舒氏道。

夏衿心中生暖。以前这样的事没少发生,舒氏也没少去上房吵闹。但每次的结果,就是大房没事,舒氏被罚。饶是这样,当他们兄妹俩被欺负时,舒氏仍会去上房为他们讨公道。

她把声音放柔:“娘,我没吃亏,真的。我把蛇扔回去,倒把他们给吓着了。”接着,便把经过跟他们说了一遍,又道,“娘您去上房也不过是受辱,咱们何必去找那个罪受?以后我和哥哥被欺负,自己把场子找回去就是了。到时还不定谁欺负谁呢。”

夏祁的脑子却还停留在她刚说的细节上,惊叫道:“妹妹,你竟然敢用手捉蛇?”

“是啊,你怎么这么傻。他们欺负你,等爹娘为你讨公道就是,干嘛自己冒险去捉蛇?万一被蛇咬伤了怎么办?”舒氏也连声道。

听是舒氏只关心自己安危,丝毫不提万一把老太太的心肝宝贝咬伤了怎么办,夏衿的心里就暖暖的,柔声道:“那是水蛇,没毒的。而且我捉的是它的七寸,它也咬不到我。”

“不管怎么样,以后万万不能做这样危险的事了。”舒氏千叮咛万嘱咐。

“好,我记住了。”夏衿只得答应。

“祁哥儿也是。如果在学堂里他们欺负你,你只管告诉先生,万万不要跟他们起冲突。他们人多,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

夏祁答应得极干脆:“娘,您放心吧,他们欺负不了我了。我如今跟学堂的几个同窗要好着呢,祷哥儿忌惮他们,不敢再欺负我。”

“这样最好。不过呢,以后…”

见舒氏似乎还要唠叨,夏祁赶紧道:“娘,我饿了,想吃您亲手做的小肉饼。”

舒氏一听就站了起来,道:“那你等着,娘马上去做。”又问夏衿,“衿姐儿想吃什么,告诉娘,娘给你做。”

夏衿想了想:“我跟哥哥一样,也吃小肉饼。”

“行,等着,一会儿就好。”舒氏十分高兴,难得有女儿想吃的东西。

她转身匆匆出去了。

三房是自己开伙的,虽也请了厨娘,但舒氏厨艺不错,她时不时地会亲自下厨,给丈夫和一双儿女做些几样拿手菜。

舒氏一走,屋里就剩了兄妹两人。

夏祁望望窗外,凑过来悄声问道:“妹妹,你手里还有多少钱?”

第七章 借钱

夏衿张眸看他。

他一下红了脸,不自在地摸着后脑勺道:“我要好的那几个同窗,他们都请我下了次馆子,我就想回请他们一下。你也知道,我的月钱不多,囊中羞涩。”说着,眼神期待地望着夏衿。

他知道妹妹平时都不大用钱。别的堂姐妹都买胭脂水粉、打首饰、裁新衣。但夏衿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平时就在家里绣绣花,看看书,用钱的机会极少。而父母就他们这一双儿女,龙凤胎,不愿意厚此薄彼,便一碗水端平,平时给他的零用和妹妹是一样的。所以,他知道妹妹手里有钱,至少比他有钱。

“你要多少?”夏衿眼里浮起浅浅的笑意。

上一世她一直跟着那一群刀口舔血的彪悍人士在一起,很少有跟同龄人相处的经历。现在跟夏祁这温情脉脉的哥哥相处,于她而言是既温馨又新奇的体验。再加上双胞胎的关系,两人之间有着微妙的心灵相通,所以在夏祁面前,她比起在别人面前更有人情味,更温和和有耐心,笑容也更多。

夏祁不好意思地伸出一个巴掌,前后翻了翻:“一百文,有没有?”

夏衿磕巴都不打,直接对外面喊道:“青黛,你进来一下,拿两钱银子给少爷。”

青黛应声掀帘进来,看了夏祁一眼。

“不、不用,不用那么多。”夏祁被青黛这一看,心里有些发毛,连忙摆手。

他倒不是怕一个丫鬟,而是怕青黛去父母面前告状。要知道,两钱银子,已是个不小的数目了。三房四人,夏正谦的月钱是二两,舒氏一两。他们兄妹两人分别是五钱。除了日常嚼用和开销,所剩并不多。每个月母亲给零花,也不过是三十文钱。妹妹这二百个铜钱,不知攒了多少日子,还得加上过年时得的红包。一下被他拿了,被父母知晓,那是要吃挂落的。

夏祁的眼神,被夏衿看在了眼里。她瞥了青黛一眼,转头道:“我这二百文,也不全是给你的。其中有一百文,是想托你买些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