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夏衿躺回去了,他的目光又落在放在床前的那两本书上。看清楚是药书,他极为满意,抚着胡子点点头:“不错不错,受了伤还能看药书,果真不错。以后啊,一定能跟你爹一样,成为一代名医。”

“也就是胡乱看看。”夏衿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

她倒是不想理会这自私自利的夏府当家人,但她现在假扮的是夏祁。要是态度不好,一来不像夏祁的性格和处世态度,二来还得呆在夏府和这仁和堂里,生怕夏祁在夏正慎手上吃亏,正可谓是“打老鼠怕伤着玉瓶”。

夏正慎又拿出大伯的架式,说了一番大道理,意思就是以夏衿的聪明,只要拿出干劲好好学习,一定能成为比夏正谦更有名的郎中,救死扶伤,造福一方。

他的口才相当不错,以至于要是坐在他面前的不是重活一世的夏衿,而是夏祁,必然会被他扇动得热血沸腾,一心想成为良医,再不去掂记科举考试。

想来,这才是他来的目的吧。夏衿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行了,你好好歇着,明天要是能走动,就到前面来。也不必你多动弹,坐在那里看着郎中们抓药也是好的。一个人呆在这里可闷的慌。”夏正慎道。

“是。”夏衿只得应了。

夏正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回了前面医馆。

接下来那小半天,除了中午的时候夏祐和刑庆生过来陪夏衿吃饭,再无旁人来打扰。

待过了午时,看到所有人都去了前面医馆,夏衿从床上下来,对天冬道:“一会儿我出去一下,你在茅厕前呆着,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在上茅厕。”

“少、少爷…”天冬被这话吓了一跳,“不行的,少爷。被人发现就糟糕了。老太太那里…”他咬着嘴唇,没有把话说完。

“没事。”夏衿不在意的摆摆手,抬脚就往门外走去。

天冬苦口婆心地又劝了几句,见夏衿根本不理他,只管往外走,他只得皱着个脸跟在后面出了门。

夏衿下了台阶,往前走了几十步,便向左边的角门走去。到了角门门口,她停下了脚步,对天冬道:“你就呆在这里,小心别让医馆的人看见。”

因出院子必须穿过医馆,所以夏衿要出去,只能另辟蹊径。她上午上茅厕的时候就观察过地形。这角门外面是一块荒芜的菜地,菜地旁边建了四个茅厕,菜地和茅厕后面就是一堵围墙。围墙正好塌了一角,夏衿估摸着,以她现在羸弱的小身板,站在围墙下的废砖上,应该勉强爬得过去。

只是医馆连铺面加上后面的院子,就这么一处茅厕。医馆的人要上茅厕都得上这里来。天冬呆在菜地旁,反而惹人注意,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夏衿叫他呆在角门里侧。这样医馆的人不容易发现他,出了状况他又可以给她打掩护。

天冬愁眉苦脸地答应一声,叮嘱道:“少爷,你可要快些回来。”

“好。”夏衿随口应道,看看四周没人,飞快地朝围墙那角落走去。

可下一刻,他的嘴巴便张得老大,好半天才闭上嘴,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

受伤颇重,走路都要人搀扶的“少爷”,竟然如猴子一般,两跳两跳就跃上了围墙,消息在墙头处。

夏衿跳下围墙,满意地拍了拍手掌。这一阵药水洗浴加体能训练,还是很有效果的,这副身体耐受力和灵活性增加了不少,再加上她脑子里带来的技巧,爬这堵墙,可比她想象的容易许多。

左右看看四周,夏衿飞快地闪身进了一条巷子。一刻之后,她从另一条巷子走了出来,雇了一辆马车,吩咐道:“去城东柳叶巷。”

“好嘞,公子您坐稳当啰。”车把式一甩马鞭,马车缓缓朝前驶去。

一盏茶功夫之后,夏衿出现在了城东柳叶巷的一座两层楼的茶馆一楼大厅里。

城东是富贵人家聚居的城区,闲人自然也比较多。此时虽是未时,茶馆里客人却不少,有的坐在里间一边品茶一边听台上的中年男子弹琴;有的则坐在外间跟朋友闲聊。整个茶馆弥漫着一种悠闲散漫的气息。

夏衿在外间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价钱便宜的毛尖。

她前世不缺钱,而且今日不知明日事,养成了有钱就花的习惯,花钱的时候只需要想喜不喜欢,很少去考虑要花多少钱。无奈穿越到小门小户的夏家,自己还没办法赚钱,前一阵又拿了两钱银子给夏祁请客买药,她如今囊中羞涩,荷包里只有前日舒氏给她的月钱,只能算计着口袋里的钱来办事。

“陈老爷,可有日子没见你来了。近来忙些什么?”

“哈哈,可不是。想买几亩田地,忙了好一阵,今日才闲下来。”

“看来陈老爷是发了财了,今天可得请客…”

夏衿喝着茶,听着四周这些人的闲谈。不过让她失望的是,这些人谈的无非是在哪里买房买地,或哪里新来了清馆美人,并没有她感兴趣的家长里短,尤其是,关于罗家。

她端起茶杯,准备饮尽茶杯的这口茶,便起身离去。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吵杂之声。

“快看,是罗大公子。”身后传来一阵惊呼。

罗大公子?

夏衿心里一喜,转头朝窗外看去。只见茶馆门前,两个健壮的男子正对着一个十三、四岁衣衫褴褛的小男孩拳打脚踢,旁边站着一位身着锦缎长袍的青年男子,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则站在他身边,指着地上的小男孩喋喋不休地训斥着。

这是罗大公子,罗推官的大儿子?

夏衿打量了他两眼。

罗大公子大约十七、八岁年纪,眉宇间依稀能看到罗维韬和罗三公子的影子。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表情冷峻,看起来是个教养不错而且很自律的人。

夏衿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衣饰上。

石刻青绛纹蜀锦夹袍,银色镂空云纹镶边;头上束发的玉冠镶嵌着宝石;腰间悬挂的玉佩通透碧绿。无不显示出这位罗大公子衣饰的讲究。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看来,就算打听不到什么消息,她今天这一趟,也不算白走了。

第三十三章 清澈的眼

心里对罗大公子有了一个定论之后,夏衿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小厮的训斥声里。

听了几句,她才知道,原来那衣衫褴褛的小男孩刚才从旁边冲过来,撞到了穿锦袍的男子,顺手把他怀里的荷包给偷了。这一幕被跟在后面的随从发现,这才把小男孩子抓住,拳打脚踢。

“这该死的小偷,就应该把他给打死。”身后的那位陈老爷愤愤道。

“哎,看看,这么冷的天,那孩子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身上瘦得只剩了一把骨头。要是过得下去,谁愿意做这种事?”另一人显然心存悲悯。

夏衿听着身后的几人议论,看着躺在地下被打的小男孩,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在她看来,偷东西既然被抓,那就要有被打的心理准备;就像她前世做杀手,随时做好了被杀的打算。但偷东西,毕竟不是杀人,打几下惩戒一下就好了,没必要往死里打。

可罗家的这几人似乎不这么想,那两个打人的随从也不管小男孩受不受得住,每一拳每一脚,似乎都用了七、八分力气,直打得小男孩抱着头,在地上痛苦地滚来滚去,嘴里大声**着。而罗大公子站在一旁,眼睛盯着地上的小男孩,眼睛里流露出厌弃之色,并未制止随从的殴打。

“唉,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身后那心存悲悯的声音道。

“怕什么,罗大公子可是推官之子,无缘无故打死人都无所谓,更不用说这还是个小偷。”

夏衿紧盯着窗外,眉头越皱皱紧。

眼看着地上的那孩子抱着头的手渐渐松开了来,露出肮脏的脸庞,紧咬的唇也松开了,夏衿便知情况不好。

她“腾”地一声站起来正要出去喝止,与此同时,一声暴喝响起:“住手!”紧接着,一个人影闪了过去,转身漂亮的旋身踢脚便把快要落到小男孩身上的拳脚挡下,随即“嘭嘭”两脚,罗家的两个随从便飞起落到旁观的人群之中,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小兄弟,你没事吧。”那人上前,扶起了小男孩。待看到小男孩已处于晕迷之中,那人抬起头来,怒视罗大公子:“不过是偷了点钱,你就把人往死里打。一条人命,在你眼里就只值几两银子吗?”

罗大公子没想到会有人出来打抱不平,微微怔了一下。

回过神来,他也没有马上回答,微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对方,确定对方眼生,并不是这城东哪家公子,也不是衣着不凡的权贵之人,这才冷冷道:“古代行律,便有拾遗者刖、拾遗者诛的处罚。我这不过打他几下,已是仁慈,万不会要他性命。公子跳出来指责我草芥人命,意欲何为?莫不跟这偷窃者是一家?”

这是临江城东,住在这里的人大多认识罗大公子,想要巴结或交好罗家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罗大公子的话刚一落声,四周便有无数帮衬的声音响起:“年轻人,请慎言。罗大公子的为人我们都知道,向来是仁善仗义的。他打这一顿,不过是想给这小偷一个教训,望他能改过自新,怎么可能会打死人?身为推官之子,这点律法常识还不懂么?年轻人你这样说话,无端把罪名加在罗公子头上,到底是何居心?”

“可不是,我看没准这小偷就是跟他一伙的。两人唱这双簧记,没准就是哪个在背后指使,想坏借此坏了罗大人的名声。”

“就是就是,这世道,人心不古…”

那人大概没想到周围的人会如此说话,甚至连阴谋论都出来了,指着罗大公子和四周:“你、你们…”涨红着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夏衿这才看清楚那人的长相。

那人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身上虽然穿着一件深青色绸缎长衫,面料不错,做工精良,但颜色陈旧暗淡,显是穿得久了;衣襟下摆和鞋子上还有些灰尘,看上去风尘仆仆的。不过他容貌却是不错,虽皮肤有些黝黑,却也剑眉星眸,鼻梁高挺。那双睁圆的眼睛尤其干净,如同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水,能照得见人影。

“公子、公子…”人群里挤进一个人来,十五、六岁年纪,眉清目秀,小厮打扮,身上背着个巨大的包袱,手里还拎着一把剑。他看见那年轻人蹲在人群中间,怀里还抱着一个人,吓得声音都尖细了几分:“公子,你没事吧?”

年轻人此时已放弃了跟罗大公子争辩,正低下头去看那晕迷的小男孩。听到自家小厮的声音,他头也不抬地道:“没事。”伸出手去掐小男孩的人中。

罗大公子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此时见那年轻人不再说话,转过身去,对四周团团拱手作了个揖,道:“多谢各位仗义执言,罗宇在此谢过。”说着对随从一挥手,“走吧。”穿过避让的人群,朝罗府去了。

见没热闹可看,围观的人也径自散去。

夏衿见那小男孩还没醒来,连忙结了账走了出去:“我来看看。”

年轻人闻声抬起头来。

对上他的眼睛,夏衿顿时一愣。

她没想到,除了新生的婴儿,她还能在世人身上看到这样一双干净眼睛。

对,就是干净。

不光是眼睛,这年轻人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极干净舒服的感觉,就像那秋日里湛蓝渺远的天空,透明纯净,一尘如洗。

“我掐了他的人中,却还是不醒。”年轻人微皱着眉道,“你们这里,哪里有医馆?”说着就要把小男孩抱起来。

夏衿回过神来,忙叫:“别动他。”低下头去看那小男孩:“我瞧瞧。”翻了翻小男孩的眼皮,又拿过他的手来,摸了摸脉相。

“你还懂医?”年轻人眼睛一亮,看到夏衿的手收了回去,忙又问,“他怎么样?”

“还好,没事。”夏衿用指关节对着正会穴用力一顶,“唔”地一声,小男孩眉头皱起,**出声,随即缓缓睁开了眼。

“醒了,他醒了。”小厮在一旁惊喜地叫道。

“能说话不?感觉哪里不适?”夏衿看着小男孩的眼,轻声问道。

“手…”小男孩嘴里吐出一个字。

刚才夏衿就拿过他左右两只手的脉相,并不见有什么异状。她抓起他的右手,便要将袖子往上卷——手掌及手腕没事,那受伤的就应该是手臂了。

“不!”小男孩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侧身猛地一翻,将右手手臂压在了身子之下。但这一动作触及了伤处,痛得他脸上皱成一团,这大冷的天,额上竟然冒出豆大的汗来。

“你这是…”年轻人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耐心道,“这位公子懂医术,你让他给你看看。”

“不、不要…”小男孩摇摇头,脸渐渐红了起来,一直红到发根。

夏衿心里一动,转移视线,朝小男孩的胸部看去,看到薄薄的打满补丁的夹衣里面,明显有一圈用布条缠绕的痕迹。

第三十四章 一两银

待年轻人还要再劝的时候,夏衿对小男孩问道:“除了胳膊,还有哪里疼不?如果没有,你看能不能试着坐起来。”

小男孩身上其实有很多伤,哪哪都疼,尤其以胳膊为甚。不过听了夏衿的话,他等痛劲稍过,还是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年轻人见了,忙上去搀扶。

“谢、谢谢您,我自己来就好。”小男孩的脸上越发红得厉害,躲避着年轻人的手,不愿意让他碰自己。

年轻人疑惑着没有说话,小厮却不高兴了,拉了拉主子的衣袖,道:“公子,咱们走吧。天色不早了,咱们还要找住处呢。”

夏衿听了也赶紧站起来,准备离开。

身为杀手,她可不是什么爱心泛滥的好人。在她看来,做小偷被打,根本不值得人同情。刚才伸手相助,也只是出于医者的本能。现在年轻人要大撒手,她自然也不可能留在此处。以她现在的身手和身份地位、所带钱财,不允许她惹上任何麻烦。

见三人误会自己,小男孩大急:“我不是…我不是那个…”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年轻人道:“阿墨,你给他一两银子。”

“公子!”小厮大惊,左右看看,生怕别人听到这话,嘴里道,“我们…我们一共只有二两银子。这要是给了一两…”眼睛盯着小男孩,戒备的神情很是明显。

夏衿看了年轻人一眼,在心里摇了摇头。

要知道,这朝代的物价,跟明初差不多。一个走街串巷的小贩,一年的收入不过是二十两银子;而五十两银子,就可以在郊外买一个小宅子了。

如今这年轻人,人生地不熟的,随随便便就施舍出一两银子,而且还是给个小偷。他就不怕这小偷恩将仇报,设个陷阱将他身上的钱财偷了去么?就算这小男孩有良知,可这财露了白,把别的坏人招来,也是一场祸事。

“叫你给你就给。”年轻人倒是挺有主子的派头,又对小男孩道,“拿着这银子,找个事做,或是做个小营生,再别偷东西了。”

“公子…”小男孩一下泣不成声,翻过身来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小人本不是小偷,只是哥哥病重,无钱买药,才出此下策…”

“行了行了。”见四周的人又看了过来,连茶馆楼上都伸出几个脑袋,朝这里望,小厮把这小男孩恨个半死,在怀里摸了半天,摸出几文钱,扔到地上,发出几声脆响,高声道,“我家公子心善,给你几文钱,你可别再偷东西了。”

年轻人见了,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却见小厮凑近小男孩,低声耳语道:“一会儿分头走,你到前面巷子来我再给你银子。这会儿太打眼,银子给了你都要被抢掉。”

小男孩倒也机灵,感激地看了小厮一眼,嘴里直称谢:“多谢公子,多谢公子。”跪在地上一枚枚地把铜钱捡了起来。

“公子走吧。”小厮拉着年轻人就往前走。

夏衿早在年轻人说给一两银子的时候,就踱到了路边的商铺檐下,做出一副不关我事的姿态。此时见年轻人走了,她赶紧也快步朝另一方向离去。

今天把罗府的情形打探了一番,又管了一桩闲事,她得赶紧回仁和堂去了。天冬守着茅厕前,还不定怎么心急如焚呢。

一盏茶功夫之后,她的身影已出现在仁和堂侧面的围墙之外。她左右看看没人,一个助跑到围墙根下,纵身跃起,胳膊已挂在了墙上,再用力一撑一个跃步,已骑坐在了围墙上面,伸头看看院子里没人,将脚收回,轻轻一跃,便落在了围墙内侧。

听听茅厕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她大摇大摆地穿过菜地,走到角门处,却没看到天冬的身影。她奇怪地唤了一声:“天冬。”

“少爷。”圆柱后面一声惊喜地叫声,转过来一个人,正是天冬,“少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他抬脚朝这边跑过来,可脚下一软,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跟斗。

夏衿见天冬脸色煞白,额上却冒着虚汗,满眼疲惫,便知他是担惊受怕过度,心里极是歉意:“对不住,让你受累了。”

天冬看到夏衿平安回来,心里安定,脸色倒是好看了许多,强笑道:“少爷平安回来就好。”

两人回了屋里,夏衿叫天冬打来热水净了手脸,问道:“有人来过吗?”

天冬嘟了嘟嘴:“可不是有人来过?你走后不久,刑少爷就过来了。敲门不见咱们,就找了过去。小人告诉他你在茅厕里,他才回了前头医馆。”

夏衿点了点头。

她虽然没在前面医馆呆过,不过看夏正慎的行事风格就知道,他是个对下属极严苛的一个人。刑庆生除了夏正谦,并无其他背景。夏正慎对他定然极不客气。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冒着被责骂的危险,抽空来看一看她,可见是个请情义的人。

“我躺一会儿,你出去吧。”

这副身体不行,折腾这么久,又是翻墙又是跑路的,夏衿真觉得累了。

天冬却没有动弹,端着水盆极认真地劝道:“少爷,以后咱们还是老实在医馆里呆着吧。”

夏衿抬起头来,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天冬不躲不闪地与她对视。

夏衿收回目光,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看着天冬出了门,还把房门关上,夏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她现在,不是被拘在这医馆里,就是被关在夏家深宅里。想要做什么,十分不方便。

这种时候,丫鬟和小厮就很重要,完全可以做为她的臂膀,给她一定的助力。

菖蒲还好,虽不能做太多事,但至少不会拖后腿。可这天冬则不一样。虽有忠心,却缺乏胆量。如果她下次再这样出去,保不齐天冬就要把事情告到夏正谦或舒氏处。

看来还得教唆夏祁换一个随行小厮才行。

带着这些思量,夏衿朦胧睡去。

这一觉睡得极香,直到傍晚时分,夏正慎等人要回去了,天冬进来叫她,夏衿这才醒来。接了天冬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把脸,起身穿了外衣,夏衿便匆匆出门,到了前面医馆,夏祐等人已收拾好东西在等着她了。

夏禅本是个调皮捣蛋的性子,今天被拘在夏正慎眼皮底下做事,在药柜前抓药称药站了一天,腰酸背疼,还被夏正慎责骂了几次,早已一肚子的火气。

此时见夏衿还得让大家等,越发不忿,看夏正慎不在,阴阳怪气地道:“老天真不是公呀。狎妓饮酒的人,进出有软轿送迎,躺在屋子里吃香喝辣,还得大伯大哥探望安慰。咱这些老老实实的,出入靠两条腿走,站在柜台整整一天,辛苦劳作一刻未停,腰酸背痛就不说了,还得在这里等着送别人回家。唉,苦命呀。”

第三十五章 赵郎中

“四弟,六弟不过是身上有伤,哪来那么多说法?”夏佑在一旁道,又挥了挥手,“行了,废话少说,赶紧走吧。”说着,头痛地率先出了门。

对于念书好又乖巧懂事的夏祁,夏佑是极有好感的。再加上对夏正谦的敬重,以及夏祷陷害夏祁的愧疚,夏佑便想在医馆里好好地照顾夏祁,因此今天特地到父亲那里求了情,给夏祁行了诸多方便。

却不想却引出了夏禅这番牢骚。

要是这两人都是他亲弟弟,倒也没什么,直接喝斥一声就完了,偏这两人代表了夏府的二房和三房。

“大哥,我伤口不那么疼了,明天可以做事了。”夏衿跟在夏佑后面,轻声道。

“六弟。”夏佑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感激地看了夏衿一眼,拱了拱手,“多谢六弟。”

夏禅在旁边冷笑一声:“装得倒挺像!我看伤口早好了吧?这会子拿来哄大哥。”

夏佑忍不住了,高喝一声:“四弟!”

对于这位受老太太宠的大哥,夏禅还是有些怕的。他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有夏佑护着,夏衿自然不会在这时跟夏禅争论,一声不吭地跟在夏佑后面,一拐一拐地出了医馆。

如此一来,这份识大体的行径,又获得了夏佑的一分好感。

乘着马车回到夏府,夏衿拒绝了夏佑让软轿来接的提议,扶着天冬,慢慢回了三房院子。

回到内院,夏衿先去见了夏正谦和舒氏。一看夏正谦和舒氏只关心她的伤势和在医馆里的处境,她便知道兄妹易装的事,夏祁竟然连父母都瞒着,心里极是满意,在正院里说了几句话,借口要去看妹妹,就直奔她住的小院。

薄荷正在廊上做针线,一见夏衿进来,便迎了上来:“少爷,您回来了?”

见薄荷并无异状,显是不知真相,夏衿一挑眉:“妹妹呢?”

“姑娘在屋里躺着呢。奴婢这就去通禀。”薄荷说着,回身快步往屋里去。

却不想也不知是夏祁耳尖,还是一直在窗户那里看着,还未等薄荷掀帘进去,夏祁就一拐一拐地走出来了,张嘴便想说话,可声音一出,变声男孩的鸭公嗓就出来了,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闭了嘴,还不忘心悸地望了薄荷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