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衿忍住笑,扯着他的衣袖,吩咐薄荷道:“你在外面就好。”一掀帘,直接将夏祁拽进了屋。

进了里屋,夏祁便急急对夏衿问道:“如何,被人看出来了吗?”

夏衿白了他一眼:“被人看出来,我还能平安回来?”

夏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拍心口道:“我这心呀,可是悬了一天。妹妹,以后可不能这么玩了。再来一回,我非要得心疾不可。”

夏衿也懒得跟他废话,在床上趴了一天不能动弹,她一身都酸痛着呢,转头吩咐菖蒲:“拿衣裙首饰来,给我换装。”又指着夏祁,毫不客气地命令道,“先到外屋等着。”

夏祁也不知原来跟小猫一般温顺胆小的妹妹,何时变成了女土匪。他苦笑着摸了摸鼻梁,转身去了外屋。

夏衿换了女装,便把夏祁叫进来,让菖蒲给他换衣梳头,自己出了外屋。等都收拾停当,这才对夏祁道:“明日还是这么办。”

“妹妹…”夏祁大惊,还想劝说,夏衿却举手止住了他,“如果你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就发奋念书,春闱时一举考上秀才。”

夏祁默然。半晌,脸上露出坚毅的斗志,抱起桌上的书本,转身去了。

第二日,兄妹俩又如法炮制,夏衿替换了夏祁,跟着夏佑出了门——夏正谦跪得太久,膝盖的伤势极重,至今下不来床,却是没能去医馆。

夏正慎见夏衿今日没有乘轿,而是走着出来,显然是好了,能干活了,倒是挺高兴,虚情假意地关心一番,这才上了马车。

到了医馆,刑庆生早已来了。见到夏衿,很是高兴:“伤大好了?”又问及夏正谦的情况,夏衿一一答了。

夏正慎却见不得他们闲聊,板着脸叫道:“庆生,赶紧回到你位置,一会儿病人就来了。”

“是。”刑庆生应了一声,歉意地看了夏衿一眼,转身去了。

刑庆生虽还年轻,但已跟着夏正谦学医十年,如今已能正式坐堂,看一些头疼脑热的日常小病。

“祁哥儿,你过来。”夏正慎又叫道。

待夏衿走到他面前,他指着一个五十多岁身材瘦小的一个老头儿道:“刚来医馆,本应从抓药开始。但你行动不便,便到赵郎中身边去,给他打个下手,写写药方做些杂事。”

“是。”夏衿应道,跟着夏正慎走到那赵郎中身边。

夏正慎虽是这医馆的大东家,对那赵郎中却很客气,满脸堆笑地把夏衿的情况说了一遍,道:“自家子侄,赵郎中也别有顾忌,他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你只管训斥就是。严师出高徒么!”

赵郎中一直严肃地站在那里,眼睛半眯,时不时地伸手抚一抚他的胡子,样子甚是倨傲。

听得夏正慎这话,他皱着眉瞥了夏衿一眼,微微点了点道:“东家这样说,我自不好拒绝。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既到医馆来学医,就要有个学徒的样子,叫做什么就做什么,必须听话懂事。要是还摆夏家少爷的架子,甚至觉得自己是夏郎中的儿子,医术了得,不懂装懂,那便还请东家另作安排,老夫伺候不起。”

夏正慎陪笑道:“赵郎中说哪里话?到了这医馆,可就只是学徒,再不是什么夏家少爷。”

他转向夏衿,将脸上的笑容一收,露出严厉的表情:“祁哥儿可听到赵郎中的话了?赵郎中的医术,比起你爹来也毫不逊色。能得到他的指教是你的福气,你可别辜负了大伯父一片苦心。”

“侄儿明白。”夏衿拱了拱手。

夏正慎对赵郎中笑道:“那就拜托赵郎中了。”

赵郎中对他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到一张桌子前坐了下来。夏衿见状,忙跟了过去。

赵郎中指着旁边的一张凳子道:“坐吧。”又指了指桌上的笔墨纸砚,“一会儿我念方子,你记下。待我看过一遍没有谬误,再给病人拿去抓药。”

前世跟师父学医,夏衿没少做这样的事,听得赵郎中这话倒也亲切,态度极好的应了。

夏正慎见各处收拾妥当,大声道:“开门。”立刻有两个柜上的抓药伙计跑过去,把门栓抽了出来,将两扇大门打开。

第三十六章 错漏

“终于开门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似乎等候多时,门一开就走了进来。他穿着厚厚的锦缎棉袄,仍浑身冻得瑟瑟发抖。进得升了火盆的室内,他仍是紧拢了一下棉袄,呲牙裂嘴地环顾了一下外堂,问道,“怎的?夏郎中今儿没来?”

在他身后,也有两三个病人走了进来。

这个病人显然是熟悉的,夏正慎迎上前去,拱手笑道:“刘三爷,怎的今日身体不适?我三弟他受了寒,怕给大家传了病气,在家歇着呢。要不,让其他郎中给你看看?”

刘三爷叹了一口气,点点头:“也好。”在其他两个郎中和赵郎中之间来回瞧了瞧,便坐到了赵郎中面前:“赵郎中,您给看一看。”

赵郎中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问道:“哪里不适?”

刘三爷紧紧地拢着棉袄在桌前坐下,捂着脸痛苦地道:“我这牙痛两三天了,昨晚又有些发烧,用了些法子也未见好。”

赵郎中伸手拿了拿脉,又让刘三爷张开嘴看了牙,伸出舌头瞧了舌苔,便转过头来,点了点夏衿面前的白纸,道:“记下。”见夏衿拿起笔,便念道,“桂枝三钱、芍药三钱、生姜三钱、大枣十二枚、甘草二钱。”

夏衿拿着毛笔写了两味药,便停了下来,抬起头来,眉毛微蹙地对赵郎中道:“赵郎中,这病人似乎挺怕冷。”

刚才赵郎中给他拿脉的时候,夏衿看到他手上尽是老茧,虎口处犹甚。可他身上衣着配饰甚是讲究,夏正慎对他又极客气,想来他有些地位或有钱的人。这样的人却手有老茧,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人应是个练武之人。

既是练武这人,看样子这汉子又健壮得很,应该不很怕冷才对。可现在,医馆里升着几大盆炭火,极为暖和,这大汉还紧紧地拢着厚棉袄,可见他此时畏寒怕冷。

牙疼,又无更多阳症表现,外热内冷,当是元气外浮之故。赵郎中现在却用桂枝汤,在夏衿看来,就是不对症,应用白通汤或四逆汤才行。

“嗯?”赵郎中抬起眼来,看了夏衿一眼,眼睛一眯,“你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做学徒。”夏衿也不恼,回答得也极及时。

“何谓学徒?”

“学而未成,需得向师父学习。”

赵郎中鼻子里冷哼一声:“既然知道,就老实做你的学徒。别以为你是夏郎中的儿子,就也如他一般医术高明。想挑我的刺,等你再学十年医再说。”

那刘三爷是个练武之人,耳聪目明。赵郎中和夏衿声音虽小,这番对话却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本想等两人说完话,再纠正赵郎中的错误。此时忍不住出声:“小哥儿,你是夏郎中的儿子?”

赵郎中和夏衿一齐转过头去看他。

夏衿笑着点了点头,拱手道:“正是。”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刘三爷哈哈笑道,甚是豪爽。

赵郎中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刘三爷见状,也不好再跟夏衿说什么,转头对赵郎中道:“赵郎中,我是练武之人,平日里大冬天最冷的时候,我都是穿一件夹衫的。可这两日身上摸着挺热,我却只感觉到冷。而且越发热就越觉得冷。你看,坐在这屋子里我还直哆嗦。”

赵郎中脸色变了几变,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对夏衿示意了一下,念道:“生附子一枚,干姜二两,葱白四茎。”

用的是白通汤。

夏衿这回没有异议,提笔将方子写下,让赵郎中过目后,再递给刘三爷。

看赵郎中改了方子,刘三爷对夏衿顿时刮目相看。要不是她提醒,赵郎中开了不对症的药让他吃,白花钱和白难受不说,没准还会加重病情,小病也要变成大病。

不过毕竟要给赵郎中几分面子,他拿了药方,只站起来鼓励两句:“好好学,以后争取也能跟夏郎中一样,成为一名好郎中。”

说着他对赵郎中又一拱手:“多谢赵郎中。”这才拿了药方去柜台抓药。

这边赵郎中仍是一副倨傲的性子,抚着山羊胡子斜眼一睇夏衿:“刚才我用的是什么方子?”

夏衿愣了一下,答道:“桂枝汤和白通汤。”

赵郎中又问:“病人牙疼而外热内冷,为何就要用白通汤而不用桂枝汤?”

夏衿道:“牙痛而无阳症可凭,便是阴盛而元气浮;皮肤大热,内里却极怕冷,这便是元气外越。此时当用白通汤或四逆汤。”

赵郎中点了点头,便不说话了。

接下来病人渐多,赵郎中忙了起来,夏衿在一旁写药方也忙着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赵郎中能被夏正慎推崇,自有几分本事,后面的诊治再无偏差。

大家直忙到午正时分,夏正慎叫吃饭,这才得以歇息。

赵郎中也不理夏衿,看完最后一个病人,站起来便往后面的院子走去。医馆里的坐堂郎中,每人都在院子里分得一间屋子,用以中午歇息。

夏衿将笔和砚台拿到一旁洗净晾着,又收拾桌上的东西,便听到身后夏祐的声音:“六弟,忙完没有?过去吃饭了。”

“就来。”夏衿将纸墨收拾起来放好,这才转过身,看到刑庆生和夏祐站在那里等她,其他人都已走了。

等她走过去,刑庆生关切地问:“坐这么久,伤口疼不疼?”

没等夏衿回答,夏祐便接口道:“要是疼的话,我跟我爹说一声,你下午就在屋子里歇息。”

夏衿感激地笑了笑:“不疼,没事,不用歇息。”

三人一起往后院走去。进了院门,刑庆生看左右没人,悄声问:“赵郎中没有为难你吧?”

夏衿听出这话里有话,诧异地抬头望他:“怎么,他很难相处?”

刑庆生摇摇头,轻声道:“他向来不服气师父。”

夏衿立刻就懂了。

夏正谦比赵郎中年轻十几岁,医术却比他高明。赵郎中那么倨傲的一个人,心里定然不痛快。

不过…

她摇摇头:“没为难我,我倒是觉得赵郎中人还不错。”

刑庆生瞪大眼睛望着她,一副惊诧的样子。走在前面的夏祐显然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转过头来看了夏衿一眼,看样子不大相信她所说的话。

夏衿抿嘴一笑,没有解释。

赵郎中脾气又硬又臭,对夏正慎这个东家都没个好脸色,对病人同样如此。夏衿不是受虐狂,自然不会喜欢这种脾气的人。但就冲着她这个还没入门的学徒指出他的错误时,他没有大发雷霆、恶言相向,而是纠正自己的错误,直接改了药方,夏衿就觉得这人不错。

第三十七章 挑事

“六弟自然觉得不错啦,赵郎中可是虚心接受了六弟的教导呐。”夏禅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扬着眉毛一脸的讥讽,“咱们这位六弟,真人不露相,医术高明着呐,赵郎中都得听他的。”

夏祐将脸一沉:“四弟,找事是吧?”望向夏禅的目光里全是警告。

赵郎中是仁和堂除了夏正谦之外医术最好的郎中,为人又极傲气。要是这话让他听见,怕是要引起轩然大波。

夏禅目光游移,不敢跟夏祐对视,不过嘴里仍嘟囔道:“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嘛。”

夏衿盯着夏禅,不光不生气,目光竟然还有一丝戏谑。

一个上午夏禅都在她和赵郎中身边转悠,她对他本就不在意,又忙得很,所以一直都懒得理他。却不想,夏禅竟然拿赵郎中这事来做文章。

不作死就不会作,说的不就是夏禅这样的蠢货?他如果为难的是她,夏正慎可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见,毕竟一个是二房的,一个是三房的,他帮谁都不好。可事涉赵郎中就不一样了。夏正慎那样的人,能容得夏禅胡搅蛮缠,惹怒赵郎中,损害仁和堂的利益吗?

夏禅的嘟囔声不大,夏祐依然听见了。他心里大怒,张嘴正要教训夏禅,却不想从旁边屋子出来个人,手里拿着个茶杯,一面笑道:“禅哥儿,祁哥儿如何教导赵郎中了,来来来,你给我们好好说说。”

看清楚这人是谁,夏祐的脸色越发阴沉。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句话放在仁和堂里,一点不假。为了牵制夏正谦,不让他客大欺主,反过来威胁自己家主的地位,夏正慎可谓是煞费苦心。不光花高价请来了两位医术高明的郎中,还费尽心思挑拨他们的关系,让他们谁也不服谁,以此形成三国鼎力的局面。这两位请来的郎中,一位自然是赵郎中,还有一位,便是眼前这个说话的谭郎中。

谭郎中年纪跟赵郎中差不多,只是身材微胖,圆圆的脸上白净无须,微眯的眼,天生上翘的唇,让他看起来永远带着笑意,一见就让人感觉他十分亲切。

此时他微笑着殷切地望着夏禅,更让夏禅有如沐春风之感。

夏禅本就是个无法无天的熊孩子,此前惧于夏正慎的威严和夏祐的警告,又初来乍到,在医馆里老实了一天半。但今上午看到夏正慎竟然单独关照夏衿,把她引见给赵郎中,而他自己则要跟普通的学徒一样,在药柜前抓药一站就是一天,待遇如天渊之别,他心里那火苗就噌噌直往上冒,不管不顾地便想闹上一闹。

此时看到谭郎中忽然冒了出来,还说出这样一番话,夏禅心里一动,一个主意便涌上心头。

他直接无视夏祐那杀人的目光,嘴巴一撅,装出一副委曲的样子,道:“今早上赵郎中给第一个病人看病,念了一个药方让六弟记下,结果六弟没记,还说那病人怕冷,让赵郎中再好好斟酌。赵郎中细细问过那病人之后,又重新开了个药方。六弟这才记下方子让病人抓药。”

说着他转脸对夏衿道:“六弟,我说的对吧?”

他最后一句,本就不是询问夏衿,只是想增强自己话的真实性。却不想他话声刚落,夏衿便斩钉截铁地矢口否认:“不对。”

她也不给夏禅和谭郎中插话的机会,紧接着道:“四哥,那日你跟五哥在小花园拿蛇吓我妹妹,没把她吓哭;三天前你在学堂里用墨涂抹我写的大字,让程仁看见告到先生处,你被先生责罚。欺负我们两次都未能得逞,我知道你心里不舒坦。不舒坦,你有什么直接冲着我来好了,何必将赵郎中扯上?你就不怕大伯生气么?赵郎中五十多岁的人了,德高望重,医术高明,用得着我这只读了两本药书的孩子指导?拜托,你想使绊找茬也找点靠谱的理由好不好?说个这么笨的理由,没的惹谭郎中在一旁看笑话!”

这番话说得极有水平,不光从根本上否认事实,还重重地反击了夏禅一拳,让夏禅给众人留下个一团漆黑的坏印象,连带着还把唯恐天下不乱的谭郎中也都给绕上了,便是轻重都拿捏得极为恰当。听得夏祐几个和闻声出来的夏正慎、赵郎中等人的脸色有红有白,有惊叹有赞赏,不一而足,七彩纷呈。

谭郎中的脸上再也不见笑意。被人黄口小儿当众嘲讽,他这脸上哪里挂得住,冷笑一声道:“嘿,真不愧是夏郎中的儿子,口才了得,黑的都能让你说成白的。”

倨傲的赵郎中哪里还忍不住,站出来指着谭郎中的鼻子骂道:“谭有德,你个老匹夫,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黑的说成白的?你把话给老夫说说清楚!”

“说什么清楚?难道禅哥儿说的话不是事实?”谭郎中抬起下巴反问道。

这边赵郎中被问得稍有迟疑,那边夏衿就马上回道:“当然不是!”

今早她提醒赵郎中时,便观察过堂里的情形。当时只有夏禅端着一杯茶,在大堂里晃悠,后来被夏正慎喝骂一声,乖乖跑回药柜那里去了;而谭郎中自己正给一个病人看诊,根本无暇他顾,全然不会知道赵郎中改药方之事。他这一问,不过是使诈,想让傲气而耿介的赵郎中被激得亲口承认事实。

夏衿这一答,赵郎中自然就紧闭着嘴巴不说话了。

夏正慎趁此机会立刻高声喝道:“禅哥儿,你瞎胡闹些什么?还不赶紧给赵郎中赔礼道歉?你要再敢胡言乱语,我直接就送你回府去打板子跪祠堂。”

夏禅虽然捣蛋,却也不乏机灵,哪里还不知道他扯出赵郎中惹得夏正慎生气了?他缩了缩脖子,眨巴着眼睛不敢再说话。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夏正慎见他不动弹,气得脸红脖子粗。

夏祐在后面推了推他。

夏禅这才不情不愿地走到赵郎中面前赔了个礼。

赵郎中本就不是个会做人的,哪里会给夏禅面子?冷哼一声避让到一旁,道:“老夫可受不起四少爷的礼!”

夏正慎见状,指着夏禅大喝一声:“跪下。”

夏禅愕然抬头:“大伯…”

“叫你跪下你就跪下。如果你不听管教,我只得禀明老太太,把你送到庄子上去。”夏正慎冷冷道。

第三十八章 罗家有请

夏正慎一出此言,夏禅顿时老实了。

庄子上要吃没吃,要喝没喝,住的烂草房,而且还无聊得紧,可不是这种年纪的孩子愿意去的地方。

他乖乖地跪到地上,给赵郎中赔礼道歉,这一回,态度真挚多了。

夏正慎知道赵郎中的脾气,夏禅一跪下,他就立刻道:“赵郎中,这孩子不懂事,在家和学堂里,都是猫烦狗嫌的不让人省心,所以才送到医馆里让我管教。你就看在我的面上,饶了他这一回吧。”

赵郎中就是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东家的面子总是要给的。他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淡淡道:“行吧,那就看你的面子。”

夏正慎踢了夏禅一脚:“行了,进去吃饭。”说着又挥挥手,“大家都进屋吧,菜都凉了。”

大家都各自回了自己屋子。

这个小院面积不大,房屋却不少。北屋大小共有五间,夏正慎、夏正谦和夏祐各住一间,余有两间。如今夏禅和夏衿来了,各占一间,正好合适。而东西厢各有三间房,本来夏正慎安排赵郎中和谭郎中住东厢的,结果两人不合,谭郎中便搬到了西厢,刑庆生挪到了东厢去住。两个学徒在西厢共用一间房,余下了的两间,便做了小厮随从们的歇脚之处。

夏衿仍回了自己昨天呆的那间房。

夏正慎专门请了厨子给医馆的这些人做午饭,天冬早已提了饭菜,此时见夏衿进来,忙端水给她净手,又将饭菜摆上。

夏祐和刑庆生送了夏衿过来。夏祐见她情绪还好,并未受刚才的事影响,安慰了她两句,转身去了。

“师兄,你也去吃饭吧。我没事。”夏衿见刑庆生依然没走,笑道。

刑庆生却没有动弹,问道:“师父在家里跟你说过医馆的事没有?”

夏衿摇摇头:“没有。”

“那我给你说说。”刑庆生道。接着便把赵郎中、谭郎中和两个学徒的情况介绍了一遍,又道:“如果赵郎中为难你,你也别忍着,跟你大伯说说。其实,等师父回来,你跟着师父学医才对,没必要去赵郎中跟前打下手。”

“我会的,师兄别担心,赶紧回去吃饭吧。”夏衿笑道。她虽然对医馆这点矛盾不以为然,但刑庆生这样说也是关心她,她还是挺承情的。

“嗯,那我去了。”刑庆生转身往外走,却不想走到门口时,差点跟匆匆进门的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住,刑郎中。”那人连忙道歉。

刑庆生一看是两个学徒之一的石华,皱眉问道:“什么事?”心里担心夏禅又来找麻烦。

石华却望向夏衿:“六少爷,外面来了个人,说要见你。”

“什么人?”夏衿也蹙起了眉。

她跟刑庆生担心的不一样,她最担心的就是夏祁学堂里的同窗来找她。她容貌举止虽扮得跟夏祁一样,但只要与学堂里的同窗一相处,就容易漏陷。毕竟她对他们那个圈子的事不熟悉。而那些同窗来找她,她又不好不理。这事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影响到夏祁。

“不知道,是一个小厮打扮的人。他开始打听夏郎中,我说夏郎中没来,他又打听你。说想在外面见一见你。”

听着是小厮打扮,夏衿心里一动,点头道:“那我出去看看。”

“师弟,我陪你去。”刑庆生哪里放心让夏衿单独出去。夏祁在学堂里常被夏祷、夏禅等人欺负,他也偶有所闻。他最担心夏禅心有不甘,在外面找人把夏衿打一顿。到时候拿不出证据说是夏禅所指使,夏衿这顿打算是白挨了。

夏衿也是七窍玲珑心,刑庆生的这层担忧,她自然明白。她也不推辞,感激地笑道:“多谢师兄。”便起身往外走。

天冬忙把饭菜收进食盒里,跟着追了出去。

四人刚出院门,夏正慎的小厮就从后面追来:“老爷问,出了什么事?”

“我同窗来找我,我出去一下,麻烦你跟大伯说一声,我一会儿就回来。刑师兄不放心我,跟出去看看。”夏衿忙扯了个由头。

那小厮也不过是承命前来问上一声,得了夏衿的解释,也没多加阻拦,回去复命去了。

夏衿跟着石华出了医馆大门,就见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正面带焦急的来回踱步,还时不时抬头往这边看上一看。

看见夏衿出来,小厮十分高兴,忙迎了上来,恭敬地叫了一声:“夏少爷。”

前世的职业使然,夏衿不管到哪个地方,都有随时观察周围环境和面孔的习惯。一看到那小厮,她就认出他是罗府罗三公子院里的下人,心里顿时一喜,不待那小厮再说话,就转头对刑庆生道:“师兄,这是我同窗家的小厮,我跟他过去与同窗说说话。你先回去吃饭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刑庆生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叮嘱一句“早些回来”,便回了医馆。

“夏少爷…”那小厮正要说话,夏衿一指前面,“先别忙,咱们到那边去说话。”给罗骞治病的事,她并不想让夏正慎知道。

三人往前面走一点,进了一个胡同口,夏衿这才止住脚步,道:“说吧,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