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忙,我坐会儿就走。”夏衿道。

她给董岩拿了一下脉,道:“没事,挺好。”

董方顿时喜笑颜开,连连给夏衿道谢。

夏衿环顾了屋子一眼,问董岩:“你们俩应该是好人家出身吧?怎么沦落到这般田地?”

董家兄妹俩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董岩抬起头来,看着四处透风的茅草屋,以及穿着破衣面有菜色的董方,脸上露出愤恨哀凄之色,良久才低声道:“夏公子说的没错,我们确实是好人家的孩子,只是家中忽遭横祸…”

眼泪从董方眼里一滴一滴落到襟前。

 

第五十四章 收仆

随着董岩讲述,夏衿才知道,原来,董家原是城西一户商户,家里在城里开了几个绸缎铺子,生意兴隆,家境殷实,董岩的父亲便请了个姓张的夫子在家中教董家兄妹读书,期望着董岩能考个秀才,光宗耀祖。

却不想飞来横祸,一天有人在绸缎铺买货的时候胡搅蛮缠,出言不逊,争论之中还对董父拍拍打打,董父火起,忍不住还了他一拳,那人顿时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生意人最讲究和气生财。不管什么原因,如果这人死在店铺里,董家绸缎铺就得关门。董父慌了,赶紧请郎中来看,待那人醒后,又好生赔礼,应他的要求送了两匹董家店铺特有的绸缎,好生送他去了。

却不想,过了几日,有个妇人哭哭泣泣去告官,说她家丈夫来城里来买绸缎,却一直未归,问遍了亲戚都说未见,想是他身怀银钱,被人害了。

衙门一查,就查到了董家绸缎铺,问及年纪相貌,正好跟妇人所说的吻合,是同一个人。

那日那人跟董父争执,被打了一拳手倒地不起,是许多邻人闲汉看见了的,看病的郎中也可作证。而衙门查了一圈,发现他那日被董父送走之后,就再没人见到他。

案件查到这里,董父算是嫌疑最大。偏董家有个下人偷偷跟衙役举报,说两人争执的那晚,他看到董父半夜里在后院刨坑。不知埋的什么。衙役在下人所指的地方一刨,果然发现一具尸体。尸体面容已毁,但身上穿的正是失踪者的衣服。跟尸体埋在一起的还有两匹绸缎,与董父送给那人赔罪的一模一样。

这下人证物证俱在,董父被抓进大狱,并于去年后秋问斩,家中钱财尽赔付死者。

董母身体本就不好,家中忽遭横祸,丈夫含冤而死。董父被斩后没两个月,就病死了。董家钱财除了赔付给死者。还打点衙门,四处求爷爷告奶奶,陆续花了个底朝天。董母生病加办丧事,无钱支应。亲戚早已躲得远远的,董岩只得卖了家中房屋,在城西赁了个小院带着董方居住。

而这一连串的打击,哪里是一直被护在父母羽翼之下的董岩所能支撑的?葬完母亲把妹妹安顿好,他自己也病倒了。房东怕董岩死在自己宅子里,把兄妹俩赶了出来。董方只得带着哥哥到了这么个被人遗弃的破旧处所,百般无奈之下,又想出手偷钱给哥哥看病,才遇上了夏衿和那年轻人。

听完董岩的话。夏衿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董家兄妹俩的经历,勾起了她深埋在心底里的回忆。

前世,在十八岁以前。她也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她在国内跟着爷爷学医,父母在国外的大学里作科研。却不想父亲研制出来的科研成果引起了一同行的忌恨,一系列的阴谋在父母身边展开,终使她的父亲遭黑势力枪击,母亲受辱而死。爷爷本就年高,听到噩耗心脏病发作而辞世。

她埋葬了爷爷。就独身去了美国,暗中调查此事。终于让陷害她父母的凶手死在她的枪下。从此,背负人命的她浪迹天涯,最后成了外号被称为“野狼”的国际雇佣兵团的医生。

董家兄妹的经历,与她何曾相似。

她强压下心头翻涌的难受,问董岩道:“如今,你们有什么打算?”

董家兄妹对视一眼。

董方咬咬唇,没有说话。她自然一切都听哥哥的。

董岩沉吟片刻,道:“不管怎么说,总得活下去。我爹娘不在了,我这做哥哥的,总不能让妹…我弟弟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如果夏公子家里要买下人,我愿跟随在夏公子身边。如果夏家不需添置下人,夏公子有相熟的正经人家,是否帮着我介绍介绍?我兄…兄弟俩感激不尽。”

说完他抹了抹额头,眼睛紧紧地盯着夏衿。

刚才差点说漏嘴,他很担心夏衿听出什么来。董方继承了母亲的美貌,恢复女子身份,怕是要引出祸端。他现在没有任何力量,还不能好好保护妹妹。

董岩极力遮掩,夏衿自然不会戳穿董方的身份。而且她怀疑,董方的方不是方圆的“方”,而应该是芬芳的“芳”才对。不过,董方是男是女,叫什么名字,跟她都没有多大关系。

她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卖身为仆?”

董岩点点头,又补充道:“我一人卖身为仆即可,我…我弟弟不卖!”

“哥!”董方听得哥哥要卖自己,却不卖她,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卖身为仆,每月有月例银子,养活你弟弟一人不是问题。”夏衿道,“不过你想过没有,卖身为仆后,你是要住在主家的。你弟弟一个人住在外面,你可放心?”

“这…”董岩有些傻眼。

他只想着不让妹妹受委曲。

如果董方卖身为奴,以后想要嫁个平头百姓都成问题,唯一的出路就是做小妾,否则只能由主人配个小子,生下的儿女都是奴仆。左右都不是好结局。而留在外面,过两年待她长大,择个好人家嫁了,他也算得对得住死去的父母。

他却是没想过董方这两年一个人在外面怎么过。

“那…那怎么办?”他挠挠头。

“哥,我跟你一起卖身为奴。”董方道。她不愿意哥哥一个人做牺牲。

“那不行!”董岩拒绝得斩钉截铁。

夏衿见这兄妹俩互相争论,坐在一旁边静静地没有说话。

其实解决这问题很简单。董岩签了卖身契后,只要她把他派到新开的食肆做事,他就能跟董方在一起,不必跟在她或夏祁身边,或是被圈在夏家老宅里没办法动弹。

但这话,她不打算现在说。

董岩虽识几个字,出身商家,但有几分经营头脑,还得两说;董父性情冲动易怒,董岩性情如何,还得再看看。最重要的是,董岩原来的家境比夏家还要好,他又是董家唯一的男丁,受宠得很,虽遭厄运,心里的傲气却还在。如果一开始就把他派到食肆去,让他觉得她是靠他董岩才办起的食肆,以后怕是会不甘屈于她之下。

只有确定他确实有这份能力,适合行商,再花些功夫把他的傲气磨掉,显几分本事让他服气,签下卖身的死契,她才能放心用他。

不是谁都能成为她夏衿的手下的,即使他们跟她有着相同的经历。

“我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先回去了。”她站了起来。

董岩和董方立刻住了嘴。

董岩不安地站了起来,张嘴踌躇了片刻,似乎想要问什么,但终是什么也没问,有些受伤地抿着嘴站在那里。

董方咬咬嘴唇,望向夏衿,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夏衿自然知道他们想问的是什么,对董岩道:“我家是个小门小户,而且现在还被大宅那边分了出来,现在住在城西一个小院里。这样的主家,也不知你看不看得上。你先好好斟酌一晚,想好了,明天我再来时,咱们再签身契。”

说完她看了董方一眼:“董方这里你不必担心。到时候董方可以跟着一起住到我家去,我家可以聘她做事,不用签卖身契。”

说着,也不等董家兄妹有什么表示,她便出了门。

回到家里,舒氏已回来了。夏衿避过下人,悄悄到西厢后窗时,看到菖蒲正在屋子里一个劲地在原地打转,显得等急了。为防菖蒲被吓忽然惊叫出声,她轻敲了一下窗户,待菖蒲看过来时,一个纵身跳进了屋里。

“姑娘,你怎么这时才回来?可急死奴婢了。”菖蒲跑过来嗔道。

“没人来问吧?”夏衿望望门外。

“怎么没有?太太一回来就起问你,奴婢说你睡了。太太不放心,进来看了一回,见少爷躺在床上,摸摸头没有发烧,才放心离去。”

说到这里,她朝外呶了呶嘴:“太太又问起少爷,紫苏姐姐说少爷正在看书。太太怕打扰他,才搪塞过去。”

“辛苦了。”夏衿拍拍她,直接进了里屋。

夏祁正在看书,见她进来,也不说话,只拿眼睛瞪她。夏衿哪里理他?拿着衣服又去了另一间屋子,在菖蒲伺候下换了装束。

“姑娘,你这样,不是长久之计。”菖蒲道。

相处这些时日,她也知道了夏衿的性子。只要忠心,什么都好说。因此她胆子便渐渐大了起来,偶尔也敢在夏衿面前开句玩笑,或说些劝谏的话。

“嗯,你说的对。”夏衿点头,“找个机会,我会跟我娘好好说一说,不会让你们为难的。”

菖蒲也只是随口一劝,不巴望自家姑娘能听进去。毕竟这么久以来,姑娘都瞒着太太。现在老爷呆在罗府前途未卜,太太心烦意乱,真不是说这事的时候。

却不想姑娘却决定在这时跟太太摊牌。

这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她心里不安起来,试探着道:“现在说,似乎不是时候。要不,等老爷回来你再跟太太说?”

夏衿笑了起来,拍拍她的手道:“没事,我自有分寸。”

收拾妥当,又将夏祁换回男装放了出去,夏衿便去找舒氏。

第五十五章 加一把火

舒氏虽然担忧着丈夫,但这辈子活了三十几年,第一次能当家作主,她内心里禁不住地亢奋。夏衿进屋时,她正带着下人收拾屋子,脸色红润,眼睛发亮,一改前几天的憔悴模样。

“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夏衿走过去问道。

“没有,你好好歇着就是。”舒氏慈爱地抚了一下夏衿的头发,“刚才去看你,菖蒲说你睡了。怎么,身体觉得发困?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许是因董家的事想起了往事,舒氏的举动让夏衿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她并没有避开舒氏的手,任由她在自己乌黑油亮的头发上抚了一把。

她仰脸笑道:“没什么不舒服,只是昨晚担心爹爹,没睡好,这会子困了。”

提起夏正谦,隐在眼底的忧愁又浮上了舒氏的眼睛。她叹了一口气,在女儿发际间摩挲了两下:“你爹会没事的。”

“嗯。”夏衿用力点了点头。

有事没事,再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母女俩沉默着,看着罗嫂和两个婆子把新买的木床帐幔等一一归置好。夏衿拉了拉舒氏的袖子:“娘,去我屋,我有话跟你说。”

舒氏跟她出门,进了西厢的屋里,夏衿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自己也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又让菖蒲上了茶来。

“这么郑重其事,是干了什么坏事了?”舒氏笑道。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我刚才…并没有在屋里睡觉,我扮成哥哥的模样出了一趟门。”夏衿道。

“咳,咳咳咳…”舒氏被呛得不轻。连连咳嗽。

夏衿忙上前去给她拍背。

舒氏一把挡开她的手,将她拉到面前站好,脸上怒气浮现:“你说什么?你出去了?你爹走的时候是怎么交待咱们的?转个背你就这么不听话!你这要在外面出了什么事,你叫娘怎么活?”

说着眼泪就一滴滴落了下来。

夏衿平生最见不得别人掉眼泪。一看人哭哭泣泣的样子,她就各种烦燥。想当年,一息之间她家破人亡,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她觉得哭天抹泪是最没用的做法。舒氏这一哭。就把她心里刚涌上来的一点温情给哭没了。

因此,她说话的语气就有些不好:“你能不能别哭!”

这嫌弃憎恶的语气。听得舒氏一愣。

她抬起眼来,不敢置信地望着女儿。

夏衿转过头去望着窗外,语气仍是那么硬邦邦地:“如果哭泣能救回爹爹,就算眼睛哭瞎了我也心甘情愿。可问题是。哭泣解决问题吗?”

舒氏抹了抹眼泪,眨了眨红肿的眼,低下头去,脸色有些赧然。

夏衿见她恢复了理智,这才道:“你也知道我跟爹爹进出过几趟罗府,我跟那于管家倒也相熟。刚才我出去,就是去打听爹爹的事了。”

舒氏忙问:“怎么样?他们怎么说?”

“还好。”夏衿道,“于管家说了,罗三公子这几日身体似有好转。只要罗三公子没事。爹爹就不会有事。”

她顿了顿:“于管家说,就算退一万步说,罗三公子有个好歹。罗大人也不是那等不讲道理的人,最多责骂爹爹几句,出几口恶气,决不会让爹爹偿命的。毕竟罗三公子的病是自己得的,又不是爹爹害的。治病不成就责罚郎中,以后罗家人有病。谁还敢上门去看诊?”

这话是扎扎实实安慰到了舒氏。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将身子往椅子上靠去。整个人似都放松下来:“这么说,你爹真不会有事?”

“真不会有事!”夏衿郑重道。

舒氏盯着夏衿,眼睛里满是慈爱:“我家衿姐儿长大了,能为爹娘分忧了。”她垂下眼睑,脸上露出羞愧的神色,“这个家,就数娘最没用,遇事就知道哭,啥事都做不成。”

舒氏这样,倒叫夏衿心里过不去。要不说以柔克刚呢?夏衿做杀手几年,早已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如果舒氏跟她生气,反倒将她推远了。如今这么一认错,夏衿倒觉得自己先前的态度太过份了些。

她不会安慰人,偏过脸去,别扭地道:“谁说娘没用?没有娘,这个家还成个家么?”

夏衿这话让舒氏心里十分熨贴。

她是个心软而善良的妇人,而且作母亲的,谁也不会跟自己孩子多计较。此时她早将夏衿先前的态度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喜滋滋地嗔了夏衿一眼:“你这孩子,就会说好话哄娘!”

夏衿垂下眼睑,嘴角禁不住地往上翘了翘,心底一片柔软安详。

最终,她扮成夏祁的样子要经常出去的话,她没有说。

舒氏太柔弱,如果事先让她知道,她必拦着,还时常担惊受怕。那还不如不说,等她发现这事再解释也不迟。反正已作了铺垫了,这事要一步一步来。

没有了大宅门的勾心斗角,上到舒氏,下到守门的婆子,都觉得日子安静而自在,再没有了在夏府时的压抑难受。只是夏正谦的事,像一座高高的大山,压得他们透不过气来。

夏衿不忍心让夏正谦和舒氏受煎熬,早早在灶下烧了一把柴,第二天,夏府和舒氏就分别得到了消息,夏正谦被下了大狱。

虽说三房被赶了出来,但好歹没分家,而且还住的是夏家的老宅。只要夏正谦有个什么,夏家也得不着好。

夏正慎心里发急,四处使人打听。罗府终于有人放出话来,说要夏家拿三百两银子来打点,他会在罗大人和罗夫人面前帮说说好话,放夏家一马。否则,不但夏正谦要下大狱,仁和堂也别想好好开下去。夏祤和夏祷更别想在春闱上做考中的美梦。

“娘,三百两银子,咱们哪里拿得出来呀?”夏正慎在老太太面前哭丧着脸,百般不情愿。

其实不用说三百两,就是一千两银子,夏家把田地和铺子卖上一部分,也是有的。但夏正慎怎么可能把田地店铺卖掉来给夏正谦赎罪?虽然置这些田地和商铺的钱,都是这些年夏正谦给人看病赚的。

“不用管他!”老太太发狠道,“去衙门把家分了,把老宅的名字改成老三的,也算得对得起你爹了。罗府那里,你拿二十两银子给于管家,让他在罗大人和罗夫人面前美言几句,罗公子的事,谁惹的你让他找谁去。他要不依,老宅那处地段不错,卖个二百多两银子不是问题。老三想要保命,叫他把宅子卖了,再四处凑凑,也能凑出三百两银子来。”

“是。”夏正慎虽跟夏正谦还有些手足情,而且很可惜夏正谦不能再到仁和堂坐堂了,但在大的利益面前,这些都是个渣。保住夏家现在小富人家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娘,这样做是不是不妥?”从省城开桃花诗会的二老爷夏正浩皱眉道,“一有事就分家,把三房踢出去,让别人怎么看咱们?”

“是啊,娘。能不能再想点别的办法?那罗大人应该没这么不讲道理吧?看不好病就要治郎中的病,以后谁还敢去罗府给他家瞧病去?”二太太见丈夫开了口,也跟着附和道。

现在夏禅的伤渐愈,也没落下什么残疾,她便没那么恨三房了。最重要的是,这分家,关系到她相公的名声。

老太太还没说话,大太太就嗤地一声笑了:“二弟妹你仁慈,跟三弟妹最是要好,干脆你拿三百两银子出来借给她好了。这事过了,再叫三弟妹慢慢攒钱还你就是。”

二太太脸色一白,抬头看了夏正浩一眼,讪讪道:“我哪里有钱?”

大太太撇撇嘴:“这不就结了!好话谁不会说?装着多好似的,说到拿钱就蔫了。恶人倒叫我夫妻来做!”

“行了,你俩都少说两句。”老太太对夏正慎挥了一下手,“就这么着,快去办吧。”

夏正慎领命而去。

过了半日,舒氏就拿到了夏正慎送来的户籍和房契。

以前舒氏对这户籍和房契梦寐以求,现在根本不敢伸手去接,只盯着夏正慎道:“大哥,是不是罗家不肯放过我家老爷?”

以她对老太太和夏正慎的了解,唯有如此,才会让他们主动把三房分出来,还送一座宅子给他们。

“哪里话?”夏正慎哪里肯说实话,扬扬脸示意婆子把东西塞到舒氏手上,接着道,“老太太说既然你们愿意单过,那就分彻底一点。三弟妹你以前不是很想搬出来吗?现在单独立户,你应该高兴才对。”

夏祁在一旁恨得直瞪眼睛。夏衿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他便冷冷地开口道:“大伯,夏家的财产,好歹也有两三千两银子吧?我爹这么些年累死累活,给夏家置下了好些产业,如今就分这么一座只值二百两银子的老宅?”

“胡说什么?”夏正慎将脸一沉,眼睛朝外面看了一眼,心虚地怕人知道似的,对夏祁喝斥道,“夏家财产哪里值两三千两?你小孩子家不知道就不要瞎说!就算是薄有家产,值个千儿八百,那也是老太爷置下的。老太太还在世呢,那些财产岂能容你说分就分?”

说着又对舒氏道:“三弟妹,不是我说你。这祁哥儿被你惯得真不成样子。三弟不在,你且得好好管教才成!”说着站起来拂袖而去。

 

第五十六章 找上门去

夏祁气愤愤地想追出去跟他争执,却听舒氏在身后低喝一声“祁哥儿”,只得悻悻地止住了脚步,脸上犹愤愤不平,发誓道:“祖母和大伯真是欺人太甚!以后我有出息,必不理采他们。”

舒氏还没说话,夏衿就赞道:“有志气!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如此。他们不分咱们祖产,有什么打紧?你凭本事考上秀才举人,以后做了官,什么好日子没有?些许蝇头小利,能借此看清楚一些人的面目,也是值了。”

夏祁被她赞得脸色发红不好意思。

舒氏却紧盯着那户籍和房契,眼眶泛红,低沉的声音里还带着鼻音:“你们说,你们爹爹是不是回不来了?”

“娘,您别听大伯瞎说!”夏衿赶紧宽解道,“今早上我去罗府,还听说罗三公子病已有好转了呢。没准明儿个爹爹就回来了。”

“真的?”舒氏抬起眼来,眼泪却顺着眼眶流了下来。她忙转过身去,用手帕抹泪。

夏衿看着难受,只得跟夏祁没口子地安慰她。

第二天,夏正谦果然回来了。这次倒没有像上次那样,脸色憔悴,胡子拉碴,而且是精神如常,衣着整洁。一见到妻儿他便表情轻松地道:“罗三公子的病情从昨儿起就大有好转,想来没事了。”

舒氏喜极而泣,又问:“这下不用再去了吧?”

夏正谦点头:“应该不用了。”

舒氏的眼汪掉得更为厉害。

夏衿摇摇头。喜也哭。悲也哭,这女人还真是水做的。

一家人欢天喜地地进了家门。

待夏正谦沐浴更衣,吃饱喝足。听到舒氏说夏正慎送来的户籍和房契的事。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苦笑一下道:“你别高兴太早。要是知道罗三公子没事,没准明天他们就又找上门来了。”

舒氏一听顿时紧张起来,紧握着帕子道:“老爷,你不会还想回府里去吧?”

夏正谦摇摇头:“怎么可能?只是,他们肯放过我们吗?”

夏衿坐在一旁托着腮帮,眨巴着眼睛一声不吭。

结果那天晚上。夏正谦又被罗家人唤去罗府了,说罗三公子病情又有反复。

第二天。于管家就去夏府放话风,说要把夏正谦下狱,问他们怎么办。夏正慎拿出户籍,说三房已分家出去。夏正谦所犯的事,与他们无关,罗家有什么事,直接到老宅找舒氏去。

在于管家从夏府出来时,流言就在这周围悄悄传开,大家都在议论夏家老太太和老太爷因为夏郎中遭了罪,就把三房赶出门的事。

这让夏正浩很难堪。

作为秀才,与钱财相比,他更看重名声。这一点。他与大哥夏正慎不同。但夏家是老太太和夏正慎作主,他也无可奈何。

城南的平头老百姓里,受过夏正谦恩惠的人不少。一听到这消息,便有人上门来看望舒氏。除了上次出去买家俱就一直关门闭户的舒氏,这一下终于知道了夏正谦下大狱的消息,一时之间竟然晕厥了过去。

“娘,娘!”夏祁大骇,掐人中灌水。好不容易将舒氏救醒过来,母子俩抱头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