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宝贝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夏正谦和舒氏都觉得放心。

“相公,你要是也觉得庆生这孩子合适,我就找个相熟的到他家去探探口风?”舒氏道。

“嗯。”夏正谦点点头。不过随即他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你说,要不要先问问衿姐儿?”

舒氏也犹豫起来。

按理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做父母的觉得刑庆生好就可以了,根本没必要去征求本人的意见。但夏衿这段时间显得主意特别正,这亲事议得不合意。她怕是不会听任父母摆布。

想到这里,舒氏本想说自己去问问女儿。忽然就想起一种可能性,倏地一惊,对夏正谦道:“相公,你说。衿姐儿会不会是看上了罗公子?”

夏正谦也是一惊,想想这段时间夏衿的表现,再将刑庆生和今天所看到的罗骞做一对比,这种可能性似乎很大,他的脸色慢慢地沉了下去。

“怎么办?”舒氏有些慌张,“要是她看上了罗公子,指定不会同意刑家这门亲事。到时候闹起来…”

夏正谦止住舒氏的猜想:“等衿姐儿回来,你先问问她再说吧。”

“嗯。”舒氏答应着,却是一刻也坐不住。站起来朝外面张望,“衿姐儿怎么还不回来?”

而此时,夏衿与罗骞、于管家几人。正在城东与城南交汇处的一条街上看铺面。

“夏公子,这铺面如何?”于管家满面笑容地问夏衿。

夏衿看着这个小小的只有十几平米的铺面,对于管家点点头:“不错,就要这间吧。”

罗骞看着这跟鸽子笼一般大的铺面,不解地问:“这么小,能做什么?”

“小虽小。做点心铺子,准够了。”夏衿笑道。

“点心铺子?”罗骞一挑眉。

夏衿点了点头。

她本钱少。就先从小生意开始吧。小生意做得好,其实也能赚大钱的。

罗骞望着夏衿,只是沉思,没有再说话。于管家却在旁边道:“临江城好的点心师傅,可不容易找。”

他可不认为夏衿会自己动手做点心。即便会做,也没的好好的放着郎中或读书人不做,累死累活转去做小生意的。

“不用找现成的点心师傅。”夏衿转过头,看向于管家,“这件事我正想拜托于管家呢。我想买几个下人,要机灵一点懂厨活的。不知这种人要去哪里买。”

“这个容易。”于管家笑道,“我有相熟的牙婆,叫她带些人来给你挑就是。”

夏衿道:“现在可以吗?带到我租的那个小院里。”

她所说的“租的小院”,指的就是昨天于管家帮她在这城南租的一个不大的一进小院。这个小院,要住她买进来的下人,并且会在此生产她要做的点心。做好后,再运到铺面来卖。

这也是她选择把店子开在城东与城南交界处的原因。

城东那地方,要想租一个小院相当难,而且租金也不低,于她而言不划算。

“行,我派人去找她。”于管家做事极干脆,转头就吩咐人去办。

这边夏衿跟铺面的东家把合约契好,回到她租的小院时,便有牙婆带着二十来个下人在那里等着了。

罗骞走了一圈,本有些累,但看到夏衿要挑选下人,却十分有兴致,让人搬了桌子椅子到院子里,坐在那里一边喝茶一边看夏衿挑人。

却不想夏衿只扫了那些人一眼,然后选了几个人出来问了一些话,就对牙婆道:“行了,这几个人,我要了。”

罗骞抬眸一看,站在一边被挑选出来的,是两对中年夫妻,其中一对还带着个十岁的女儿。而站在他们旁边的,则是两个十几岁的男孩子。

第八十三章 谈心

待夏衿跟那牙婆交易完,收了卖身契,并让那些下人去收拾自己住的屋子的时候,罗骞不解地问她:“你为什么挑这几人?有什么讲究吗?”他指了指被牙婆带出去的那一群人,“为什么不选那两个厨娘?”

他刚才可听到牙婆的介绍了,那群人里就有两个厨娘,看样子甚是精明干练,做厨活想来是一把好手;而且在大户人家干过,懂得规矩,不用再教。如是他来挑人,必要挑那两个。

夏衿一笑,坐了下来,拿起桌上茶饮了一口,这才道:“大户人家出来的,哪里看得上我这小买卖?到时候在这里做着恐怕也不安心。倒不如买几个刚从乡下来的,老实本份。”

“可你这是做买卖,要的是精明,不是老实本份。”

夏衿见罗骞的话明显比先前要多,而且句句是为她好,显是把她当作了朋友。她便耐心地解释道:“我要读书,家里又开着医馆,不可能时时守在这里。找几个老实而又互相不认识的,让他们互相牵制,这样比较好管束。毕竟他们不是做死事,到时候卖点心的时候还要收钱呢,不老实可不行。”

“这话说的在理。”于管家在一旁附和道,“那两个十几岁的男孩子,别看是乡下来的,可看起来还算机灵,站柜台卖东西倒也够了。”

罗骞摇摇头,不说话了。

在他看来。这样的小生意,能赚几个钱?怕是供这几个下人糊口,再付上一份小院的房租就差不多了。铺面的租金。还不一定能赚出来呢,偏还要这么劳神!

对于这个含着金匙出生的大少爷,夏衿也无话可说,放下茶杯道:“罗大哥你身体不好,先回去吧。我这里还有事要交待。”

罗骞也知道夏衿买了这几个下人,有许多琐事要做,忙得很。他便告辞离开了。

夏衿花了一个时辰把几个下人都安顿好,这才慢慢回家去。

一进门。就被舒氏捉住了,嗔道:“你跑哪儿去了?找你半天找不着。来,快来,到娘屋里来。我跟你说件事。”

“娘您找我干嘛,这么火烧火燎的?”

舒氏拉着夏衿到了她的房里,坐下后却不知如何张嘴了。

夏衿知道舒氏是一个没有什么城府之人,喜怒哀乐全在脸上。此时见她虽然着急,却没有什么忧愁的表情,便不担心,只对她这吞吞吐吐的样子感觉奇怪,问道:“娘,你到底要说什么事?”

舒氏本想问夏衿对罗骞和刑庆生各有什么看法。可话到了嘴边,问出口的却是宅子的事:“你爹今天听秦老板说,咱们这样的宅子。没有七、八两租金,根本租不下来呢。而且…”

她一五一十地把夏正谦的分析给夏衿说了一遍。

这件事,夏衿心里早已有了怀疑。刚才跟罗骞在一起时,她并没有问起这事,因为这事根本不用问,就知道是罗骞帮了他们。否则。天下哪有这等好事,而且还正巧让她碰上了?

她没说。是因为她不喜欢把感激挂在嘴上。只想等以后有钱或有了能力,再好好地回报,而不是轻飘飘地说声感谢就完事。

“娘,这件事我问过罗公子了,确实是他帮的忙。不过他是因为这次病怕了,希望咱们住得近些,一旦有什么不适,直接派人叫咱们过去,不必套马车跑老远去叫人,贻误了病情。他们家不缺钱,说帮咱们出租金又怕咱们不答应,所以才想了这么个借口,把租金降下来一些。”

舒氏一愣:“是这样?”

“可不是这样?”夏衿看她一眼,下一刻忽然想到了什么,眨巴着眼睛问,“你不会想到了别处去吧?”

“这、这个…”舒氏吱吱唔唔。

这下夏衿可明白了,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白舒氏一眼道:“您可真会胡思乱想,罗公子又不知道我是女的,怎么会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即便知道我是女的,我跟他之间,也仅仅是郎中与患者的关系,再没有别的。您可别再瞎猜了。”

舒氏被夏衿说中了心思,虽说有些不好意思,这颗心却总算放了下来。

罗骞这边没事,但刑庆生那头,她却是放不下。这个女婿,她再中意不过了。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提一提,也好将女儿的心思往那处引上一引。

不过,这一回她却学乖了,知道绕个弯子:“衿姐儿啊,你今年也十四岁了。你可知道,老太太正给衯姐儿议亲呢。”

夏衿奇怪地瞥她一眼:“我十四岁,跟夏衯议亲的事有什么关系?”

“议完衯姐儿的亲事,就轮到你了。”舒氏道。

想到这句话所包含的言外之意,夏衿的心“突”地猛跳一下。不过她没有作声,只直直地盯着舒氏,等着她的下半句话。

“老太太派你二伯、二伯母过来没效果,你说,她会不会从你们的亲事上打主意呢?她虽不是你父亲的亲生母亲,但再怎么也是夏家老太太。她要做主把你给嫁了,我跟你父亲还真说不出什么来。”

舒氏本是想用这个将刑庆生的事给引出来的。但这话说完,她忽然想到很有这种可能性,再想想以前老太太还有让夏衿冲喜的前科,顿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一把抓住夏衿的手道:“衿姐儿,你要是被老太太嫁到那种不三不四的人家去,你可叫娘怎么活?”

说着,她的眼泪就下来了。

夏衿的眉毛紧紧地蹙了起来。

她不是古代土著,所以对于议亲订亲这方面,她真没有深切的认识。在她想来。只要分了家,那么她的亲事就由夏正谦和舒氏说了算了。而以这两位对她的疼爱,只要她说不愿意。他们肯定也不会强迫于她。

现在舒氏这么一说,她才意识到,即便分了家,老太太也能操纵她的人生。

她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冷意与戾色。

她对夏家那老太婆没有一丝好感,如果真逼得没办法,她不介意把那老太太给干掉。她相信以她的本事,绝不会让人发现事情是她干的。衙门仵作也查不出什么来。

舒氏抽抽噎噎地抹干眼泪,握着夏衿的手道:“唯今之计。就是我跟你爹先给你把亲事订了。这样一来,老太太想使坏也没辙了。”

夏衿眉头一扬,抬起来眼来定定地望着舒氏。

虽相处的日子不长,但夏正谦和舒氏这一对夫妻的性子。她还是了解得十分透彻的。舒氏善良温柔,却是个没主见的人,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照着她这性子,刚才被吓得哭了起来,她绝对会不知所措地连声问“怎么办”“怎么办”,绝没有这种急智,下一刻就拿出个解决方案来。

想明白这一点,夏衿刚才紧绷的心忽然就放松下来。她看着舒氏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脸上丝毫没有表情出来,只淡淡问道:“把亲事给订了?你们想把我订给谁?”

“你刑师兄,我跟你爹都觉得不错。”舒氏顺嘴就把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

说着。她殷殷地望着夏衿。

“哦,是刑师兄啊。”夏衿的口气仍然淡淡的,说完,她还笑了一笑。

舒氏直觉里觉得女儿的情绪不对。

一般女孩子说到种事,不应该害羞脸红的吗?为什么女儿不光没有羞涩,还这样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难道。她知道自己和丈夫想把她许给刑庆生,而打心眼里抗拒了?

“刑师兄家里。似乎很穷吧?”夏衿忽然问道。

她想知道,夏正谦和舒氏为她择婿的标准是什么。

“穷些不打紧,只要他自己有本事,肯上进,能养得活妻小,最重要的是对你好。有爹娘在,再如何也不会让你们吃不上饭。”舒氏爱怜地抚了一下夏衿的头发。

夏衿的目光一下变得柔和起来。她亲昵地搂住舒氏的胳膊,将脑袋放到她的肩膀上。

舒氏又惊又喜,甚至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自从夏衿死而复生,对她就再也没有这等亲热的举动。不光不亲昵,有时候目光里全是疏离。这情形让舒氏难过了好一阵。

“衿姐儿…”她鼻子一酸,竟然落下泪来。

“怎么了?”夏衿坐直身体,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没事,娘没事。”舒氏忙手忙脚乱地抹了一把泪,还讨好地冲着夏衿笑了一下。

夏衿暗叹一声,拿帕子细细地给舒氏擦干了一遍眼泪,见她情绪平复下来了,这才正色道:“娘,我现在还小,不想那么早订亲。老太太那里,如果她真插手我的亲事,我会处理的,不会让她把我随意嫁人的,您放心好了。刑师兄这里,你们不要再说了。”

舒氏一怔,抬起红红的眼睛:“怎么,你不喜欢你刑师兄?”

夏衿摇摇头:“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而是我还小,根本还没想过这事。”

舒氏也知道女儿越来越有主意,强迫她只会适得其反。

她点点头:“好,娘知道了。这件事,咱们先不提。不过你刑师兄今年也有十七岁了,正是该议亲的时候。如果他让人给订了去,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爹和娘都希望你能嫁一个知根知底的人。你刑师兄家只有老娘一个。他老娘我见过,挺和善的一个人。你师兄又肯上进,脾气也好,凭着他的医术,大富大贵给不了,可温饱是不成问题的。而且有你爹在,他和他老娘都不敢对你不好。所以,这件事,你好好考虑一下。”

第八十四章 目瞪口呆(求粉红票)

“嗯,好,我会好好考虑的。”夏衿敷衍道。

虽说她前世的生活让她疲惫,这一世想做一个平凡的女人,嫁人生子过最普通的生活,但她从来没想过这么快就嫁人。在她的打算里,从夏家分出来之后,她要赚多多的钱,结识些有实权的人物,这样她就有了自主和自保的能力。之后,再挑个有感觉顺眼的男人,成亲,过鸡零狗碎的悠闲日子。

舒氏也知道不能勉强,说多了又怕夏衿反感,只叮嘱了两句,便放夏衿出去了。

出得门来,夏衿望着城南的方向,眸子微冷,全身散发出一种戾气。

以老太太的性子,绝对会做出操控她和夏祁的亲事,从而给她的亲儿子、亲孙子赚取最大利益,随便将夏正谦和舒氏拿捏在手里的举动。既如此,自己得防患于未然,将这老太太先废了才好。下一把药,让她中中风,鼻歪嘴斜不能说话,这样她就不能再使坏了吧?

那天晚上,夏衿等大家都睡熟,便换了身黑衣,蒙上脸,从后院的院墙一跃而出,朝城南奔去。

这躯身体让她调养了一两个月,每天晚上泡药浴,再配以独家心法和淬练身体的功法,她前世的功力已恢复了四、五成。每到子时到外面的街巷飞檐走壁,也是她每晚的功课之一。今晚那就趁练功之机,顺便去夏家走一遭吧。

城东权贵云集,每家每户都有护院,而这些护院里没准就藏有高人。夏衿不敢再像在城南、城西那边那样肆无忌惮,并没有跳上人家屋顶上行走,而是老老实实在巷道里奔跑。只是奔跑的过程中,无声无息,快如闪电,形如幽灵。

城东离城南甚远,平时来去都是坐马车。像这样绕着迂回蜿蜒的巷道,沿着往常所走的路奔跑,确实遥远。

每到一个城市,熟悉地图,是每个杀手做任务前必做的功课之一。

夏衿现在虽不做杀手了,但前世所带来的习惯,却是不容易改变的。对于这座她即将要生活下去的城市,她没理由不把它的角角落落勘探清楚。

因此,她跑出夏家宅子所在的那条街道,便拐了个弯,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她知道,从这个方向去城南,是一条近路。只是需要路经一座树林,还有一个小湖——说是小湖,方圆也有近千亩,却不知从何时起成了一座死水塘,住在附近的有钱的住户纷纷搬离,这里便成了无家可归的人聚居的地方,越发的脏乱差。

出了城东,往南走,便进入了小湖附近。夏衿没有再在地上跑,而是跃上了屋顶,直直地往树林方向奔。

现在时值是四月中旬,天上挂着一轮明月,照得大地一片空寂,虽不十分明亮,却能让人看清远处屋檐的轮廓,和近处物体的形状。四周万籁俱静,只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和几声野猫的叫唤。微风拂来,带来小湖特有的臭气,夏衿加快了奔跑,想要快些远离这空气污浊的地方。

她跑过贫民窟,眼看就要进入树林,却忽然听到一阵奔跑的声音,她身影一动,将自己隐在了屋顶的阴暗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便见两个人影踉跄的朝她藏身的这座宅子奔跑而来,嘴里还发出“哼哧哼哧”沉重的呼吸声。

“你、你别管我…你一个人,还能逃得了一条命…”高个子的那人推了伙伴一把,可身子一歪差点倒在地上,显是受了伤。

“公子,阿墨怎能扔下你一个人逃命?快别说了,咱们进屋去藏起来。”个矮的拼命把高个子往屋子方向拉,想把他拉到屋檐下去。

听到这两个声音,夏衿顿时一怔。

做杀手的人,就要有过目不忘,过耳不忘的本事。只要见过的人,听过的声音,都要牢牢记在心里,以便往后可以加以利用。

而眼前这两位,正巧是夏衿见过容貌并且听过声音的,即是在罗家茶馆前被董方偷过银钱的那个眼眸极干净的年轻人,以及他的小厮阿墨。

他们怎么在这里,还被人追杀?

阿墨死拽硬拉,硬是把他家公子拉进了屋檐下,然而却发现门是栓着的,怎么推也推不开。

夏衿蹙眉,却没有动弹。

屋里除了女人,还有婴儿,刚才过来的时候,她听到有女人迷糊哄孩子睡觉的声音。阿墨他们进去,一来连累无辜,二来女人孩子的叫哭声容易把他们的行踪暴露,没有一样好处。

阿墨见推不开门,左右看看,看到门前堆着一垛不高的稻草垛子。他将牙一咬,把公子往旁边的草垛里一埋,对他道:“呆在这里别动,我藏另一边。”

“阿墨。”他家公子受伤甚重,头脑早已迷迷糊糊,手上却死死把他拉住,“你…你也藏进来。”

“公子,出来前,夫人交待,不管生死,一定要护住公子。”阿墨抹了一把泪,用力地往年轻人后脑一砍,把他打晕,然后用稻草把他的身影掩住,听得后面已有人追来了,赶紧飞快地朝另一个方向跑去,边跑还装着不小心的样子,撞翻了路边一个破木盆,发出一阵声响。

“快,在那里,追。”七八个蒙面人听到声响,立刻朝着阿墨消失的方向追去。

夏衿望着这群人消失的方向,心里如翻江倒海,不能平静。

阿墨的做法,让她想起前世执行任务时的一个战友。当时,他也只身引开敌人,让她和另一战友逃离。而他,从此再没回来。

她转过头去,静静地盯着那堆草垛,片刻之后终是下了决心,从屋顶上飘落下来,将草垛里那个晕迷的年轻人背在背上,纵身再跃上屋顶,朝东边的方向跑去。

“糟糕。”跑了一阵,她暗暗叫苦。

她背上的这位年轻人,被一支箭从后背一箭射穿到前胸,伤得甚是严重。她这一路走,他就一路流血。这鲜血的味道,会很快把那群蒙面人引来的。

她停了下来,将他轻轻放下,快速地点了几个穴位,又撕下衣摆给他将连箭加伤口一起绑住,以减缓流血的速度。待她站直身体,正准备将他拉起背到背上时,她只觉心里倏地一阵生寒。

“有暗算。”脑子闪过这么一个念头,身体也相应地作出反应,便听“嗖”的一声,一只箭如闪电一般朝她射来,饶是她躲避得快,仍是射中了她的左肩。

夏衿背人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因为这只箭而停顿,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背上年轻人,脚下一点,身影立刻在屋檐上消失,出现在另一家的屋顶上,几个纵身之后,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地上站着的两个人看着她这一连串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俱都惊呆了。待再放第二箭想要射杀她时,眨眼的功夫,就已不见了她的踪影。

“这是谁?这到底是谁?”其中一个握着弓箭,咆哮起来。

特么的谁中了箭不会因疼痛有一瞬间的停顿,从而让他再有机会射出第二只箭?这是哪里跑出来的妖孽,中了箭却丝毫没有反应,仍然以闪电般的速度背着人逃跑,这特么还是人吗?

“走,给我追。”他不甘地道。

“大人…”下属正要劝他,不要以千金之躯犯险,就听身后有人跑过来,跑到他们身边行礼禀道,“大人,京城来了口谕,说京中有变,命我们立即回京。”

那人停下脚步,沉默片刻,一挥手:“传令下去,停止追杀,立刻回京。”

夏衿自然不知身后发生的事,她背着身后的人,拼命奔跑。直到发觉身后没有任何动静,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左右看看,发现这已是小湖的另一头,这一边的湖面泛黑,气味更臭,所以居住的人也越发的少。岸边有一些被遗弃不要的房屋,她仔细听听里面没有任何呼吸声,便跃下墙头,推开屋门,借着那点微弱的月光找到一张破椅子,将背上的人轻轻地扶了下来,让他靠坐到椅子上。

此时她左胸前后的衣襟已是一片鲜血。

担心灯光引来麻烦,她并没有将怀里带的火折子吹燃。而是走到窗前,将怀里的几个瓷瓶掏了出来,借着月光仔细辩认了一下,然后将其中一个打开,放在了破败的窗棂上。

之后,她将染满鲜血的上衣脱了下来,搭在窗户上,再将一层层绑在胸部的布条解开,咬在嘴里,然后右手握箭,用力一拔,闷哼一声,箭已拔出。她将箭随手扔到地上,拿起窗棂上的瓷瓶,将里面的药粉洒在伤口上,然后用咬在嘴里的布条将伤口缠绕起来。

布条用到一半时,她停住了缠绕,将它撕断,剩下的一半仍咬在嘴里,腾出手来把胸前的布条打了个结。然后拿下嘴里的布条,用右手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

可这把汗抹到一半,她的动作便僵住了。

对面那个本已晕迷的年轻人,不知什么时候已醒过来了,正目瞪口呆地望着她,眼里全是震惊。

 

第八十五章 习惯了(60粉红+)

她跟他对视一眼,又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

做杀手的人,生死瞬间,脑子里只有活命,没有任何别的东西。她刚才背着这人拼命奔跑,血流得很快,跑到这里时已有些眩晕。要再不包扎,她怕自己也倒下了。解衣,拔箭,包扎,她唯有跟生命赛跑,哪里还顾及什么男女之别,更何况,当时这男人还是晕迷的。

她面无表情地将身子背了过去,拿起窗棂上的肚兜戴好,再将里衣穿上,最后套上外面的夹衣。

而她身后的年轻人早已满脸赤红。

他刚刚醒来,迷茫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抬起头忽然就看到窗前的月光下,站着一个裸着上身的女子,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见这女子手起箭落,麻利得如同拔一根头发--便是拔头发有些人还怕痛,还有犹豫半天呢。拔箭的时候,她仅仅只是皱了皱眉头,眼不眨而色不改。他受过箭伤,他知道这拔箭有多痛,有些人吃不住这种疼痛,能叫喊着晕厥过去。所以她这份淡定,直叫他看得目瞪口呆,竟然忘了非礼勿视,将头转过一边去。

现在这场景,叫他十分尴尬。

夏衿收拾好自己,走到年轻人面前,问道:“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