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年轻人似乎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头虽然转了过来,眼睛却往地下看,红着脸不敢看她。

这年轻人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还是个大男孩。本就长得白净,目光清澈干净得如同刚出生的小鹿,让人没来由地心生好感。如今再加上这腼腆害羞的模样。任谁都不会把他跟追杀这样黑暗的事情联系起来。

“我、我、我还好…”他道,声音一如他的眼睛一般清朗干净。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恢复了些情绪,抬起眼飞快地瞥了夏衿一眼,又低下头去,脸色发红:“我是武安候府世子苏慕闲,跟小厮瞒着家人出来游玩的。不知为什么。竟然会被人追杀。”说到这里,他的脸色黯淡下去。眉头也皱了起来。

夏衿虽救了人,却是不爱多管闲事的,所以也没问他叫什么是什么人。可苏慕闲将他的名字出说来,顿时把夏衿吓了一跳:“苏什么?你说你叫苏什么?”

“苏慕闲。”苏慕闲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夏衿,“怎么,你听说过我?”

“哦,没有。”夏衿收回目光,心里却仍因这个名字“砰砰”直跳。

苏慕,上辈子叫了二十几年的名字,深入骨髓,与她整个人融为了一体。重生到这个世界,她深知那个名字已随那躯身体消失在那个世界了。她如今姓夏,叫夏衿,所以那个名字便深深埋在了她的记忆深处。却不想今天会听到有人叫它,虽然叫的不是她,名字后面还多了一个“闲”字,仍然让她激动万分,不能平静。

夏衿深知此时不是感慨缅怀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转过头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是什么候府的世子?”

“武安候府。”苏慕闲道。眸子干净得如一汪湖水。

夏衿上下打量着苏慕闲,蹙了蹙眉。

她前世曾经过专门训练,自诩看人还是极准的。苏慕闲明显就是不谙世事的大家公子,他说自己是武安候府世子也绝不是撒谎。只是,一个候爷世子,为什么会只带着一个小厮跑到这南方城镇来?还被明显是杀手组织的人追杀?

不过,苏慕闲脸色潮红,显然是正在发烧,伤口虽经她点穴包扎流血已经变缓,但箭仍在他身上,血流仍然不会停止。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帮他把箭拔出来,再上药包扎,找个地方让他好好养伤。

“这箭,得拔出来。”她道。

“你拔吧,我受得住。”苏慕闲道。

他虽怕疼,但夏衿一个女孩子都受得了这份痛,他没理由受不住。

前世生死之间,夏衿救治过无数的战友。没有麻药,生生地将中毒的肢体砍掉再包扎的事,她都做过。所以于她而言,只有救人,没有下不去手的情况。于别人如此,于她自己也是如此。

她走上前来,二话不说,直接就动手拔箭。苏慕闲本以为她会说几句什么话,却不想忽然就觉得身体一震,一阵强烈的疼痛从背后袭来,惊叫声还没出口,他就直接痛晕了过去。

夏衿也不管他晕不晕,另一只手立刻将药粉倒在伤口上,扔掉箭后,布条也随之缠了上来,手脚麻利得伤口的血刚随箭头涌出来,就被她压了回去。苏慕闲的这只箭比她那只射得要深,差点就射穿了他的整个肩膀。布条这么一缠,一瞬间鲜血就把布条染成了红色。

夏衿手下一刻未停,将布条缠完,又撕了衣襟继续缠,直到再也看不到鲜血渗出,这才打了个结,完成了包扎。

她从怀里又掏出一个瓷瓶,倒出里面的药丸,自己吃了两粒,又塞了两粒到苏慕闲嘴里,用手一托下颌,就让他咽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苏慕闲慢慢醒了过来,但肩膀的疼痛,让他额上立刻冒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微抬起头,望向夏衿,却见夏衿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面色如常。他实在不知道同样是拔了箭,他为什么疼得要死,而这女孩子却丝毫没有感觉。

“你…不疼吗?”他问道,声音微弱。

夏衿正在收拾房间。听到问话,她丝毫不惊讶,听一个人的呼吸声,就能知道他是清醒还是晕迷,抑或是沉睡。

“疼啊,怎么不疼?我的身体又不是铁打的。”她头也不回地答道。

“那为什么你…”苏慕闲问到一半,就没有再问下去。他觉得很不好意思。

夏衿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不在意地道:“哦,习惯了。”

苏慕闲吃了一惊:“习、习惯?”

是什么样的遭遇让一个女孩子竟然把疼痛当成了习惯?

夏衿没有再理他,终于把找出来的破棉絮将床铺好,转过身走到苏慕闲身边道:“我不能带你回去,否则会连累我家人。好在这里有张床铺,还有一床破棉絮,你凑和着在这里养伤吧。”

“谢谢。”苏慕闲感激地道。

虽然当时他陷入晕迷,但从夏衿身上中的箭可以看出,是夏衿冒着生命危险把他救出来的,他对她唯有感激,自然不会埋怨她把他放在这破旧而气味不好的屋子里。

“你能走吗?要不要我抱你过去?”夏衿问道。

“不、不用了。”苏慕闲的脸又红了。

夏衿耸了耸肩。她一女子被人看了,都没有羞愧得不敢见人,这男孩子偏偏还动不动脸红,真叫她这后世来的人无语。

夏衿自己身上都有伤,而且她帮苏慕闲拔箭用了些力,此时肩膀上又渗出血来了,苏慕闲要逞强,她也乐意落得清闲。

苏慕闲鼓了好一会儿劲,才咬着牙撑着椅子站了起来。这一动弹,他只觉眼前阵阵金光,差点倒在地上。好在夏衿的榜样给了他无穷的力量。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感觉恢复了些力气,便一步一步朝床边挪去。好不容易挪到床边,坐下来时,他只感觉浑身脱力,衣服似乎被冷汗全渗湿了。

“慢慢的,上床躺下。”夏衿看到苏慕闲竟然硬生生自己了走过来,对他倒是好感大生。

别人不是她,她前世在为父母报仇时,曾进行过两年的魔鬼式训练。后来在雇佣兵团出生入死。这种疼痛,于她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可苏慕闲一看就是个贵介公子,没吃过什么苦头。而且他现在还发着烧,身体比她更为虚弱。能做到这一步,着实难得。

苏慕闲又挪了几下身体,终于在床上慢慢躺了下去。这么一躺,他便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行了,你好好睡一觉。床头有个瓷瓶,你醒来后吃两粒里面的药。明日我再找时间过来看你。”夏衿的声音听在他耳里,飘渺得如在云端。

“好,谢谢。”他喃喃道,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传没传到夏衿的耳朵里。

夏衿扯过一张又黑又破的烂棉絮,盖到他的身上,眼见得苏慕闲已陷入了昏睡状态,她走出了屋子,轻轻关好门。

听听四处除了风声和几声鸟叫,远处偶有狗吠,再无别的声响,夏衿放下心来,几个纵身,便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她受了伤,夏府那边,她自然是不会再去了。

一路顺利回到家里,神不知鬼不觉得进了房里,换下身上全是血渍的衣服,拿到厨下灶里一把火烧了,她这才静悄悄地躺到了床上。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舒氏见夏衿脸色苍白,赶紧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又摸摸她的手,发现并没有发热。她松了一口气,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舒氏充满母性的关爱,让夏衿心里暖暖的十分受用。她仰脸笑道:“没事,大概是昨晚没睡好。”

第八十六章 分别(90粉红+)

舒氏叹了一口气,对女儿爱怜地道:“这阵子可把你累坏了。如今医馆那处有你师兄帮忙,你就别操心了,在家好好歇着吧。”

“嗯。”夏衿点点头。

她虽不把这点伤势放在心上,但小心点总没坏处。毕竟这身体还比较柔弱,不像她前世那般耐摔打。而且,她也得找个借口躲在房里,好偷溜出门去看那苏慕闲。

然而没等他们吃完饭,就有守门的婆子来禀:“老爷、太太,那边府的张管家来了,说老太太病了,让你们过去瞧瞧。”

一家人的动作都僵在了半道上。

舒氏看看夏正谦,没有作声。

夏祁却皱眉出声道:“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心里则暗自咆哮: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都躲到这里来了,还轻易地被找到。以后,就别想有清静日子过了。

夏衿望向夏正谦,想知道他是什么反应。

跟那边府上的瓜葛,说到底还是看夏正谦的。只要他心硬,那边就翻不出什么大浪;但如果他心里还念着什么孝道和手足之情,那这日子就清静不了。

那婆子看看夏祁,答道:“老奴不知。”

夏正谦夹菜的手顿了顿,便恢复了正常。他把那根青菜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之后咽了下去,这才道:“得的什么病?”

“听说张管家说,是中风。他说是昨晚发的病。吃了赵郎中的药没见好,所以想叫您回去看看。”婆子道。

昨晚?

大家都想起夏正浩来请吃饭,结果大家没理。直接搬家的事。莫非老太太是被这事气着了,所以中风了?

夏衿心里暗喜。这样就不用她弄脏她的手了。

夏正谦慢慢将手中的筷子放下,看向夏祁和夏衿,眼神有着从未有过的严肃与认真,问道:“你们说,我该不该回去看看?”

夏祁避开了夏正谦直视的目光,转过头来。看了夏衿一眼。

夏衿却明白,她与夏祁昨日的言行。太为过激,不符合这时代提倡的“仁”“孝”思想,肯定给夏正谦带来了一定的忧虑。

她自己无所谓,一来她的灵魂是成人。二来她来自现代,思想与古代不符很正常。可夏祁却不行。如果思想跟这时代提倡的东西相差太远,以后必然会成为这个社会的异端,他自己也会很痛苦的。

为了夏祁,也为了夏正谦的那一份心,夏衿决定以后行事的方式缓和一些。

她道:“去是自然要去的,否则被人传出去,有损您和哥哥的名声。”

夏祁犹豫片刻,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夏衿的意见。

夏正谦深深望了他们一眼,站起来道:“我去收拾医箱,你俩谁跟去。自己决定。”说着,走了出去。

“哥,你去吧。”夏衿道。

夏祁刚才的两个举动,都给她提了一个醒。虽然她灵魂里是大人,但身份还是夏祁的妹妹。如果她太过强势,势必会让夏祁成为一个只知道听她意见。看她脸色行事的人,而不是成为一个有主见的男子汉。她决定。往后家里的事情,尽量地让夏祁去做,而她,也该抽出空来,做她自己的事了。

“嗯,我去比较合适。”夏祁点点头道,还满含深意地朝她眨了眨眼睛。

夏衿立刻就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不由得笑了起来,刚才的那点担忧顿时烟消云散了。

夏祁这孩子,还是很肯动脑筋的。

她如果跟夏正谦去了,如果夏正谦治不好老太太,那她要不要出手呢?她昨晚都想去给那老太婆下药了,没理由还去救治。可当着夏正谦的面,出工不出力的事她也不好干啊。

而夏祁跟着去就没这担忧了。

夏正谦提了药箱过来,听说是夏祁跟着去,他也没说什么,只深深看了夏衿一眼,便直接掀了门帘出去。

夏正谦和夏祁前脚刚出门,夏衿便跟舒氏说她不舒服要睡觉,依着这个借口避开大家的视线,也换衣服跟着出了门,雇了辆马车往苏慕闲呆的地方奔去。路上还停下来买了些药、粥和一些生活必需品。

她昨晚带苏慕闲来的这片地方,叫塘西,远远的就闻到一股臭味。马车夫怕弄脏自己的车,走到一片脏矮的屋子前,便死活不愿意再走了。夏衿只得付了钱,双手提着东西慢慢往前走。

昨晚她来时,不仔细看还没觉得,现在白天走到这块,只觉得一片脏乱差。到处都是垃圾、苍蝇、老鼠,再加上湖水臭气熏天,这里已没多少人居住了。

把道路深深地刻在脑海里,只杀手最基本的活命手段之一。夏衿轻易就找到了昨晚的那间屋子。不过她没有马上进去,而是隐在暗处静静地呆了一会儿,看看四周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才走到门前,推门进去,破烂的门发出“呀”地一声异响。

门一开,夏衿就心感不妙:门后有人!猜想到可能是苏慕闲,她一个闪身欺到面前,手里那把锋利地匕首就顶在了他的脖子上。

苏慕闲被她这鬼魅一般的身手吓着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是、是我。”

夏衿收回匕首,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要不知道是你,这会儿你早已是个死人了。”

苏慕闲被她这话说得脸色发白。

夏衿满意地打量他一眼,笑道:“不错,还挺警觉的,知道做一下防范。我还以为大少爷你还躺在床上睡觉呢。”

苏慕闲脸上一红,将剑收起,然后对她肃然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姑娘昨日救命之恩。”

“行了。要不是曾有一面之缘,我也不可能救你。”夏衿道,将手里提的东西放在一张摇摇欲坠的桌上。

“一面之缘?”苏慕闲疑惑地抬起眼来。看向夏衿。

昨天晚上的见面实在太过惊悚,现在想起他仍脸色发红,心跳如鼓,而且当时又没有灯光,他神智也不清,自然没有仔细看清楚夏衿的脸。

此时这么一打量,他才想起。指着夏衿道:“你、你就是那个…那个救小乞丐的人?”

夏衿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一个陶罐递了过去:“这是肉粥。还热乎着,你先吃着。”又拿出一个葫芦,“这湖里的水不能喝,葫芦里是我给你带的干净水。”

“多谢姑娘。”苏慕闲感激地拱了拱手。也不客气,端起陶罐正要舀粥往嘴里送,忽然又想起什么,神情黯然然地道,“姑娘有没有我那小厮阿墨的消息?”

夏衿摇摇头。

那阿墨似乎并不是什么武功高强之辈,昨晚那样被追杀,想来已是凶多吉少。

这两人与她无亲无故,此事又与她无关,她自然不会冒着危险去打听那小厮的消息。能出手将苏慕闲救下。已是她大发善心的结果了。

苏慕闲一时情绪低落,端着那罐粥半天没有动弹。

夏衿也没理他,将自己提过来的一个大包裹打开。一一交待:“这是床单,一会儿你铺到床上。这是棉被,这包里是干粮。这小葫芦里是我叫人煎的药,还温热着,一会儿你喝完粥,把药给喝了。”

苏慕闲怔怔地看着那堆东西。好半天才抬起眼来,想要表示一下感谢。夏衿走到他身边道:“抬起手来,我给你拿个脉。”

夏衿精通医术,早在救治小乞丐时苏慕闲就已知道。

他没有多问,抬起手伸到夏衿面前。可待夏衿那纤细的手指搭在他手腕上时,他的脸没来由地红了起来。

夏衿收回手,面无表情地道:“把小葫芦里的药喝了,中午和晚上再吃两粒瓷瓶里的药,就没事了。”说着,她直直往外走。走到门边,她转过身看向苏慕闲,“萍水有相逢,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苏慕闲没想到夏衿毫无征兆地就要离开,而且是再也不来的架式,忙站起来急叫道:“姑娘,姑娘…”

夏衿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春日上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门里来,显得背光而站的她眼睛更加黝黑明亮。

“还不知姑娘高姓大名,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苏慕闲拱手道。

夏衿看向他的目光柔和下来。

他不谙世事,娇生惯养,她以为他叫住她,即便不是傲然许她名利让她留下照顾他,也会赧然恳求她的驻足。

然而他却一字不提挽留的话,只问她姓名,以求报恩。

他虽是豪门公子哥儿,却也有铮铮铁骨,甚有担当。

“我叫夏衿。”她道。

“夏衿。”苏慕闲轻念一遍,用力地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夏衿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她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更不是个多事的人。顺手救他,送他药,给他吃食,确保他能活着离开,这已是她所能做到的极限。至于他从何处来,要往哪里去,为何被人追杀,有没有去处,会不会再被捉住,这都不是她能管、也不是她想管的事。

世间需要帮助的人何其多也,她是个自私而淡漠的人,她只想走好自己的路。

第八十七章 烧仙草(求粉红)

一盏茶功夫后,她出现在了城南她租的小院里。她买来的下人,正遵照她的吩咐,采买了一些原料来,正在挑选枣子和豆子。她嘱咐了几句,便回了家。

夏正谦和夏祁竟然已从夏府回来了。他们正跟舒氏坐在厅堂里说着话。夏衿换了女装走进去,夏正谦也不问她去了哪里,只是道:“老太太她没什么大碍。”

夏衿点了点头。

夏老太太虽然五十多岁了,但面色红润,声音洪亮,身体健康得很。即便是被这事气着了,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借病唤夏正谦过去,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

夏正谦起身去了前面医馆,夏祁则跟着夏衿回到清芷院,汇报道:“老太太装得什么似的,用粉把脸涂得煞白,额上绑个布条,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她就没想咱爹是干什么的,一拿脉什么伪装都看穿了。偏她还毫无知觉,嘴里一个劲地哼哼,又数落爹不孝,说到了地下要把事情跟祖父好好说说。”

夏衿冷笑。

现在他们搬出来了,老太太拿捏不了什么。因为有罗家和宣平候府做靠山,她和夏正慎又不敢再作出什么过份的事。除了装可怜这一招,她就没什么手段可使的了。

夏祁接着道:“不过爹一直淡淡的,根本不理她。后来去了厅堂,大伯和二伯说了很多劝解的话,爹爹仍是一声不吭,由得他们自己说自己的。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你没看见,大伯气得脸都白了,却又不敢骂咱们。那憋气的样子,要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夏衿点点头。夏正谦这表现就对了,倒没让她失望。

“你找二姐打听了亲事的事没有?”她问道。

在去之前,她悄悄拉过夏祁,叫他向夏袗打听议亲的事。那个府里,她知道夏祐和夏袗都是好的。

“打听了。”这么重要的事,夏祁怎么可能忘记?“二姐说。这阵子为了我们这房的事闹得不可开交,老太太哪里有精力去给四姐议亲?更不要提咱们的亲事了。妹妹放心。没这回事。”

夏衿朝正院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没想到,舒氏那么老实的人也会在她面前耍心眼。

“行了,我知道了。”她道。

虽然有些不高兴,但她倒也没太生舒氏的气。舒氏没巴望她攀个高门第的亲事。而是一心给她找个对她好又没有难缠长辈的人家,也算得是个好母亲了。再说,她这一出,也算是给夏衿提了个醒,好做些防范。

“妹妹,你放心,春闱的时候我一定考个秀才回来,让那些小瞧咱们家的人看看。你议亲的事,我也会跟娘亲说说让她推迟的。现在咱们家什么也没有。议亲能议出什么好人家来?等我考上了秀才,爹爹的医馆也声名雀起,到时候还怕没好人家上门来提亲?”

虽然这番话是夏衿暗示过的。但夏祁现在能这么说,她仍然十分高兴。她也不是天生的女强人,她前世可谓是被逼着走上杀手道路的。今世能有个给力的哥哥可以依靠,也是十分幸福的事。

“嗯嗯,那拜托哥哥了。”夏衿道,“我现在只想让咱们家的日子红火起来。不想早早地嫁人。”

夏衿被“拜托”两字一激,立刻拍着胸脯道:“放心。有哥哥在,绝不让娘胡乱将你许人。”说着,便出门准备去找舒氏。

昨天失血过多,即便夏衿强悍,终是有些扛不住。好在当初她以认药的名义,让夏祁帮她买了不少的药材,基本上把治伤的药材都备齐了。她开了个方子抓了药,让菖蒲偷偷拿去煎了,喝了药睡了一觉,下午的时候脸色便好看许多。

菖蒲进来,看夏衿醒着,正倚在床上看书。她轻声禀道。“姑娘,我爹回来了。”

“哦。”夏衿放下书,起身穿了衣服,去到外间处坐下,“快快叫他进来。”

不一会儿,菖蒲便领着一个四十来岁风尘仆仆的男人走了进来。

菖蒲的爹,名叫鲁良,三房还没分出来时,就被夏衿派了出去,去赣省和桂省替她寻找一种植物。

“鲁良请姑娘安。”鲁良进来后先给夏衿行了一礼。

“鲁大叔快莫多礼。”夏衿虚扶一把,眼睛盯着他提在手上的一个袋子问道,“我叫你找的东西,可有找到?”

鲁良打开那个袋子,从里面掏出一把枯紫色的茎干,递到夏衿面前:“姑娘,您看看,您让小人找的,是不是这种草?”

夏衿接过干草,细细辨认,发现那茎干是由边缘有锯齿的卵圆形叶子晒干而成;她又将茎干放到鼻子前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蒮檀味扑鼻而来。

她记得《本草纲目拾遗》里有一篇《仙人冻》,说“一名凉粉草,出广中,茎叶秀丽,香犹蒮檀,以汁和米粉食之止饥。山人种之连亩,当暑售之。…夏取其汁和羹,其坚成冰,出惠州府。疗饥泽颜。”

这文里所说的“仙人冻”,即是后世由台省兴起而后风靡各地的烧仙草了。

夏衿租那个铺面,又买了几个下人,便准备在临江城里卖烧仙草。她相信,仙草的苦香弹滑,红豆的绵软,小枣的甜美,芋圆的滑糯融合在一起的仙人珍馐,既然那么受养刁了味蕾的现代人的喜爱,没有理由不征服古人的心。

鲁良见夏衿不说话,在一旁又道:“小人见当地人用这个汁水跟米粉和在一起,就成了冻糕状,就跟姑娘您说的一样,而且他们也叫它仙人草。”

她点点头:“应该是了。你拿出一小撮来,弄成粉,叫菖蒲娘照着当地人的做法,做出一碗冻糕我瞧瞧。”说着她又道,“悄悄的做,莫让人看到。”

鲁良应声去了。

菖蒲好奇地问:“姑娘,您叫我爹找这种仙人草,有什么用处?”

夏衿一笑:“它既能做吃食,也是一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