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这亲事是曼姐儿自己请求的,她直言要嫁给你哥哥,并不赞成跟闲哥儿的婚事,你们知道此事只会对她更好,不会心存介蒂。二来…”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望向夏衿的眼神满是笑意:“苏慕闲那孩子拒绝了我们的提议。他说他心有所属,不能娶曼姐儿。”

夏衿心里一跳,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她赶紧低下头去。

她发现这段时间她特别容易脸红,这真不是一件好事。她的情绪为何不受控制了?

“这也是我不给罗夫人做媒的原因。”宣平候老夫人继续道,“闲哥儿那孩子可怜,明明父母双全,却从小在寺庙长大。好不容易长大被接了回来,父亲病死,母亲和弟弟为了私心竟然派人追杀他。如今偌大一个武安候府,只有他一个主子和十几个下人。我这心啊,想起他就觉得心疼。”

她伸出手,慈爱地抚着夏衿乌黑油亮的头发,问道:“这两桩亲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说给我听听。虽说这事由你父母作主,但罗夫人和闲哥儿跟我都关系匪浅,你又是曼姐儿未来的小姑子。知道了你的想法,我也好提前预防一下,免得闹出什么不愉快来,大家都下不来台。”

第二百三十九章 父母到了

她本以为会在夏衿脸上看到低头的娇羞,一如其他女孩儿一样。然而夏衿眉头微蹙,如墨的眸子直直地望着她,倒是让宣平候老夫人怔了一怔。

“对不住,老夫人。”夏衿黑白分明的清澈眸子里,一片坦然,“我现在还做不出决定。或许说…”她顿了一顿,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在罗公子平安回来之前,我不能做决定。”

她抬起头看向别处,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不知罗夫人跟你提起过没有,罗公子是为了想要娶我,不同意郑家那门亲事,才去的边关。他在边关出生入死,我却…”

她低下头去:“我如果在这时候跟别人订亲,会良心不安的。”

宣平候老夫人的脸上慢慢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抚了抚夏衿的头发,眼里的慈爱比刚才更盛:“我总算没有看错你。”

她叹了一口气:“闲哥儿是我的侄孙,又是可怜孩子,所以我帮他说话。但骞哥儿一介书生,却能上战场,英勇杀敌,作为将门女人,我打心眼里喜欢他、佩服他。两个都是好孩子,你选哪一个祖母都祝福你。只是现在,确实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我明白,谢谢老夫人。”夏衿感激地道。

她终于知道宣平候老夫人为何要插手此事了。她不是真的好奇她想要嫁给谁,而是因为罗夫人把这事提到日程上来,明日就提亲,宣平候老夫人担心她被陷入被动,所以提醒提醒她,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选苏慕闲。会让知情的人觉得她凉薄。毕竟罗骞是为了她去的边关。那边出死入生,沐血奋战,这边她去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像什么话呢?可选罗骞,在长辈们看来也是极不妥当的。因为谁也不知道罗骞在边关会怎样。如果死了,她就成了望门寡;要是残了,她就得伺候他一辈子。不管是哪一种。她的人生都摆满了杯具(悲剧)。

在回答宣平候老夫人的时候。她倒是没想那么多。如果她真的喜欢罗骞,非他不嫁,即便他残了。她也愿意嫁给他一辈子;如果他死了,她也会为他守孝三年。所以宣平候老夫人顾虑的那一点,她从未考虑过。

可是她对罗骞的喜欢并未到那地步。因为担心在感情上受伤害,她总是把自己龟缩在硬壳里。感觉到罗骞对她的深情。她曾试探性地把触角伸了出去,想要尝试爱一回。但随即罗夫人反对。两人成亲的希望渺茫,她立刻就把触角缩了回来,将感情抽离,在接下来的相处中她始终很理智。

所以后来分手时。她并不觉得痛苦。

在其他事情上她杀伐果断,但在感情上,她从来不是个勇敢的人。前世父母的婚姻留给她的阴影太深。重生到对女性更为苛刻的古代。她不得不更加小心。

而对于苏慕闲,从以为他想娶她只是因为负责任或是报恩。到感觉到他是真心喜欢她,这其中经历了一个过程。确定他是喜欢她,她才认真的考虑是否可以嫁给他。而这时候,罗夫人却带来了罗骞为了她去边关的消息…

她暗叹一声,收回思绪,站起来对宣平候老夫人敛祍一礼:“如果老夫人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去吧。”宣平候老夫人也站了起来,“别发愁,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我可是一直把你当亲孙女看的。”

“多谢老夫人。”

待夏衿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里屋里才出来一个人,却是事先躲在里间的岑子曼。

“怎么样?这下放心了吧。”宣平候老夫人对她嗔道。

“放心?”岑子曼睁大眼睛望着自家祖母,“为什么放心?她又没选表哥。”

宣平候老夫人摇摇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想来连夏衿她自己都没明白自己的心。她在临江的事,我都知道,也听你表哥提起过一些;这段时间我也注意观察过她。明知给皇上治病会有许多麻烦,一旦治不好就会有杀身之祸,但她仍出手给皇上治了,而且治好后并不提要求,可见她是个侠义心肠,淡泊名利之人。这样的人,如果她真想嫁给罗骞,战场上的危险根本不在她的考虑之列。她是个聪明人,一定知道这时候答应下罗家的亲事,要比等罗骞功成名就后回来再答应要强,起码罗夫人对她的态度就会好很多。但她没有!可见,她并不想嫁给罗骞。”

“那这么说,她喜欢的是表哥了?”岑子曼喜道。

宣平候老夫人摇摇头:“这倒不一定。这孩子对待感情太理智,不是那等看到别人条件好,又愿意娶她就动心的人。你表哥想要抱得美人归,还得继续努力。”

“不管怎么说,这对表哥来说也是个好消息。”岑子曼说着就要跑出去,“我写信跟表哥说一下。”

“曼姐儿。”宣平候老夫人一把拉住她,“这件事,你别插手。”

“为什么?”岑子曼不乐意了,“我觉得她嫁给表哥比嫁给罗公子好。那罗夫人以前可是嫌她门第低,配不上她儿子。现在有求于她才对她好。往后成了亲,还不知道怎样搓磨她呢。”

“你跟夏衿也相处这么长时间了,应该知道她是个极明白极有主意的人。跟谁成亲、不跟谁成亲,这件事你还是让她自己想清楚的好。否则以后夫妻俩不和睦了,她没准会在心里埋怨你。毕竟你以后是她嫂嫂,是一辈子都避不开的实在亲戚。不比朋友,不喜欢了,可以少来往或是不来往。”

岑子曼嘟了嘟嘴,没有说话。

“好好听祖母的话!祖母还能害你不成?”宣平候老夫人拍拍她的手。

夏衿出了宣平候老夫人所居住的正院,就要去书房叫夏祁,好一起去夏宅看看,就听岑府下人来报:“夏姑娘,夏老爷和夏太太到了。刚进大门。”

“啊?这么早?”夏衿一阵惊喜。

从四十里铺到京城虽不是很远,坐马车最多一个时辰,但进了城后还得再走半个时辰才能到宣平候府,算算时间,她以为父母定然得中午才能到呢。

却不想这会子就到了。

她忙转了个方向:“我去迎迎他们。”

夏祁所住的外院离大门近,待她走到外面时,夏祁已跟夏正谦、舒氏一起往里走,到了二门处了。

萧氏听得下人禀报,也迎了出来。

夏衿只得挽着舒氏的胳膊,听她们寒喧。

“院子早已给你们准备好了。那个院子面积够大,旁边带着两个小院。如果祁哥儿和衿姐儿想要搬过去跟父母住,也是使得的。”萧氏道。

“这个…”舒氏转头看向夏衿。

“不用了伯母。”夏衿笑道,“我们的宅子都收拾妥当了。择日不如撞日,待我爹我娘给候爷和老夫人见了礼后,我们就一起搬到那边去。”

萧氏跟宣平候老夫人婆媳相得,早上罗夫人请宣平候老夫人保媒的事,她也是知道的。如果夏家不想允婚,夏家夫妇和罗夫人住在一个宅子里,便多有不便。再说,她还想在丈夫出征前把夏祁和岑子曼的婚事订下来呢。夏家夫妇住在岑府里,议亲就不方便了,容易让人误会夏祁要入赘岑家。

“来日方长,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她爽快道。

宣平候岑毅和世子岑长安都在军营里,家中只有女眷。但两家马上就要成为亲家,此时也就不用避讳那么多,萧氏直接将夏家夫妇带到了正厅。

宣平候老夫人早已得了下人禀报,到那里等候着了。

双方又是一阵见礼寒喧,夏家夫妇送上临江土仪,这才到了萧氏为他们准备的院子梳洗歇息,准备吃过午饭就过夏宅去。

“爹、娘,我要跟你们说一件事。”夏衿待父母梳洗出来,便将岑家欲要把岑子曼许给夏祁的事跟他们说了,道,“明日候爷和世子就要出征了。老夫人想在他们出征前把哥哥和阿曼的婚事给定下来,免得他们挂心。你们觉得呢?”

夏正谦和舒氏听了又惊又喜,同时又觉得不可思议。

舒氏疑惑地问:“这事…真的能行?咱们家的门第,配不上岑姑娘吧?”

这可是候府的嫡女呀,多尊贵的身份!这样的人会嫁给夏祁?他们倒不是说自家儿子不好,而是当初罗家不过是六品小官,就觉得夏衿只配给罗骞作妾,白通判一个庶女许给夏祁,就觉得是天大的恩赐。这巨大的反差,实在让她实在不敢置信!

夏衿转头看了夏祁一眼,见他点了点头,便将猎场上的事和彭家退亲的事说了一遍。关乎夏祁的终身大事,这些事是不能瞒着夏正谦和舒氏的。

当然,彭家疑似谋反的话她没有说。

听完事情的始末,舒氏才松了一口气,对夏祁道:“虽然岑姑娘订过一轮亲,又是这样才嫁给你。但可不许你看轻了她去。金尊玉贵的候府大小姐,即便退了亲,名声受损一些,但过了这阵风声,凭岑府的权势,再为她选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是不成问题的。她能答应嫁给你,岑府上下也同意这门亲事,绝不是情势所逼,而是他们看重你的缘故。你可要好好对待她。要是让我知道你有一点轻慢之心,我是饶不了你的。”

夏祁唯唯称是。

廊下,静立着的一个婆子轻轻下了台阶,往宣平候老夫人院里去。

第二百四十章 邵家也到了

夏衿好不容易等舒氏从夏祁的婚事上平静下来,准备跟她说说罗夫人提亲的事,好作个防备,却不想还没开口呢,就听到有丫鬟进来禀道:“罗夫人听闻夏老爷、夏太太到了,便说过来看一看。不知夏老爷和夏太太这时是否方便?”

“罗夫人?”舒氏和夏正谦面面相觑。

“怎么了?”夏衿见他们表情怪异,忙问道。

“你上京没两天,罗夫人就冲到家里来,说罗公子留书离家,去边关从军去了。她问你在哪儿,我们告诉她你被宣平候老夫人接到京里来了。没过几天,她便也上京了。”舒氏说着,关切地看着女儿,“怎么,她到了京城一直住在宣平候府?她对你有没有怎么的?”

夏衿听这话里的透露出来的信息,问道:“她那天冲到家里去,是不是又对你们恶言相向了?”

舒氏叹息道:“她就这么一根独苗,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这一下去了边关,死生难料,情绪激动在所难免。都是作母亲的,我能理解她的心情。”

她说着,试探地看向夏衿:“怎么听罗夫人说,罗公子去边关,是为了你?”

说起这事,夏衿颇有些烦躁。这“为了她”三个字,跟一座大山似的压在她的心口。要是罗骞在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这座山就得压她一辈子。

在她看来,罗骞去边关,并不全是因为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罗夫人强迫他接受郑家的亲事。但这话她不能说,否则就是没良心。

“您还是赶紧让丫鬟回复罗夫人吧。她还在那边等着呢。”她避而不谈。

都是临江来的,又同在一座宅子里,一会儿吃饭没准还会碰面。罗夫人既主动传话拜访。夏家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让她过来吧。”舒氏对丫鬟道。

趁丫鬟去传话的功夫,夏衿赶紧把罗夫人来京后的事拣要紧地跟父母说了,末了道:“她大概认为只要咱们两家口头把亲定下来,就代表了她的诚意。到宣平候爷把这消息传过去,罗骞就会高兴地跑回来成亲,所以急着在候爷出征前把亲议定。她现在急急来拜访,没准就是说这件事。”

“那你的意思是…”舒氏看着女儿。

现在她生活顺遂。唯有一双儿女的婚事让她操心。一进京就听到岑子曼这么一个大喜讯。这会子如果夏衿的亲事也议定。那真的算得是双喜临门了。她这一辈子,就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了。

罗骞能为女儿去边关,这一举动立刻就俘获她这丈母娘的芳心。夏衿要是愿意嫁给罗骞。即便觉得罗夫人这个婆婆不好,她也会同意这门亲事。

“你就说长幼有序,总得待哥哥议了亲,才轮到我。这事不着急。”

听得这话,舒氏明显一愣。夏衿这话说得委婉。但拒绝的意味还是很浓。

待要问清楚夏衿是怎么想的,门帘一掀,一个丫鬟进来禀道:“太太,罗夫人已经到了。岑府的丫鬟引她去了偏厅。”

舒氏只得起身。整了整衣衫,去了偏厅。

夏衿才得空闲,跟夏正谦聊了聊别后情形。给皇上治病的事。对于别人是秘密,但在亲人面前。夏衿并不想隐瞒,否则御赐的宅子和田地就说不清来源。

“盅毒?”夏正谦听了,大吃一惊。上下打量夏衿,仿佛不认识这个女儿似的:“连盅毒你都能治?你那个师父,还真是厉害!”

“嗯,是挺厉害。”夏衿附和一声,又把邵家的事跟夏正谦说了。

“不管是不是你师父的家人,至少他们忠君爱国,又是被人陷害的。你帮他们一把,也是应该。”夏正谦说着,心里无限感慨。

在夏衿显露了她的医术后,夏正谦便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不凡。但他以为夏衿最多会在临江成为名医,从未想过她能来京城给皇上看病,把御医都束手无策的病给治好了,还得了许多赏赐,还将宣平候这种人都没法办的事给办妥了。小小年纪,以区区女儿之身,却做了许多男人终其一生都做不到的事情。有女如此,夫复何求?

“祁哥儿,你这段时间有没有松懈?”他关心起儿子来。

夏衿原以为舒氏和罗夫人的这次谈话会比较久,准知道舒氏只出去了一盏茶功夫,就回来了。

一进门,她就对夏衿道:“罗夫人过来什么都没说,只问了一下途中是否顺利,聊了一会儿临江的事。然后留下两包燕窝她就离开了。”弄得她很莫名其妙。

“她不提最好。”夏衿倒松了一口气。

因夏正谦和舒氏两人旅途苏顿,岑府的午饭并未铺张。夏正谦由岑子曼的大哥接待,把饭开在了外院;舒氏则跟岑府女眷、罗夫人一起在内院吃饭。

“你们要结为亲家?”罗夫人在席上听到萧氏和舒氏谈话,得知岑家要把岑子曼嫁给夏祁,不由得大吃一惊,说话都不利索了,“这、这怎么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宣平候老夫人淡淡地看她一眼,“我们家可没有门第之见。只要孩子好,比什么都强。”

罗夫人总觉得宣平候老夫人这句话是在敲打自己。她脸上火辣辣地有些发烧。

想起岑子曼和夏祁,再想想罗骞和夏衿,她暗自叹了一口气,心里颇为后悔。

夏祁能娶岑子曼为妻,在门第上就不能算寒微人家了。要是当初她能答应罗骞娶夏衿,现如今就能跟岑府成为实在亲戚了。最要紧的是,儿子也不会跑到边关去,生死不知…

“老夫人、老夫人…”一个丫鬟嘴里嚷嚷着跑了进来。

宣平候老夫人放下箸子,斥道:“有话好好禀,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丫鬟连忙诺诺。

“什么事?”宣平候老夫人这才问道。

“候爷让奴婢来给老夫人和夫人报个喜讯,说邵将军一家已进京了。”

“真的?”宣平候老夫人很是惊喜,问道,“他们现在在哪儿?”

“已入宫面圣去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信

舒氏不知邵家是什么人,她也不关心。见宣平候老夫人这边有客人要来,她吃过饭后,就要告辞离开。

宣平候老夫人也知道,夏衿对邵家的大恩,不是轻飘飘一声“谢谢”就能报答的。邵家的人即便是回来了,也得先梳洗一番,然后带上礼物,登门拜谢,才显得尊重。以后更是要把夏家当亲戚来往,方是正理。所以她也不挽留,让萧氏和岑子曼送舒氏到了大门口,跟夏正谦和夏祁汇合。

“娘,我送夏夫人和阿衿她们过去吧。”岑子曼舍不得跟夏衿分开,悄悄跟萧氏耳语。

萧氏瞪了她一眼,转头对舒氏笑道:“我们就不多送了。待明儿你们安顿好了,我们再去府上拜访。”

目送夏家的马车离开后,她才得空训斥女儿:“你的亲事,咱们两家都议定了,只等择吉日下聘礼。这时候你不说避避嫌,还跟着一起去夏家。你就不怕别人嚼舌根呀?”

岑子曼嘟了嘟嘴:“哪怕我什么都不做,外面还不是有流言?阿衿在我这里住那么久,我都习惯跟她在一起了。她这一走,我心里空落落的,一个人呆着好没意思。”

萧氏瞅了瞅女儿,脸上似笑非笑:“要不快些把你嫁过去,以后你就跟她又住一个宅子了?”

岑子曼脸上飞起两朵红云,跺着脚道:“啊呀,人家跟你说正经事,你干嘛打趣人家!”说着转身飞快地跑了。

“唉,女大不中留啊。”萧氏在后面慢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跟在她身后的赵嬷嬷凑趣地接话道:“也是姑娘选了个好人家,即便出嫁了,夫人也不用担心。那夏家太太一看就是个极和善的;小姑子又跟姑娘好得跟亲姐妹似的;夏公子也一表人才。性情温和,对姑娘也极好。姑娘出了嫁,也必是跟在娘家差不多。”

这话萧氏十分爱听:“今天见到夏家夫妇,我就一直在心里感慨曼姐儿是个有福气的。彭家是个大家族,还是个,最是迂腐讲规矩。曼姐儿的性子既直又憨,去了彭家。暗地里还不知怎么遭罪呢。夏家人口简单。关系又和睦,再合适曼姐儿不过了。她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是啊是啊。那夏太太,说话柔声细气的。对我们下人都极和气呢。有这样的婆婆,姑娘只是多一个人疼爱而已…”这些管事嬷嬷们一路奉承着,陪着萧氏进了二门。

菖蒲和薄荷是跟着舒氏一块来的。不光她俩,连她们的家人也一块来了。先前夏衿忙着跟父母说话。忙着陪母亲跟宣平候老夫人见礼寒喧,直到上了马车。才有空跟两个丫鬟说话。

“姑娘,这是罗公子托奴婢给你带的信。”菖蒲见车厢里除了夏衿和薄荷,再没别人,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塞给夏衿。

夏衿怔了一怔,这才接过信拆开来,将里面的一张信纸展开。

“衿儿惠鉴:忽闻汝上京。晴天霹雳,如失魂矣。混沌几日。终决定上边关投军。如吾胜归,或能达成心愿,与汝有再重聚日。望善自保重,至所盼祷。骞顿首于灯下。”

信写得很短,寥寥几语。里面没有情深似海,没有海誓山盟。但夏衿却读出了罗骞于这十几个字后隐藏的无奈。

他这封信写在她上京后。那时候罗夫人已为他定下郑家女。他作为已有未婚妻的男子,不能对她再倾吐相思,也不能跟她盟约,让她等他归来。所以只能写这么些话语,传达深藏在他心底的意思。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将信纸撕成几条,再装进信封里,递给菖蒲道:“一会儿把它烧了。”

菖蒲被她这一行为惊得目瞪口呆,口吃地道:“姑、姑娘,为、为什么把它撕了?”

“留着它干嘛?被人发现,又是一场麻烦。”夏衿淡淡道。

菖蒲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可不是么?夏衿是个未婚的年轻姑娘,身上留着一个非血缘亲属关系的男子的信,而且信中语言暧昧,这算怎么一回事呢?要是被人知道,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不要说罗骞能不能回来娶自家姑娘还是未知,即便他俩真能终成眷属,这种私相授受的行为,也是个把柄,以后婆媳不和了,没准罗夫人就会拿来羞辱自家姑娘一番。

这封信,还真是留不得。

“姑娘,奴婢…”菖蒲羞愧地低下头,嘴里嚅嗫着不知该说什么。

“行了,我又没怪你。”夏衿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当然知道菖蒲为什么会这样。小姑娘对爱情总是怀着满心的幻想与憧憬。像这种,一个男人为了个女人,不惜抛却自己的一切,上边关杀敌,博取功名的行为,听起来是那么的令人感动。即便是心冷如她,在听闻这个消息时,不也深深动容,有过一时的彷徨动摇么?

在菖蒲想来,她跟罗骞是有感情的,只是因为罗夫人的反对才不能在一起。如今罗骞为了她上了战场,她定然会感动得痛哭流涕,发誓一定要等他回来。即便他不能回来,她也会抱着他的牌位与他成亲,这才是完美的爱情故事,不是么?

王子与公子结婚了,但这不是故事的结局,这仅仅只是故事的开始。

为了她,或许说为了自己,罗骞一怒之下去了边关。可是这一去之下,他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内疚,会不会担心母亲的身体呢?答案是肯定的吧?

既对母亲愧疚,等到他跟她成了亲,一旦遇到她跟罗夫人有冲突,他定然会劝她多忍忍,不要跟长辈计较吧?理由是:他都为了她上战场了,她就不能为了他多忍忍,包容一下他的母亲吗?

小事忍忍。大事呢?一次忍忍,两次三次呢?

罗夫人又是个性子固执且脑子糊涂的。

想想那画面,她就不忍看。

她重活一遍,不是来作低伏小,委曲求全的。

恣意畅快,快意恩仇,才是她的风格。

话说到最后。仍是那一句话:她对罗骞。当初仅仅是心动,还没情深到不能自拔、非他不行的地步。

看菖蒲仍是不安,她干脆换了个话题:“对了。董岩一起来了没有?”

“来、来了。”菖蒲说话仍不利索,说完这句话,脸竟然还红了起来。

“呃。”夏衿一愣,随即似笑非笑地看着菖蒲。“莫非我不在临江的日子,你跟董岩发生了什么事不成?”

董岩跟菖蒲?倒是很好的一对呢。以后一个在外帮她打理生意。一个在内帮她管家,再好不过了。

菖蒲的脸顿时红得要滴出血来。

薄荷见状,在一旁边抵嘴笑道:“不是在临江,而是在来京的路上。姑娘您不知道。路上董公子病了,菖蒲姐姐…”

“啊,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菖蒲不敢跟夏衿怎样。但对薄荷却没那么多顾及,扑上去就去捂她的嘴。脸上的红晕都蔓延到耳根去了。

夏衿刚刚因罗骞的信带来的一点郁卒,被这消息一下驱散到九霄云外去了。她在一旁笑道:“菖蒲,你要真对他有意思,赶紧来求你主子我呀。我心情一好,没准就把你指给他了。”

“姑娘,您也来取笑奴婢。”菖蒲一向稳重,现在被夏衿臊得直跺脚,一副小女儿娇态。

三人正笑闹着,车窗被人敲了两下,夏祁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妹妹,到了。”

大家这才发觉马车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

“走吧,回家。”夏衿起身,率先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