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就这么一件事,你们知道就行了。别外传。”邵老太爷摆摆手,“都回去吧。”

大家对视一眼,都站起来告辞离开。

回到自己的院子,舒氏和夏祁在厅堂里等着他们。夏正谦见妻子担心,只得把事情跟她说了一遍。

“相公,皇上不会把衿姐儿派到边关去吧?”舒氏这话一出口,把自己吓了一跳。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夏正谦也吓了一跳。看看夏衿,然后用十分肯定的语气道:“不会的。太医院有那么多御医呢,他们拿着朝庭的俸禄。自然要为朝庭尽忠。咱衿姐儿只是一闺阁小姑娘,又没拿朝庭一文钱,有事了,总不可能让她冲在前面。要真这样。朝堂上那群大老爷们还不得羞愧至死?”

舒氏觉得这话十分有道理,放下心来。拍拍胸口道:“那就好,那就好。”

夏衿却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夏正谦这样说,是还没认识到霍乱的可怕。如果一般疾病。派御医去治治就行了。但要真是霍乱,在大军中肆虐并蔓延开来,恐怕得天下大乱。到时候她想躲都躲不过去。该她做的事总得她去做。

她现在只等着御医从边关传回消息,确定那到底是不是霍乱。然后她就需要做选择。是要冒着生命危险主动上前,还是等病情不可收拾了再被朝庭点将。

回到院中,她叫来鲁良,拿出上次做出的瓷针筒:“你去订做三百套这个。”

古代能工巧匠的聪慧是无穷的。只要肯花钱,“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的瓷器针筒,也能显现出玻璃针筒的特点。

至于针头,则是用最细小的竹管做成。虽再细的竹筒也要比现代钢针大一些,但遇着人命关天的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边关不停传来坏消息,御医已确认是霍乱,却控制不了局面。朝庭不停地派遣御医前去,大军把得病的人放在半路,没病的人继续前行,这样的隔离也没能阻止那场瘟疫的肆虐,死的人越来越多,而北凉国的攻打却越来越凌厉,阴影笼罩在京城上空,岑子曼已有几天没派人约她出去逛街了。

夏衿自认是个凉薄的人,但听着这些消息,她仍会心里不安。对于瘟疫,她总比这些古代要了解得多些。眼睁睁地看着年轻的士卒死去,甚至是她认识的罗骞、岑云舟或岑家别的人也丧命于瘟疫之下,她却坐在家里什么事都不做,她心里总觉得不安。

但她真能阻止这场人类的灾难吗?这种病传染性那么强,她这一去,可能就永远回不来了。

好不容易重活一次,还没能好好谈一场恋爱,成了回亲,做一回母亲…她不是圣母,她拯救不了苍生。

这两念头不停地在脑中纠结,她终于忍不住,跑去对夏正谦道:“爹,你说我要不要去边关看看?”

即便要去边关,也不能她直接去找太后提出,总得先通过家人,然后由邵老太爷向皇上提出,再由朝庭下旨。所以夏正谦和舒氏这一关,她是不能绕过去的。

再说,如果宫里下了旨,舒氏这里却死活不让她去,这个欺君或抗旨的罪就大了。

一向忠君为国的夏正谦,这一次却把脸沉了下来:“胡闹!你别以为治好了几个病例,就以为医术天下第一了?那些御医,他们在这方面的经验哪个不比你强?再说,你一个小姑娘强出头,让那些大老爷们的脸往哪儿搁?你这请求一递上去,咱们就得成为众矢之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后院里看书绣花吧!”

说着,赶苍蝇似的朝夏衿挥挥手。

舒氏也哭天抹泪地劝阻她。

父母既不同意,夏衿告诉自己不是她不愿,而是不能。心情平静了一些,乖乖地回了自己院子。

邵老太爷每日上朝,回来时都是肃穆着脸,并未再叫夏衿去正院;岑子曼后来还是约了夏衿出去逛街,绝口不提边关的瘟疫,只是脸上再也没有以前那种开朗甜美的笑容。

夏衿心里的天平又一次摇摆。

一天晚上,夏衿睡得正香,猛地一个激凌坐床上坐起来——她感觉有人跃上了她的屋顶。

坐在床上感觉到那熟悉的呼吸频率,她穿戴整齐,开门出去,右脚一点地,也跃上了屋顶。

苏慕闲正坐在那里,姿态端正,眼睛凝视着远处,不知要想什么。

夏衿没有出声,走到他旁边,轻轻坐了下来。

苏慕闲这才转过头,朝她望来。

两人四目相对。

一段时间没见,苏慕闲似乎又成熟了许多。那双从前能一眼看到底的清澈眼眸,此时已成了浩淼的大海,深邃难懂,在月光下闪烁着复杂的光辉。他胡子拉碴,面庞消瘦,倒更显男子汉气概。

此时他看向夏衿的目光很复杂,复杂到夏衿辩不清他想要表达什么情绪。

她沉默着,等着他开口说话。

“今天…”他开口了,声音嘶哑,“太后和皇上争论了许久,为了你。”

“是为了疫病之事?”夏衿轻声问道。

苏慕闲点点头:“太后想派你去看看,皇上不同意。他说一群大老爷们闲着,整日在朝堂上喷口水,却派一个小姑娘去疫区送死,他这做皇帝的都没脸见天下子民。”

夏衿对那只有一面之缘的皇帝大生好感。

“争论的结果呢?”她问道。

“这天下,是皇上的。”苏慕闲的声音越发的低沉。

他转过头来:“不过你也要做好准备。没准太后还是会叫你进宫,向你询问疫病之事。”

“你说…我要不要去?”

苏慕闲没有说话,凝视着夏衿,半晌方道:“问你的心。你想去,我不会阻止你。”

夏衿静静地跟他对视一眼,转过头来,看向天边的一轮明月,没有说话。

微风轻拂,一片树叶飘落到她的头上。

苏慕闲很自然地抬起手来,从她头上拿下那片叶子,扔到旁边去。

“夜深露重,回去睡吧。”他声音轻柔。

“好。”夏衿冲他一笑,站起来跃下屋顶,回了自己房间。

苏慕闲却没有马上走,而是在屋顶上又坐了片刻,这才起身离去。

苏慕闲是御前侍卫,把太后和皇上的谈话内容泄露出来,是杀头大罪。虽他没说,夏衿却不是无知少女。这件事,她没有任何人提起。只是加紧了手头的药剂工作。

过了两日,太后果然派了宫女来,宣她入宫。

太后所住的宁寿宫,跟原来她去看诊的皇上住的宫殿大不相同。大概是寡居之人害怕寂寞,面积宽大的宫殿,被各种摆设和帷幕分割成一个个使用区域,虽然繁琐,却不显得杂乱。

太后比起她见过的那次来,精神许多,面容也仿佛显得年轻一些。

她对夏衿态度极为和蔼,给了她一个座位,又关切地问她跟邵家的关系,寒喧了好一阵,这才道:“边关的疫病,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民女曾听祖父提及。”夏衿道。

“那不知你那师父,对这病有没有了解?知不知道应该如何防治?”

夏衿点点头:“提过一些。不过这病很复杂,并没有什么特效药。只能出什么症状就治什么,别无他法。”

听得这话,太后很是失望:“哀家是担心这大军还没走到边境,就全病死了。没有了他们守卫边关,北凉国的大军打进来,咱们也没有好日子过。”

说着她叹了一口气,又对夏衿笑道:“不过这是朝堂上大人们的事,哀家宣你来,也只是想问问你对这病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并无他意,你不要担心。”让宫女拿出几匹宫锦,送夏衿出去。

第二百五十五章 请缨

夏衿原还以为太后宣她来,是要她去边关的。却不想竟然只字不提。她想想边关的情形,如果情况再糟糕下去,即便她不主动,太后也会派她前去查看的。而且这种事自然是越早治疗越好,到后面,瘟疫大范围蔓延开来,便是神仙都救不了。

她站在原地,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对太后道:“如果边关那边需要民女,民女可以前往。”

太后的眼睛顿时一亮,看向夏衿的目光跟刚才全然不同。刚才她态度虽然和蔼,目光却淡淡的;这一会儿满眼都是赞赏。

“我辈女子,就应该像你这样。国家有难时,有智出智,有力出力;而不是躲在男人身后,只享富贵太平。”她道,“你很好!”

夏衿倒不曾想能在古代遇上一个女权主义者。不过想想太后的经历,却也释然。能在后宫维持自己的地位,扶持儿子上位,又在皇帝病危时保持朝堂安宁,太后自然不是个平凡女子。

“不过,这事我还得跟皇上商议。如需你去边关,定会为你的声誉和安全考虑周全。”太后又道。

“多谢太后。”夏衿施了一礼,缓缓退了下去。

这件事既跟太后提了,没准什么时候旨意就会下来。再瞒着邵老太爷,自然不好。

夏衿回家后,便派人去上房探听着,等邵老太爷一回来,她就去了上房求见。

“什么?你主动求去边关?”邵老太爷听了她的话,大吃一惊,惊讶过后,就是大加赞赏。

他平生立志保家卫国,爱国忠君。虽受冤被流放三十多年。但知是外贼蛊惑,心中并无太多怨气,一心只盼国家强大。他这样的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自然也最赞赏英雄气概的人。然而活了六十来年,除了军中几个气味相投的好汉,并没有太多让他正眼相看的。却不想自家流落在外、自小在市井中长大的孙女。竟然有这样的大心胸大气概!

“好啊。好!不意我邵家竟然出了如此奇女子!”他拍着桌子,连声惊叹,“哈哈”大笑起来。六十来岁的人。身板却十分硬朗,中气十足,这一喊一笑,声音直震整个上房院落。

“父亲。何事如此开心?”邵恒定从外面进来。

他正有事要禀,听闻侄女求见父亲。便不好进来,只在偏厅坐着。此时听得这声叫喊,自是坐不住了,要进来看个究竟。

邵老太爷一腔惊喜与感慨。正要与人共享,见了大儿子进来,连连招手道:“来来。你来得正好,来见识一下我邵家新出的女英雄。”说着一把揪住儿子前襟。把他拉至夏衿面前,跟他说夏衿自动请缨去边关的事。

夏衿一阵无语。

她没想到自家祖父还是个老顽童。

“衿姐儿,你竟然主动要求去边关?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

邵恒定与邵老太爷不一样,他自幼流落北寒之地,虽有父亲教诲,但对先皇偏听不明仍心怀不满,忠君二字并无多大份量。在他心里,第一是家人,第二才是国家。

所以听明白邵老太爷的话,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跟夏正谦一样,想要劝夏衿不要冲动。

“听岑家阿曼说过一些。”夏衿道。

“且不说那是茹毛饮血的未教化之地,你先得知道,那里白天极热,晚上极冷;无新鲜蔬菜可吃,无沐浴之水可用,一月都不能沐浴;住的是毡房帐篷,挡不住漫天风沙。男子粗鲁,不讲礼数;男女之间,并不守泾渭之礼…”

未等邵恒定说完,邵老太爷就喝斥道:“如今国难当头,大祸降临,衿姐儿挺身而出,为国分忧。你作大伯的不鼓励她,怎的还说这些浑话令她退缩?那些出去打仗的男儿受得了,凭什么咱们邵家的女子不能受?”

邵恒定却不理他爹,继续道:“不光是这些。只说那瘟疫之地,全是临死之人,残腐之躯,哀鸿遍野,犹如地狱。你身为救死之郎中,不管他是袒胸露腿,还是臭身腐体,你都得去诊治;随时都有可能被传染上疫病,丧身荒野。这样的地方,便是活了几十岁的御医,都唯恐避之不及;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怎可前往?”

邵老太爷虽胸膛起伏,显被大儿子的拆台气得不轻,但并未再喝止他的话。待邵恒定说完,他目光灼灼地望向夏衿,道:“衿姐儿,你大伯所说的并不是虚话,那里的条件,唯有比他所说的更艰苦更可怕。多少男儿贪生怕死都不敢前往。你要是不愿意去,祖父可去宫里帮你跟太后分说。”

夏衿不是真的十六岁未见过艰辛的小女孩儿。什么叫做修罗地狱,她比邵老太爷和邵恒定更清楚。

不过她没想到一向孝顺的大伯,能冒着被老父责罚和被人弹劾不忠的危险,也要向着她说话,顾及她的安危;老头儿一心忠君爱国,也能压抑住满心的信仰,愿意为她担下一切,她对这些亲人的认识,对邵家的归属感,又深了一层。

“我今儿跟太后请求去边关,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边关的艰苦与惨状,即使没有见过,想也能想得到。到了那里,我便不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只是郎中,与那些男子只是医者与患者的关系。如今国难当头,性命攸关,什么男女大防、闺阁清誉,在生死面前又算得了什么?祖父、大伯,我已想好了,此去边关,即便永不能回来,我也不悔。”

“好,好孩子,果然是我邵家的种!”邵老太爷被她这番话说得热血沸腾,“放心,你要去边关,祖父陪你去。”

“不可。”夏衿劝道,“边关瘟疫,很是蹊跷。恐是人为。此时大军在外,京城空虚,正是内贼蠢蠢欲动,外敌伺机入侵之时。宣平候他老人家既去了边关,祖父您坐镇京都,稳定军心,才是上策。孙女知您关心则乱才有此言。在您老人家心中。国事一定是最重。其次才是家人,对不对?”

“还是你最懂祖父的心啊。”邵老太爷抚着胡须大笑起来,“没有国哪有家?自然是以国事为重。祖父刚才是失言了。”

“祖父那里离不开。大伯陪你去。”邵恒定道。

虽然在邵家从北边回来去面见皇帝时,皇帝给了他和邵恒国一个职位。但他们毕竟没立过功,皇帝给的也只是一个虚职,没有实权。为了送夏衿去边关而请假。他相信皇帝会很高兴应允的。

如果说前面的话让他和邵老太爷获得了夏衿在感情上的认同,那么两人都说要陪她去边关的话。就让夏衿感动了。

毕竟谁都知道,边关,那就是一个修罗场,很可能去了之后。就永远回不来了。

“不用。”她斩钉截铁地道,“刚才大伯还跟我说那里是多么危险呢。如果我让大伯送我去,到时候发生了什么。我于心何安?邵家有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不必多一个人去冒险。”

看到邵恒定张张嘴。似乎还要说服她,她又道:“到时候我穿男装去就行了,身边最多带一个下人。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用去,去了也是累赘。到时候生了病,会极大的影响我的情绪,耽误我给病人看病。”

要是影响夏衿给士卒治病,岂不是跟皇上对着干么?夏衿这个大帽子压下来,邵恒定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好孩子,好孩子啊!”邵老太爷喃喃道。

“祖父。”夏衿换了个娇嗔的口吻,“我爹一心为国,知道我去边关,他最多会不舍,绝不会阻拦。我娘那里怕是有些难办。到时候她哭泣绝食,就是不让我去,我身为子女,也是很为难的。您跟祖母能不能好好跟我娘说说,让她不要阻拦我去边关?”

邵老太爷还不知小儿子根本就没想让夏衿去边关,听了这话,还为小儿子的深明大义深感欣慰。对夏衿的一要求,他自然一口应允:“好,我让你祖母好生劝劝你母亲。”

夏衿听到屋顶上那个轻微的呼吸声消失了,她大松了一口气,凑到邵老太爷耳边,以极低的声音道:“祖父,刚才屋顶上有人。”

邵老太爷大骇:“你怎知道?”

“我武功不错。”夏衿道。

邵老太爷又是一惊。

“你们在说什么?”邵恒定看到一老一小在那里嘀嘀咕咕,邵老太爷脸色数变,心里大奇。

在他的印象里,父亲从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如今被夏衿两句话就说得变了两次脸色,实在让他好奇夏衿说了什么。

在跟邵老太爷咬耳朵的过程中,夏衿再一次确认那偷听之人已经走了,便把她刚才的话跟邵恒定也说了一遍。

“什么?”邵恒定也脸色大变,压低声音向邵老太爷道,“是不是…”他指了指天,“那位派来的?”

邵老太爷点点头。

邵恒定脸上露出忿忿然的表情:“他还是不信任您?”

“受冤几十年,没人相信咱们心里没有怨恨。”邵老太爷摇头叹息道。

第二百五十六章 六准备

邵恒定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转过头来,睁圆了眼睛望向夏衿,目光里带着不可置信。

夏衿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大伯,怎么了?”

“你…你哪儿学来的武功?”邵恒定心头的震动,不比听到皇帝派人来监视他们小。

“跟我师父学的。”夏衿这谎言说了百遍,说得自己都有点相信了,“就是教我医术的姓邵的师父。”

“奇人啊!”邵老太爷感慨一句,又慈祥地看了夏衿一眼,“也是因为这孩子够好,人家才能看上她,把所有的本事都教给了她。”

邵恒定很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跟邵老太爷虽然感觉不到有人偷听,但对夏衿的话没有丝毫怀疑。一个能将生死置之度外,主动请缨到边关救治病人的人,他和父亲都愿意相信她的人品。

再说,夏衿有什么理由欺骗他们呢?他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祖父、大伯,这下你们可以放心让我一个人去边关了吧?”夏衿把自己的功夫展示出来,也有这么一番用意。

在情感上认同了这些亲人,她就不准备在他们面前藏着掩着。邵家的当家人是邵老太爷和邵大伯,她和父母、兄长遇到什么事,都绕不开他们去。与其以后才让他们知道,让他们心生不满,不如现在就坦诚以待。

邵老太爷摇了摇头:“皇上定然会派人送你去的,安全方面我倒不担心。如何让自己不传染上疫病,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您放心,我自有法子。”夏衿道,“我一会儿把要做的东西写出来。祖父您帮我找人做了。我担心皇上下旨之后,马上就让我出发,毕竟边关的情况,多等一天就糟糕一天。”

“这没问题。”知道夏衿胸有成竹,邵老太爷倒是放心了些,“需要什么,尽管找你大伯。”

邵恒定也表示:“你尽管说。”

夏衿也不客气。将防疫要用的口罩、衣服、手套之类的东西画出来。并把要求写出来交给邵恒定。

这些东西,花费并不是很多,但找人做却挺费事。夏衿还得把精力放在药剂和酒精上。自然把这些交给邵恒定去操心比较好。

一顿饭功夫后,夏衿回了自己院子,夏正谦却被邵老太爷唤了去,回来后脸色很不好。直接进了夏衿院子。

夏衿接下来还要夏正谦帮忙,也不避讳他。直接叫菖蒲把他领到了实验室。夏正谦看到薄荷坐在一个古怪的大锅前不停地往灶里加柴,锅上连接的一个管子则不停要滴出液体来。而里间的夏衿则在摆弄一案台的瓶瓶罐罐,他吓了一跳,顾不上兴师问罪。好奇地看着这些东西问道:“衿姐儿,你这是干什么?”

夏衿把她的“奇思妙想”和简单的药理跟夏正谦说了一遍。

夏正谦自打跟夏衿学医以来,就成了谦虚的弟子。在他眼里。女儿是个神医,有着匪夷所思的理论和各种神奇的手段。而事实证明。这些理论和手段都是无比的正确。

所以夏衿不用多费口舌,他就全盘接受了这些东西,并且欣欣然地从女儿手上拿过药筒,用镊子装上大小合适的小细竹管,抽了一点药液,注射到一只鸡身上,然后看到不停扑腾地鸡在针管抽出来以后,仍然活蹦乱跳,并没有大出血,他“啧啧”称奇,大为兴奋。

这些东西犹如给他打开了一扇大门,让他沉迷,但仍没有转移他的注意力。放下手中的东西,他盯着夏衿看了一会儿,欲言又止。

夏衿只得束手而立,等着挨批。

其实,父亲的批评她是很窝心的。像夏正谦这么正统的一个人,违背立世的准则,反对她去边关,这是深沉的父爱,让她心里暖暖的。

不过大概知道木已成舟,夏衿在太后面前放了话,皇上一个旨意,她就不得不成行;又或许是邵老太爷做通了他的思想工作。夏正谦盯着夏衿沉默好一会儿,终于只叹了一口气,道:“你答应爹爹,一定要活着回来。”

“嗯。”夏衿点点头。向来不爱哭的她,只觉得鼻子酸酸的。

“你娘那里,先不要告诉她。等皇上下了旨,瞒不过去了再说。”夏正谦又叮嘱道。

夏衿又点点头:“嗯嗯,这样再好不过了。”

做这个决定,她最怵的就是舒氏了。舒氏绝对是不会让她去边关的。

“爹,你要知道,太后今天召我进宫,不是闲得没事,让我去陪她聊天的。”夏衿道,“她虽然一直没提让我去边关的事,只是不好启齿而已。她一提,燕王那派定然会上折子弹劾皇上无用,要靠一个女人来维持天下太平。这样皇上就会陷入被动。我今天就是避开了这个话题,过后也会有人来劝我站出来。到时候咱们就被动了,不光得不到好处,边关还不能不去。这个道理,我想你能明白。您一定要劝住娘,让她别闹,否则不光阻止不了我去边关,反而会给太后和皇上留下坏印象,甚至连累整个邵家。”

听得夏衿说得郑重,夏正谦严肃地保证道:“放心,我一定会劝住你娘的。”

有夏正谦做保证,夏衿就放心了。

接下来两天,夏衿和邵家人都在为她去边关做准备,然而宫里却没有什么消息。直到第三天,宫里终于传出旨意来,让她去边关为疫病做治疗。

为确保她在路上的安全,这个旨意是秘密下的。邵家只有邵老太爷、邵恒定和夏正谦知道。

救人如救火,既然是她主动请缨,圣旨又下下来了,她立刻收拾东西准备出来。

现在唯一让她为难的是,到底让哪个丫鬟跟着她一起去——皇上派了十几个武功高手,扮成走商之人护送她来去,以确保她在路上的安全。这样的话,照古代的规矩,她起坐行卧就得有丫鬟照顾,拿个饭、端个水也有人张罗,不必她自己去跟那些人打交道,这于对维护她的声誉很重要。邵家人是不会允许她连个丫鬟都不带的。

可是,无论带谁,都是不公平的。这一去也许就再也回不来了。这些人虽然做了奴仆,命运似乎也由着主子摆布,但有着二十一世纪思想的夏衿,还是做不出随意主宰别人命运的事情。

她要去边关,要收拾东西,自然瞒不过菖蒲和薄荷这两个贴身丫鬟。

她干脆把两人都叫来,把她要带一个人去边关的话说了,并且把边关的艰难也说了一遍,道:“如果你们哪个不想去,可以跟我说清楚。不想去我也不会怪你们,毕竟你们还是如花的年纪,谁也不想死。”

菖蒲和薄荷听了她的话,都有些怔愣,互相对视一眼,菖蒲道:“姑娘,奴婢以为您让我们两人都跟着一起去。这一路上,一个人伺候您肯定是不行的。”

薄荷也点点头:“是啊。”

夏衿也一愣,随即笑道:“不,我只需要带一个。也不一定是你们两人,你们俩都不想去,我还可以去问别人。这个由你们自己决定。”

“奴婢跟您去。”菖蒲想都没想,就直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