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也愿意跟您去。”薄荷唯恐落后似的,也急急道。

这一刻夏衿是感动的,她这个主子做得还不算失败不是吗?至少有人愿意跟她一起赴死。

为让两人明确这一点,她冷酷地指出事实:“这一去也许就永远回不来了。毕竟那是疫区,那里的人一批批地死去。”

“奴婢知道。”菖蒲仍是毫不犹豫。

薄荷倒是迟疑了一下,不过仍然道:“奴婢愿意去。”

夏衿凝视着她们两人,笑容慢慢地浮到脸上。她走到桌前,写了两张纸条,揉成一团,走到两人面前:“我不能决定你们到底谁去谁不去。现在便由上天决定你们的命运吧。”

薄荷看了看那两个纸团,然后望向菖蒲。

在夏衿院子里,地位最高的丫鬟是菖蒲,其实才是薄荷。薄荷性子憨厚老实,不及菖蒲机灵,对夏衿忠心之余,也很听菖蒲的话。什么东西一向是菖蒲先挑,其次是薄荷,然后才是别的丫鬟。所以,即便现在抓阄,遵循惯例,也应该是菖蒲先抓。

菖蒲却没有动,抬了抬下巴道:“你抓吧。”

这不是姑娘赏赐的面料、绢花,而是送死的机会,薄荷即便不机灵,也知道不是推让的时候。她抬起手,抓了一个纸团在手里。

可还未等她打开,菖蒲便跪了下去:“姑娘,您这一去,还是扮男装的吧?自打您将董方领回家,奴婢就一直在学男子走路,现在已学像了七八分;而且在来京城的路上,奴婢还学会了骑马;这一年来,奴婢也下苦功练功夫。现在姑娘不管做什么,奴婢至少能跟上姑娘的步伐。所以,奴婢跟了去,不会拖累姑娘。就让奴婢跟在您身边吧。”

“菖蒲,你姐姐去世后,你父母就只有你一个孩子了。你忍心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他们跟着老爷、夫人,不会没人养老的。”菖蒲态度很坚定,“姑娘能去,没理由奴婢不能去。比起姑娘来,奴婢的命又算得了什么?我爹我娘不会阻止我的。”

第二百五十七章 圣旨下

听菖蒲这么一说,薄荷不服了,跪下去道:“奴婢家里还有弟弟,比菖蒲姐姐强。姑娘,让奴婢跟您去吧。”又将手上的纸团递上来,“反正奴婢抓到了‘去’字。”

菖蒲瞪她一眼:“听话!”

薄荷嘟嘟嘴,没有反驳,却眼巴巴地望着夏衿,等着她主持公道。

夏衿心里感动,上前将她们扶了起来,道:“皇上还没下旨呢。让谁跟着,到时候我再通知你们。也许,不用我去也说不定。”

说是这样说,但夏衿心里笃定,为了江山的稳定,皇帝一定会让她去边关的,所以趁着圣旨未下,先作好一切准备。

最重要的一个事就是跟大家告别。她这一去也许就是永别,不可能悄没声息的离开。

那天傍晚,她跑到舒氏那里腻歪了一回,又拉着她去陪邵老夫人吃饭,伯母和嫂嫂们那里也走了一圈,回赠些礼物。第二天一早则去了一趟宣平候府,给宣平候老夫人和萧氏请安,聊了一阵后,她便去岑子曼的院子,拉她去店里看看。

可是刚从宣平候老夫人的正院里出来,半路上就遇到了罗夫人。

罗夫人当初来京城,一是为了让夏衿写信给罗骞,从边关将他唤回来;二是为了处理郑家的亲事。

现在两件事都办完了,照理说她应该回临江了的,但宣平候去了边关,在传信给皇帝时,也会顺带送家书回来。罗夫人惦记着儿子的安危,自然不肯离开,要在京城等着宣平候的来信。所以这段时间就一直呆在京城。

虽那日邵老夫人把罗夫人奚落了一顿,但第二天送宣平候他们出征时。舒氏跟罗夫人寒喧客气了一番,已把彼此的面子圆回来了的,见面不至于太难看。

其实就算没有善良心软的舒氏,夏衿看在罗骞的面上,也不会再当面给罗夫人难堪。

远远看到她过来,夏衿就停住了脚步,避到一旁。待她走近时给她施了一礼:“罗夫人。”

罗夫人停住了脚步。面色复杂要望着夏衿,好半天才吐出三个字:“夏姑娘。”

夏衿朝她笑了笑,就准备转身离开。

“夏姑娘。”身后却传来了罗夫人的声音。

夏衿转过身来。看向她。

罗夫人张了张嘴,却又闭上,沉默地望着夏衿,眉毛微蹙。似乎满腹心思不知从何说起。

夏衿见她的面容似乎又苍老了些,鬓间已有几根白发。心里不由得升出一丝怜悯,放柔了声音问道:“有事吗?”

罗夫人嘴里嗫嚅了一下,终于小声地开口道:“你真不愿意嫁给我家骞哥儿吗?如果你肯嫁给他,我…我可以不跟你们住在一起。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不会让你不高兴的。”

夏衿一怔,抬起眸子凝视着罗夫人,看到她目光坦然。态度真诚,心里不由得感慨万千。

罗夫人再不好。她对儿子的爱,都是应该让人尊敬和佩服的。这是一个视子如命的母亲,为了儿子的幸福,可以将自己刚硬的性子和极度的自尊踩在脚下。当初不让罗骞娶她,而是帮他订了郑家的亲事,她也是打心眼里觉得这是为了儿子好。

但她不可能为了罗夫人这份母爱,就答应嫁给罗骞。

如果是平常,她或许不会顾忌太多。但此时面对罗夫人流露出来的这份卑微,夏衿实在不忍太过伤她的心。

她思考着措辞,说话尽可能地委婉:“您知道,我祖母回来了。我的亲事,必须由她老人家作主。夫人您这话,不该跟我提,而是应该去问我祖母。”

罗夫人眸子倏地一亮,以为夏衿这是有心答应,立刻道:“如果你同意,我自然会跟你祖母提。虽然你祖母…咳,但为了我家骞哥儿,无论如何我都会争一争的。”

“呃。”夏衿没想到自己的委婉会遭到误解。她只得将脸一沉,不大高兴地道,“罗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哪家的好女孩儿会私下答应亲事,然后让对方以此为倚仗去跟自家长辈讨价还价的?脸皮再厚、再没廉耻心的人也不会这么做吧?长辈们都是为自家孩子好,万没有跟她们对着干的道理。”说着福了一福,转身离去。

罗夫人望着她的背影,愁眉苦脸的叹了一口气,这才缓缓转身,往正院去。

早在夏衿到宣平候府时,岑子曼就得到消息,早已在院门口等着她了。此时见她来,很是高兴,跟她一同出了门,往铺子去。

董岩从临江来时,知道夏衿有心在京城开店,已做了准备,将酒楼的一个厨子和做点心的师傅各带了两个上京来。有了他们,董岩再买了些下人,有苏、岑两家派的账户先生,铺子又不需要重新装修,所以只十几天的时间,他就把两个店给开起来了。至于宣传手段,“一招鲜,吃遍天”,把当初夏衿在临江时用过的手段在京城里再用一遍,两个店的生意就红红火火起来。

两人到的时候,酒楼因未到饭口,客人不多;但点心铺子门前却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去拿几份烧仙草过来。”岑子曼吩咐雪儿,自己则跟着夏衿上了酒楼。

“二位姑娘来了?”钱不缺从厨房里出来,笑着招呼道。

日子过得好,不到一年的时间,这家伙就从当初的瘦如竹竿,变成了一个大胖子。

他自打被夏衿拎到酒楼做事,就再也没沾赌。夏衿看他表现好,便让人给他找了个漂亮而厉害的小寡妇,帮着他娶了亲。他也算是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前段时间夏衿离开了临江,他也没有再犯赌,老老实实呆在酒楼里做事。因他手艺好,这一次董岩上京,便把他和他家人一起带到京里来了。

“董岩呢?”夏衿问道。

她话声未落,董岩就从楼梯上来了,笑道:“小人去点心铺那边去了。客人太多,总得看着些,以免出差错。”

“人手够吗?”

“还得再买两个。生意好时,忙不过来。”

夏衿跟董岩一问一答,解决着店里的麻烦,看到岑子曼睁着眼睛望着他们,听得十分认真,她对董岩道:“现在店里走上正轨了,管理上的事,你以后可以跟岑姑娘说说,也好让她知道一些买卖上的事。”

董岩答应道:“是。”

岑子曼眸子一亮,跃跃欲试。可又有些犹疑:“可我不懂啊。万一错了呢?”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有董岩在,你犯不了什么大错。”

岑子曼一笑,正要说话,忽听“咚咚咚”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似乎有人正急促上楼。三人都转头朝那儿看去。

“姑娘。”来人是邵家人从北边带回来的老管家邵勇。他急喘吁吁,走得甚急。一边从楼梯口上来,一边道,“老奴追到宣平候府,再从候府追到这儿来。”

夏衿心里一动,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您…”邵勇看了看岑子曼和董岩,犹豫了一下,“老太爷叫您赶紧回去接旨。”

果然是这事。

夏衿倒没觉得意外,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岑子曼却大惊,拉着夏衿问道:“接旨?接什么旨?你怎么了?”

“路上说。”夏衿道,抬脚下了楼,丢下一句话,“董岩也一起来。”

岑子曼和董岩连忙跟上。

两个姑娘带着丫鬟坐车,董岩骑马,急急往邵府奔去。到了邵府门前下了马,董岩看到岑子曼白着一张脸下来,脸上竟然还挂着泪痕。他顿时大感不妙,心里猜想着是不是邵家犯了什么事,被皇上追究了。

可一想又不对:就算犯了事,也不应该找自家姑娘啊?

一路猜想着,董岩跟着夏衿和岑子曼到了邵家大厅,便看到两个穿内侍服侍的人坐在上首喝茶,邵老太爷和邵恒定、邵恒国、夏正谦正陪在一旁。邵老太爷陪着笑说着话,其他人却严肃着脸沉默着。

“回来了。”看到夏衿进门,邵老太爷就站了起来。

内侍看到夏衿,倒是挺客气,笑嘻嘻地对她道:“夏姑娘,皇上有旨,请你接一下。”

香案早已摆上了。

偏厅里的女眷得到夏衿回来的消息,由邵老夫人带头,一一进来跪好。

董岩也跟着跪在了最后面。

“上天承运,皇帝诏曰…”内侍打开明黄色的锦帛,对着邵家人念了起来。

董岩也读过书,听得懂内侍嘴里念的圣旨。可正是因为听得懂,他脑子“嗡”地一声就懵了。

姑娘…姑娘要去边关治瘟疫?

他盯着伸手接过圣旨的夏衿,心里乱成了一团。

董岩这个外人尚且如此,邵家不知情的男人和所有的女眷更是如此。直到内侍叫“请起”,她们都还懵懵懵懂懂地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啊”地一声呼叫,大家转头一看,却是舒氏晕了过去,赶紧地掐仁中叫唤,乱成了一团。

“衿姐儿,皇上让马上离京,你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出发。”邵老太爷叫道。又吩咐媳妇们:“把你们三婶送回去歇着。”

第二百五十八章 同去?

夏衿知道舒氏是因为受了刺激而晕倒,有夏正谦在,她倒不担心。圣旨下,时间上不容拖延,毕竟救人如救火。

“大伯。”她唤了邵恒定一声。

邵恒定点点头:“你要的东西已做好了一部分,我叫人直接拉到城门口。你去收拾东西,一会儿我们在城门口集合。”说着便出了门。

“菖蒲。”夏衿转头对菖蒲道,“你如果现在还没改变主意,那就去跟你父母告个别。我让薄荷帮我收拾东西。”

“是。”菖蒲眸子一亮,快步朝她母亲那边跑去。

夏衿看舒氏已醒了过来,担心她拉着自己哭,赶紧趁着一群人还围着她时,拉着岑子曼出了正院。

“阿、阿衿,你要去边关?”岑子曼明显被这个消息吓懵了,说话都有些口吃。

夏衿笑了笑:“你不是听到圣旨了么?”

岑子曼张了张嘴,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夏衿也没空理她,匆匆回了自己院子,让薄荷收拾她东西——其实昨天晚上,菖蒲和薄荷就把她要带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段时间做出来的针筒和药剂装好,放进木箱,再用破布旧衣将四周塞满,钉上盖子,以免在路上被撞破。

“衿姐儿。”

这里刚把东西收拾好,外面就传来舒氏沙哑的叫声。

夏衿叹息一声,走了出去。看到外面人头攒动,不光舒氏,邵家老老少少所有人都来了。舒氏眼眶红红的,被杨氏搀扶着。步履蹒跚。

“祖父、祖母…”不待大家说话,夏衿就将所有人都叫了一遍,然后道,“大家放心,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说着,她跪了下去,给祖父母和父母分别磕了一个头。

“衿姐儿。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活着回来。”舒氏流着泪拉着她叮嘱道。

“嗯。娘,我答应你。”夏衿点着头,鼻子酸酸的。

“东西可收拾好了?”邵老太爷问道。

“收拾好了。”夏衿知道不能再耽搁。转头朝人群里扫视一眼,看到菖蒲提着个包袱,已在她身后候着了。不光是她,薄荷也拿着包袱站在那里。

“姑娘。”看到她望过来。薄荷的娘忙道,“让薄荷也跟着您一起去吧。您身边怎么能只有一个丫鬟?拿个东西提个水都不方便。”

“是啊是啊。”薄荷的爹也附和着。

“让菖蒲和薄荷都跟着去。在去边关这段时间。每人的月例提高到二十两银子。”邵老夫人开口道。

在场的下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本来同情菖蒲和薄荷要跟着去送死的,现在都变成了羡慕。他们虽然疼儿女,但二十两银子于他们来说是个大数目,一辈子都攒不了这么多钱。而二十两这还仅仅是一个月的月例。要是两人在边关呆上两三个月。赚个五、六十两银子,一家子都不用愁钱了。

舒氏自接了圣旨,就心如刀绞。惶然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才能在不抗旨的情况下。让女儿的情况好过一些。

听到婆婆的话,她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急急道:“只要你们忠心护着姑娘,你们的父母什么事都不用做,我给你们养着。”

说着,她从腕上退下两个金镯子,分别塞到菖蒲和薄荷的娘手上:“这是赏你们的。待她们平安护送姑娘回来,我会再赏你们每家二十亩良田,将卖身契还给你们。”

下人们又是一阵吸气声。能有自由身,还能得到二十亩良田,再加上一个足有三两重的金镯子,几十两银子,会过日子的话,以后两家都能过上殷实的小康生活了。

菖蒲、薄荷愿意跟夏衿去边关,正是出于世仆的忠心。邵老夫人和舒氏这收买人心的手段一出,顿时获得两家的感激。两家人一起上前给邵老夫人和舒氏磕了头。

一个下人进来,挤到邵老太爷身边,跟他低声耳语了几句。

“衿姐儿,皇上派的护卫都在城门口等着了。东西收拾好的话,咱们就走吧。”邵老太爷知道自己这话会有些不近人情,像是要赶孙女离开似的。但圣旨一下就不能拖延,他还是做了恶人,催着夏衿上路。

“走吧。”夏衿将披风披在身上,朝院门走去。

菖蒲和薄荷赶紧抹干眼泪,指挥其他下人搬上行李,跟着往外走。

岑子曼一肚子不舍,本来想跟夏衿乘一辆车的,但看到舒氏紧紧地拉着夏衿的手,她便识趣的没有跟上,转而上了自己的车。

邵家所有人,连带岑子曼、董岩和一些下人,乘车的乘车,骑马的骑马,一起将夏衿送到了城门口。

城门处,十几个精壮男子已在那里候着了。除了他们,还有一个中年女子,穿着窄袖上衣,样子十分干练,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大概是太后贴心,特地派了个懂功夫的女子来伺候夏衿。

除了他们,苏慕闲也在场,正站在一旁跟邵恒定说话。

夏衿以为他是来送行的,倒也没在意。朝他微一颔首,就指挥邵家的下人将她要带的东西搬上马车。

宫里特意备了两辆马车,一辆豪华舒适的给夏衿乘坐,另一辆拉行李。除此之外,还备了几匹马给夏衿换骑。

夏衿是极不喜欢哭哭泣泣的送别场面的,但为了亲人,还是耐着性子跟大家一一告别。眼看着时辰不早了,这才上了车,准备启程。

然而在马车徐徐朝前驶去的时候,她透过车窗,却看到苏慕闲也骑着马,跟那些护卫走在一起,这样子不像是送行,倒像是跟着一起去。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由诧异道。

苏慕闲的职位的御前带刀侍卫,说白了就是皇帝的保镖,工作岗位是在皇帝面前。他前段时间又接了一个盯梢燕王的事,这事也必须在京城做,他没理由一同去边关的。

菖蒲这段时间都在做董方的思想工作,自然知道夏衿在京城时的这段经历,知道苏慕闲想娶她的事情。

听到夏衿的话,她伸头朝窗外张望了一下,捂嘴笑道:“姑娘,苏公子为了你,要一起去边关呢。”

“别瞎说,可能是皇上让他护送我到十里亭,看着我离京再返回复命吧。”夏衿道,将视线从窗口收回来,放下了车帘。

第二百五十九章 听话!

夏衿乘坐的这辆马车,跟以前她坐过的都不同。外面看跟一般的车厢差不多,但坐在里面,却感觉空间很大;前面由两匹高大的骏马拉马,车辆似乎经常特殊制作,加了些防震的手段,整辆车可以跑得很快,却并不感觉颠簸。

因此,马车行驶的速度完全可以跟上骑马奔驰的速度。

大家都跑得很快,不到一顿饭功夫,就到了十里亭。可队伍并没有像夏衿预料的那般停下来,让苏慕闲代表皇帝说几句话后告辞回去,而是一直向前,奔腾而过。

看着渐渐远去的十里亭,再看看稳稳地骑在马上,跑在护卫队最前面的苏慕闲,夏衿眸子里情绪极为复杂。

她虽然很不想自作多情,但思绪禁不住往那个方向去想:苏慕闲去边关,是因为她么?

然而这一路上,苏慕闲都跑在队伍的最前面,一直没到她马车旁边来,就好像跟她不熟似的。夏衿倒没什么,菖蒲望向他身影的眼神却十分疑惑。

“夏姑娘,前面就是沙陀镇了。咱们中午在那里打尖,给马饮水歇息一下再走。”一直跟在马车旁边的那个中年女子叫道。

这个中年女子叫龙琴,四十出头的年纪,刚刚上路的时候给夏衿做过自我介绍。她镖局出身,武功高强,嫁给了在太子府做侍卫的师兄阮震。在太子做皇帝后,她被阮震举荐到太后身边做女侍卫。这一次,因为夏衿是女子,她和丈夫就被太后选中,一道来护送夏衿。

“好的。”夏衿提高嗓门答应了一声。

没办法,马蹄声和马车的“辘辘”声响成一片。不提高嗓门根本听不见对方说话。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在沙陀镇上唯一一家酒楼前停了下来。

龙琴早已下马,在马车前等着了。

看到夏衿下了马车,神采奕奕,丝毫不显疲惫,而且走路的姿势自如得很,全然不像她想像中的样子。倒是夏衿身后那个微胖一些的侍女。步履蹒跚。显是坐久了马车不舒服,龙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之色:“夏姑娘,看你身体瘦瘦弱弱的。没想到坐这么久的马车,一点不显累。”

夏衿笑了笑:“我看起来瘦,身体却挺好的。”

那些护卫早已下了马,正招呼店小二拿新鲜草料来喂马。苏慕闲和一个四十多岁的黑脸大汉一边往店里走。一边说着什么。大概是听到了夏衿的声音,苏慕闲转过头来。向夏衿看了一眼,可不待夏衿反应过来,他便又转了回去,仿佛不认识她似的。

倒是黑脸大汉停住了脚步。对夏衿拱手笑道:“夏姑娘,敝人阮震。”指指龙琴,“是她当家的。我们夫妻俩被太后所派。跟其他兄弟一起来护送姑娘去边关。一路上姑娘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只要不耽误行程。我们能办到的,定会为姑娘办理。”

“阮校尉。”夏衿回了一礼。

在古代,“校”为军事编制单位;“尉”为军官。“校尉”即是部队长之意。阮震这大内护卫在朝庭里是正经武职。既不知他具体官职是什么,尊称一声“校尉”总不会错。

果然,这校尉二字一出,阮震就笑了起来,连声道:“不敢。”跟妻子交换了一个眼色。

出行前,他们都担心这位夏家姑娘性子不好,或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对他们颐指气使;或是太过娇弱,一路上难以侍候。

此时虽还刚见面,但看夏衿坐了这么许久马车都没显疲惫,就知她并不娇弱;又对他这粗壮汉子尊称一声“校尉”,可见不是不知礼数之人。阮震的心放下了一半。

他笑道:“为了安全和赶路的需要,咱们这一路上并不在大城歇脚,而是专挑小镇。到了后面人烟稀少,恐怕还要在野外露宿。路上条件艰苦,还望夏姑娘体谅一二。”

“无妨。既是去边关,我自做好了吃苦的准备。”夏衿道。

“夏姑娘的为人,我等佩服。”如果说阮震刚才的恭敬是客气,此时便已是十二分的真诚。

这酒楼叫做酒楼,其实不过是个小酒馆,并无楼上雅座。龙琴要了个僻静的位置给夏衿主仆坐了,她相陪。阮震和苏慕闲则坐了另外一桌,招呼了菖蒲过去,给夏衿点了些合她胃口的菜。待其他人将马喂好进来,饭菜已上桌了。

因要赶路,大家也不喝酒,匆匆吃过饭,喝了两口茶,便又上路了,骑马的骑马,上车的上车。自始至终,苏慕闲都没有看夏衿一眼,更不用说跟她说话了。

“苏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呢?装着不认识咱们?”菖蒲平时不是话多的人,从不跟夏衿主动说起僭越的话。但主仆三人整日坐在马车里,都跟闷嘴葫芦似的也不是个事,而且她对苏慕闲这态度实在是好奇,便在回到车里后,问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