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呢喃着夏衿的名字:“夏衿、夏衿…”眼泪不知什么时候盈满了眼眶。

身后一双大掌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一声:“回去吧,别看了。”

眼眶里的泪水滚落下来。罗骞连忙用袖子抹了一把泪,转过身来,看到岑毅正站在他身后,满眼同情。

“走。”岑毅不待他说什么,搂着他的肩膀,将他拉离了医治处。直到没人的地方,他才道:“罗骞,老夫不会安慰人,但我也年轻过,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夏衿是个奇女子,你能遇上她,已经是你的幸运。你看看与你交好的那些世家公子,再想想你自己,即便求而不得,你也比他们强多了。”

罗骞紧抿着嘴,将哽在喉咙里的那种难受用力地咽下去。

失去深爱的女子,而且世上再也不会有这样特别而又合他心意的女子了。这种心脏被割裂一块的痛楚,是任何语言都无法宽慰的。但岑毅能出言安慰他,他很感激。

“多谢大将军,我知道,我会调整自己的。”他道。

岑毅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公子,是不是因为那位苏公子,夏姑娘才不答应你这亲事?”跟在后面一直默不作声的乐山问道。

有奴仆使唤的人,生活自理能力都不怎么样。像岑毅以及他手下家境不错的将士,出征时都带有两三个自己的奴仆侍从,帮着打扫卫生,洗洗衣服,做些琐事。

罗骞自幼由下人侍候,来边关时,自然也带了乐山和乐水来。这两个小厮都是罗夫人精心挑选并培养出来的。当初罗骞练武功的时候,他们也跟着一起练,身手都不差。带到边关来,一路上不光在生活上能照顾罗骞,在安全上也能护卫一二。

那天去见夏衿,罗骞是一个人去的。回来后乐山和乐水就发现他情绪不对,问他原因,他不说,还喝斥两人一声,两个小厮再不敢问。

刚才看到自家公子望向夏衿时是那种眼神,而且夏衿明显跟苏慕闲走得挺近,两个小厮就有了怀疑。此时听到岑毅的话,这才恍然大悟,随即乐山就极愤怒。

自家公子那么好,而且那么喜欢夏姑娘,在临江的时候两人又有过私情,夏姑娘为什么水性杨花,又跟其他男人勾搭上了呢?莫非嫌他们家公子身份地位太低,配不上她邵家姑娘的身份不成?

当初她身份低时,他家公子可没嫌过她身份低微!

所以乐山问这句话,带有浓浓的不满之意。

“胡说八道什么?”罗骞即便很介意夏衿跟苏慕闲的关系匪浅,也不会允许小厮背后议论夏衿,而且还是用这样的口吻,“不关你的事,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

乐山没敢作声。

等罗骞朝前走了几步,离他远一些了,他才低声嘟哝道:“怎么就不关我事了?您可是我主子!”见罗骞和乐水都走远了,他赶紧想要跟上,却不想后面有人叫他,“乐山兄弟。”

乐山转头一看,却是江南名医孟夏孟郎中的随从裴明。

“裴大哥,有事?”他问道。

裴明三十多岁年纪,跟在孟夏身边多年。昨日孟夏打着老乡的名义跟罗骞搭讪了一次后,裴明就时不时地来找乐山、乐水说话。

乐水为人忠心,话比较少,总是跟在罗骞身边,唯罗骞的话是从;乐山则脑子活络,性子也比较圆滑,否则当年在花园里遇上章姨娘,他也不会那么客气顺从。他对罗骞虽然也很忠心,但想法很多,是个有自己主意的人。

裴明了解了两人性格之后,对乐山就特别亲热起来。他常年跟在孟夏身边,接触的都是找孟夏看病的达官贵人的侍从,笼络人自有一套。将这份本事使出几分,乐山就把他当成了知音好友。刚才看到罗骞独自黯然神伤,他奉主子的命令,跑来找乐山聊上一聊。

第二百七十五章 乐山的心思

孟夏也很无奈,他对夏衿心生敬佩,所以不愿意再参与抢夺她功劳的事,无奈他还没能找机会试探另两人的态度,就收到李玄明的命令,命他派裴明来接近乐山。那两人,可不是那么好得罪的。虽说他在江南也有些人脉,但跟李玄明不是一个档次,人家捏死他跟捏死一只蚂蚁差不多。他既加入了这个抢功团伙,想要半路退出,根本不可能,除非不要命了。

他自然不可能为了夏衿就不要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所以他只得听令,派了裴明过来。

“也没什么事。就是看到你家公子的情绪似乎不对,所以过来问问。罗家没出什么事吧?”裴明道。

说到这事,乐山就满肚子的牢骚。

他摇摇头,闷声道:“没出什么事。”

裴明拉了一下他的胳膊:“走,咱们到那边坐坐。”

罗骞有军务,呆在指挥中心走不开。作为他的随从,其实是很无聊的。又不能坐在那里听他们说话,以免泄露军机,只能在附近呆着,等着主子出来好跟上侍候。要是罗骞一天没空,他们就得在附近呆一天。所以乐山还是挺欢迎裴明来找他聊天的,实在是乐水太闷,而且两人从小到大都呆在一起,早没什么新鲜话题,想聊都聊不起来。

这会儿裴明愿意聊天,乐山很高兴,抬脚就跟裴明走了。

两人找了个僻静处,嘀嘀咕咕,一直呆到前方交战停止,医治处再没有伤员送来,罗骞那边估计也要回去歇息了。他俩这才分开,各自回去找自己的主子。

在那之后乐水都觉得乐山情绪反常:眉头紧皱,坐卧不安,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

“你怎么了?”趁着罗骞出去的空当,乐水用胳膊肘拐了拐乐山,问他道。

“没、没怎么。”乐水摇摇头,眼眸里浮起一抹警醒。

乐水皱皱眉。眼睛直盯着他:“明明看你就有事。”

乐山被他看得受不了。心里的念头又让他很是挣扎。他将心一横,凑近乐水低声道:“乐水,你觉不觉得夏姑娘特别没有良心?”

乐水睁大了眼睛:“你一晚上翻来复去睡不着。就想这事?”

“这难道不应该想吗?”乐山忿忿道,“你看咱们公子,为了夏姑娘,都难受成什么样了。你倒好。跟没事人似的。”

“不是…”乐水被他这一责备,顿时急了。解释道,“我就觉得这种事吧,不是咱们下人能置喙的,着急也没用。咱们只需侍候得比平时更周到些。别让公子为琐事烦心就行了。这个坎,得公子自己迈过去,谁也帮不了。”

“谁也帮不了?”乐山眼睛半眯了一下。抿了抿嘴,没有再说话。

两人默然不言地呆了一阵。乐水坐不住了,站起来道:“公子怎么去那么久没有回来?”

罗骞出去的时候,说是去上厕所,不让两个小厮跟着。其实两个小厮知道,他是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一静。所以两人也没说什么,让他一个人去了。

可这都过了半个时辰了,再远的厕所,也该上回来了。

“不行,咱们得去找找。”乐山也站了起来。

前晚上罗骞帮忙捉到一个黑衣人的事他们是知道的,衣服被剑划破了,自然瞒不过两人。前晚既有黑衣人,难保这会子不会碰上。驻扎了十几万人的军营也不一定安全。

两人出了帐篷,往附近的厕所方向找了过去。因疫病的关系,厕所经过改建,移到了较远的一个小土坡上。从罗骞所住的地方走过去,需要一盏茶的功夫。

然而一直走到厕所,又进去看了看,都没有看到罗骞的身影。

乐水抓住一个从厕所里出来的士兵问道:“有没有看到罗参军?”

“没有。”士兵摇摇头,跑到旁边净了个水,甩着手离开了。

夏衿提过卫生整改建议后,每处厕所旁边,都设了个净手处。由四个士兵管着,从远处担了水来,贮存在大缸里。然后派一个人在此轮值,拿个葫芦瓢子,每个从厕所出来的人都弄上半瓢水给他们净手,方让其离开。

还是乐山机灵,直接找到净手处这个士兵询问。

“罗参军没来过。”那十七、八岁的小士兵跟乐山、乐水年纪差不多,还长着一张娃娃脸,稚气未脱的样子。他记性甚好,每个来过的人都有印象,尤其是军中的这些将领。他说罗骞没来过,自然就没来过。

“没来过?”乐山和乐水对视一眼,向娃娃脸小兵道了声谢,转身往回走。

“你往大将军那里去看看,我去夏姑娘那里找一找。”乐山道。

乐水点点头。

“到了大将军那里,要是没见公子,千万别说咱们公子不见了。”乐山又吩咐一句。

要是被人知道罗骞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的,魂不守舍到上厕所都能上丢,这脸可就丢大发了,非得被军营里这些大老粗笑死不可。

在这些大老粗看来,女人嘛,脱光了都一样,作用就是传宗接代。至于情情爱爱什么的,那是什么玩意儿?

乐水应了一声,朝岑毅帐篷的方向走去。

乐山则去了夏衿那边。

因为大战没有结束,谁也不知半夜北凉国人会不会偷袭,所以前沿一直保持着警戒状态。夏衿这个战前郎中,自然也留在了医治处。而且那些重伤员都不宜移动,她作为主治郎中,时刻要守在这些伤员身边,因此只是在重伤员们所住的帐篷旁边,搭了个帐篷,以供她休息之用。

这些情况,乐山昨晚跟裴明在一起,自然一清二楚。李玄明等人也在原地待命,没能回原驻地去。

到了医治处,远远地乐山就停住了脚步。不用再往前走了,他家公子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帐篷旁边,正盯着夏衿的帐篷看。而此时夏衿的帐篷门帘被掀了起来,里面走出来一个人,不是夏衿和她的侍女,而是那个比罗骞还长得俊朗的苏候爷。

苏慕闲往外走着,脸上还带着笑意。在他身后,夏衿跟着一起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个瓷瓶,道:“明天要是还开战,你别去前面了。伤口虽然不深,但天气热,很容易化脓,今天在那里站了一天,伤口愈合得不好。晚上让阮大哥警醒一些,要是发烧,让他及时来叫我,千万别拖。”

说着,她把瓷瓶递给苏慕闲:“这是你刚才喝的药,我让薄荷把剩下的装起来,你晚上睡前全喝了。”

“谢谢。”苏慕闲接过瓷瓶,对夏衿一笑,“你累一天了,赶紧歇息吧。”

这两人的对话,再普通不过了。也就是苏慕闲受了伤,今天又在前边给夏衿打了一天的下手,伤口感染,刚才夏衿帮处理了一下,再叮嘱他喝药。

但这情形落在乐山眼里,尤其是不远处还躲着自家公子,他就觉得十分刺眼,总觉得这一对狗男女臭不要脸,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还如此勾勾搭搭。偏他那不争气的主子还放不下这女人,跑这儿来受这份窝囊气,实在叫乐山受不住!要不是怕公子责罚,他都想冲出去指着这对狗男女大骂一通,给自家公子出气了。

好在夏衿和苏慕闲讲了这么两句话,苏慕闲就告辞离开了,夏衿转身进了帐篷。而罗骞又站了一会儿,待见夏衿帐篷里再没什么动静,他才慢慢地转了身,望着不知何时暗下来的夜色,发了一会儿呆,这才离开了。

乐山连忙跟上。

第二百七十六章 咳嗽(和氏壁+)

直到远离了夏衿的帐篷,估计那头听不见说话声了,他这才紧上两步,唤了罗骞一声:“公子。”

罗骞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乐山嘟了嘟嘴:“您说去上茅厕,去了那么久没见回来。我跟乐水急得四处找您。他去了大将军那边,我来了这边。”

罗骞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就没再说话。

乐山见状,更加讨厌夏衿。沉默着跟了罗骞一段,他问道:“公子,您是不是很想跟夏姑娘成亲?”

罗骞停住脚步,转过头来,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快步地朝前走。

他什么也没说,可刚才的那一眼,却让乐山心里大恸。

那眼神里,满是心被生生撕开的痛楚,是黯然神伤,是绝望。

这一眼,让乐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他用袖子一抹眼泪,紧紧握住藏在袖子里的拳头,迈开大步,快步追上了罗骞。

或许昨晚北凉国是想试试大周朝这块骨头硬不硬,在交战中感觉势均力敌之后,第二日竟然没有了动静。而大周朝因为前段时间的瘟疫蔓延,人心惶惶,士气低迷,现在即便有了夏衿出手,但疫情的警报还没有解除,恢复士气也要一点时间,所以岑毅也没急着进攻。北凉国不挑战,他就乐得多一点时间让士兵们调整情绪。

而昨天那个肚子被大刀划开,肠子流出来的士兵情况进一步好转,看样子,命已保住了;断手指的那个大汉,夏衿在检查了他的手之后。说情况不错,这只手很有可能能保住。再加上昨天七个重伤员,在夏衿的治疗下一个都没有死,而且还有好转的迹象。这情况在军营里一经传出,士气顿时大振。

出征打仗,最怕的是什么?无非是丢了性命。可军营里来了个神医,许多以前直接放弃的重伤员。眼看着都活了下来。这对于即将上战场的士兵们来说,无疑是一针强心剂,让人心情大定。多了一份保命的底气。

岑毅听手下说了这个情况,大喜,特意去了医治处打了一转,看了看那些重伤员的情况后。感谢了夏衿一番。

此等情形落在李玄明和周易知眼里,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他们一把年纪。昨天累了一天,昨晚也被留在了这战争前沿,提心吊胆的没能合眼,辛苦的不行。然而现在功劳全是夏衿的。没他们什么事,这叫他们心里怎么能平衡?便是昨日有退缩之意的孟夏,也把心里那点内疚给抹掉了。看到乐山来找裴明,就叮嘱他道:“好生做事。事成后定有重赏。不过一定要点心,别留下把柄。”

“老爷放心,小人办事,您把心就放进肚子里好了。”裴明笑道,转身迎向了乐山。

……

因没有源源不断送来的伤员,夏衿这一天并不是很忙碌。看看那些重伤员的伤势,给他们注射些抗生素类药剂,便没她什么事了,其余的煎药、喂药、看护都有王凡等人去做。她隔上半个时辰去打一转,便回到自己帐篷里,将需要用到的药配出来。

如此忙到了下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乐水跑了过来,叫夏衿道:“夏姑娘,您去看看我家公子吧,他咳嗽咳得快喘不上气了。”

这两天夏衿虽说一切如常,看不出她有什么情绪波动,但她心里一直掂记着罗骞。主要是好几次,她都看到罗骞站在斜对面的帐篷旁边,盯着这边看,这让她隐隐感觉不安。

她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做了什么决定,除非有重大的变故,否则不会更改。她是觉得她跟罗骞成亲不合适,才拒绝的罗骞。这会子自然不可能罗骞的“放不下”而改变心意。

她只是担心罗骞会出事。如果这样,她一辈子都会不安。

所以听到乐水这一声唤,她心里紧绷地那根弦一下就断了。站起来抓起桌上的药箱,提起裙子就往外跑,出帐篷时差点跟正准备进来的苏慕闲撞上。

夏衿从来是冷静而不动声色的,苏慕闲还是第一次见夏衿如此慌张。他侧了一下身体把路让出来,看到夏衿脚下未停地跑了出去,他转头问菖蒲道:“什么事?”

菖蒲手里提着帐篷的帘子,正为夏衿的反应发愣呢。听得苏慕闲问她,她才反应过来,放下帘子提起裙子就要追上去,却不想李玄明的随从从帐篷里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叫道:“菖蒲姑娘,我家老爷说这个药似乎有问题,你看看是不是抓错药了。”

这两天夏衿开方,抓药的则是菖蒲和薄荷。她们两人在来边关路上的那一个月,都呆在马车里跟着夏衿学认草药,好能帮上她的忙。这两天抓药时她们小心又小心,就生怕出错。所以一听这话,赶紧叫了薄荷过去,将药渣倒出来,对照着药方一一辩认起来。

至于夏衿,她倒不担心。这军营里能让自家姑娘吃亏的人还没生出来呢。姑娘那厉害身手,可不是吃素的。

此时夏衿已到了罗骞帐篷里了。一进去,就看到罗骞伸着脖子,一直不停地咳嗽,脸色涨得通红,那样子似乎不把肺咳出来都不肯罢休一般,十分可怕。

夏衿连忙上前,将药箱里的银针拿出来,找准穴位就扎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罗骞的咳嗽就慢慢停了下来。

“夏姑娘,真是太谢谢您了。您不知道,刚才看我家公子那样子,小人差点…”乐山说到这里就哽咽住了,泪水一滴滴落到衣襟上。

夏衿蹙眉看了罗骞一眼,道:“将手伸出来,我给你拿个脉。”

罗骞将手放到了桌上。

夏衿将两只手的脉都把了一下,沉吟着半天没说话。

乐山和乐水都在旁边眼巴巴地望着她。此时见她半天没有作声,忍不住问道:“夏姑娘,我家公子得的什么病?”

夏衿疑惑地看着罗骞,摇摇头:“没病。他好像是咳嗽忽然受了刺激,所以才咳成这样。现在舒缓下来,就没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乐山大舒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来。他转过身,从旁边的炉子上将壶子提起来,将倒扣在茶盘上的杯子翻起来,手脚麻利地倒了一杯奶茶,推到夏衿面前,“劳烦夏姑娘跑一趟,没什么好招待您的,喝杯奶茶吧。”

说着,他又给罗骞倒了一杯,关切地道:“公子,您喝口奶茶润润嗓子,或许会舒服些。”

医治处那边此时也没什么事,夏衿便也没急着走。这两天她虽以漠然地态度对待罗骞,希望罗骞能尽快地接受现实,将失恋的状况快些过渡过去。但现在她既来了,马上就走,就好像罗骞得了瘟疫似的,那也太伤人心了。做人不是这么个做法。

所以她将奶茶杯子握进了手中,抬头对乐山道:“谢谢。”说着,看了罗骞一眼。

罗骞这两天心里放不下夏衿,只要一有空,就想离她近一些,多看她一眼。却不想此时夏衿坐在他对面了,他反而不敢面对她。他担心他控制不住心里涌动的感情,说出或做出什么让夏衿反感的事来。

即便做不成恋人,他也不希望两人成为仇人,从此互相回避。他希望自己能好好调整心情,以后能以兄长的心态,默默地守护在她身边。

“你刚才吃了什么东西?”夏衿问道。

罗骞怔了怔,想想便摇摇头:“没吃什么,就跟平常一样,吃了两个饼,喝了一杯汤。”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下药

他说的饼就是军队里发的大饼,跟新疆的馕相似,都是发了面后放在火炉里烤制而成的,可以存放较长一段时间不会变质。大周朝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国泰民安,风调水顺,国库里的粮食并不缺,所以将士们都能吃饱饭,这种大饼是管够的。

至于汤,则是向当地牧民买的牛羊,宰杀后熬成肉汤,每人一碗,将领们则多一些肉。

整个大军的伙食都是这样,夏衿晚上吃的也是这些,并没见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显然罗骞咳嗽的病症并不是饮食引起的。

她转头看了看罗骞的帐篷,看到里面收拾得干净整齐,并没什么特殊气味。

找不出病因,眼看着罗骞没有再咳嗽,她便打算将奶茶喝尽就离开。尽管她不渴,但奶茶在这里也算得珍贵,普通士兵隔两天能喝上一小碗就不错了。既然乐山给她倒了,她不喝总不好。

看到奶茶没那么烫了,她端起来,轻啜一口,正准备下咽,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她倏地抬起眼来看向罗骞。

这奶茶有一股淡淡的膻味,如果是一般人,绝对闻不出什么来。但夏衿前世可是医生加杀手,是玩毒的高手。制毒、下毒做多了,防毒的水平也不一般。她的感官又极灵敏,入口的东西稍微有点异味她就能感觉出来。

这奶茶里,有一点微不可闻的药味,虽然很淡,但无论是从闻觉上还是味觉上,她仍能分辨出来。辨毒是从辨药味开始的,这奶茶加了什么东西,她自然能尝出来——那是烈性的春.药。

想了想。她把药咽了下去。她的左手本是放在腿上的,此时手掌一动,一粒药丸从袖子里滑落到手指上,然后她装作拿手帕抹嘴,将药丸塞进了嘴里。

罗骞咳嗽那么久,嗓子很不舒服。见夏衿拿起奶茶喝了一口,他也忍不住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来。连喝了几口。

夏衿见状。目光闪了闪。

下春.药的目的,自然是想要得到她的身子。古代女人只要一失身给某个男人,那么除了嫁给他。别无选择。如果罗骞不愿意放手,想要得到她,那么这个办法倒是最好也是最直接的。

她现在只想知道,这药是不是罗骞让人下的;如果不是。他是否知情;就算不知情,待她药性发作时。他又会如何处理。他那杯药里,有没有也下了药。

不经历一些事,是很难看清楚一个人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性格的。有些品行,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必须在特定的环境下,做特定的选择,才能表现出来。

脑子里各种念头闪现。夏衿忽然发现一道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而且这道目光。自从她喝了一口奶茶后,似乎就一直都没离开过她。

她不动声色,用余光往那处扫了一眼,发现乐山虽老实站在那里,目不斜视的样子,但余光扫向的方向,正是她这里。

想起桌上的这两杯奶茶都是乐山斟的,夏衿心里有了一份明悟。她端起奶茶又喝了一口,余光扫向乐山,果然看到乐山明显松了一口气。

她垂下眼眸,眸子里寒光一闪。

“咦,这屋子里怎么忽然变得好热。”对面的罗骞忽然开口道,他扯了扯领子,似乎要松一松衣服,可看到夏衿,他忙又将手放下,脸上露出淡淡的红晕,显是为自己的失态感觉惭愧。

夏衿就知道他的杯子里也有药,而且药效发作了。

即便是这样,她心里仍没有打消对罗骞的怀疑。罗骞不光不傻,而且还是个很聪明的人。如果他想得到她,定然不会下了药后直接把她强占了就了事。她的性子他知道,那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如果想让她真心婚嫁,婚后关系和谐,他就得为自己的行为找个站得住脚的理由,比如下药只是乐山的私下行为,他并不知晓。他亦中了药,神智不清,不能抑制自己,所以做下了错事,请她原谅云云。

夏衿正百念丛生、思绪万千,就听乐山开口道:“乐水,公子出了一身汗,一会儿怕是要沐浴,你去挑一担水回来吧。”

罗骞爱干净,在家里每天都要沐浴的。到了边关后,因为这处缺水,他这才改了这个习惯。到今天为止离上次洗澡已有半个月了,现在又生了病,乐水也想让公子舒服一点。虽然有水的地方离这里很远,他仍答应了一声,掀帘出去担水去了。

看到乐水听话离开,乐山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很担心事情会败在乐水身上。要是药效发作,被乐水看出端倪,他恐怕不会赞成这么干。到时候去把菖蒲叫来,再讨些解药,他这番苦心算是白费了,而且还同时得罪了罗骞和夏衿两人。到时候能不能活命,还是未知数。

夏衿是艺高人胆大。既想借此机会看清楚罗骞的为人,乐山把乐水支开,她便没有阻拦。

此时那粒药丸在夏衿的嘴里渐渐融化,化作一片清凉,从喉咙直入而下,浸进四肢百骸。刚刚因药效而感觉有些炽热的心,瞬间变得异常清醒。

为让主仆两人觉得真实,待到乐水出,夏衿便也站起来,对罗骞道:“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告辞了。”

这话一出,乐山就紧张起来。不待罗骞说话,他就道:“夏姑娘,您要不再坐坐?我总不放心我家公子,担心他一会儿还会咳嗽。”

说着,他转头看了罗骞一眼,然后作出大惊失色的样子:“公子,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您的脸怎么变得这么红?”

因为药效的缘故,罗骞似乎变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刚才他明明对自己的行为感觉不好意思,可此时他又扯了扯自己的衣领,皱着眉异常烦躁地道:“我感觉好热。”

乐山伸手摸了一下罗骞的额头,吃惊道:“公子。您发烧了。”他转头央求夏衿道,“夏姑娘,您再给公子看看吧,不管怎么说,咱们好歹是老乡,公子他也曾跟您是朋友,陌生的士兵受伤了您都没日没夜地给他们诊治。现在我家公子病了。您不会置之不理吧?”

夏衿冷笑一声,运功也将脸逼得浮出一层红晕,目光变得有些迷离。她伸手扯了扯胳膊上的袖子。一副热得不行的样子,道:“呀,你们这帐篷里是不是生了火?怎么这么热?”转头吩咐乐山,“你把火炉提出去。再去把门帘掀开,放些凉风进来。我给你家公子把个脉。”

“好的,夏姑娘,您帮我家公子看病吧,我把炉子提出去。”乐山这时候自然不怕夏衿看出他在糊弄事儿。随口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不光没把门帘掀开,反而把另一边也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