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他特意点了一盏灯。放下门帘,也不怕里面太黑什么也看不见。

夏衿的眸子里寒芒一闪。抬眼看向了罗骞。

乐山下的药算是比较厉害的那一种,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罗骞就已快控制不住自己了。他伸手扯开了自己的衣领,脸色红得快滴出血来,看向夏衿的眼神十分迷蒙,似乎下一刻就要扑将过来。

夏衿知道中春药的人最不能接触异性,一接触就变得难以控制,失去理智。她跟罗骞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脸上仍逼出一抹红晕,还用袖子不停的扇风,嘴里道:“奇怪,罗大哥,是不是刚才喝的东西不对呀,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热呢。”

“喝的东西不对?”罗骞一怔,被情.欲控制的大脑顿时为之一清,恢复了些神智。

他是个聪明人,被夏衿这么一点,顿时觉得不对了。感觉到自己对身体的失控,再看到夏衿亦是满脸通红,眼眸波光滟潋,秋水含情,还时不时地扯一下自己的领子,他脸色大变,立刻喝道:“你快离开,刚才喝的奶茶可能被下了药。”

“下了药?怎么可能?”夏衿愕然,“谁下的药?为什么下药?”

然而她没等到罗骞的回答。抬头一看,只见罗骞看向她的目光又迷蒙起来。这一刻的目光,带着强烈的欲.望。

不过下一刻,罗骞的理智又占了上风。他用力地将头一转,就像有只大手将他的脑袋掰了一下似的,转向了别处。他声音艰难地道:“你…你快走…我、我快控制不住了。”

这是药效已经彻底发作了。

此事不能再拖了。夏衿掏出一粒药丸,正要递给罗骞,就听“啪”地一声,罗骞用力打了自己一下,显然是想用痛疼抑制身体里的那头恶魔。

“你快走。”他的声音都嘶哑了。头始终朝着那边,不敢看她。

“吃了这…”夏衿上前一步,话只说了一半,罗骞忽然向门口冲去,丢下一句话:“不…你这样…不能出去,让人误会…我出去…”话未说完,人已出到帐篷外了。

夏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跟着冲出了帐篷,看到罗骞踉踉跄跄地走在前面。她扫了四周一眼,并未看到乐山。此时正值傍晚,罗骞的帐篷又驻扎在一个营房里头,四周还有些士兵在走来走去。

她一把抓住附近的一个士兵,将药丸递给他道:“快追上前面的罗参军,把这药给他服下。他生病了,神智不清,我追不上他。”

夏衿的大名,早已在全军上下传开了,无人不对她既信服又尊敬。而且军营里只有四个女人,菖蒲、薄荷作丫鬟打扮,龙琴又是个中年妇女,再不容易认错的。

所以一听夏衿吩咐,那士兵想都没想,接过药丸就撒丫子追上了去。罗骞本就走不快,又极力地想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停地跟药效作斗争,没几步就被追上了。

“罗大人,这是夏郎中给您的药,快服下。”那士兵看清楚罗骞的模样,也被吓了一跳。此时罗骞不光满脸通红,而且两只眼睛也布满血丝,浑身发抖,脸上表情极为痛苦。而且当他走近的时候,罗骞就一把抓了过来,抓住了他的胳膊。手劲之大,差点没把他胳膊拧断。

难怪夏郎中不敢过来,罗参军这病症,也太可怕了。士兵心里嘀咕着。

换作别的人,此时神智早已不清了,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丑态来。可罗骞好歹有功夫在身,自制力也极强,此时还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发作,别牵连夏衿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来。

听到“药”字,他如同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伸过头来,张开大嘴就朝士兵的手咬来。那士兵吓了一跳,连忙将药丸往前一送就缩回手来,才避免了被咬伤手指的下场。那药丸不大,一进嘴里,罗骞就把它囫囵吞了下去。

夏衿松了一口气,脚下一点,闪身到了罗骞身后,伸手一砍,将罗骞直接击晕。

本来这事她可以让这士兵做的,但她生怕他拿不捏不稳劲道,到时候击伤罗骞的脑子就糟糕了,所以不惜让人知道她会武功,亲自出手。

那士兵果然被她这一手震憾了一下。

夏衿也不解释,声音急促地道:“来,你扶他回帐篷去。”

罗骞身材高大,那士兵一个人还不怎么搬得动他。他四处看了看,向远处叫了一声:“王三,过来帮个忙。”

远处的人朝这边张望了一下,手里拿着个饭碗朝这边跑了过来。

“来,帮我把罗大人扶进帐篷里去。”

夏衿正要去接王三手上的碗,却见他把碗上的绳子往腰上一挂,就伸手去扶罗骞。

夏衿:“…”

这碗是用锡片敲制而成的,轻而薄,上面钻个小洞,穿了根绳子,可以挂在裤腰带上。这种碗是士兵入伍时就配给的,每人一个,锡碗的底部用红漆写上士兵的名字和籍贯。出征时这碗就随身携带着,吃饭喝水都用它。如果士兵战死,凭着碗上的名字可以迅速快捷地统计出死者的姓名籍贯,作用极大。

王三大概是用这只碗刚刚喝了肉汤,挂上时夏衿还看到里面滴出两滴带油的水来,显然还没洗净。

第二百七十八章 表白

王三两人扶着罗骞进了帐篷,在夏衿的指挥下把他放在了床上。

“如果夏郎中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俩就告辞了。”王三不习惯跟陌生女子在一个帐篷里,见没什么事就想告辞离开。

“罗大人的随从不在,我一个姑娘家在此不便。还得麻烦二位先在此呆一会儿,等罗大人的两位随从再离开,可好?”夏衿道。

夏衿这样说了,两人自然没意见,连声道:“这没问题,我们回去也没什么事。”

有这两人在,夏衿本可以离开了。但她想知道这事是乐山一个人谋划的,还是受了什么人指使,决定留在这里好好看看。

她借口要给罗骞看病,让王三两人站到了门帘旁边。那里堆放着一些生活用具,且有人进门时将门帘一掀,那处正好被挡住视线。帐篷里采光又不好,进门左右的凹陷入正好是盲点。有人从外面进来,不容易看到王三两人。

“罗大人这病怕是受不得风,我把门帘放一下。”夏衿又把门帘放了下来。

待一切准备好,倾耳听了听外面,似乎有脚步声朝这边走来,夏衿走到罗骞身边坐了下来,伸出手去给他拿脉。

“…半个时辰前我看到他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就病得这么厉害了呢?”门口传来了岑毅的声音。

“不知道呀,小的慌了,生怕公子有个三长两短,赶紧跑去找李院使。夏姑娘的医术虽好,但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多一个人看病总是好的。”这是乐山的声音。

他这话说完,一群人已到门口了。门帘一下子被掀了起来。

夏衿转头望去,正看到岑毅站在门口,一只手拽着帘子,面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发愣。

一看岑毅怔在了门口,后面的李玄明、周易知互递了一个眼色。李玄明伸手抚起了胡子,面有得色。

“大将军,怎么了?”苏慕闲见岑毅怔在那里。而乐山、李玄明和周易知脸上似有异样。他顿时涌起一股不妙的感觉来,伸头想要朝里面看一看。然而帐篷的门本就不大,岑毅的身材又魁梧。往门口一站就把那里堵了个严严实实,其他人根本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情形。

被他这一问,岑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堵在门口了。他刚才一愣是因为晃眼间只在帐篷里看到夏衿一个人。床上还躺着个罗骞,除此之外。罗骞的另一个小厮不见踪影。孤男寡女呆在一处,容易让人说闲话,心念急转之下他还想着,是不是放下门帘不进去算了。

可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要是就这样把门帘放下不让大家进去。夏衿的清白更说不清楚。

他想了一想,一弯腰,干脆进了帐篷里。

其他人连忙鱼贯而入。

看到帐篷里只有夏衿和罗骞。一个坐着一躺着,两人的衣服倒是齐整。后面进去的这几个,表情各异,都十分精彩。

苏慕闲是隐隐松了一口气;乐山则张大了嘴巴,一副很吃惊的样子,似乎想不明白帐篷里的情形怎么跟他想像中的不一样;而李玄明和周易知愕然了一下之后,目光里涌动着兴奋的光芒——就算事情没达到他们设想的那样,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够得让夏衿败坏名声了。

为了先入为主,引起大家的注意和怀疑,李玄明装作吃惊的样子,道:“夏姑娘?怎么你一个人在此?”他转向乐山,将脸一沉,“你们这些下人是怎么做事的?怎么能让夏姑娘和你家公子单独呆在帐篷里呢?孤男寡女成何体统!”

夏衿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她指着角落里的王三两人道:“李院使,这不还有两个人吗?你哪只眼睛看到孤男寡女了?”

大家这才看到还有两个士兵也在帐篷内。

见到岑毅,王三两人显得很激动,恭敬地抬手行礼,唤了一声:“大将军。”

岑毅平时在将士面前是很威严的,不苟言笑。但此时见到这两个士兵,态度竟然出奇的和蔼可亲,笑着连连点头:“好,好。”

此时乐山已扑到罗骞身上,转过头来悲愤地向夏衿道:“你把我家公子怎么了?我刚才离开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我家公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非要你偿命不可。”

“啪”地一声,一个耳光扇到了乐山脸上。

大家愕然朝那方向看去,却见罗骞慢慢地坐床上坐了起来,看向乐山的眼神充满寒意。

刚才那一掌,就是罗骞打的。

乐山捂着脸,看着罗骞,又惊又喜又诧异:“公子您醒了?可是…您为何打我?”问后面那句话时,他目光闪烁,不敢跟罗骞直视,显得很是心虚。

罗骞冷冷地盯了他一眼:“为何打你?夏郎中治好了瘟疫,是朝庭的大功臣,岂是你能大呼小叫的?竟然还威胁上了,你可真能耐!”

说着,他转过头来,对岑毅拱手道:“大将军,你怎么来了?”

在岑毅堵门口的时候,夏衿估摸着解药已生效,将春.药抑制住了,就拿了个瓷瓶,放到罗骞鼻子底下给他嗅了嗅,罗骞才及时醒了过来。

岑毅满含深意地看了乐山一眼,对罗骞道:“听你家小厮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说到这个,罗骞脸色发白,大概是想起了药效发作时的情景。他根本不敢抬头看夏衿,对岑毅道:“我没事,小厮大惊小怪,劳大将军和各位跑一趟,实在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谁也不想生病。”岑毅安慰道。他站直身子,扫视了帐篷一眼,又冲罗骞点点头:“你好生歇着,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叫小厮去找我。”

“多谢大将军。”

岑毅这才转脸看向夏衿:“夏郎中,罗参军这病没事吧?如果你忙完了。去我那一趟吧,我正好找你商量一下伤员的事。”

“行,罗大人这病不要紧,现在已经没事了。”夏衿收拾了一下药箱,提到手里就要跟岑毅出去。

岑毅转过头来,目光冷冷地对李玄明道:“李院使,你也是常在宫里行走的人。应该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你也这么大把年纪了。往后还请警言慎行,不要给自己招致祸端才好。”

说着,他转身走了出去。连让李玄明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夏衿和苏慕闲跟在了他的后面。

走出了帐篷老远,岑毅对苏慕闲道:“闲哥儿,你先回去吧,我跟夏姑娘说点事。”

“行。”苏慕闲答应得极干脆。他冲夏衿笑了一下,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夏衿叫道。

苏慕闲停住脚步。转身朝她看来。

夏衿向岑毅道:“如果大将军是想问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无不可以对人言,苏大人不必回避。”

岑毅叫苏慕闲回去,就是考虑到夏衿的面子。如果夏衿跟罗骞真有什么。当着苏慕闲的面她恐怕不好说。现在夏衿既然这样说了,岑毅自然不会拦着。

他对苏慕闲点头道:“既如此,就跟着一起来吧。”

一行人回到岑毅的帐篷里坐下。岑毅这才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我看那叫乐山的小厮和李玄明的神情都有异?”

夏衿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当下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跟岑毅和苏慕闲说了一遍。

“畜生!”岑毅一拍桌子。恨不得提剑去把那叫乐山的小厮杀了。

“现在我只想知道乐山后面是不是有人指使。”夏衿道。

“这事交给我,我让人去查。”岑毅道,掀帘叫来了随从,耳语了几句。

事情很容易查。因为罗骞从昨天到今天,除了跟着岑毅去医治处看了夏衿几次,其余时间都呆在指挥中心,哪儿都没去。作为他的小厮,乐山和乐水都不能走远,以便主人出来随时侍候。只要把这段时间守护指挥中心的士兵提来一问,就清楚了。

果然,过没多久,岑毅的随从就走了进来,禀道:“守值的士兵看到这两天乐山与孟夏孟郎中的随从裴明走得很近。在乐山去请夏郎中过来看病之前,他跟裴明还在一起嘀嘀咕咕。”

不用再往下查,这件事再明显不过了。裴明是孟夏的随从,孟夏又一直巴结着李玄明和周易知。乐山下药后,又是第一时间叫了李玄明和周易知过来,好“撞破”夏衿和罗骞的“好事”,尽毁他们的名声。就算后来孟夏没有跟来,他也完全脱离不了干系。

至于李玄明等人为何处心积虑想毁掉夏衿,帐篷里三个人不用想就都能明白。无非是“名利”二字。

想到这里,夏衿又把那日李玄明来利诱她的事跟岑毅说了一遍。

“这件事,我会偷偷禀报给皇上的。”岑毅的眼里透出一抹寒光。

苏慕闲则看了夏衿一眼,没有说话。

既把话说清楚,夏衿便告辞离开。她掀帘出来时,苏慕闲也出来了,追上她道:“夏衿,我想跟你说一句话。”

夏衿停住脚步,抬头看他。

苏慕闲盯着夏衿的眼,异常认真地道:“凭着你的本事,我知道乐山手段再高明,罗骞再没有自制力,也不能伤你半分。我想说的是,就算你被伤害了,只要你愿意,我也愿意娶你为妻!”

夏衿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苏慕闲这是想表明,哪怕她因为被人下药,失身于罗骞了。可只要她不愿意嫁给罗骞,而愿意嫁他苏慕闲,他依然愿意娶她。

“为什么?”她问。

古人最重贞节,对于男人来说,完全不能忍受自己的女人失身于别人。现在苏慕闲说这话,她不知他是为了表明心迹,还是真不在乎这种事。

“为什么?”苏慕闲似乎被她这一问题问得愣住了,他想了想,才道,“因为喜欢,所以不在乎。”

话虽简单,他说得却极真诚。

夏衿深深看他一眼,点了点头:“谢谢。”转过身,大步朝她帐篷的方向走去。

苏慕闲怔了怔,随即跟在了她身后,不过离她足有两三米,只远远地跟着。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夏衿浅浅一笑,没有回头。

远远地看着夏衿进了帐篷,苏慕闲才抬起头来,望着苍穹,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想起要害夏衿的那些人渣,苏慕闲眼中冷芒一闪,转过身来,大步朝自己帐篷走去。

因为事关夏衿,岑毅并没有顾及罗骞的面子,在夏衿和苏慕闲离开后,他就去了罗骞帐篷,亲自审问乐山。乐山在他们离开后,被罗骞几句话就问得全招了。岑毅此来,他便又将原委说了一遍。

原来那裴明甚是精明,根本就没留把柄,只是向乐山说了一件事,说江南有一书生为了娶一个富家小姐,下药得到了小姐的身子,小姐最后只得下嫁于他。乐山一心为主,看不得自家主子为一女人失魂落魄,被他这一说,便生了邪念,旁敲侧击地问李玄明有没有这种药。一个有心,一个有意,这药就让乐山顺利拿到了手。

为了让自家公子临睡前还有奶茶喝,乐山还特别把药下在了杯子里。那药是白色药米分,放在白色的瓷杯底部,又是在帐篷里光线昏暗的地方,自然不容易发现。要不是夏衿是玩毒专家,五官灵敏,李玄明通过乐山所使的计谋就很有可能得逞。

“这些畜生、败类…”岑毅恨恨地骂道,却又拿李玄明等人没办法。毕竟人家只是讲了一个故事,并没有引诱哄骗。要说错,就只在于裴明给了一包春药给乐山。但这仍然没办法惩戒他们。实在要追究,他们完全可以把裴明抛出来,说是裴明背着主子干的,他们毫不知情。

这让喜欢快意恩仇的岑毅恨得直捶桌子。

“你的小厮,你自己处理吧。”岑毅冷冷地扫了乐山一眼,转身出了帐篷。

一刻钟后,乐山哭哭啼啼地从帐篷里出来,手里还提着个包袱,乐水将他送到军营外面,这才回来。

两国交战,边关地处荒凉,回临江的路途又极遥远。乐山一个人,也不知能不能走出这片荒漠。

不过,这已是公子看在他伺候多年,而且做这事仍出于一片忠心的份上,才没有立刻要他的命。离开后他能不能活下来,那只有看天意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顶风十里臭

虽然夏衿不爱把自己的事跟别人说,但菖蒲和薄荷是自己的贴身丫鬟,这件事岑毅和苏慕闲已知道了,到以后让两个丫鬟从别人嘴里得知真相,恐怕会跟她这个主子生罅隙。

所以夏衿回到帐篷,就把刚才的事跟两个丫鬟说了,菖蒲和薄荷顿时气得牙痒痒。

“姑娘,不能就这么放过乐山。”菖蒲道。

她对罗骞本就没什么好感,这会儿听到自家姑娘的清白差点毁在罗骞身上,即便这事是乐山做的,罗骞最后还是选择了控制自己,但她仍然怀疑是罗家主仆演了一场戏来骗自家姑娘,对罗家人就更没好感了。如何对待罗骞她没资格说话,但对乐山,她决定就算罗骞和夏衿不出手,她也要想办法把那人打下十八层地狱。

“那是罗公子家仆。”夏衿淡淡道,“且看他如何处理就是了,咱们没必要去插手。”

菖蒲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薄荷一向是没什么主意的,都是夏衿和菖蒲说什么就是什么。今天憋了半天,却难得地憋出了一句话;“罗公子…其实还好啦,至少他没做出对不起姑娘的事来。”

这话立刻捅了马蜂窝,菖蒲没想到自家阵营里竟然还有一个小叛徒,立刻瞪圆了眼睛,把薄荷提溜到旁边去,巴拉巴拉地进行深刻教育,直把薄荷念得一个头两个大,弱弱地抗议道:“菖蒲姐姐你别这么激动好么?我没说罗公子好,只是觉得他至少没做对不起姑娘的事。”

“怎么没做对不起姑娘的事?那乐山不是他小厮,乐山做的事不就等同他做的事?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演戏给姑娘看?你看你都被他打动、帮他说好话了,姑娘心里没准就对他改观,觉得这人不错。还一往情深,可以考虑是否嫁给他。他的目的就达到了你知不知道?”

夏衿暴汗。

这丫鬟,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都敢敲打到她头上来了。

薄荷被菖蒲嘴里的阴谋论惊呆了,好半天才看向夏衿,问道;“姑娘,真的像菖蒲姐姐说的这样?”

夏衿抿嘴笑道:“你别听她瞎嚷嚷。现在她看谁都是坏人。别理她。世上还是好人多。”

菖蒲翻了个白眼,噘着嘴嘟哝道:“姑娘,您就这么惯着她吧。她迟早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我有那么傻么?”老实的薄荷不服气了。

“就有。”

“没有。”

“就有。”

夏衿被这俩丫鬟一闹,心情倒是好了很多。见她们还没完没了的,车轱辘话来回倒,又好气又好笑。喝道:“行了,都给我闭嘴。”

两个丫鬟老实闭嘴不说话了。

不过憋了一会儿。越来越爱操心的菖蒲又忍不住问道:“姑娘,您说当时苏公子也在场?他没说什么吧?”

“没说。”苏慕闲近似于表白的那句话,夏衿并不想告诉这俩丫鬟。

“他脸色难看吗?出来后搭理你了吗?”菖蒲跟个爱情医生似的,想要细细剖析苏慕闲的心理。

夏衿翻了个白眼。还是回答了这爱操心的丫鬟的话:“不难看,搭理我了。”

“呼。”菖蒲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说明苏公子并不在意这事。姑娘。男人,没有不在意这个的。苏公子那是太喜欢你了。才不在意呢。”

夏衿默然不语。

说实话,对于苏慕闲的表现,她是挺满意的。尤其这段时间,自打她对岑家人表示罗骞不回家,她就不议亲事之后,苏慕闲就再也不提感情的事,只在不远不近处,默默地守护和关心她。而出了这事后,他却立刻对她表明了态度。

刚认识他时他虽然不谙世事,但他一直在成长,跟她相处时跌跌撞撞,也干过傻事,但他一直在朝令她满意的方向靠拢。现在,跟他相处时,她会感觉很舒服,不近不远,不急不躁,如冬日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让人心身舒畅。

或许,回去之后,她该把亲事给定下来了,也免得罗家人老是折腾。

“夏郎中。”外面传来一个男声。

夏衿听出是岑毅的声音,诧异地站起来,迎了出去。

看到帐篷外只有岑毅一个人,夏衿很是感动。

她知道岑毅是为了她在罗骞那里的遭遇来的。岑毅作为率领十几万大军的将领,此时又是打仗时期,一定非常忙碌,但为了她的这点破事,半百的老人来来回回地跑,实在让她过意不去。

“有什么事,您让随从唤我一声就行了。哪用得着您亲自来?”夏衿笑道,将岑毅请进了帐篷。

菖蒲立刻沏了两杯好茶上来。

岑毅扫了菖蒲和薄荷一眼,抬眼向夏衿道:“我来,就是为了刚才的事。”

夏衿知道岑毅的意思。刚才的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如果她不愿意让两个丫鬟知道,此时让两人回避是最好的。

她笑道:“两个丫鬟都是我的心腹,我的事她们没有不知道的。岑爷爷您有什么话,直说好了。”

岑毅便将审问乐山的结果跟夏衿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