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竟然是孟夏的随从在背后捣鬼,而且还抓不住他们的把柄,菖蒲气得满脸通红,只拿眼睛看着夏衿,希望自家姑娘能跟岑毅说一说,让他帮出一通气。

夏衿却像没看到一样,对岑毅道:“这件事我知道了,岑爷爷也不必为我做什么。目前尚在战中,一切都以稳定为主,不宜生事。有些公道,往后再讨也行,不急于一时。”

见夏衿识大体,顾大局,能分清主次,同时又不是一味绵软好欺,这让岑毅越发的欣赏。

他对夏衿道:“这件事。指使者不会是孟夏,他没那么大的胆子。李玄明和周易知脱不了干系。衿姐儿你放心,待回到京城,我会将这些情况上报给皇上的。他们以为捉不到把柄就拿他们没办法么?哼,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证据。”

夏衿不是善茬,惹着了她。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她定要李玄明等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不急着报复,只是想跟三人慢慢玩而已。现在岑毅既这样说,她自然也乐得轻松。李玄明最渴望的是什么?是权势。现在能让皇上把他手上的权势给夺去。想来比要他的命还要难受。这样的报复,也未必不爽。

夏衿站了起来,恭敬地给岑毅行了一礼:“多谢岑爷爷的维护。”

岑毅赶紧伸手虚扶:“快起来,快起来。要说到谢。岑爷爷还没谢你呢。你主动请缨到边关来,你都不知道这给了我们多大的帮助。这场仗要是打赢了。有一半的功劳是你的。”

“岑爷爷言重了,我只是做了一点微末之事,不足挂齿。岑爷爷您这话一说,可叫我脸都没处搁。”

岑毅大笑起来:“行了。咱们爷孙俩就不要互相客套了。我那边还有事,就不多留了。”说着,起身离去。

待岑毅一离开。菖蒲就呆不住了,道:“姑娘。难道就这样放过那几个尸位素餐的家伙不成?大将军虽说会在皇上面前参上一本,但到时候贵妃的枕头风一吹,估计也就喝斥几句,连官职都不会变动。如果是这样,这口气奴婢怎么都咽不下去。”

夏衿好笑,抬眸看向菖蒲:“那你想怎样?”

“今晚奴婢蒙面去,把他们暴打一顿。请姑娘应允。”菖蒲前襟一掀,跪到地上,眼睛直直地望着夏衿。

“今天他惹了咱,晚上就被打。这么明显的报复,谁还不知是咱们做的?你就不怕他们再报复回来?”

菖蒲下巴一抬:“他们有证据吗?没有吧?既没有证据,谁能证明是我们打的?他要再敢报复,就再打,打到他怕为止。”

夏衿汗了一个。她没想到,经过这两年的熏陶,她竟然把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培养成了暴力女。不过,这种报复够爽够劲暴,她喜欢。

“你把李玄明三人打了,到明日战场上来下的伤员,岂不全靠我一人?你还嫌你家姑娘不够累怎么的?”

菖蒲傻了眼:“这个…奴婢没考虑到这些。”说到后面,整个人都蔫蔫的。

夏衿睨她一眼:“行了,估计再过两日,疫区的病人痊愈,梁郎中他们就要撤回大营来了。到时候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不拦你。”

“多谢姑娘。”菖蒲这才高兴地站了起来。

可一个时辰后,薄荷去打水回来,顺便带回了一个震撼的消息:“姑娘,听说李院使和周御医、孟郎中刚才上茅厕的时候一起掉下了茅坑里,幸亏王凡和刘明达大哥路过,及时把他们救起来才没被淹死。据说他们被送回来时非常狼狈,顶风十里臭,好多人都看到了。”

“啊?”菖蒲跟夏衿对视一眼,不由得“噗嗤”笑出声来,叫道:“肯定是苏公子那边出手了,要不怎么那么巧,偏就是王凡大哥和刘明达大哥路过呢?这罪遭的,掉茅坑里,想来滋味不错,估计比杀了他们还难受。我憋了老半天的气,终于顺畅了,哈哈哈哈…”

看到这丫头叉着个腰,站在那里仰天大笑,夏衿半天无语。

这丫头越来越彪悍了肿么破?董岩的后半生堪忧啊!

李玄明他们虽掉了茅厕里,但时间并不长,而且那茅坑也不深,只到脖子处,捞起来洗涮干净,三个人第二天就又出现在了医治处。

其实他们想装病来着,昨晚面子丢大发了,而且确实被折腾得不轻,吐得黄胆水都出来了,又惊魂未定,一整晚都睡不踏实,就算不装,他们觉得自己也确实需要休息。

可岑毅不答应,跑到帐篷里把他们训斥了一通,说他们到了边关,啥事都不做,现在打仗了,正是用得上他们的时候,关键时候他们却躲懒装病,没准就是故意掉茅坑里的,把治伤员的担子压在夏衿一个小姑娘身上。还扬言马上回去写折子参他们一本。

这话说得三人差点没气疯。谁没事故意掉茅坑里?他们脑子又没病!不过岑毅是上司,这事是红是黑还真由得他说。没奈何,三人只得爬起来到了医治处。

不过到医治处来,倒也有些好处。昨晚到今早他们都放了些风出来,把昨晚夏衿跟罗骞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事情,通过几个下人往外散布了一遍,现在倒可以看看热闹。想想一会儿夏衿被人指指点点,羞愧难当的样子,他们掉茅坑的郁闷心情起码能舒缓一些。有人更惨更倒霉,那是最能治愈心情的了。

然而在医治处呆了半天,他们倒是看到士兵们指指点点了,但议论的对象不是夏衿,而是他们三人。听到隐隐传来的议论声,三人脸都黑了,他们昨晚掉茅坑那点破事,竟然传遍了全军。甚至有人没病没伤也跑到医治处来,就是为了看看掉茅坑的三个郎中。而今天从战场上受了伤下来的伤员,只要夏衿那里有空就死命往夏衿那里去;要是夏衿没空,他们不得不来这边治伤,一个个也是一脸便秘的样子,摒着呼吸扭着脸,仿佛他们三个郎中身上很臭似的。

这让三人十分恼怒,却又毫无办法。

“去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看看罗骞跟夏衿的事为什么没人议论。”李玄明私下吩咐他的随从。

随从领命而去,半个时辰后回来禀道:“我叫了些交情好的士兵去打听了,说是大将军发了令,夏郎中一个女孩儿家,为了救大家的命,连清誉都不顾。要是谁私下里议论她的是非,军法论处。”

说着,他小心地看着李玄明的脸色,又补了一句:“他们说,即便没大将军的这道命令,他们也不会议论夏郎中。前天和昨天军里有三起打架事件,都是因为夏郎中而起。有人私下里随便说了夏郎中两句闲话,就有人把他们打得头破血流,打人的都有要好的兄弟在疫区里治病,或是昨天受了重伤被夏郎中保下命的。他们私下里都警告了,要是谁说夏郎中闲话,别怪他们拳头不客气。”

第二百八十章 我就嫁给你

李玄明跟周易知面面相觑,默然不语。

孟夏在一旁暗自叹了口气。

昨晚掉茅坑,今天被人耻笑,到明儿还不知有什么样的报复在等着他们呢。

罗骞是个参军,是大军的智囊团成员,那岂是个笨人?能让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吗?夏衿是邵家人,岑毅跟邵家的交情摆在那里,惹了她就等于惹了岑毅。全军十几万人掌控在岑毅手里,岑毅想要他们的命,他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些人,光是没有指使的证据就能糊弄过去的吗?昨晚掉进茅坑就是明证。

偏李玄明鬼迷心窍,仗着有贵妃撑腰,打量岑毅和罗骞不敢拿他怎么样,今天早上还要散布谣言,企图把计划实施下去,怎么劝都不听。

想到这里,孟夏目光闪了闪。

双方对峙,这其中最有可能牺牲的就是他。他没官职、没背景、没人撑腰,当初哄骗乐山的又是他的随从裴明。要是岑毅和罗骞报复厉害了,李玄明定然会把他抛出去,以平息对方的怒火。

到时候,他只有死路一条。

看来,得走另一条路以求自保了。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借口肚子不舒服要上茅厕,到了岑毅的帐篷里。一盏茶功夫后他从帐篷里出来,眼里的焦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安稳与平静。

他刚走出不远,迎面就急跑来一个士兵,与他擦肩而过,紧接着就听那士兵叫道:“大将军,不好了,又有人腹泄呕吐了。跟瘟疫的发病情形一模一样。”

孟夏停住了脚步。

“什么?”岑毅从帐篷里出来,问道,“送到夏郎中那里去了没有?”

“送去了,这是夏郎中写的字条。”那士兵将一张字条递给岑毅。

岑毅看了,瞳孔一缩,下令道:“你去把副将以上的人都叫来,我有事相商。”

士兵领命而去。

看到孟夏还站在不远处。岑毅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孟夏打了个寒颤。连忙转过身,脚步飞快地离去。

接下来的几天,孟夏仍跟李玄明两人混在一起。言行举止并没有什么异样。而他也时刻注意着军中的动静。没过两天,就有消息传来,说岑毅抓住了下药引起瘟疫的人,那人是军中的一个什长。他借用巡逻的机会,把毒下在了士兵们随身携带的吃饭的碗里。而发现这一点并把下药人抓获的。正是那位十七岁的夏姑娘。

从官方处证实以上所传皆为实情,孟夏无比庆幸自己在关键时刻走对了路。夏衿不光治好了瘟疫,救治了无数重伤员,而且还把瘟疫的源头给找了出来。她救了大军十几万人,进而救了大周朝。这样的大功臣,皇上岂能容别人陷害于她。抢她的功劳?要是不将陷害她的人杀头,岂不寒了全军十几万将士和天下老百姓的心?

于是他看向李玄明和周易知的目光。就跟看到两个死人似的。至于自己,他很放心,因为岑毅答应过他,只要他在朝庭上指证李玄明和周易知,岑毅就保他一命。就算保不住他的命,他一家老小也必不会受牵连。

岑毅一言九鼎的性子,他是清楚的。他起码还有一线活命的机会。而李玄明和周易知,那是死定了。

北凉国之所以敢与大周朝十几万大军抗衡,倚仗的就是这一场瘟疫。他们既想通过瘟疫来拖垮大周朝的军队,又用战争来阻止大周朝对瘟疫治疗上的援助,把十几万大军拖死在边关,以达到以蛇吞鲸的目的。

却不想,这一切都被一个会治瘟疫的小姑娘给破坏了。

北凉国虽有战马,国民也比较彪悍,战斗力强,但国家太小,人口不多,经济上也经不起大规模的战役。瘟疫的计谋一破灭,那边就做了缩头乌龟,不敢再挑衅大周军队。

但岑毅岂是那么好说话的?你想打就打,你不想打就不打?一抓到下毒的那个士兵,再告诫大家看好自己的饭碗,不要给人以可乘之机,瘟疫的源头马上就断了,连续四五天,再没有一起霍乱病例发生。而疫区那边的病人已全部康复,跟随留存的郎中一起回到了大本营。军中将士的情绪十分稳定。岑毅马上下令,大举进攻北凉边境。

看到每日从前线源源不断送来的伤员,菖蒲将她的报仇计划默默地藏在了心底,每日跟在夏衿身边忙来忙去。

苏慕闲这段时间一直在做夏衿的助手,可看到前线抬下来一个又一个重伤员,他坐不住了,对夏衿道:“我想上战场。”

夏衿凝视他良久,问道:“为什么?”

苏慕闲望向战场的方向,俊目微眯:“我也不知道。只觉得我学了一身的武功,又到了这战场旁边,如果不上去杀几个敌人,对不住这些沐血奋战的将士,心里过意不去。”

“你就不怕回不来?”

“怕。”苏慕闲转过头来,看向夏衿,目光里的柔情让站在旁边的菖蒲和薄荷看了都心跳如鼓,“可是,我还想去。如果我不去,我一定会为此遗憾终生的。”

夏衿的嘴角微勾:“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劝你别去呢?”

苏慕闲摇摇头:“你不会的。”他的嘴角也勾了起来,温柔的眼神变得炙热如火,“你能自请到边关来,又何偿不是跟我一样,凡事只为自己的心,不考虑利益得失?”

夏衿嘴角的笑容变大,目光也渐渐变得柔和。她轻声道:“只要你能活着回来,我就嫁给你。”

苏慕闲倏地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颤抖着声音道:“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夏衿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她向来清冷,表情一向淡淡的。可这一刻,她笑得异常灿烂。

她用清脆的嗓子,清清楚楚地道:“你没听错,只要你活着回来,我就嫁给你。”

这一回苏慕闲终于听清楚了,他的眼睛一下亮得如同夜空的星辰。

凝视着夏衿,他发誓一般极为郑重地道:“我会活着回来的。你等着我。”

“好。我等你。”

心绪澎湃地跟夏衿对视了一会儿,苏慕闲扭过头,朝指挥处跑去。

他要上战场。需要经过岑毅的批准。

“姑娘…”菖蒲见状,望向夏衿欲言又止。

夏衿看她一眼,低下头去继续配药,一面道:“你想劝我别让他去?”

“是。”菖蒲轻声应道。“这么几年,您好不容易遇上个合意的人。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您可怎么办呐?”

夏衿抬头看她一眼,笑了笑:“边关路途遥远,有瘟疫又打仗。来这里可谓是九死一生。我当初说要来,你看苏公子劝阻过我没有?”

菖蒲一愣,想了想。摇摇头:“这倒没有。”

“道理都是一样的。”夏衿将水倒进装了药的器皿里,抬起眼来。看向前线的方向,声音轻柔,“我来边关,他知道这是我想做的事,所以二话不说,明知危险,仍跟了来,只为守在我身边,保我安全。现在他想上战场,我虽女流之辈,又要治病救人,不能跟他并肩杀敌,但支持他、让他安心,却是我能做到的。”

她转头看了菖蒲一眼,“互相理解,彼此支持,相信对方、尊重对方,这才是最长久的相处之道。而不是以喜欢为名,将自己的意志驾凌和强加在对方身上。我要是觉得战场危险,不让他去,说你既然喜欢我就得听我的。或许他会听,但心里肯定会有疙瘩。这样的事多了,再喜欢也会变得面目可憎。”

菖蒲听了这话,呆在那里,久久没有动弹。

倒是薄荷在一旁道:“原来如此。难怪姑娘不愿意跟罗公子在一起呢。即便没有罗夫人,罗公子也不适合姑娘。”

夏衿不意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不由夸道:“薄荷是个明白人,就是这样一个道理。”

薄荷被她这一夸,倒不好意思起来,抿嘴一笑,不说话了。

俗话说,白天说不得人,晚上说不得鬼,果不其然。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

主仆三人聊了不一会儿,帐篷外就响起了罗骞的声音:“夏郎中在吗?”

夏衿三人都诧异地挑起了眉毛。

自打下药事件发生之后,罗骞似乎不好意思,再也没往这边来。即便路上遇见夏衿,也会特意绕开。这让夏衿松了一口气——原先她跟罗骞说了彼此不合,罗骞还老痴痴地跑到她所呆的地方张望,让她十分有压力。

可今天,他怎么过来了?

“在的。”夏衿放开手中的东西,走了出去,亲自将门帘掀开。

罗骞看了帐篷里一眼,见菖蒲和薄荷都在,踌躇了一下,没有进来。

夏衿明知罗骞有话要说,但她实在不愿意再跟罗骞单独在一起。乐山的事,她多少有些介意。

“罗大哥,什么事?”她问道,摆明了不愿意让两个婢女回避,也没请罗骞进帐篷里坐。

罗骞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刚才苏公子去找大将军,说要上战场,我想问问,这件事你知道不?”

夏衿没想到他来是说这件事,点点头道:“知道的。”

罗骞一愣:“你知道?”

夏衿疑惑地看他,再次点头:“是啊,苏大哥跟我说了。”

罗骞深深地看她一眼,抿抿嘴,半晌没说话。

“罗大哥?”夏衿叫了他一声。

虽说那次李玄明散布的谣言被岑毅控制着,没在军中流传开来,但她跟罗骞站在一起,仍引来了一些人的目光。

这里是医治处,来来去去的将士很多。

“啊?哦。”罗骞刚才大概是愣神了,被夏衿一叫,他才回过神来,抬眼看了看那些投过来的目光,他朝夏衿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转身就离开了。

菖蒲盯着他的背影,歪着脑袋想了想,想不出其用意,不由问道:“姑娘,罗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夏衿耸了一下肩:“不知道。”继续回帐篷里弄她的药。

菖蒲跟薄荷对视一眼,只得回到原位,给夏衿打下手。

苏慕闲要上战场的事不光惹得罗骞来问,半个时辰后,岑毅也抽空来了,问夏衿知不知道这件事,又感慨道:“闲哥儿那孩子真是不错,年纪轻轻的就袭了爵,家中财产也足够花,再加上还未娶妻生子,任谁在他这个位置,都想着走马章台,享受荣华富贵,安安稳稳过日子。可他呢,不光来了边关,还主动要求上战场,这孩子难得呀。”

既然打算嫁给苏慕闲,夏衿便不好跟着一起夸他,只随声附和了一句:“好男儿当如是。”

“好男儿当如是,这话说得好哇!”岑毅夸赞道。

不用再问,他就知道夏衿是支持苏慕闲上战场的。

“衿姐儿,你真不愿意嫁给我家云舟小子?只要你点头,你家的长辈都交给我,我来说服他们。”岑毅又忍不住旧话重提。实在是夏衿不做军人的妻子太可惜了。

夏衿无奈:“岑爷爷,您怎么又说这话了?我跟云舟大哥真不合适。”

“唉,是我岑家没福气。”岑毅叹息一声,又说了两句闲话,告辞离开了。

当天晚上,苏慕闲就随一支营队去了前线。夏衿忙碌之余,便多了一份担心。

“夏郎中,您看看我这样处理对不对。”一天,梁问裕走过来,把他刚才处理伤口的情况跟夏衿汇报了一遍。

疫区的士兵康复归队,他们三个在疫区的郎中自然也跟着回了大营,这几天,他跟贾昭明就一直跟在夏衿身边,一边帮着给伤员治病,一边以谦逊的态度向夏衿请教。夏衿毫不藏私,凡是遇到的问题她都倾囊相授。梁问裕和贾昭明能当上御医,医术自然高明,被她这一点拔,进步神速,这两天已开始给重伤员做手术了,把原来压在夏衿身上的重担分担了一部分过去,夏衿顿时轻松许多。

“伤口缝合的时候要注意…”夏衿转过头去,跟他探讨医术。

第二百八十一章 血脉相连

“姑娘,您看…”菖蒲忽然指着远处大叫起来。

夏衿和梁问裕抬头一看,脸色骤变。只见远远一人骑着马朝这边奔来。他头上戴着头盔看不清面容,只看到他身上穿的盔甲被血染红了一片。他手里似乎还横抱着一个人。那血也不知是他的还是他怀里抱着的那个人的。

“准备手术。”夏衿急道。

大家立刻动了起来。

经此一役,菖蒲和薄荷已经是很有经验护士了,手术前的所有准备工作都由她们来完成。

薄荷做完手上的事,就往外跑。她要去把护卫队的那些人都叫过来,守在帐篷外面。倒不是怕人来攻击,而是另有用处。

菖蒲往做手术台的木床上铺好已消过毒的棉布,将即将使用的手术刀都摆好,拿上消过毒的罩衣正要给夏衿罩上,就看到夏衿举着的那双在消毒液里泡过的手似乎抖了一下,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外面。

菖蒲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夏衿是个极冷静的郎中,不管面对的是怎样的伤病员,即便那人痛苦得连梁问裕这种老郎中都不忍直视,夏衿的脸上都没什么表情,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可现在,她那双拿着刀子开肠破肚都不会颤抖一下的手,此时却抖了一下,这是为何?

菖蒲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那人骑着马已跑到近前了。看清楚头盔下面那人的长相,菖蒲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骑在马上的,竟然是苏慕闲!

马儿如箭,很快就跑到帐篷前。苏慕闲翻身下马,飞快地跑地进来。将手中的人放到了手术台上,嘴里叫道:“是罗骞,快。”

“罗骞?”大家都大吃一惊,定睛一看,躺在手术台上,脸色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那人,不是罗骞还能是谁?

夏衿此时已冷静下来。急上前去。将罗骞身上的伤势打量了一下,便见他腿上被大刀砍了一刀,大概是伤到了大动脉。鲜血仍然不停要从腿上流下来。

“止血钳。”夏衿向菖蒲一伸手。

菖蒲连忙把止血钳递给她。

一连用了几把止血钳,罗骞腿上的血才止住。

“梁郎中,脱他衣服,看看身上哪里还有伤。”夏衿吩咐道。

此时罗骞身上还穿着重重的铠甲。不方便医治。

梁问裕连忙上前,跟贾昭明一起把罗骞身上的铠甲脱下来。检查他身上的伤,禀道:“没有了,只大腿上一处。”

夏衿此时已给罗骞服下了止血药,并拿了一把脉。

在这古代。条件简陋,没有测血压、心跳的一任仪器。好在夏衿把得一手好脉,两指一搭。伤员是个什么情况,她基本能做到心中有数。

将手收回。她的脸色黑得如同锅底。

“怎、怎么了?”看到夏衿这表情,苏慕闲的心一沉,说话都不利索了。

这是罗骞,不是别人。夏衿虽然没有选择嫁给罗骞,但苏慕闲却知道,罗骞在夏衿心目中,始终跟别人是不一样的。罗骞在夏衿最艰难的时候,伸出了手,给了她许多帮助。虽然因为他的母亲,因为阴差阳错,他们没能在一起,但只拿罗骞能为夏衿到边关来这一点上,他在夏衿心目中就够分量了。当初她明明已决定不嫁给他了,但因为他来了边关,她就拒绝谈亲事。如果罗骞就这样死了…

苏慕闲的心一点点冷下去。

他真的不敢想罗骞死去的后果。或许夏衿仍跟跟他成亲,但她心里的某个角落,会永远给罗骞留上一块。

“输血。”夏衿平静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但菖蒲却发现她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菖蒲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跟苏慕闲一样,也知道罗骞死了意味着什么。

输血,这两个字对帐篷里的几人都不陌生。夏衿在京城时,就提取了血清,能够做血型鉴别。前面有一个伤员也是失血过多需要输血,夏衿将护卫队的人找来,验了血型后,用针筒抽了几管血输进去。可那人最后还是死了。

死了啊,死了…

大家看着面如金纸的罗骞,心情十分沉重。

因为古代对输血的认识基本没有,看到夏衿把血从自己身上抽出来,那种恐惧的心理让他们十分害怕。而要上战场的士兵的血不能抽,他们也不在这里。能抽血的只有护卫队这几个人。抽多了血,对他们的身体也是一种伤害。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夏衿并不用这一招。上次只输了一次血,就让大家看见了一次死亡。

尽管心沉到了谷底,菖蒲和薄荷还是动了起来。两个协助夏衿取了罗骞的血样,进行血型化验,那边夏衿已将银针扎到了罗骞身上,企图激活他的生理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