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傍晚,没有开窗的屋内光线有些昏暗,柳沉疏一早便已点了灯——灯光将她此刻脸上和耳根的绯色照得一览无余,甚至…越发清晰与温柔。

无情哂笑一声,伸手将她胡闹的手拉下来握在了掌心。

柳沉疏倾过身去,埋首在他的颈窝处蹭了蹭,声音似是一下子就变得轻软和温柔了起来:

“我早已说过,着男装只是为了方便罢了,并没有什么苦衷和见不得人的地方。你近来手头积了不少案子,”柳沉疏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虽轻,咬字却是一派清晰与果决,“待你忙过这一阵,我们就成亲吧。”

无情点头——两人四目相对,同时无声地笑了起来。片刻后柳沉疏似是忽然间想起了些什么,略略歪了歪头,轻声道:

“崖余,你的腿——可是要用机括器械…”

先前两人一番争辩和笑闹,柳沉疏倒是一时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无情双腿残疾、不良于行,她虽已尽力医治,如今却仍是鲜有起色,尚不能站立行走。但无情却必然不会忽略这些,看他如今这般成竹在胸的模样,想必是早已想好对策了——柳沉疏虽不是天工一脉,但毕竟是万花弟子,自幼见惯了谷中各种匪夷所思的机关机甲,此刻略一思索,倒是也能将无情的打算猜到几分。

果然,无情闻言,脸上并不见半点意外之色,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若有搀扶,勉强可站立行走——但我还需一些必要的材料器具,只怕要到晚上才能一切就绪。”

“无妨,恰好明日追命和希音也该到了,正是时候。”柳沉疏笑,倾身在无情的唇上轻轻蹭了蹭,而后从他怀里站起身来,随手掸了掸衣摆、微一挑眉——立时又从一个温柔娇憨的少女变作了平日里的风流公子,“夫人需要什么材料尽管开口,为夫定会准备得妥妥帖帖!”

无情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摇了摇头,取了纸笔不紧不慢地列出了一张清单。

柳沉疏办起事来自是妥帖牢靠,揣着无情的“墨宝”悄无声息地出门溜了一圈,不多时便已将无情需要的东西全数备齐带了回来——这却是不能让黄天星的人去办了,制作机关的材料精巧特殊得很,若是一窍不通的外行人去,恐怕多半是要白跑一趟的。

将东西全都交给无情后,柳沉疏就这么一撩衣摆、随意地在地上坐了下来,撑着下巴认认真真地看着无情的动作——他的手指修长而白皙,却是异常的灵活,也不知是他的手太过好看、还是他的动作实在太快,柳沉疏觉得自己几乎有些目不暇接,一时间竟是看得有些痴了。

无情似有所觉,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手下动作微微一顿,忽地冲她招了招手——柳沉疏倾过身凑了过去,无情也不说话,手上的动作却是有意无意地放慢了几分,一下子就显得清晰易懂了起来。柳沉疏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同样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安静却极专注地看着他手里的动作。

无情是因脚筋俱断而不能行走,如今他所做的,其实就是以机械为“筋”与“骨”,柔韧的特殊金属贴合着他的小腿与双脚、再加上一些精巧到几乎匪夷所思的机括,强行使早就已经断开联系的腿和脚连结在一起——但这毕竟都是外力,帮助有限,所以仍是要在别人的搀扶下才能勉强行走、而且也并不能支撑太久——但对于柳沉疏与无情来说,却已经是足够了。

柳沉疏看着无情放下衣摆将双腿与双脚遮掩在宽大的裙裾之下,扶着他站起身来在屋内试着走了几步——而后就见无情对着自己点了点头。

“既已一切就绪,那就早些休息吧。”柳沉疏扶着他在床边坐下,解了他头上的发髻与首饰,伸手去解他身上的衣裙,“好好休息,明日只怕是危险得很。”

无情没有说话,却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柳沉疏笑了笑,正要起身离开,却是忽然间被握住了手腕,随即就有一道凉意贴着自己的手腕和小臂一点一点升起。

柳沉疏低头,就见无情已将她宽大的衣袖向上挽到了手肘处,然后握着她的手腕放到了腿上,不紧不慢地将什么东西牢牢地扣到了她的手腕和小臂之上。

柳沉疏没有挣扎,略有些好奇地盯着无情的动作看了良久,而后才有些恍然道:“这是袖箭?”

无情点了点头,也不多言,只是言简意赅地解释了各处机括的作用与用法,而后才将柳沉疏衣袖放了下来——将那一枚袖箭彻底掩在了宽大的墨袍之下。

柳沉疏隔着衣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似是仍能感觉到一股属于金属的凉意,心头却是一片柔软与温暖,笑着倾过身、凑到了无情的耳边:

“你放心,我既然不想当寡妇,当然也一点都不想让你当鳏夫——很公平的,是不是?”

无情无声地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来,收拢双臂将身侧的女子紧紧抱进了怀中。

第二日早晨的东堡格外热闹——近来声名鹊起、风流之名满江湖的柳沉疏柳公子登门造访,而且他并不是孤身前来,甚至还带上了他那位江湖上从来无人见过的未婚妻。

黄天星是个鲁直君子,虽是粗豪了些,但待人却很是真诚宽厚,从不为难下人——东堡的下人们难免就要比其他府上的下人们胆子更大也更活泼些。柳沉疏的拜帖刚一送到,消息便立时就在东堡上下传开了,随即就有好些个穿着侍女衣衫的小姑娘自门口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了起来,眼底满是好奇之色——柳沉疏的名头,在女子之中从来都是极响亮的。

东堡的大门外此刻正停着一辆宽敞精致的马车,有一只手忽然自车厢内探了出来——那只手修长而白皙,在明媚的春光之下,好看得几乎让人有些目眩。

那只手慢慢地将车帘撩开,而后便露出了一袭墨色的衣袖,随即便有一道墨色的身影自车内缓步而下,动作不疾不徐、从容而优雅——他很快便站直了身子,宽大的衣袍繁复却不累赘,一头长发毫无规矩地披散在肩头,却并不显得邋遢与凌乱,反倒衬得他越发随性不羁。那人五官俊秀、身姿修长挺拔,立于阶前,仿佛玉树芝兰一般——他站定后随手转了转手中的笔,而后再一次撩起了轿帘。

有一只同样白皙修长的手被他握在了掌心之中、慢慢地带出了车厢——一道白色的身影终于也慢慢地自车厢里探了出来。

墨袍青年的神色一瞬间就温柔了下来,视线定定地追逐着那白色的身影,似是除此之外竟再也看不见其他。

白衣人终于也彻底显出了全部的身形来——一袭简单的素白衣裙、一头乌发只粗粗挽了个发髻、簪上三两支玉钗,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了别的修饰;她的脸上甚是还带着面纱、让人根本无法看清真容,但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装扮,却莫名让人有些移不开目光,尤其是她那双眼睛——深邃平静地仿佛早已洞悉了一切。

白衣的女子身形纤细,似是身子羸弱得有些站不稳,下车时微微踉跄了半步——墨袍的青年立时就伸了手将她揽住,小心地拥着她半靠在自己的怀中,眼底的温柔竟好似是比这春日的清风还要温暖和煦。

作者有话要说:大爷才不受呢口亨!大爷的进步一日千里有木有!互攻妥妥的啦!!!!

第44章 恩爱

“那就是柳公子吗?长得好俊!我原先还以为是江湖传言夸大了呢!”

“可不是!我还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呢!”

“柳公子笑起来好温柔!听说性子也最是体贴温和——难怪汴京城的女孩子们都喜欢他!”

“那白衣的姑娘就是他的未婚妻吗?虽然看不见相貌,但看起来和柳公子好般配,一定也是一个大美人吧!”

这头小姑娘们在门口探头探脑地低声窃窃私语,那头东堡堡主黄天星已是亲自出来相迎——他本是早就已经有了准备,不该感到半点意外的,但却还是在踏出大门的一瞬间一下子就愣住了——

门口马车边的那两人正相依而立,一黑一白的衣衫非但没有半分冲突与矛盾,反而像是有一种莫名的亲密与默契一般,异常的和谐和融洽,若非一早就知道那女子是无情假扮,他只怕是毫不怀疑地笃信那两人是一对恩爱的眷侣。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一次相见,他总觉得无情和柳沉疏之间的相处似乎是与“四大天魔”一案之时又有了什么不同的地方——其实他一时也说不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同,只是本能地感觉得到有些古怪。

——就像是此时此刻,看着眼前的场景,那种莫名的古怪感就再一次涌上了心头。

不过现在毕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黄天星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甩开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哈哈大笑着快步迎了上去:

“沉疏,你可算是来了!无情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

“他忙得很,想必是要先破了金印寺的案子后才能过来。”柳沉疏笑,一边伸手体贴地替怀里的人理了理因为马车颠簸而微有些凌乱的鬓发,一边柔声问,“马车走得急,你可觉得晕眩?”

柳沉疏的身量在女子之中已算是极高挑的了,但无情毕竟是男子,仍是还要比她略高几分——他素来心思缜密,站立之时便刻意弯曲了膝盖,好让自己的身高看起来不显突兀。此刻见柳沉疏低头向自己询问,也不开口说话,只是靠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十足是一个安静温婉的羸弱少女模样。

“这是你媳妇儿吧!看你这护得,活像是我们谁能吃了她似的!”黄天星强压下心头再一次升腾而起的古怪感,伸手拍了拍柳沉疏的肩膀,和平日里一般大着嗓门嚷嚷开了,“快进来!你媳妇儿身子弱,别累着了!快进屋歇会儿!”

柳沉疏欣然点头,一边却是低了头去看无情——有一抹揶揄戏谑的笑意自眼中一闪而过,却因为她低着头的动作而没有人看见,只有无情似是不经意间抬头与她对视了一眼,眼中微有警告之色,随即却立时就淡淡地转开了视线,就着她的搀扶慢慢走进了东堡的大门。

黄天星将两人迎进了屋内后并没有多待,只随意聊了几句后便又出去了——周白宇与蓝元山昨日一战以和局告终,相约今日至东堡、在众人的见证之下再一决胜负,故而今日的东堡虽还不至于门庭若市,贵客倒也实在是不少。黄天星和柳沉疏也总算是一同出生入死过的交情,不需要太多的客套,是以黄天星只招呼了几句、叮嘱留下的侍女好生招待之后,便也就出门去准备招待其他的客人了。

柳沉疏扶着无情在床边坐下,而后机灵的小丫鬟很快就倒了水来,扑闪着的一双杏眼里满是好奇之色,脆生生地道:

“柳公子,这位姑娘…舟车劳顿,喝杯水润润嗓子吧!”

“有劳姑娘,多谢了。”柳沉疏低声笑了笑,温声道了句谢,而后伸手自丫鬟手中接过了茶杯,微微一撩衣摆在“未婚妻”身边坐了下来,揽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胸口,解了“她”脸上的面纱,而后端着杯子小心地凑到“她”嘴边,柔声道,“可累着了?喝些水罢。”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动作间宽大的衣袖自始至终都将怀里人的脸遮住了大半,让人半点也窥不得真容。

“柳公子待姑娘真好!”这丫鬟看起来约莫是十五六岁的模样,还只是个半大的少女,说话间满是毫不掩饰的欣羡之情,一张清秀的小脸上却是微微带了几分粉意,也不知道是因为柳沉疏两人之间旁若无人的亲密而感到有些害羞。

柳沉疏立时就温声笑了起来:“将来也会有人对你这样好的。”

“我?”小姑娘似是没想到名满江湖的柳公子其人竟会是这般和善,有一瞬间的怔愣和慌乱,而后却很快就摆了摆手,连连摇头,“我、我只是个小丫鬟罢了,哪里能有姑娘这么好的服气!”

“你也会遇到那样一个人的,莫急。”柳沉疏似是不甚赞同地摇了摇头,温和的笑意里却像是带上了几分安抚的意味,让人忽然就生出了一种“他说的事将来一定真的会发生”的错觉,一下子就安下了心来。小姑娘摸了摸自己越来越烫的脸,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是忽然间顿住——她的视线掠过那白衣的削瘦身影,就见她似是也正抬了眼——她似乎只是不经意间一瞥,目光平静而淡然,却像是一眼就已洞悉了一切一般,让她忽地就有些不敢再说话了。

——是不是…见自己总是与柳公子说话,所以她生气了?其实她是有自知之明的,柳公子这样的人哪里是她可以肖想的?她也只是不自觉地想要多看几眼罢了…小姑娘想着,壮着胆子又看了她一眼,却见她已然是目光淡淡地移开了视线,似是全然不曾介意,却又让她越发忐忑了起来,迟疑了半晌,终于是鼓足了勇气想要解释道歉,却是忽然被人抢在了前头——

柳沉疏已喂着怀里的人喝完了半杯水,而后神色自然地仰了头、就着这个杯子将还剩下的半杯水一同喝完,又将杯子在一旁的几案上放定,随即便俯了身子低了头,伸手替“未婚妻”再一次带上面纱,一边笑着道:

“他福气好——我的福气也不差啊。”

无情与她对视一眼——忽地也淡淡笑了起来。

正欲开口道歉的小姑娘怔了怔,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头打了个弯终于还是全数又都咽了回去,默不作声地退到了一边——那两个人之间好像有着一种别人根本无法融入和插足的默契,让她觉得…贸贸然出声打扰好像也是一种过错。

柳沉疏和无情是在楼上休息,过了不多时,楼下便也陆陆续续地传来了热闹的说话声,柳沉疏仿佛浑然不觉,只是揽着怀里的“未婚妻”,安安静静地陪着“她”靠在床边休息,一直到楼下终于传来了一道粗狂而熟悉的大笑声——无情与柳沉疏同时睁了眼。

“公子,姑娘——”小丫鬟见两人似是被吵醒了,立时就机灵地跑出了打听了一番,回到屋内轻声解释着,“是追命三爷和希音姑娘来了!”

柳沉疏微微扬眉,低头看了无情一眼——无情微微点头。

柳沉疏笑了笑,扶着无情站起身来,慢慢地往楼下走去——走出房门时似是不经意间略略低了些头,无情立时就感觉到了一股温热的气息轻柔地喷在了自己的耳侧,随即就响起了柳沉疏略带戏谑与旖旎的嗓音,声音轻得只有几乎毫无距离的他才能听见:

“夫人——你可准备好了?”

准备什么?自是以女子的身份去见追命——追命的易容术素来闻名江湖,和无情又是一同出生入死多年、情同手足的师兄弟,几乎就已是世上最熟悉他的人之一——无情的装扮他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而以追命那嬉笑怒骂、全无正经的性子,认出之后会有什么反应简直已是可想而知。

显然无情也早已想到了这一点,闻言脚下立时就是微微一顿,抬头谢谢看了柳沉疏一眼,眼底微有凉意——柳沉疏低低笑了一声,将拦着他腰的手臂又收拢了些,神色间半是温柔半是心疼:

“前阵子好不容易才养胖了些——如今怎么又瘦了?莫要担心,我不是楚灵王,不好细腰——你便是胖了,我也一样喜欢的。”

跟在两人身旁的小丫鬟一瞬间听得红了脸——无情却只是冷着脸凉凉看了她一眼,根本懒得去同她计较这些胡说八道。

柳沉疏却是又凑得更近了些,几乎已是贴着他的耳朵轻声笑道:“夫人就屈尊配合一下罢——这般冷淡,哪里像是恩爱眷侣?若是被人瞧出了破绽来,那…”

无情没说话,只冷冷看了她一眼,却到底还是是配合地又往她怀里靠得更紧了些——柳沉疏凤眼微挑,朗声轻笑了起来。

楼下的大厅里此刻已是一派热闹,今日来的都是江湖上颇有名望的高手,难得能够齐聚一堂——柳沉疏却似是浑然未觉,只专注而小心地扶着怀里的人一步一步慢慢地自楼梯上下来,直到终于下了台阶站定,这才抬了眼往厅中看去——入目就是小道姑那张精致的眉眼,只是她素来刻板到毫无表情的脸上此刻终于是有了裂痕,一双清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秀气的嘴微微张开,满脸的震惊和愕然。

柳沉疏微微挑眉,对着她笑了笑,而后视线一转,落在了小道姑身边那个高大不羁的身影上——追命原本大概是正想要喝酒,酒葫芦这会儿还抓在手中,却是已然忘记了去喝,一双眼睛瞪得浑圆,惊得像是连整个下巴都要掉了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黄堡主觉得心好累啊已经不会再爱了233333333333以及——男神的腰当然很细,而且手感可好了!——沉疏表示已经亲♂手鉴定过了,嗯!

【微博梗小剧场】

元十三限V:交出把妹技巧,我饶你不死!//追命V:右边+身份证号!我再也不想失恋了!最右我拿十坛酒跟你换把妹技巧!//王小石V:最右的大大我们做盆友好不好!!求特殊的把妹技巧!我再也不想失恋了!//柳沉疏V:我有特殊的把妹和调戏技巧。

——十分钟后——

追命V:这日子没法过了!!!!(掀桌!)//元十三限V:少废话!然后呢?//王小石V:有点小帅,但是没你辣么帅,我走健气可爱路线的,能行么?//柳沉疏V:#把妹小课堂#首先——你要长得像我一样帅。

[蜡烛]

第45章 晴儿

追命和希音的性子看起来似乎是截然相反,但其实都是遇事镇定、处惊不变的人,柳沉疏还是头一次看见两人同时露出这样震惊和愕然的模样,忍不住微微挑了挑眉,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来——

小道姑似是终于明白了些什么,素来平静的眼底竟是也闪过了几分浅淡的笑意。相比之下,追命却就是没有这么含蓄和平静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之后,一张略带沧桑的脸早已是憋得通红,起初似是还努力咬着牙想要忍住笑意,但很快就发现这根本就是徒劳之举,干脆就伸手搭着柳沉疏的肩膀哈哈大笑了起来。

追命一贯性子豪爽,在场众人只当他是在为好兄弟的终身大事有了着落而感到高兴,倒也不曾怀疑;柳沉疏一手揽着怀里的人,一边微微眯了眯眼睛,笑吟吟地看着追命、半点也不制止,追命自顾自地笑着笑着,却是忽然感到浑身一凉,抬眼一看,立时就对上了一道熟悉的目光——

即便是一身女装、又带着面纱看不清容貌,对面那双深邃通透的眼睛里却还是带着一股熟悉的杀气与寒意。

追命浑身一震,险些就被自己的口水噎到,拔了葫芦的盖子狠狠喝了一大口酒才算是勉强给自己“压了压惊”,而后摸着鼻子讪讪笑了起来,很是哥俩好地拍着柳沉疏的肩膀:“媳妇儿挺好!”

“多谢夸奖,”柳沉疏大大方方地收下了追命的夸奖,朗声笑了笑,而后便将视线转向希音,柔声道,“希音,你带着晴儿上一旁说说话吧?她身子弱,也不动江湖上的事,你们女孩子在一起总是有话说的,省得她听我们这群男人说话无趣的很。”

小道姑虽是单纯刻板了些,人却是极聪明的,立时就乖巧地点了点头,扶着“晴儿”慢慢地走向了一旁角落处的屏风后——柳沉疏温柔的视线在“未婚妻”纤细羸弱的背影上恋恋不舍地停留了好一阵,这才终于慢慢地收了回来,似笑非笑地看向了一旁正咬牙闷笑、忍得极为辛苦的追命。

“别看了,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希音还能吃了你家‘晴儿’不成?”追命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转眼间就已换上了一副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大手一挥,“让她们小姑娘去说说体己话,走!我们先说说案子!”

追命已是努力做出了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却到底还是没能彻底憋住眼底的笑意,在众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借着柳沉疏宽大衣袖的遮掩,冲着她比了比大拇指——柳沉疏微微扬眉,但笑不语。

今日来的英雄豪杰不少,除了北城城主周白宇与他的未婚妻“仙子女侠”白欣如、西镇镇主蓝元山和他的夫人霍银仙之外,还有南寨寨主殷乘风与他的未婚妻伍彩云、市井豪侠元无物和他的夫人休春水、幽州名捕敖近铁和她的夫人居悦穗、文武双全落魄秀才奚九娘和他的姐姐奚采桑、丐帮幽州分舵舵主司徒不和他的夫人梁红石、幽州名门的江瘦语、江爱天兄妹——不止在场的男人们是闻名江湖的高手,即便是女子,也无一不是在江湖上素有侠名、身手了得,这一次幽州出了这么一桩惊天动地的大案,这些女子们还勇敢地挺身而出,一同团结起来,誓要捉拿凶手、为死去的姑娘们报仇雪恨。

柳沉疏跟着追命在众人之中坐下,免不了又要被打趣几句,她既不恼也不害羞,就这么好脾气地微笑着、大大方方地接下了众人的调侃和恭喜——众人闲聊过几句之后,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柳沉疏并没有多话,只是一边不紧不慢地喝着茶,一边安静而专注地听着几人对于案情的讨论和分析,见有人的茶杯空了,便适时地提起茶壶替他们将杯子斟满,而后对着正要赶来斟茶的侍女们温和地笑了笑、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必忙碌。

追命于是便又见到那些时不时探头探脑偷眼看来的小姑娘们一个接一个地红了脸,忍不住哭笑不得地看了柳沉疏一眼——柳沉疏此刻脸上的笑意温和中又略带了几分漫不经心,随手晃了晃手里的杯子,对着他举杯致意。

追命哑然失笑,忍不住对自家大师兄生出了几分莫名的同情来,无奈地摇着头和她碰了碰杯,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柳沉疏耐心地将众人七嘴八舌的交谈从头听到了尾,却发现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新信息,翻来覆去仍旧还是她原先知道的那些——死者俱是浑身赤-裸、受辱而死,家中和身上财物都被洗劫一空,被害的女子都是江湖上的名女子。

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了——柳沉疏心中难免有些失望,却也知道必是凶手行事干脆老练、再没有留下其他线索,实在是也怪不得在座众人一无所获。

眼看着众人已歇了话头、神色略带沮丧,柳沉疏估摸着那头无情和希音的时间应当也已差不多了,便又温和地笑了笑,略带歉意地开口告了罪、起身自屏风后将自己的“未婚妻”扶了出来,神色间略带了几分苦恼:

“晴儿身子弱,幽州近来又危险得很,我却是答应了无情要等他一起过来办这个案子,实在抽不出身来照顾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就先去我家吧!”她话音刚落,江爱天立时就热心地开了口,语气间一派热络与关切,“柳公子只管专心破案,到时候再来我家接人就是了!我们姐妹几个都一同去,定会保护好晴儿妹妹的!”

痴情温柔的男人总是格外能得女子的好感——幽州江家富甲一方,江爱天本来也是颇娇纵的大小姐性子,如今倒是热心随和得很。

柳沉疏似是一下子就放下了心头的大石,脸上的笑意越发温柔,眼底带着几分感激之色:“那就有劳几位姑娘了!晴儿体弱,受不得马背颠簸,稍后容我驾车送几位一道回江府可好?”

这话半是温柔体贴半是心疼宠溺,引得众人又是一番打趣与揶揄——柳沉疏好脾气地笑着一一接下,而后礼数周到地向众人拱手告辞:

“晴儿身子弱,我先带她去车上安顿歇息片刻——几位姑娘不必匆忙,待诸事都收拾安顿好了再来不迟。”

柳沉疏与无情来时是雇了车夫的,但未免人多口杂、横生枝节,到了东堡后便已将车夫遣走了,如今只能由柳沉疏亲自驾车——柳沉疏向众人告了辞,扶着无情率先出了东堡、在马车边站定,而后一边撩起车帘,一边微微俯身低头,低声轻笑:

“晴儿妹妹——可曾累着了?沉疏哥哥抱你上车可好?”

如今四下无人,无情倒也不必太过费心遮掩,当即就侧过脸凉凉看了柳沉疏一眼,淡淡道:

“还没有闹够?”

柳沉疏收回手摸着鼻子讪笑一声,凑过去隔着面纱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无情看她一眼,显然对她的亲昵颇为受用,神色一下子就缓和柔软了起来——柳沉疏有些得寸进尺地又将拦着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低头在他肩窝处蹭了蹭,似是不经意间随口道:

“我还从未见过希音这般呆愣的表情——追命也是,不过他到底还是老样子、闹腾得很,趁你没看见,还偷偷冲我竖了拇指呢…”

无情的眼神一瞬间变得越发深邃了起来,若有所思地看了柳沉疏一眼,开口时声音里却是带上了几分隐隐的寒意与杀气:“是吗?”

柳沉疏大大方方地和他对视,但笑不语——无情看她一眼,眼底渐渐染上了几分无奈之色,片刻后淡淡笑了一声,摇头轻斥道:“你们倒是都还有心思胡闹。”

柳沉疏也不辩解,只是一边低声轻笑,一边托着无情的腰扶着他上了马车、而后自己也一同钻进了车厢——马车里很是宽敞,柳沉疏放下车帘,干脆就顺势就歪了身子向里一倒、枕到了无情的腿上,长腿舒展,扬眉问道:

“江姑娘她们想必还要过一会儿才来,不如先说说——希音和追命那头进展如何?”

大厅里的布置是柳沉疏特意请黄天星安排过的,角落处的屏风后头早已备齐了纸笔,无情与希音尽可以悄无声息地交换双方的进展与打算——无情点了点头,一边伸手理了理柳沉疏那一头随意披散着的长发一边耐心地解释着:

“三师弟与希音的打算和我们差不多,希音昨日以身为饵引得凶手露面——真凶共有四人,希音听到了其中一人的声音,但因对方武功不俗又人数众多,终是不敌,没能捉到凶手、也尚不知凶手是谁。”

柳沉疏皱着眉轻轻“唔”了一声,手上习惯性地把玩着自己的毛笔,片刻后又伸手抓住了无情修长好看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握在掌心把玩着,半晌后才终于又开了口:

“希音虽还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但毕竟从他们手下逃脱、又听到了其中一人的声音,想必凶手一伙如今也该急了——凶手这般贪财暴虐,就此收手怕是绝不肯的;若是他们足够聪明的话,我想也是时候做上最后一票大的、然后抽身远走了。否则到时候四大名捕到了两个——”

柳沉疏说着,声音微微沉了下去,轻软的嗓音里竟是带起了几分寒意:“有命谋财——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来花这么多钱?”

无情没有说话,只是赞同地点点头应了一声,眼底的杀气一瞬间大盛——今日,“柳沉疏的未婚妻”…只怕就正该是那一票“大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晴儿妹妹、沉疏哥哥尼萌嚎!233333

三爷又已经作死了_(:з」∠)_那个对联怎么说的来着?“no zuo no die why you try”“you zuo you die don’t ask why”——嗯,就是这样!

【微博梗小剧场2】

柳沉疏V:#把妹小课堂2#如果实在是不能长得像我这么帅,那么至少你要像我一样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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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命V:友尽!债贱!【PO主巨巨如果你不插刀我们还是好盆友!

第46章 凶手

柳沉疏和无情在车厢内略作了些休息,不多时便听到了有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传来——柳沉疏支起身子替无情理了理衣襟,而后撩开车帘干脆利落地下了车——下午便是周白宇与蓝元山的决战,白欣如与霍银仙自然是都要留下;南寨虽未曾参与其中,但这一战的结果对于四大家今后的局势却是举足轻重,殷乘风与伍彩云同样也是绝不会错过、一同留了下来;因而此时来的,便是只有江爱天、梁红石、奚采桑、居悦穗与休春水五人。

柳沉疏对着几人温和地笑了笑,伸手撩起车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几人纷纷含笑道谢,顺势上了马车——柳沉疏放下车帘,按着江爱天指的路线,驱着马车一路往江家驶去。

顾及着“未婚妻体弱”,柳沉疏驾车时以稳为要、速度并不快、,但江家与东堡离得本也不算太远,大半个时辰之后已是停在了江家的大门之外——江家是幽州出了名的富户,门庭很是气派,梁红石几人对着辉煌气派的大门颇有些感慨之意,柳沉疏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而后小心地扶着“未婚妻”下了车,跟着江爱天派来的侍女一起进了一间客房,随即便又有别的婢女端来了茶水与点心。

“先前一番颠簸可曾累着?”柳沉疏揽着无情在床边坐下,伸手理了理“她”的鬓发,略有些担忧地询问着。见怀里人摇了摇头,这才似是略略松了口气,柔声安抚道,“我陪你用些茶水点心后就回东堡,你在江府暂且歇下,傍晚前我必来接你,可好?”

怀里的人很是乖顺地点了点头。

柳沉疏同样笑着点了点头,这才抬了眼看向屋内的几个女子,眼神诚恳而感激:“晴儿素来身子弱,还请几位多多担待。”

“我们姐妹几个都在,还能让晴儿妹妹受了委屈不成?”几人立时都掩嘴轻笑了起来,奚采桑更是眨了眨眼睛、满脸的揶揄与好笑,“瞧你们这如胶似漆的,只是分开几个时辰就这般依依不舍——我看我们姐妹几个还是都出去的好,省得打打搅了柳公子一诉衷肠,白白惹人生厌!”

她一边说着,一边已是笑闹着挥手将众人一同往屋外赶,柳沉疏闻言,竟也不否认,只是温和地笑了一声、大大方方地看着几个女子相互嬉笑推搡着一起关上门出了屋子。

柳沉疏这才收回视线,一手端了茶杯轻轻呷了一口,一边低头去看无情,低声笑了起来:

“此去——一别几个时辰,晴儿妹妹可会想沉疏哥哥?”

无情微微侧过脸、斜斜看了她一眼——柳沉疏似是浑然未觉,伸手解了他的面纱、将茶杯递到他嘴边喂他喝了一口,而后又随手取了块糕点,嘴上却是越发口没遮拦、变本加厉了起来:

“沉疏哥哥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

她话音未完却已是猛然间一顿、随即便轻轻“啧”了一声——无情眉头微皱,就见柳沉疏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来,拔了瓶塞倒了两粒药丸在掌心之中,自己仰头吃了一颗后,却是拈了另一颗不由分说地塞进了他的口中。

无情对柳沉疏自然是毫无戒心,顺势就将那颗药丸吞下。舌尖无意中划过指尖,温软与濡湿的触觉让两人同时微微一怔——但现在很显然绝不是想这些旖旎心思的时候,一瞬间的怔愣过后,两人同时都回过了神来。无情抬眼,略带些疑问地看向柳沉疏——就见柳沉疏立时就点了点头,低声道:“只是最普通的迷药。”

那茶水是没有问题的,有问题的却是这些糕点——无情虽没有吃过糕点,但柳沉疏也不敢大意,还是同样给他服了一枚解药以防万一。

无情眉头皱得更紧——柳沉疏却是又取了两块糕点三两口吃完,随即抬手替无情戴好面纱、揽着他顺势就往床上一倒。

“刚才离糕点最近的人是谁?”无情任由柳沉疏揽着自己一同躺倒在床上,微微垂了眼帘、神色越发幽深。

柳沉疏往他身边凑了凑,略略思索过后才开了口:“——梁红石?”

声音里难得地带了些不确定的意味——因为这一行都是女子的缘故,她并未有过怀疑,倒是实在未曾注意过。但现在,究竟凶手是不是她们倒也还不能简单地下定论。

无情点了点头,周身的杀气一瞬间蔓延开来:“看来——确实是急了。”

他和柳沉疏本来都以为凶手定会等到柳沉疏离开之后才会动手——先前的那几桩案子,死者都是孤身一人之时才遇了害,可见凶手行事极为小心。但这一次——想必是昨日在希音跟前暴-露了行踪与声音,如今追命已至、无情也很快就要到了,若再等下去,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出手,便顾不得这许多,只能放手一搏、做完最后一桩就抽身而退的。当然,或许还有另一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