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看吧,我可没和你撒谎吧……确实……确实就是挺像蛇之类的东西故意弄出来的……而且我刚才又在附近问过了一遍,下午的时候那谁确实来过冯至春家,还和她丈夫发生过争吵……这一点包括冯至春自己都没有否认……”

“……这是什么意思?”

“冯至春刚刚……晕过去之前一直表现的很害怕,我总觉得她好像是知道什么,但是就是死活不敢说……”

“……”

“你说……会不会是你们家那个谁今天一时脑抽就下手没轻没重的……把……把人给直接……”

嘴里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晋衡沉的有点吓人的眼神给弄得把话都收了回去,廖飞云自动认怂的态度让满脸写着不耐地晋衡跟着收回自己的视线的同时,想了想也顺带将弄得很脏的白手套给摘了。

可看是看了,晋衡的心情看上去也的确不太好,毕竟今晚的人证物证俱在,这杀人的手法也的确是眼熟,这种就差没让秦艽自己主动站出来承认一句的状况实在是让他都有点措手不及,而接下来就是跟着廖飞云意义看过那所谓的证物——蛇蜕和半截红绳子,又挨个走访了附近几个确确实实见过秦艽的邻居,一直没有主动发表太多意见的晋衡直到走出案发现场几步后才慢吞吞地开了口,而他对廖飞云说的唯一的一句话就是——

“人不是他杀的。”

“……啊?你,你就这么肯定啊?可这……这种事谁能替他担保啊……现在咱们也没什么证据能证明他和这事没关系,他人又死活找不到,万一弄到最后真的是……”

虽然无条件地愿意去相信晋衡的为人,可是对前科一直很多的秦艽,廖飞云实在是有点放心不下,而很清楚他这样想无可厚非,曾经和那个人约定好要为各自都各退一步的晋衡只是面无表情地抽出一张姓书出来,又在快速点燃并扔向空中后格外平静地回答道,

“没证据我会找出证据来证明,这件事不可能是他做的,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替他担保。”

第88章 姒

因为从冯至春家离开后心情实在不好, 所以一度不想和任何人说话的秦艽一直到凌晨才从郊区的那个有很多青蛙的鱼塘出来, 等在鱼塘下面一个人呆了会儿又游上岸之后,他顺手打开了从头到尾一直都丢在一旁没去管的手机, 紧接着便发现了晋衡之前四处找他时留下大量的通话记录。

而眯起冷冰冰的蛇眸独自想了会儿事, 又用手边的电话干脆回了个过去, 脚边放着一袋子血淋淋的青蛙腿,此刻正顶着一头湿漉漉长发坐在鱼塘边的秦艽只听着那头短暂地停顿了两声, 随后晋衡那熟悉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

“青蛙抓完了吗?”

声音听上去像是正从某个格外遥远的地方不急不慌地往外走, 晋衡说完也没有着急问下去只是耐心地等着秦艽的回答。

而不太确定他人现在那儿的秦艽闻言只是低头擦了擦手指上粘稠肮脏的血污,接着也没有去问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行踪的, 只是将自己耳朵边的湿头发都随手绕到后面去又漫不经心地反问了一句道,

“恩, 怎么了?”

“我给你的那根红绳子今天断了你知道吗?”

被晋衡这么一说才抽空低头撇了自己的手腕一眼,当看到那原本被自己小心绑着红绳子真的不见了,把肩膀上完全湿透了的头发都收拾好又扎起来的秦艽只皱着眉回想了一下今天在冯至春家发生的事,紧接着才忽然有些不耐地轻轻啧了一声。

“发生什么事了?”

隐约地察觉到秦艽不太好的情绪, 想了想还是顺着这个问题继续问下去的晋衡从口气上来说其实并没什么变化, 只一副两人平常在家里对话的样子, 而其实不太想和他说起这种丢脸的事的秦艽先是沉默了一下,接着还是一脸嫌恶地回答道,

“下午的时候,被人给拽下来了。”

“谁拽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今天去冯至春家是想看看她的近况吗,后来怎么突然又吵起来了?”

“……”

“谁又说你什么了?”

耐心地询问着他今天在冯至春家发生的所有细节,两人都在一块那么久了, 大概已经摸清楚对方脾气的晋衡也没有一直强硬地要求秦艽必须诚实地回答自己的问题,只是在对话告一段落的间隙才停下来,又显得格外老神在在地对着电话那头始终不太想吭声的秦艽淡淡开口道,

“和我也不能说实话么,还是要我现在就去把那些说你的人找出来打一顿出出气。”

秦艽:“……”

虽然并不觉得以晋衡的性格真的会帮他去打打人出出气,但是这种被人气着了,转头还能有人给自己出气的感觉本身还是挺不错的,而活到这么大了,从来都是自己发火自己找人出气的秦祟君就这样又一次被自家越来越会说话的晋姓师顺毛了一下,半天才阴着脸不大高兴地回答道,

“我买了十斤梨。”

“买那么多梨干什么?”

“她后天生日。”

“恩,后来怎么了?”

听到这儿其实大概就已经明白今天秦艽会过去是怎么回事了,本来也没觉得以秦艽自傲自负,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的为人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真的会轻易下手杀人的晋衡接下来就听着他把白天的有些事简单地和自己说了一下。

直到两人的这番对话进行的差不多了,在脑海中整理了一下今天这件事思路的晋衡才在皱着眉沉默了一下之后如此开口道,

“那看来今天在你走了之后,应该还有另外的一批人就在他家附近。”

“发生什么事了?”

“石文彪死了。”

这个回答显然在秦艽的意料之外,虽然他一直都对这个继父的存在并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但是他这一莫名其妙的死显然就带来了很多不一样的问题,而这般想着,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琢磨不定的秦艽也没有着急吭声,等不自觉地回想了一下刚刚晋衡问自己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心中已经有了什么预感的秦艽只用手轻轻拧了拧后颈,随后才忽然挑挑眉地出声问了一句。

“现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和我有关,而且绝对能让我脱不了干系的东西?”

“恩,你断了的红绳子就在尸体附近,周围还有类似蛇蜕一样的东西。”

“哦,那只姓廖的大猩猩是不是开心坏了?这回终于能逮到我杀人犯事的把柄了?”

“……”

心里明白只要是个人被这么怀疑都会不高兴,所以晋衡接下来倒也没打算在这种事上继续刺激他,只是把廖飞云和他今天在现场发现的有些细节和他提了提,并把石小光和冯至春那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情况给他大致地说明了一下。

而亲耳听到石文彪的尸体上有类似巨型带鳞爬行动物的牙齿咬伤和勒痕,秦艽看上去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就这么随手将脚边的那一袋子血淋淋的青蛙腿拎起来晃了晃,又在歪过头若有所思地扯了扯嘴角后,一脸神经兮兮地直接堵住了晋衡接下来的所有话。

“我的蛇牙和蛇尾从始至终只被一个人碰过。”

“……”

“包括接吻,包括上床,包括其他所有的一切,三个礼拜前,一个叫晋衡的人在他家卧室的床上上我的时候,就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和活人靠的那么近,除去那种情况,我过去从没有和任何人用那种形态发生过近距离的皮肤接触,更不用说是石文彪那种无论是死了还是活着我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人……我的这些口供听上去还合情合理吗,晋姓师?”

晋衡:“……”

这种时候也没办法去和他计较这些口供究竟是不是合情合理了,本想和他好好说说这件事严重性的晋衡被他搞得好半天都没吭声,半响才红着耳朵垂着眸有点手足无措地恩了一声,而其实也是好久没见这死兔子和自己在这儿不好意思了,随口开完他一句玩笑的秦艽接下来也没有再说别的,两人就借着刚刚那个话题继续谈起了正事。

“所以说,尚还活在人间,且留有真实名姓的子孙一旦因为这种事莫名其妙地死了,老祖宗都会直接出面干涉?”

“恩,最晚明天天亮,石氏就会主动现身并要求我和他一起查清这件事的真相,各家老祖宗在这种事上的处理方式一般都不太一样,石氏就是其中比较严苛护短的那种,警方这次的书面调查结果会从某种程度上影响他的判断,他们并不知道除了你,秦玄可能已经在人间复生的消息,所以为了安全期间,你还是先带着长声回祟界呆几天……”

“……”

“另外,无论如何,都切记不要和石氏,或者是任何未来有可能参与到这件事中的老祖宗发生任何直接冲突,因为这种情况下,你就是当面和他们解释了,盛怒之下的老祖宗都未必会相信你,你今后还要寻回龙角,秦氏和其他老祖宗对你的印象本身也很重要,那个在暗处故意陷害你的人打的说不定就是这个主意,真让他这次得逞了反而不好……所以人间这边的事情接下来就暂时先交给我吧,你就回祟界看看能不能一举找到秦玄的龙骨,这样可以吗?”

听到晋衡已经把什么事情都替他事无巨细地提前想好了,秦艽自然也明白自己该好好领点情,而针对这种接下来除了晋衡,可能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相信自己没有杀人的恶心情况,一向都很讨厌被人质疑和陷害的秦艽倒也没有特别大的情绪产生。

毕竟这种情况下,他们俩之间能保持基本的信任就已经足够了,其他那些根本无关紧要的人的意见原本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等约定好待会儿就回家去把这会儿应该已经睡着了的张长声立即带走,依稀回想起之前见到老耳朵时发生的那番对话,晋衡想了想还是主动和秦艽提了个事。

而难得听到他主动找自己帮忙在祟界找人,当秦艽随口问了句什么人后,神色略微变化了一下的晋衡也皱着眉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一个叫章清锋的邪祟,也是晋淑……曾经的丈夫。”

姑且还是第一次从晋衡的嘴里明确地听到他这个来历神神秘秘的真姐夫的名字,秦艽之前就依稀猜到过给晋衡家引来祸事的是这个真姐夫,而且这个真姐夫很可能还是个祟,却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验证自己的猜测,而这般想着他便不自觉地在嘴里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

“章……清锋?”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莫名的耳熟,神情看上去若有所思的秦艽眯起眼睛大概想了想,却一时半会儿怎么也没有想起来自己曾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而和他说完之后就奇怪地沉默了一下,垂眸不语的晋衡只过了会儿才点点头淡淡回答道,

“老耳朵今天单独出来和我说了点事,我之前因为有些原因一直不太想知道这个人的近况,但现在……我可能需要重新求证一些事情,你这趟回祟界要是方便就帮我找找看这个人现在可能在哪儿吧,如果……他还活在人世的话。”

“恩,好。”

这么各自交代完接下来的有些事情后,秦艽和晋衡就都挂上了电话,接下来的一整个晚上,他们两个都在持续下着一场暴雨的杨川市中为各自的诸多麻烦事而奔波忙碌着。

城市的上空,黑压压的云层之后隐约有玄色的龙鳞伴着龙尾的摆动闪过,而在雷电声掩盖下的杨川市第一医院三号病房内,则传来某个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瑟瑟发抖的女人满含着绝望无助和伤心的啜泣声。

“这……这都是你逼我的……阿艽……不要怪妈妈……千万不要怪妈妈……天下雨……地打雷,你一旦又做了坏事,妈妈……就只能听老龙王的话……求你千万别怪妈妈……”

第89章 姒

杨川市接下来下了整整三四天的暴雨, 降雨方面的异常严重影响了本市人的正常出行, 一遇上早晚高峰时期,街头巷尾便到处充斥着踩着没到小腿的积水, 开车行走准备上下班的行人。

加上这些天暴雨始终不停, 路面积水严重, 所以许多路面房屋和低海拔建筑外部也跟着蒙上了一层奇怪又恶心的味道。

那味道不似平时潮湿难闻的梅雨味道,闻着倒和家里有时发臭腐烂了也没人发现的死老鼠味有点相似, 搞得许多本市人也是心头暗自发慌, 只能每天一脸晦气地顶着头顶这一片仿佛被龙王捅漏了的天继续来往于城市之间买菜上班,工作生活。

“啊!!!那……那什么东西!!那边那个忽然浮起来的!!好像还在动……好, 好恶心啊!!”

马路边忽然爆发的女孩尖叫声打破了城市原本的嘈杂和忙碌, 大雨中, 道路两旁的行人纷纷停下来转过头去看,却只依稀看见一旁的下水道里缓慢地漂浮出一具发胀发黑,耷拉在一块毛皮下面的肚皮隐约还在诡异蠕动的野猫尸体。

而就在众人一脸怪异地想着这是怎么回事时,那浸在雨水中散发出恶臭的猫尸的嘴里却忽然爬出来几只牙齿很尖利, 体型也比一般耗子要大一些的杂毛怪老鼠, 把有些胆子小的姑娘吓得立刻惊恐地大叫起来的同时, 也让其他认识这是什么东西的路人猛地都松了口气。

“哎哟,我刚刚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原来就是几只水老鼠啊……”

“水,水老鼠?水老鼠又是个什么东西?”

“耗子的表哥呗哈哈,不过这些东西都当不得真,都是过去的人才会信的老说法了……听说以前只要某个地方快闹水灾了这种水老鼠就会提前出来了……你小时候没听家里的老人讲过耗子吃猫,大水要到的故事嘛?说是天上有道行的龙每次发怒要降下水灾了, 都会派这些水老鼠来替它探路,先把城里头能提醒灾难即将发生的猫狗都咬死,这样得罪了龙王爷的凡人就不知道自己就快大难临头了……还有那个龙捅漏了的天故事,这还是我奶奶以前每天晚上都用来吓唬我赶紧睡觉啦……”

这见多识广的路人们这么完全不当回事地说着明显也没当真,只是当个吓唬小孩的笑话就说给身边的同伴一起听听,可他口中提到的那几个有关水灾的故事,却是确实确实广泛流传于全国范围内的志怪故事,而龙王捅漏天就是其中之一。

龙王捅漏天,来自于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一个真实的民间故事,杨川市有不少上了年纪的老人们都喜欢将这种情况说成是大伙头顶上的天让发怒的龙王爷给捅漏了,以此形容雨水和天上的龙之间存在的某种的关系。

而要仔细说起这个龙王发怒的事件,则还要说1937年发生在杨川乃至整个中部平原地区的一场大水灾了。

这场水灾曾被称为是建国前最后的一次大水灾,起因据说是因为当时某地的军事炮台被炸,硬生生炸出了深埋在地底的一段疑似龙背骨的未知动物骨骼。

这些龙骨一经出土就受到了世界范围内的密切关注,但因为身处于那个战乱频发的特殊年代,所以历经三个月的时间却并没有得到政府很好的保存和修复。

闻讯悄悄来到此地的外国商人,军官,甚至是神父轻而易举地从本地人那里用一两个银元就轻易地拿走了这些稀世珍宝,又准备通过停靠在广州,成都等地的轮船秘密运送回法兰西或者是英吉利的万国博物馆里永世珍藏起来。

可谁知道轮船尚未离港,夹杂着龙王滔天怒火的大雨就来到了,广州政府门前的青天白日旗被三道从天而降的惊雷劈了个正着,连市政府办公厅外悬挂的蒋中正画像都险些跟着遭了秧。

此事一出,举国震惊,五台山上的几位中国佛教协会出身的大师傅连夜下山搜寻龙骨坐在,倾尽一生所能为沿海地区的无辜受难的普通民众操办水陆法事,并试图用繁盛的香火乞求被惊扰了坟墓的龙王原谅,可却仍旧无法阻止一场龙王大水灾的来到。

当年杨川市作为当时二十多个周边受灾区之一,在这一整年被暴雨冲垮了大量上世纪的本地民居,事件发酵到最后,全国最后统计下来的具体死亡人数也是相当的触目惊心。

大量的牲畜甚至是因痢疾而死的活人腐烂后的尸体就那么随便地漂着被凶猛食肉,体型足有一般猫狗大小的水老鼠疯狂吞食啃咬,附近几个大江大塘里的鱼虾水虫也跟着一起涌入了杨川市的大街小巷占领民居,一时竟没有一丝活人的容身之处了。

而更让人不寒而栗的,除了那些神出鬼没,用棍棒火钳都打不死的巨型水老鼠,当时在杨川市的街头巷尾,不知为何还传出了有关那条发怒的龙王座下的四方水鬼在到处索命的诡异传言。

说是只要一入夜,在沿街的旧下水管道里和白天积水比较多的地方,就会出现类似老人和小孩发青的手在往外抓人,并且能够把活人给一路拖到阴间去。

更甚至还有目击者声称自己曾亲眼目睹了面容苍白却相对完好,试图从阴间回到阳间探出来寻找自己丈夫的女水鬼。

那女水鬼身上穿着讲究的牡丹花旗袍,嘴巴鲜红鲜红,牙齿又齐又亮,听上去隐约是吴中那边的口音,说的是标准的吴侬软语,一张嘴就和唱小曲似的,一旦被人问起生平还会自己主动哭诉起曾经家住太湖边,不甚淹死之后三十八年未见夫君的心酸过往来。

因为这件事,有些人就曾经猜测过那被炮台炸出龙骨的龙王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太湖龙王,这些水鬼和鱼虾很可能也来自同样太湖,不过后来因为没什么更明显直接的证据,所以这件事的真相最后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不过这些夹杂着民众们些许个人想象,却也足够耸人听闻的怪谈故事最终还是被人整理上了一期当时红遍大上海的申报。

虽然当时有不少文坛学者都写信严肃地批评过这种白日论鬼神,既不讲究科学也很低级趣味的反智行为,但是不少当时流传很广的,有关太湖龙王,龙王座下的四方水鬼和虾兵蟹将们的志怪故事还是就这样流传了下来。

不过时隔多年,杨川市又一次出现了类似当初龙王大水灾的前兆,不仅在市区范围内连日降下奇怪的大雨,就连水灾之前一定会有尸臭和耗子吃猫等异相也被言中了,这就不得不让人心里有些开始发毛了起来。

而尽管对于现在的很多人这种事肯定是不太会去相信了,可对有些密切关注这件事进展的当事人来说,连日来发生的这一切的意义就有点不一样了。

“诶……我说你还真打算像现在这样整夜不睡觉把那个姒氏大门找出来啊?说实话啊,我到现在都对你嘴里的这个黑龙是不是真的存在都抱有很大的怀疑,这真的不是你们家那个来路不明的二重身随口编出来骗你和秦妞妞的吗……”

一同坐在赵氏的神驹马车上疾驰在入了夜的云端中,表情略带沉思着坐在前面驾车顺带搜寻空中的晋衡和一旁的廖飞云随意地说了这句话,之后又不可避免地谈到了这个问题。

闻言,脸上没有太多多余表情的晋衡也没有着急吭声,只是看着马车前的夜空略微思索了一下,才皱着眉缓缓开口地道,

“黑龙秦玄,也有不败将军之称,因为曾经姒氏帮助大禹治水在姒水边化龙,又被称为姒水龙王,姒水就是他当年的封地,所以姒水之内的四方水鬼和虾兵蟹将都是听他的号令的,这一点是明确被记载在姓书中的,除了我不可能有其他人还会知道。”

“……那……那个二重身怎么会?”

“那个二重身会知道这点,除了他确实见过秦玄本人被眉郎带走,还和秦玄有过什么接触,不会还能有别的原因,这些天杨川一直暴雨不停,还隐约有水灾的趋势,很有可能也因为失去踪迹的姒水龙王目前还被人指示停留在附近的云层中久久没有离开的原因在,遏制姒水酒只能找出传说中的姒氏大禹再一次治水,否则到时候等雨水淹没杨川,造成更多的伤亡,秦艽这次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听出晋衡话里的严重性,本来还在那儿和他打哈哈的廖飞云也莫名正经了点,而想了想又莫名惦记起了别的事,廖飞云想了想还是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道,

“额,好吧好吧……那石家老祖宗那边现在怎么说的?你这次还真打算帮着你家秦妞妞隐瞒证据了啊?可现场留下来的蛇蜕和红绳子,还有他去过冯至春家这些事万一被石家老祖宗发现了该怎么办啊,你说到底以后还得考虑一下你自己,万一最后弄得你也跟着一起倒……”

一点没觉得自己在乌鸦嘴的廖飞云还没说完就被晋衡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而见状一愣又赶紧捂住了嘴,一脸尴尬的呸呸呸了一下老廖同志只干巴巴地开口解释道,

“别啊别啊,我……我都是瞎说的,你可千万别信我,你不是早都和石小光还有秦妞妞他妈那边说好了吗……等查清楚真相……再把一切事情慢慢说清楚免得提前造成什么误会,他们看上去……恩……也都还挺通情达理的,应该不至于会在这种事情上故意坑你或者吧……”

廖飞云说这话时倒也没怎么在意,毕竟那对母子说到底只是普通人,总不可能真的越过晋衡这道去做些多余的事,而被他这么一说,表情复杂的晋衡也不自觉也回想起前些天去医院时看到的,在病床上蜷缩着的,神情可怜茫然甚至有点呆滞的冯至春。

接连失去儿子又失去丈夫对这个女人造成打击显然是巨大的,晋衡走近病房的时候她的嗓子里甚至都发不出声音,只是仿佛垂死般无声地侧着头望着惨白一片的头顶,无论周围人说什么她都全无反应。

而本想找她问问石小光曾经提到的那本奇怪的书究竟是怎么回事,却最终也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只是把有些必须要她帮忙一起隐瞒的事情给交代了一下的晋衡随后就这么离开了,可不知为何他这两天却总有一种不太对劲的预感,以至于虽然明白秦艽现在正安全地呆在祟界,他却还是始终有些放心不下。

而似乎也察觉到了晋衡刺客的这种不太对劲的情绪,自知刚刚说错话的廖飞云也有点愧疚,只能和他一边在天上继续飞一边又抽空说了几句别的,后来还不知怎么的还说到了有点奇怪的话题上了。

“诶,不过你这么一说起来,晋衡,姒水龙王,听上去倒是还挺厉害啊……那你们家秦妞妞以后变成了货真价实的龙了是不是也得有个特殊名号啊,手下还得管着一帮虾兵蟹将,四方水鬼啊……那他现在呆的那个水塘子叫什么来着……”

“……好像叫赤水。”

这么略显迟疑地回着其实心里也不太确定,晋衡其实从来没去过秦艽在祟界的那个蛟君封地,只大概知道他手下的河伯和横行介士都是当初依靠他当年化为蛟龙才得以飞升的,秦艽之所以现在会那么喜欢跑到鱼塘里看青蛙,也是因为赤水以前其实是个青蛙特别特别多的沼泽地。

而一听他这么说,廖飞云这格外烦人的家伙也跟着大惊小怪地咋呼了起来,随后他才忽然停顿了一下又在挤眉弄眼地故意开口打趣道,

“哦……所以他以后化了龙就得叫赤水龙王对不对?”

“应该是,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他以后既然都叫赤水龙王了,你是不是也得跟着有个稍微洋气点的名字啊哈哈……比如说,龙王的男人?再比如说……”

“……”

“赤——水——龙——夫——”

晋衡:“……………”

第90章 姒

廖飞云的那个无聊透顶的玩笑最终也没能给晋衡的内心带来一丝轻松感, 接下来的几天, 石文彪的死所带来的一系列问题也随着秦艽的暂时离开而逐渐开始发酵。

先是杨川上方的暴雨一直未停,再不想办法将这场怪雨停下, 接下来势必真的会有成灾之势, 二是冯至春依旧用一种奇怪的态度逃避着不想见他, 搞得夹在中间的石小光的态度都有些不尴不尬。

而这些天其实一直也没有在冯至春面前主动现身,只是在一旁暗中帮忙照顾她这段时间的起居生活。

石小光对石文彪的死一开始表现的明显有些懵, 后来到医院看过那具死状凄惨的遗体之后, 他也是好几天都有些缓不过来。

不过当亲眼看到亲生母亲那副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精神似乎出现了些问题的样子, 石小光就是之前有再多不好的情绪也没法在这个节骨眼和她发作。

而在一番思索之后, 这心底善良的孩子到底也没有迟疑太久, 直接就一个人默默地承担起了照顾这个到底对自己有生养之恩的女人的责任起来。

石小光能为这个压根没有对他尽到太多责任的女人做到这样,在晋衡看来其实已经十分不易了。

不过有关之前的那些尚未解开的疑问,这些天一直在帮他盯着冯至春的石小光看上去似乎也有点不解,而在他的某些描述里, 刚刚经历丧夫之痛的冯至春整个人也给人一种格外无助的感觉, 说一句万念俱灰也不为过了。

“我觉得……她这次看上去是真的……很难受……这个世上都没有人能够帮她了……她也真的什么也没有了……很可怜……她看上去真的很不好受……”

石小光这么结结巴巴地形容着, 似乎自己也有点说不太清楚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显然,冯至春这个女人的身上绝对还隐藏着一些旁人并不知道的秘密,只是现在这种情况谁也无法去打扰这个女人一片惨淡的精神世界。

而因为眼前这种情况而同样陷入某种心情复杂中的晋衡倒也没有急于打草惊蛇,只是让他继续地自己照看着人,有消息再通知自己, 之后就去忙别的事了。

关于这些事情的进展,秦艽那边却是暂时还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而心里其实也不太想让他在这个节骨眼顶着被老祖宗发现又兴师问罪的风险回来,所以一切晋衡其实都是以他自己这边的进度为准,偶尔才会和自家秦祟君以他们俩特有的方式私下联系一下。

不过有关于冯至春最近那边发生的事,晋衡仔细地想了想之后还是和秦艽稍微提了一下,而当他收到自家秦祟君从祟界给的回信的时候,上面写着的就是这样一句带着一身尖锐的刺的话。

【在这个世上她最不想看见的就是我,我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反而会不高兴。】

大概也看出来这对母子之间存在的心结短时间内根本解开了,晋衡发自内心地对秦艽的过去怜惜之余,倒也没有再和他主动提这件事,而关于他们俩一直在追查的龙骨的事,在之后的信件里,秦艽也给出了他自己的回答。

【秦玄那件事暂时有了一点关键性的线索,我和金竟之正在去往西北,回来之后再和你详细说。】

【另外,你说的那个章清锋,我已经让河伯派人去找了,暂时不确定祟界是不是有这个人存在,有消息了再另外告诉你。】

【至于家里的那个二重身,去留你自己决定,不过,你为什么忽然问我赤水和化龙的事?我以为你从来都不关心这种问题。】

并不想承认自己被廖飞云那天的玩笑话从某种程度上影响了一点原本还很正常的心态,私底下向秦祟君本人打听了一下他往后化龙会是个什么大概流程的他大舅莫名有点尴尬地沉默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并没有和他继续这个其实有点涉及他个人隐私的问题。

不过想到秦艽最后提醒自己的话,晋衡的表情也变得有些若有所思,而这般想着,他便不自觉地盯着这直到现在还在他家混吃混喝的不明生物看了会儿,把本来还好好的,莫名其妙就被晋衡打量的眼神看的背后一毛的二重身弄得也有些不自在的同时,只能结结巴巴地用血红的眼睛瞪着他开口道,

“你干……干嘛……”

“最近在我家住的还习惯吗。”

“啊?还……还好吧……”

“龙骨到现在还没找回来,你心里着急吗。”

二重身:“……”

一听这语意不明的话,腿差点都吓软了,搞不清楚这死面瘫究竟是什么意思的二重身脸皮抽抽地缩在地上也没吭声,好半天才一整团缩着一脸没做贼所以不心虚地朝天咳嗽了一声,又提溜着通红的眼珠子一脸哼哼唧唧地开口道,

“……关,关我什么事,那又不是我的龙骨!再说了,急也是你和那条被人坑了的蛟龙急吧!哼哼!还是赶紧加把劲吧,到时候真惹上什么大麻烦就有你们俩好看了……”

说到底就是根风向不定的墙头草的二重身说完就自己赶紧钻回墙里躲了起来,被他这态度弄得一顿的晋衡一时间也懒得和他计较,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这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什么大来头的赖皮二重身躲在墙里不肯出来,最终却也没真的去把他抓出来逼问出点什么还是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