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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照进厨房,落在那个雪白的雪柜上,雪柜里静静地冰冻着一个蜡黄的挂满霜的男人头颅和两条没肢解完的大腿。

头颅冰冷的脸浮现着僵硬的微笑。

终于,有伴儿了。

故事十一 一个鬼师的真实经历

好多年前的一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位老者靠在一棵老树下睡觉,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不想还是惊醒了他。老头醒来看见了我,即把我拉到树下,打量良久,大呼一声,快哉!转身赤手做刀劈开身后老树,从木心中取出一把剑朝我扔来,我下意识接过长剑,那一刻手心似刀锋划过,惊恐之余望向老者,已然不见踪影,只有那棵劈成两半的树委屈地瘫在我面前。惊醒之后发现自己竟真的手握一柄长剑,清楚地记得那年我才十二岁,那梦里得来的剑和我身高差不多,而此后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与那老者在梦中相遇……

转眼已过一轮年华,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我,却强过千千万万有着父慈母爱的人。从我踏入尘世的那一刻起,我就立誓要尽我所学去帮助任何一个需要我的人,我要为那位梦中的老人、我的师父——正名。

我是一名鬼师,我的工作就是帮助所有需要我的人和鬼。我叫子语。

我至今都不明白,人,为什么总是怕鬼,人害死人,被害死的就变成了鬼。每一个害死过人的人,都极度抗拒被害者的鬼魂,实际上,最可怕的,是变坏了的人心。

平日里,我和所有正常人一样,过着简单惬意的单身生活,我不需要钱和名,因为想给我钱花的人,很多,想让我出名的人,更多。但师父说过,做鬼师的万不可贪财、名、色,否则绝无善终。

我喜欢清静的日子,非工作时间很抗拒别人打扰我,除了阮明溪,因为他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能给我发薪水又不会加害于我的人,我很依赖他,也很信任他。

在一个星期六的早晨,阳光依旧无私地关照着我,已经很久都没开工了,心情也越来越好,站在阳台上俯视着下面街道行人流水,祥和的早上,友好的路人,看着这一切,我真心地希望永远别开工。阳光实在太好了,我不禁伸了个懒腰,深呼吸,不对,随着我眉头的紧锁,心情也瞬间一落千丈,我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同时也感觉到了一丝极其阴沉的怨气,看来这份阳光注定不属于我了。

两分钟后,我已经穿好外套融入了千千万万的路人当中,与我擦身而过的匆忙的行人,他们不知道,在自己的身边有这么一个为了维护他们正常生存而四处奔波的人。真正的鬼师,一亿人里面都找不出一个。

出事的地方在一座别墅里,我打电话报了警之后就直接进去了。尸体在二楼,我找到她的时候已经发黑了,我的任务就是找出凶手然后交给明溪或明溪派来的人。站在这间屋子里,我能强烈地感受到一股怨气,但,不对,很不对劲,不应该是这样。我闭上眼睛,让自己以最快的速度进入迷离的状态,我知道我又将目睹一出惨剧:一个体形肥大的秃头男人在和一个女孩说着什么,男人坐在床边,女孩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屋子里有两道晦气,一道很强却瞬间即逝,一道很弱却久久不能散去。两人正交谈时,房间门突然被打开,走进来一个个子很矮的女人,此时整个环境里又多出一道冲天的怨气,我紧闭双眼,用心地感觉我所看到的画面,但是突然一道白光闪过,把我拉回了现实。等回过神来,我立即意识到,这件凶杀案没那么简单,凶手的苦心布置十有八九能骗得过警察,但很不幸,被我发现了。

这时候我听到外面有警笛声,警察已经赶来,我便挪步朝一楼大门走去。刚从大门出来,我就被几个刑警拦住了,这我早都习惯了,在他们一番义正词严的询问和一双双怀疑逼迫的眼神下,我只有去掏放在上衣内侧袋里的证件,但这一举动立即刺激了刑警们敏感的神经,就在我被四支枪指着的时候,老烟跑过来了,他是明溪的属下,刑警队的队长,最重要的是,他认识我是谁,所以他跑过来之后,我就在众多刑警不解的眼神中离开了。

回到我住的地方,我立马给明溪打电话,公安部离我房子不远,⒌92没过多久就来了。明溪是个从不穿警服的警察,但绝对是个好警察,我和他小时候就认识。那时候许多小学都组织学生去孤儿院看望我们,这些在我记忆里只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嘲笑和讥讽,但有一个小伙伴却十分友好,并且把自己的玩具都拿来送给了我们,我得到了一支小水枪,从此便把他当做一生的朋友,他就是明溪,后来的许多事情证明,他确实是我的朋友。

有一阵子没见他了,估计最近忙,胡子都没刮,进屋寒暄了几句,我便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了他。

“这件事我听说了,我现在没法管,一管就成大案了,影响不好,而且有你在,迟早都能破案的。”

“那好吧,等我把人锁定后,我通知你抓人。”我心想这回又是我一个人了,有些失落。

“我把老烟给你派去。”

说完正事,我们又闲聊了一会,就各忙各的了。这天晚上我睡得很晚,反复地想了几遍白天发生的事,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基本上已经有把握了。其实我的工作很累,因为我虽然可以做一些常人做不了的事情,但我看到的结果仅仅是我看得到,还得想方设法地找证据。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我又去了那幢房子。

我是开着车去的,远远地就看见门口有一辆警车停在那儿,估计是老烟,走近一看,就是他,正坐在车旁的台子上边抽烟呢,我心想这人怎么有车不坐非坐台阶上啊?

老烟见我下车,立马凑了过来,向我敬了个礼,我实在头疼,就欠了欠身表示了一下,我不是警察,实在不想敬礼。

“明溪给你把事儿说了?”我边往里走便问。

“说了,呵呵,这回终于又能再跟着你办案子了,哈!”老烟摩拳擦掌地说。

我心说你高兴什么啊,这人命关天的事儿……

“这个……子先生,咱们是第二次合作了吧?我真的很高兴,能和你这种高手合作,能让我学到很多。”老烟讪讪地说。

我皱了皱眉:“以后叫我子语就行了,子先生,听着真别扭,”我停下来笑了笑,“老烟兄啊,这个……不要跟我学,没用的。”

老烟不知道我究竟是干什么的,他只知道,每当出现凶杀案的时候,我就会出现,明溪给我的身份叫做“刑侦顾问”,公安系统里没有这个编制,但是我的证件盖的是公安部的印章,他们也不敢问什么。

再次进入这幢房子之前,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整幢别墅,总觉得有个地方不对劲,但我实在想不起来哪里不对。这一次我没有再去那间屋子,而是把其他房间挨个转了一遍,出来的时候在车上,我问老烟有什么进展,老烟抽了口烟笑了笑,说:“昨天的调查持续到了晚上,初步资料已经整理出来。别墅的主人叫周康安,是个在京投资的商人,资产雄厚,死者叫许晓言,是北京政法大学的一个学生,今年上大三。死亡时间在三到四天前,死因初步判断是被人用刀捅入心脏致死,现场没有发现打斗挣扎痕迹,应该是一刀毙命。在案发前两日有目击者看见一个女人进过现场,目前正在调查,我们初步判断应该属于情杀。”老烟摇头道,“唉,现在的女孩,以为找个大款就能幸福了,结果把命丢了,可惜啊!”

不对,听完老烟的话,我知道他们想错了,这案子没那么简单,我那天看到那两道晦气后,我就发现里面有问题,因为那两道一强一弱的晦气,并不属于死者,当时我看到的那个肥胖的男人应该就是周康安,可那个女孩是谁?从气息上断定,我所看到的那个和周康安说话的女孩并不是死者,后来进来的矮个子女人又是谁?那个女人身上有怨气,并且那个女人一进来,一道白光就打断了我,这又是怎么回事?

老烟看我发呆,凑过来问我怎么了,被他一打断,我脑子就更乱了,索性不再去想,暂且先让他们去查吧,但愿不需要我的力量介入就可以破案。

第二天中午,老烟打电话说案子搞清楚了,我心里一惊,这么快?有没搞错?我让他在局里等我,我去找他。

刑警队的办公楼还是老式的四层楼,楼顶是绿瓦,感觉古朴厚重。进去后看见老烟坐在那里等我,忙上前打招呼,客套了几句就开始说案子。

“子语老弟啊,我们已经把案子搞清楚了,死者许晓言是周康安的情妇,那天目击者看到的女子是他的老婆,小区里有监控录像。你想想,这老婆回来看见丈夫和情人在一起,能不气吗?一时冲动,就干了傻事。现在人在石家庄,已经被控制起来了,找到证据就直接抓。”

“那周康安呢?”我问。

“周康安现在还没找到,人估计躲起来了,这种人,怕死怕得要命。”老烟边说着边递了支烟给我,“另外,凶器到现在还没找到。”

我陷入了沉思,无论是活人还是魂灵,驻足过的地方在一段时间内都会留下痕迹,我可以通过这些痕迹感觉他们当时的行为,但只可惜无法看清面孔,也无法听清他们说过的话。很少有能看清面孔的,如果有,那证明这人当时的精神力量集中到了极致,气息也强到了极致,但普通人,哪怕是死亡前的那一刻,都不大可能发出这么强的气息,如果我能看清他的面孔,要么就是道法极高的人,要么就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太过极端,无法想象。

老烟他们的推断应该是错误的,那里不是案发第一现场,许晓言的尸体是被人移过来的,而且那两道晦气告诉我,还会有人死,一个很强但瞬间即逝,应该会死得很快;另一道较弱但久久不散,说明随时都会遭遇不测。但这一切,我没办法告诉老烟他们,除了明溪,没人会相信我说的,所以我必须尽快找出实际线索。

“必须尽快找到周康安,另外把他老婆的资料调出来,我要知道她的身高和经历。”我顿了顿,继续道,“老烟,现在开始,在死者、周康安和他老婆所认识的人当中给我找一个女孩,年龄在二十到二十五之间,说话时声音很小,披肩黑发。”说完,我看着一脸疑问的老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尽管去找,肯定能找到。”我想了半天,对他说,“你们的判断是错的,那个死者是被凶手移到那幢房子里的,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明溪让我调查这件事,肯定有他的道理,你们按我说的做,并且想办法找到第一现场。”我一提明溪,老烟没什么反应,但他的同事都看向我,明溪很出名,他的年龄和他的职位不相称,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妒忌。

大家分头去忙了,临走时我特别嘱咐老烟,一定要尽快找到周康安,他可能会死。老烟惊讶地看着我,但也没再问什么,整理了一下手头文件,就去调查科了。

八荒六合之中有着许多异界的存在,鬼,只不过是其中一种。其实鬼只不过是人的一种叫法罢了,就像人为什么要叫做人一样。鬼是由人的灵魂转化出来的,人是有灵魂的,但并不是每一具灵魂都能转化成鬼,需要有特定的因素。神话传说仅仅是故事,是不靠谱的,人是无法看到鬼的存在的,鬼也无法看到人的存在,但鬼不需要看到,因为鬼可以感觉到它身边的事物。灵魂如果离开肉体之后强烈地想要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就必须要找到一种存在方式,得有许多特定的因素,但这些因素不是灵魂本身可以选择的,只能看运气了,说白了就是看死的地方是否符合这些条件,如果符合并且灵魂本身不渴望留下的话,鬼才会诞生,并且需要一个过程,大概七天的时间不能离开这个环境,所以像头七之类的说法虽然荒谬但不是完全没理由,只是人们不明白究竟罢了。如果灵魂没有成功地转化成鬼,就会渐渐消失,直到消失得干干净净,什么也不会留下,天堂地狱只是神话而已,是不存在的。

在大多数时候,鬼是不会主动去影响人的,因为它们要影响人是很消耗能量的,最省力的办法就是在人睡着的时候,因为人睡着的时候大脑的精神防御很弱,容易侵入。

电影只是导演虚构的,绝对不可能有鬼吃人的。但造物的奇妙是我们无法想象的,总会有一些鬼能够想办法影响到人,并且是很不好的影响。作为鬼师,我仅仅比普通人多了三种能力,能与鬼交流、能帮助灵魂成功地变成鬼,还有就是能除掉鬼。

次日清晨老烟打电话过来,语气十分阴霾,我猜肯定是又死人了,一问,果不其然。

周康安死在了外经贸部的一座酒店里,我到达那里的时候,现场已经被看护起来了。老烟见我来了,立即放下手头的工作跑了过来,脸色十分难看,估计是昨晚没睡好,今天又出了这事。

“子语老弟,你真说准了,周康安是今天凌晨四点钟入住的酒店,凌晨五点半出的事,是酒店服务员报的警。”

“服务员是怎么发现的?”凌晨五点半,服务员怎么会进酒店的房间呢?敲门也太可能啊,我心想。

“嗐,这还用发现吗?整个走廊都是血……”旁边的一名刑警欷歔道。

老烟带我们走到了最里面,打开一扇房门用下巴指了指:“就是这。”我突然发现不妙,赶忙问他从案发到现在一共进来过多少人,老烟笑了笑,道:“放心,法医都是才到的,现场保护得很好,我们打开门看了一眼而已,根本没进去,那个报案的服务员别说进去了,一出电梯就给吓蒙了。”那就好,我心想。

让老烟带人站远一点,我独自一人进了那房间,转身关门的时候还听见那个法医很不服地责问老烟,想了想,我也理会不了太多,人命关天,于是我闭上眼睛,开始沉寂。

画面开始浮现出来,我看到了周康安坐在床上,身上散发着很强的阴气,让我心里一惊,紧接着他从床上站起来,走到窗户边上,开始给某人打电话,然后再次坐回到床上。这时,门铃响了,周康安起身去打开了门,进来一个男人,个子不高,进屋后两人交谈了一会竟然打了起来,厮打中,那个男的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刀(虽然看不清楚,但能从反光上判断出来),周康安将男子推开,朝门口跑去,就在他开门的那一瞬间,我看到门外居然有一个影,没等我仔细看去,一道白光突然打在我眼睛上,我顿时什么都看不见,紧接着就醒了,回到了现实当中。

我头有些晕,按了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了一下,转眼看向尸体。这周康安的确死得非同凡响,估计全身的血都洒光了,脸都已经白得发青了,我上前抬了一下他的手腕,还没死硬,说明死亡时间的判断是正确的。我顺便看了一下尸体的颈部,没有发现什么,便出去了,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老烟他们的了。

老烟和法医早已等得不耐烦,见我一出来法医立马要进去,临进去还问我有没有动过尸体,语气里显出强烈的不满。我告诉他我只动过两只手的手腕,轻微地挪动了一下头部而已。他听完后更加表示出不满的样子,气呼呼地进去了。

老烟一脸愁容地靠在墙上抽烟,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老烟兄,这死者的血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干吗要这样蹭呢?”老烟一听立马意识到原来墙上有血,赶忙直起身子,问我有什么发现没有。

“你们要把周康安的尸体做全面检查,尽快解剖,另外,”我想了想,说,“他身上应该有部手机,取证之后把所有电话号码对应的人都查一遍,资料要全,尤其是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的。还有酒店的出入记录要赶紧查。”老烟会意。

回家的路上,我心神不宁,每当回想起周康安的死状,就有些不安。在现场我感受到的画面里,有一道阴气,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也是让我最惊讶的。所谓阴气,是天地万物中自然存在的一种能量,天地之间有两种特殊的自然能,即阴阳二气。这种能量之所以特殊是因为它们无色无形,普通人根本无法发觉,用现在的科技手段也很难证明它们的存在,在常人的意识里,在一个地方觉得特别冷就说这里阴气太重,是有一定道理,因为如果阴气极重或者持续不散,时间一久就会影响周围的事物,但仅仅从冷热的感觉上去判断阴阳二气的存在这是错误的,真正的阴气是不会让人感觉到冷的,只是它会让周围的阳气无法停留,阴阳二气,就像水与火的关系一样,是不能相容的,但据我所知曾经有人逆天道而行将其融在一处过,后果很可怕的(写到了就提一下,言归正传)。

一切生物,包括人的身上是不可能天生带有阴气的,否则根本活不下去。中医学里说人体内有阴阳二气是有原因的,但这种说法是错误的,人和万物接触都会吸收到阴阳二气,但我说过,它们仅仅是一种能量,任何生物都有将这种能量转化为自身能量的本领,只是这种本领的强弱有区别而已,如果转化的本领弱,而侵入体内的阴气或阳气过多就会消散,无论是阴气还是阳气,都不可能直接存在于人体内。而我在现场时所感受到的阴气是来源于周康安体内的,他必死无疑。

到了家里,我找来一块黑板,把我心里的疑问统统写了下来。我望着这些问题,不禁叹了口气,为什么总有人要去害人呢?想想近十年来的犯罪率,邪恶的力量在这世界上蔓延得越来越快。

问题列表:

1.许晓言被害的第一案发现场在哪?

2.那个和周康安说话的陌生女子是谁?

3.那道白光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能够打断我的感应?

4.和周康安厮打的男子是谁?他身上的阴气来源于哪里?

5.凶手为何要将周康安的血弄得到处都是?有什么目的吗?

6.周康安的别墅里存在着一个让感觉很不对劲的地方,但我又实在看不出哪里不对劲,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又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电话响了,我正在阳台发呆呢,老烟说有重要消息要来找我,我不太喜欢别人来我家,就约他到安定门外,找了一家咖啡馆。

“你让查的几处我们已经查到了,化验报告也都出来了。”客套了几句之后,老烟递给我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子。我打开一样一样地翻看过去,许晓言是窒息,被人勒死的,周康安是失血过多死的,准确地说应该是血流干了死的,凶手在其大腿两侧割了很深的口子,直接切断动脉和静脉,但他的裤子完好无损,说明凶手脱下了他的裤子行凶完毕后又帮他穿上了,难怪我在他的颈部和手腕处没发现伤口,真的很不能理解这个凶手的目的。另外我让老烟帮我查的女孩已经查清楚了,符合我开出的条件的有六个,周康安的老婆也已经被请到刑警队照例问话了,但是许晓言被害的第一现场还是没有找到,另外那个和周康安厮打的男子也已经通过周康安的手机查到了,叫郭强军,还附有一封口供的复印件,他承认去找过周康安,是因为周康安在最近一次工程竞标中作弊的事情伤害到了他的利益,时间也吻合,但他极力否认是他杀了周康安。

看完这些后,我觉得很有必要去见一下周康安的老婆和郭强军,还有那六个女孩。

我先见到了周康安的妻子,她很平静,我确定了第一次进入周康安家里的时候,在感应到的画面里看到的那个矮个子女人便是她了,于是我问了她几个问题:“周太太,四月十八日晚上你去了你先生的别墅,对吗?”根据小区提供的录像资料,时间我们已经知道了。

“是的,那天我在报纸上看到他们公司在一项工程里中标了,于是给他(周康安)打电话告诉他我要去北京看他,但他的语气很不正常,感觉好像很害怕我去找他,那时我已经开车上了高速。”她捋了捋头发,继续道,“到了北京已经是晚上了,我就直接去了他住的别墅,我之所以知道那个地方,还是他的秘书偷偷告诉我的……”说到这里,她有些啜泣,我递给了她一张纸巾,示意她不要难过。

“你知道的,男人有钱了就是这样,”她接过纸巾,控制了一下情绪,接着说,“我进去之后,就发现他们两个在一起,我当然生气了,但我又不会撒泼打人,我只能气得跺跺脚转身跑出去了。”听到这,我心里一紧,忙问道:“你刚说‘他们两个’,你认识那个女孩吗?”

“认识,我……”我打断了她的话,拉起她就往门外走,心想太好了,可以直接确认了。

周康安的妻子云里雾里地被我拉到了一间会议室,那六个女孩正坐在那里。

“周太太,麻烦你指认一下,那天你见到的那个女孩是谁。”我指着那六个人问她。

“这……没有啊!”她用眼神来回扫视了几遍之后,答道。

我心想怎么可能呢?⑸⑨⑵难道老烟他们漏掉了一个?我又仔细看了一遍这几个女孩,突然发现怎么这里坐着的只有五个,我顿时明白了,老烟告诉我查到六个,但并没说带来了六个啊,是我自己一直认为带来了六个的。在自嘲之余,我叫来老烟,让他把第六个女孩的资料给我。老烟很快从电脑上调了出来,周康安的妻子看见屏幕上的照片,立刻确定就是她,我忙问老烟为什么没有把人带来调查,得到的回答是,人还没找到。这让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妙。老烟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放心吧,很快就能找到的。

下午,我送走了周太太,因为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她不是凶手,小区的录像上显示,她去周康安别墅的时候只挎着一只小包,车是停在小区门外的,对此她解释说是因为那个小区的物业要求停车必须办卡,她觉得太麻烦,就索性停在了门口。而周康安出事的时候,她在石家庄,有很多人可以作证。

之后我去见了见那个叫郭强军的人,一开始他不是很愿意配合我,只是在不断地声明他没有杀人,我于是向他仔细描述了我在酒店现场所感应到的画面,对每一个细节都作了描述,这让他感到很惊讶,我一看机会来了,忙说道:“你大可以放心,我是不会冤枉你的,我也相信你没有杀人,但恐怕整个警局也只有我愿意相信你了,所以你要配合我,好吗?”

“你……怎么可能?当时就我们两个人啊!”他吃惊地说。

“这个你不用管,反正我看到就是了,现场真的只有你们两个人吗?后来没有人来过吗?”我用冰冷的语气问道。

“……当时现场只有我们俩。”他深呼吸了一下,说道。

“你把当时的情况详细地告诉我,可以吗?也许,只有我能帮你。”我放缓了语气。

“当然,当然。我当时去酒店找他,只是想威胁他一下,因为京西的三环路拓宽改造工程里有一处四合院要拆,但老院子属于文物保护院,要拆就要多出很多钱,他就劝我一起搞,结果他竞标的时候买通了人居然没提前告诉我,害得我白白花出去十几万不说,感觉像是被他从背后捅了一刀,所以我心里气啊。”他越说越激动,道,“我去找他,拿的刀是没刃的,我只不过想吓唬他一下,人真的不是我杀的啊!”

“你先别激动,我问你,真的没有第三个人进去吗?”我问道。

“真的没有啊,警察同志,我先是和他在屋子里打了一架,然后我拿出那把假刀威胁了他一番,之后我就走人了呀!……”说到这,郭强军脸色突然变了,我看他眼睛都直了,赶紧过去拍了他一下,问他怎么了。他被我拍得回过神来,突然浑身发抖地说道:“警察同志,我想起来一件事情,我进去的时候顺手把门反锁了的,我威胁完他之后往外走的时候门是虚掩着的。”

这话让我也顿时愣了一下,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撒谎,而且这也更加符合他当时的心态,去威胁别人,虽然带的是假刀,但平常人心里肯定还是会有些发憷的,进屋之后是完全有可能条件反射地把门锁好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害怕,一定是你当时慌乱,记错了,我等下找人给你先办手续,明早你可以出去了,但不能离开北京,有任何问题要随传随到。”他慌忙答应了,很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说了声谢谢。

该见的人见完了,我就坐在厅里和几个刑警聊了会儿,到了傍晚,老烟接了个电话之后,非要请我去吃饭,我们找了一家比较安静的馆子,我猜他应该是有什么事要说。

果然,胡扯了几句之后,老烟告诉我说他感觉这个案子有问题。

“哦?有什么问题?”我倒是被他的话吸引住了。

“你看啊,你说过别墅里的许晓言的尸体是被人移去的,我们后来的化验报告也证明了这一点,姓周的老婆是四月十八日晚上去的,根据她的口供判断,在这之前房子里并没有尸体,但是问题在于小区的监控录像并没有显示之后几天有人或车接近过那幢房子啊,保安也没看到过,这是问题一。”

“那么问题二呢?”我问。

“别急,这问题二,周康安遇害的那段时间,酒店的服务员只看到了郭强军出入。你想想看啊,凌晨四五点钟,酒店里一般不会有什么闲杂人等,如果有人出入,是很引人注意的,但现在有证据证明郭强军并不是凶手。”

“哦?什么证据?”我心里明白郭强军并不是凶手,既然有证据能还他清白,自然最好。

“据酒店服务员说,郭强军离开酒店的时候,身上并没有血迹,当时酒店值班的大堂经理感觉到郭强军上去的时候情绪十分不好,就在他离开酒店之后自作主张给周康安的房间打了个电话,当时周康安接听了这个电话并且说自己没事,谢谢酒店人员关心。因为酒店电话要评服务质量,所以有电话录音,我派人去查了,我刚才拉你来吃饭的时候接了个电话,同事说查过了,确实是周康安的声音,我就奇了怪了,一次移尸,一次谋杀,居然都看不到凶手一丁点影子,你说这事邪乎不!”

“那酒店录像呢?”我问。

“那座酒店是外经贸部的,需要有相关证件才能入住,所以没录像监控。”老烟给我递了支烟,说道。

既然说到这里,老烟他们已经有那方面的想法了,说明发生的事情确实是很匪夷所思,我不禁皱了皱眉,难道这次的案子真的和那方面有关系吗?不,我还是坚决地否认了,因为我了解,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鬼,也确实存在着很多普通的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但我知道所谓的鬼究竟是什么,我明白它们是不可能杀人的,谋杀,必定是人为的。我曾经与很多鬼打过交道:我了解它们,所谓的恶鬼索命,从来都是被冤枉的。想到这里,我看了一眼老烟,说道:“你不要多想,我相信这一切都是人干的,我会帮你查清楚的。”想了想,我给了他几个任务,“你得去查几件事情,一、许晓言和周康安的尸体必须做解剖检查(老烟白天给我的化验报告是尸检报告,并不是尸检解剖报告);二、连夜派人去寻找第六个女孩,一定要尽快找到;三、去查一查周康安都有哪些仇人,或者曾经与他发生过冲突的人。”

“行,我等下回去就组织人去查,不过你说的第三点,我们已经查过了,没有任何发现。”老烟打起精神说道。

“你们就再查一遍,一定要仔细,”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心想还是叮嘱一下的好,“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找第六个女孩的时候,很可能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老烟一脸诧异,但我没有再说什么,闷头吃了些菜,就回家了。

回家之后,我立即换上了一件黑色的外套,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铜铃。关上灯出门之后,我先开车去了周康安出事的酒店,现场在十一楼,早已经被封锁,一出电梯口就看见两个民警守在那里,我给他们看了证件之后,径直走到了周康安的房间门口。大量的血迹已经发黑,雕花的高档漆木门已经有一半变成了暗红色,徒增了些许诡异。推开这扇门的瞬间,我闭上了双眼,缓缓走入房间,将腰间的铜铃取出,深深地吸了口气,轻轻地摇了一下铃铛,顿时光华大作,有一股极其强烈的精神意识出现在了我脑中……

“我知道你不愿走,告诉我,到底是谁杀了你,可以吗?”

“想不到居然有人能……你是谁?”

“我是能帮你报仇的人。”

“你帮不了我,你走吧。”

“你有难言之隐?”

“我即使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我的,你不会相信的。”

“你甘心吗?”

“我不甘心。”

“我们可以做笔交易。”

“什么交易?”

“我可以让你继续存在,不会消逝。你帮我找出凶手,可以吗?”

“我怎么信你?”

“你不用信我,如果我不帮你,依你现在这种状态,很快就会消散,如果我帮你,至少你还有一线希望能留在这个世上。”

“我告诉你,你不一定会相信我,我是被周康安杀的。”

“什么?……”又是一道刺眼的白光,我回过神来,突然觉得眼前一黑。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医院里,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我脑子十分混乱,勉强坐起来,看见老烟他们站在门外,喊了两声,老烟立即冲了进来,“你可算醒了,到底出什么事了?”老烟一脸愁容地说。

我实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问他要了杯水喝了之后,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想让自己尽快清醒一下。

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向老烟他们解释此事,草草敷衍之后,我告诉老烟我要回家休息几天,案子的事情让他们去查吧。

在家躺了三天,手机关机,不想和任何人联系,尽量让自己沉寂下来,把整件事情从头到尾理了一遍,还是不能找出线头,就在我百无聊赖之际,刑警队的几个同事打电话说要来我家看我,盛意不好推辞,便开门迎客。

来的是刑警队的卫东和赵婷,还有两个我认识,但一直不知道叫什么,让进屋后,我问他们老烟怎么没来,回答说是案子有了新的线索,老烟去查案子了。

我觉得刑警这种职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稍聊了几句之后,便直接问其来意,然而得到的回答却使我大为吃惊。

“不瞒你说,这个……今天来拜访,一是来看看你恢复得怎么样了,二是这件案子最近发生了新的变化。我们几个,包括老烟,商量之后,觉得你是最初发现许晓言尸体的人,又一直在调查这件案子,而且从你的身份上看,你的能力肯定在我们之上,所以……这是记录,你看一下。”

我打开档案袋,才看了一页就已经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难怪这帮刑警要急着来我家找我。看完所有记录之后,我心里的很多问题都已经解开了,但还有一个谜团我无法参破。以下是档案记录的内容,我归纳之后列出:

1.罗依(第六个女孩)尸体被发现,窒息死亡,尸体被发现在周康安的别墅里,与许晓言被害发现经过基本一致,尸体被发现处并非第一现场。

2.周康安尸体解剖化验报告。

3.就在警方运走罗依尸体并清理现场之后的十小时左右,许晓言与罗依陈尸过的地方又出现了一具尸体,看护现场的警方工作人员当时已经撤走,有一名法医在回警局的路上想起自己的放大镜落在了现场,在两名刑警的陪同下折返,就这样发现了又一具尸体。

以上叙述是按照档案记录的时间排序,我自己组织的语言,尽量精简地说明了一下档案内容。

在看完这些后我一时也难以作出任何判断与分析,卫东拍了拍我,问我是否能回警局和他们一起继续调查这件案子,我点了点头。把档案还给他们时,发现他们几个一直在干坐着,我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起身去泡了壶茶。

过了片刻,几个人端着茶杯,赵婷赞叹说我买的茶叶怎么就这么好,抱怨说他老公买的茶又苦又涩,大家哈哈大笑,气氛活跃了不少。卫东突然说:“子语老弟(自从老烟这样叫我之后,大家也都这样叫我),你条件这么好,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哪?呵呵!”听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跟着起哄,问我有没有相好的。我摇摇头,干笑了几下,发现这些当刑警的有时候也真是可爱,跟社区里的老大妈似的。卫东见我摇头,立即开讲道:“我说老弟啊,你老单身一人不成啊,你要是有这方面的想法,就给哥哥我说,我保证给你介绍个好的,哈哈,这结婚生子,可是终究要做的事情啊!”说完大家再次起哄,赵婷还骂卫东是八婆。就在大家有说有笑之际,我突然被卫东的话提醒了,结婚生子?我立即站起来问卫东:“周康安今年多大了?”

“我说老弟啊,大家正高兴呢,你怎么又说到死人身上了?他死亡年龄49岁,怎么啦?”卫东答道。这让我为之一振,又问道:“他有子女吗?”

“这个……在调查过程中确实未见,怎么了?”

“你们想想,一个快五十岁的男人,而且早已结婚,怎么可能没有子女呢?”

“那老弟你的意思是?”卫东不解我问道。

“一般情况下,只有两种答案:一、死者是性无能;二、死者妻子没有生育能力。”

“对啊,我们怎么没有想到呢?但这和案子又有什么联系呢?”赵婷发问。

“当然有,如果是死者妻子的问题,那么以周康安的经济条件,完全可以另找一个,对于他来讲,要个孩子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我们在调查过程中并没有发现他有过任何这方面的举措,所以咱们得马上查一下周康安的妻子是否有生育障碍,这非常重要。”我回答说。

“好的,我现在就打电话,让局里查。但我还是不明白,这和案子到底有什么关系?”卫东不解地问道。

“你先查,查完之后我告诉你。”我点了支烟,心里默默地猜测着结果。

卫东打过电话之后,大家耐心地等待着结果,过了大概一小时,那边回过来了,得到的结果在我的预料之中,周康安的妻子有生育能力,“看来案子的突破点就在这个女人身上了。”

“哦?为什么这么说?”卫东问。

“请大家想想,如果死者周康安的妻子生育方面没有问题的话,他们结婚这么久为何没有要孩子,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周康安没有生育能力,那么大家再想想,周康安既然没有这方面能力,为什么会和那么多女孩有染呢?这个疑问看似有些牵强,因为性无能和生育能力并不冲突,但这的确是其中的关键。”

“嗯,听你这么说我也明白了一些,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咱们这就去找周康安的妻子做调查。”卫东说着就站起来准备出发。

自从出事后,周康安的妻子就一直住在她北京的一个朋友家里,因为涉及性的问题,我们找到她后,卫东就让赵婷去问话,我们几个男的则下楼回避了。

回警局的路上,赵婷把录音笔给了卫东,自己则专心开车。按下播放键之后,大家静静地听着,我不得不佩服赵婷巧妙的问话方式,面对这种问题,她的发问竟然让人觉得一点也不尴尬,厉害啊!

事情正如我所料,周康安各项功能完好,但这么多年来一直拒绝要孩子,因为他有钱有势,所以他的这个做法其妻虽然不解也并没有太过追究。卫东他们听完之后更加不明白这跟案子究竟有什么关系,我也暂时没有再向大家解释什么,但我觉得,也许很快就能破案了,等我再确定一件事情,于是我说家里还有点事情,就让赵婷先送我回家了,并和大家约好晚上见面。

回家之后,我立即拨通了钟叔的电话,这是我的一个忘年交,也可以算是我的师长,此人博学多闻,出国去加拿大已经两年了,他是一个十分精明又很有野心的人,但很照顾我,自从他出国之后,我们便很少联系,但这次我的确需要他的帮助。国际长途接通很慢,过了良久终于通了,电话那边传来一个苍老有劲的声音:“子语吗?”

“钟叔,是我,您老身体还好吗?”

“好,好,呵呵,一看号码就知道是你打来的,好长时间了啊,也不打个电话来关心关心我这个老头子。说吧,有什么事啊?”我心想钟叔真是越老越精了,忙道:“最近很忙,等我闲了一定去看您,我这次是想问您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估计我认识的人里面,也只有您能回答我了。”

“好啊好啊,也不用你来看我,我过不了几个月就要回来啦,呵呵,到时候来陪我喝茶。什么问题,这么抬举老头子我,问吧。”电话那头,传来钟叔爽朗的笑声,六十多岁的人了,精神状态这么好,我也替他高兴。

“是这样的,我最近查一件案子,每次在最关键的时候总有一道白光打断了我的感应,这个,您知不知道在什么情况下会出现这种现象?”我问。

“哦,这个啊,看来你还真只能问我喽。十二年前你梦里的师父有没有告诉过你这方面的事情啊?”

“没有啊,”我想了想,道,“您老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我梦里那师父我都十二年没见过他老人家了,就算说过估计我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