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住破地方住上瘾了啊,”子潇没好气地道,“沈家这么多房子还塞不下你啊?”

江天媛也不跟他吵,仍微微含笑道:“你的事解决了,我的事才刚有点眉目。你不是想看我每天三更半夜翻墙进出你家吧?”

子潇这才想起来,她留在南京本就不是为了他的这些家事。

“好,我送你。”

一夜,深府无眠。

翌日清晨,映容匆匆叩响了白英华的房门。

进了门,映容花容失色地对还穿着一袭睡衣的白英华道:“夫人,管家刚才派人来报,蔷薇…蔷薇在柴房上吊了。”

白英华愣了一愣,轻叹了口气,疲惫地道:“抬到城外葬了吧…”

“是,夫人。”

巫山云雨

梦中惊醒,子韦喘着粗气从床上坐了起来,天凉如冰,汗却已浸透了睡袍。

梦中他挣扎在一片死寂的秦淮河里,灵玉就在他面前静静看着他,苍白如雪,长发散乱,哀怨得让人心里像结了冰一样。

擦了擦汗,子韦从床上爬起来,倒了杯白兰地一饮而尽,一股温热渐渐从胃里蔓延出来,子韦才平静了些。

拉开窗帘,已是清早了。

子潇对白英华说想要休息一些日子,暂时只拿回了锦绣绸缎庄、明清茶园和回春堂,其余的仍在子韦手里管着。子韦又喝了一杯,也不唤人来伺候,草草洗漱了一下,自己换上衣服就出门去了。

刚到楼下,便见一个小丫鬟捧了一大束白玫瑰进门来。

丫鬟看到子韦这么早下来,微微一怔,忙向子韦俯身行礼,“三少爷早。”

子韦看到丫鬟手里捧的花,也怔了一怔,“这花是哪儿来的?”

丫鬟把花捧给子韦,“是门房送来的,说是有人给您的。”

接过花,打眼看到花里的卡片,子韦倒吸了口冷气。

那花体的英文字迹再熟悉不过,See you this morning.

该来的,到底还是会来。

承平苑,西子阁。

子韦推门进去,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形在床上和一个陌生的男人缠绵着。

一怔,不待看清就慌忙退出了门去。

子韦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拦下了一个正在门前经过的婢女,“这里面是谁?”

婢女看了眼西子阁的牌子,带着调笑道:“在西子阁里当然是西施了。”

子韦一把掐住婢女的脖子,怒道:“说,里面到底是谁!”

婢女被子韦掐得喘不过气来,脸涨得通红,子韦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背后的房门忽然“吱”地打开了,随即传来那个熟悉的妖媚中带着冷漠的声音:“三爷急什么,这就轮到你了。”

子韦一松手,婢女赶紧跑开了。子韦回头来看,Anna全身上下只披了件男人的白衫,开敞着襟怀,赤脚站在地上,倚门笑看着子韦。

容颜身姿还是那样的撩人心神,虽多了几分苍白病弱之色,却愈发的让人心旌荡漾了。

屋里那个男人这时才慵懒地走了出来,在门口又恋恋不舍地跟Anna缠绵了一会儿,才整了整衣冠离开了。

对着那人的背影,Anna娴熟地道了声,“赵爷,您常来啊。”

目光再次回到子韦身上,Anna发现子韦正皱眉打量着她。

“怎么,这么两天不见,三爷就不认得我了?”Anna软软地靠上子韦,见子韦还没有什么反应,Anna笑着道,“那我就让三爷仔细看看…”说着伸手就要退下那件白衫。

白衫还没退下,子韦一把将Anna推进了房里,顺手关上了房门。

“你少来这一套,”冷然看着一副千娇百媚模样的Anna,子韦冷道,“你让我干的事我都干了,你欠我的也算还清了,还找我干什么?”

Anna转身到桌边斟了杯红酒,不急不慢地道:“你也是我的客人,我找你当然是谈生意的。”

子韦冷笑一声,道:“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做这门营生了。”

Anna浅浅抿了一口酒,笑道:“我一直都是,从来都是。”

他在妓院里占有的女人,不是□还能是什么?

子韦冷哼道:“我已经有婚约了,不会再跟□谈什么生意。”

Anna像是看闹脾气的孩子一样笑了笑,走到梳妆台前拿了件东西丢给了子韦。

子韦伸手接住那东西,才看清那是他在英国时送给郑听安的一个镯子。

她手里有郑听安的镯子,说明她已经见过郑听安,并且随时有能力伤害到他的未婚妻。

心里一惊,子韦怒道:“你想干什么!”

Anna仍慢慢地喝了口酒,妖冶地笑着,“我已经说了,和你做个生意。”

皱着眉看了看手里的镯子,子韦咬着牙道:“你说,做什么生意?”

Anna回头又倒了杯酒,并在子韦的注视下把一颗小小的白色药片扔进了那杯酒里,把酒递到子韦面前,Anna淡淡地道:“我们之前那次愉快的合作你的未婚妻和家人好像还都不知道呢,对吧?我不介意为你保守这个秘密,只要你继续帮我。”

子韦并不清楚,林公馆一败,Anna几乎已算是孤家寡人了。

在此卖身,不是因为这里是联络之所,而是因为这里已经是她的容身之所了。

但是不管多么势单力薄的Anna,子韦仍不敢把郑听安的性命与自己的前途一起押上。

子韦沉默下来,目光里的怒火也化成了烟雾散去,Anna看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带着满意的笑再次贴到了子韦怀里,把那杯放了药的酒拿到了子韦嘴边。

药片溶解冒出的细密气泡从杯底不断向上涌,一杯红酒像极了沸腾的血液。

闭上眼睛,子韦张开嘴,Anna将满满一杯酒缓缓喂进了子韦口中。

睁开眼睛,子韦推开了Anna,走到桌边抓起那瓶刚倒出两杯的红酒,仰头一口气灌了下去。

一瓶灌完,子韦又抓起桌上还没打开的另一瓶,拔了瓶塞,又仰头灌了下去。

扔了瓶子,还没等再到桌上找酒,Anna就给他递上了一瓶开好的伏特加。

子韦毫不犹豫地接过来,一饮而尽。

一口气灌下两瓶红酒和一瓶伏特加,极大的酒劲冲上来,子韦一时头晕,差点倒了下去。

Anna依然像看着赌气的小孩子一样笑着,把子韦扶到床上,一件一件地解下子韦的衣服。正解到衬衣扣子时,那片药像是对子韦起了作用,子韦伸手扯掉了Anna身上的白衫,翻身把Anna压到了身下。

子韦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从床上下来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穿上了衣服,怎么又把车开回了家。

当两个家丁把子韦搀进房里时清雅着实吓了一跳。

她见过子韦喝醉,但从未见过子韦在还没到午饭的时候就喝成这样回来。

吩咐人去熬醒酒汤,又着人拿了盆热水来,清雅将子韦的鞋子和外衣宽去,正要给他解开衬衣上的颈扣,子韦突然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似地,粗暴地把坐在床边的清雅压到身下,疯狂地扯开清雅的衣服。

屋里还有另外两个家丁,看到这一幕吓得惊叫了一声,慌忙要把子韦扯开,却不管怎么都拉不开疯了似的子韦。

不管清雅怎么挣扎怎么叫骂,子韦仍不为所动,硬是把清雅脱得□,疯狂地侵占着清雅的玉体。

两个家丁年纪也不小,看子韦这样子,便知道三少爷今天是非收了清雅不可了。两个家丁退出了门去,清雅也不再挣扎了,慢慢地脱下了子韦身上的衣服。

上一次,他让她等,她等着,他却再没来。

知道他与郑家小姐订婚之后,她以为她再也等不到他了。

而现在,他就和她在一起。

虽然她知道这时候他心里想的未必是自己,但对她来说已经够了。

在她心底一直觉得,这辈子能成为这个男人的女人,就够了。

哪怕他再也不会来,也足够了。

她的第一次,子韦却没有一点温柔可言,带着浓浓的酒气如同报复般地一次比一次粗暴地侵入清雅的身体。清雅也不叫喊,咬着嘴唇忍着眼泪,默默应和着。

不知过了多久,子韦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看着躺在她身边沉睡中仍紧紧搂着她的子韦,清雅忍了半天的眼泪从眼眶中滑落了下来。

深深吻了吻子韦的额头,吻了吻他紧闭着的眼睛,吻了吻他还带着酒味的嘴唇,清雅轻轻地推开子韦,忍着疼痛下床,在子韦房间的浴室里擦洗了沾血的□,穿好刚才被子韦扯下的衣服,在立镜前整理好凌乱的鬓发。

立镜里的清雅与以前的完全一样。

从立镜里看着,刚才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对着立镜里依旧明艳的影子牵起一丝苦笑,清雅转身走回床边,用热水轻轻拭去沾在子韦身上的血迹,帮他穿上了睡袍。

刚想给他盖上被子,清雅的目光停在了床单上鲜红的一小朵血渍上。

对她来说,这朵血渍是一种证明。

那对他而言呢?

苦笑着摇了摇头,清雅把子韦从床上扶到椅子上,把那沾血的床单掀了去,换上了另一张干净的,连被子也一起换了。

一切换好,清雅扶子韦躺回床上,给他拉好被子。

这样看着,一切真的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睡到日西斜,子韦药劲过去,酒劲随着就上来了。

子韦刚一醒来就开始吐了起来。

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一口东西也没吃过,这会儿胃里虽极为难受,但吐出来的就只有酒。

清雅端着熬好的醒酒汤来,见子韦正在盥洗室门口吐酒,忙上前去扶他。

手刚碰到子韦的手臂,子韦突然抬手狠狠一挥,一碗滚烫的醒酒汤全泼到了清雅身上,碗“哗”地一声摔得粉碎,清雅也叫了一声。

好在天已冷了,清雅穿的衣服不是那么单薄,这一碗汤泼在身上也没觉得多么烫。清雅顾不得收拾衣服,诧异地抓住子韦的手臂,“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哪知子韦扬手一记耳光实实地打在了清雅脸上,厉声呵斥,“滚!”

子韦已记不得回家之后发生了什么,但他清醒地记得在他身下的Anna是怎样一直用嘲笑和得意的目光看着他的。

他清楚地感到自己在被羞辱,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一片混沌,唯一清楚的就是现在不想看到任何女人。

不管这个女人是不是已经被他占有。

清雅被子韦这记耳光打得狠狠摔在地上,好一阵子才慢慢爬了起来。

脸颊疼着,□在疼着,心也在疼着。

子韦扶着门框继续吐着,清雅缓缓蹲□来,拾起碎碗,静静退了出去。

转身出去的一刻,眼泪决堤。

滚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夕阳收起最后一缕余晖时,子轩带着满目疲惫走进了佛堂。

他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看着此生唯一爱上的女人在一片死寂中被四个家丁从冰窖抬出来匆匆下葬,之后屏退左右,用了一天的时间默默陪在她没有立碑的坟前。

他能明白白英华的顾虑,但不代表着他对灵玉这样匆匆地入土毫不介意。

正如他没落一滴眼泪,并不代表他没有伤心欲绝。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子轩,寂清在心底叹了一声,道了声“阿弥陀佛”,沉声道:“为逝者而逝,不如为生者而生,施主请节哀。”

子轩轻轻摇了摇头,“放心,我答应了一个人要活着,就不会寻死。”

寂清微颔首,又道了声“阿弥陀佛”。

子轩看着寂清,静静地道:“我能不能做和你一样的人?”

寂清一怔,不解地看向子轩,“和贫僧一样的人?”

子轩点头,指了指寂清手上的佛珠,“和你一样,活在红尘之外。”

寂清这才明白子轩是想要出家,忙道:“万万不可。”

子轩牵起一丝苦笑,“你说佛渡有缘人,我有心向佛,为何不可?”

寂清那一句“万万不可”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此时被子轩一问,想了一阵才道:“敢问施主,为何出家?”

子轩沉声道:“我只要还是尘世里的人,灵玉就不会是最后一个因我而死的,你明白吗?”

寂清摇了摇头。

子轩轻叹,道:“我若还是沈家的大少爷,就难保哪天不会出现第二个大少奶奶,像我这样熬日子的人没办法对妻子的未来负责,从灵玉身上就看得很清楚,我娶了谁都是害人害己的…我若不娶妻,那就有更多的人觊觎这个位子,就有更多的人因我而生出恶念,做出恶行,就算今天蔷薇没有犯下这样的事,这样的事也早晚会发生…我既答应了留着这条命,那除了进入空门,我还有别的办法摆脱这样的宿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