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摸摸遗玉的小脑瓜问道,“玉姐儿说带不带你二哥去啊?”

好么,倒是拿她逗起卢俊了。遗玉明显感到卢俊盯着她的眼神一下子火热起来,心想果然还是小孩子,便喃喃点头说:“带,大哥二哥都去。”

卢俊听罢一阵激动,冲着她的小脸就“吧嗒”亲了一大口,她也不嫌弃被蹭的一脸口水,只觉得好笑。

卢智听到她提起自己,也一手撑起了脑袋扭过头来对她笑道,“大哥不去,大哥在家看门,小玉去了要娘给你买果子吃啊。”

多么懂事的小孩子啊,遗玉心中感叹,也知道这个年代一般家里必需有个人看着门,虽然自己的村里人不见得来拿些什么,但外村也是有一些偷儿的。与其拜托邻居看家,不如自家留下个人。

卢俊听到大哥这么说,脸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那我看家,大哥去!”

卢氏看他俩相互谦让不由觉得欣慰,最后决定还是老大留下看家,老二一起去赶集。只是原本还异常期待的卢俊也没了傍晚那会儿的精神头,小孩子都是这样患得患失的,卢氏也不去管他,几人又聊了一会儿有关集市的事情,才慢慢睡去。

第七章热闹集市

第二日一早卢氏就起床收拾起东西,遗玉被她的动静弄醒,就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卢氏先是挪动到卢智那头掀开了靠墙一角的被褥,又抠了一阵拿掉一块三拳大小的活动木板,伸手朝里面探了探扯出个布囊,又从里面拿了一吊钱出来细细数了取些出来。遗玉之前就见她放过一次钱,心里觉得她到是挺会藏东西,兄妹三人都知道他们家的银钱放在什么地方,卢氏也从不避讳他们三个。

今年家里的农田赚了三贯余钱,也算是丰收了。卢氏前天还一人给他们取了两三个铜钱儿,遗玉拿到铜钱那天很是研究了一番。唐武德四年始铸开元通宝,但是由于国家并不提倡大力发行铜币,因此偏远地区多使用一些地方私造的铜币,这种行为也是被朝廷默许的。卢氏拿给她的就仅是地方私铸的圆形方孔铜钱,大小类似现代的一元硬币,厚度只有它的一半多点,重量也轻的多。且现在不光铜钱可以用来交易,以物易物的现象也大有所在,多是拿绢帛等物来换取物品的,一丈绢帛大约可抵一百余钱。

稍后两兄弟也起了床,卢俊穿好衣服就跑出去给牛棚喂草了,卢智去收拾板车准备等下套牛车。现在也没什么交通工具,农人一般都是把农耕的牲口当作劳力拉车省些脚程的。集市开在城镇附近,虽是每日都有,但每逢初一和十五都会有较大的两次赶集,今日是十五,看好赶上大集,也难怪昨天卢俊那么兴奋了。

遗玉自己捞出被窝里卢氏昨晚事先给她准备好的衣服自己穿戴起来。穿越来第三日她就要求自己穿衣服了,卢氏见她手脚灵活也就放任她自食其力,等她穿好了再把头发给她扎起来。要说唐朝的服装还是很有特色的,只是农家的小孩子为了玩耍和干活方便也不做太多规矩,不然遗玉是应该在外面套上裙子的,俩哥哥也该穿深衣而不是上下分开了着装。

等她穿戴好,卢氏也已换上了一件土黄色的粗布短襦,下配一条及脚裸的灰色长裙,看起来虽然不比遗玉在电视剧上看到的那些唐朝人富丽堂皇的穿着,但是精在它剪裁和针脚的细腻和外观上的简单朴素。

他们兄妹三人的衣衫都是卢氏在外买了葛布回来裁制而成的,布匹在这个年代是比较昂贵的,平民穿着的布匹颜色单调而且多为粗布,一个季度能有上一身衣服已经足够。据说唐初时候平民一般都只能穿黄白两色的衣衫,现在看来倒是不假,她看过家中的衣橱,除了灰色就是黄白两色居多。

卢氏实际年龄也已三十有四,看上去到不大显老,一双大眼平时不笑却也带着几分的威严,不像普通农户妇人的小心样子。她皮肤较白,虽说近几日收粮挨了晒却是只多了一丝健康的红色,话说一白遮三丑,想来她年轻时候肯定也是个美人。

家中并没有铜镜,一面镜子的价格足够他们吃上半个月的白面。因此遗玉到现在也只从水影里见过自己的长相,到也算得上可爱,只是年纪还小带着肥嘟嘟的痴态。

等到村中鸡鸣三遍时候一家人才打点完毕,卢智目送他们赶着牛车出了村子。家里的牛很壮实,卢俊坐在前面赶着它小跑,也有一般自行车的速度了,一路十分颠簸,这时候大概还没有普及官道,乡下的路一般都是坑洼不平的,虽然是坐在卢氏的膝盖上,但遗玉还是被晃荡的有些头晕,好在她现在的身体并不晕车。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路才逐渐平坦了起来,听卢氏的话说,这就是要到了,再过了片刻,周围赶车和步行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再看前面不远处黑压压一片人群攒动的样子,遗玉便知道这是已经到了。

这里是有专门帮忙看管套车的地方,看车的人是附近镇上较有名声大户的家丁,只需要两文钱就能一直放到正午。卢氏把牛车安置好,跨上带来的包裹一手拉一个孩子就往集市里面走去。

等到挤进了人群,遗玉才总算知道了集市是什么样子。相当于现代的早市一样,偌大一块空地上虽然到处都是摊位,但摆放还算整齐,有的甚至搭起了简易的草棚。商品种类也算丰富,吃穿玩乐一样不少,虽比不得二十一世纪什么都能找到的超市,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这样规模的集市也算是很稀罕了,光看两眼发光的卢俊就能知道,这里对现在的人吸引有多大,尤其是小孩子。

两边叫卖声不绝于耳,浓浓的蜀音让遗玉大感有趣,沿途的小玩意儿虽多,卢俊却也没一次嚷着要买,而她作为一个内在已经二十岁的成人自然也不会闹着要东西,两人跟着卢氏到了集市中一家搭了棚子的摊位前。

摊主是一个二十余岁的男子,坐在一张五六尺长的草席上,身边摆着一些绢帛和棉线,看上去做的是女红材料的生意。

他看见卢氏走来,立马眉开眼笑地直起身来,迎面就热切地问道:“二娘来啦,可是又有活计要卖?”

“嗯,几方帕子还有两个荷囊。”卢氏说着便松开了拉孩子的双手,取了背上的囊袋摸索出一团用布包裹起来的物事递给对方。

那人连忙接过小心地掀开了一样样地出去摆在他旁边的席子上,分别是四块绣了花鸟的绢帕,还有两个模样精致的荷包一样的小袋子,遗玉见卢氏前阵子做这些东西,问后知道现在的人大多将一些钱币随身置放,但也有些富贵的喜欢使用荷囊收钱,就是类似荷包的东西。

他仔细看了针脚和图案,笑嘻嘻地对卢氏说,“一百文。”

见卢氏摇头那人又说,“一百五十文。”

卢氏便蹲下伸手准备去收那几个物件,那青年连忙伸手挡住,脸色一变苦笑道,“好了二娘,三百文可使得?”

遗玉心中震惊,这几个小件竟然也能卖到三百文钱?相当于三亩地一年的收成了,再看那摊上摆放的几件东西,明显的发现材料和之前她娘教习她时使用的不同,很可能是真正的丝绸,想到这里她耳中就听到了卢氏的笑语。

“我这底料可是上等的绸缎,彩线也是一两百钱的真丝,二娘我的手工自然是不用多说了。你倒是会算账,我这么六件东西你给我连本钱都不到,却是欺负我只能易给你是不?”

遗玉听完暗想果然是用料不一样,只是不知道娘到底哪买的这些个材料,也真是足够舍本了。再她看来这几个绣物拿到大城卖给贵人们,至少也能赚个五倍以上。

年轻摊主挠头苦笑,“二娘莫怪我麻缠,你以前都是从我这里拿了普通材料回去做活,这次却拿出这几个玩意儿,只是不知道你这绸线是哪里来的,你若告诉了我,我算你六百钱可好?”

卢氏想了想点头道:“不怕你知道,这是我以前的嫁妆底料。却是从未用过的,最近银钱紧张所以裁了做些别的。”

这青年摊主脸听后虽然脸带疑色,但还是点头回道:“原来如此,这样,你以后若还是有这样的货色,且都易与我可好?”

见卢氏轻轻颔首罢,他才伸手从一旁取了钱罐子出来,扯出长长一串钱来仔细数了六段截下推给卢氏。

卢氏又小心地点了一遍才把钱串子装进自己的囊袋中,遗玉在一旁看着都觉得那一长骨碌钱实在太沉,暗叹现在的交易果然十分不便。

赚了这么多半贯钱,卢氏显然心情愉悦,拉着两个孩子离开了这个摊子转向别处,嘴上说道:“娘卖了些压箱底出来,可是今年又多了些闲钱,你们两个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就跟娘说,再带份回去给你大哥。”

遗玉刚才就听她说到嫁妆的事,现在又听她提到压箱底不免想起了前些日子的事。卢氏做这些东西的时候她是见了的,确实是拆了一件她从没见过的衣服,料子是极好的,还有那些彩色丝线也给在教她配色的时候给她看过,装在一个精致的荷囊里面被卢氏压在家中柜子的紧里头。

如果这是卢氏的嫁妆,那她的家世肯定不浅,只是她丧夫之后被婆家赶走却也没回娘家而是流落乡野之间,不是家道中落便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了。

虽然好奇,但见卢氏高兴她也不由被传染了一份喜悦,探头去瞧另一边的卢俊,见他也是一脸喜色地来回打量着两边贩卖的小玩意,于是便放下了心中的疑问专心在这热闹的集市逛了起来。

卢氏买了燃灯用的桐油和杂物,又给遗玉买了些糖果之类的吃食,最后还又转到收绣品的年轻小贩那里卖了些针线布匹之类。卢俊扭捏地提出想要一把小木弓,价格却不便宜,需的一百五十文钱,最后竟也给买了。

还有卖些女孩子戴的小玩意,发绳一文钱买了好几根,但是簪笄之类的最便宜都要十几文,还是用木头刻的。卢氏询问了女儿,见她确实不打算要才作罢。

其实遗玉对唐朝女子的服饰还是十分稀罕的,作为一个女孩子自然都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但前提是家里有闲钱且头发够长。她现在也仅三岁,头发长度至多在两边扎上两只羊角辫,盘髻是不够的。只能等以后钱有了,头发也长了的时候再去臭美,因此她到也不着急,心里清楚唐朝是以白胖为美的国家,胖子她不想当,安心做个小白妞到是可以的。大概继承了卢氏白皙的卢遗玉小朋友,虽然餐餐不沾油水但也是白净白净的。

卢氏还给卢智稍带了两本书,其中一本确是杂书上面还有些插图,两本书她磨了半天价也还是花去了百文钱。

这一上午三人买了不少的东西,把之前卖绣品赚的那六百钱给花的所剩无几,遗玉看着有些心疼,不过卢氏却笑嘻嘻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逛到快近中午他们才拎着买来的东西去取了牛车回家。

第八章裁制新衣

回到家后,卢氏去准备午饭,兄妹三人则整理了今天的收获。事罢卢智拿着新得的两本书十分坐在院子里仔细阅读,卢俊则拿着他那把小木弓在一旁耍弄起来。

这几日粮食已经收完,播种的季节还没到,卢氏清闲在家开始给他们做衣服,说是过年时候就没给三个孩子做新衣,所以现在给补上。其实聚遗玉所知,之前家里经济紧张,最主要的原因是,这具身体之前的主人因为生活缺乏自理,所以分割了家里的不少劳力,卢氏没少在她身上花汤药钱,只是不见好转罢了。

小孩子的身体总是长的很快,遗玉早就发现兄妹三人的衣服有些短,没想到卢氏已经存了给他们做新衣服的打算,两兄弟听说卢氏要给做新衣服都高兴的很,而她在这里生活了个把月也清楚一身新衣裳在普通人家里确实很难得,虽然布料普通比不上她所知唐朝的绫罗绸缎,但因为是娘亲给亲手做的衣服,所以她也隐隐觉得期待。

来这里几十天,从一开始的隐隐不适到现在的融入生活,虽然遗玉有时也会想起繁华的都市和丰富的娱乐活动,但是比起现在的真实农家生活,那更像是一场遥远的梦,古代虽然生活条件苦了一些,但贵在所有人都在努力地过日子,想尽一切办法营生,不像现代社会的那些人不愁温饱却对生活迷茫无依,混混度日。

遗玉很享受现在的生活,她习惯了每天早起之后在院子里伸展一下发育中的瘦小身体,虽然小胳膊小腿做起来什么来都没气势还经常逗得卢氏忍俊不禁。等到吃了早饭就在院子里的练习书法,一根树枝一地黄沙就是她的书案,条件是不怎么样,但是她却清楚自己现在已经不会像前世那样付出却得不到回报了。下午是她做女红的时间,上次从集市回来,卢氏便给了她一个新的小花绷还有一小块练习的绢帛,要她认真绣一方手帕当成是功课。

待她完成卢氏布置的女红功课时,兄妹三人的新衣服也全被做出来了。这次卢氏给两个儿子做了套一模一样的葛白深衣,样式就和现代的一些睡袍差不多,深衣长及角落,两边对襟一合在腰间系一根革带,里面套上一条长裤就可以穿出去了。卢氏在革带上下了功夫,卢智的那条是白底上面绣了一圈葱翠的柳条,而卢俊的就是黑底上面一圈嫩黄的迎春。兄弟二人这么一收拾,头发再用新买的发绳整整齐齐的绑起来,还真有她曾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唐朝小公子的模样,一个眉清目秀一个剑眉星眸,隐隐能够看出几年之后的出色来。

遗玉心道:别的孩子这个年纪还在拖着两管鼻涕到处跑,她家的哥哥就已经是正正经经的小大人了,娘的教育方法果然太好,才把两个乡下孩子变得比那些个城里孩子还优秀。

卢俊见到她娘和妹妹一脸欣喜的表情,便微微有些害臊地问道:“怎么样啊?我这样穿不怪么?平时只见镇上的先生穿深衣好看,我穿是不是不合适啊?”

卢智撇他一眼,嘴角含笑接道:“你穿是不大合适,像是猴儿套上人衣,不如脱了好了,反正我们身形相似,只当娘给我做了两身好了。”

卢氏也在一旁称道:“是啊,我看智哥儿穿着是比较俊些。”说完就看着卢俊憋红了脸一副急恼的样子笑了起来。

“两个哥哥都好看,都俊。”遗玉咧开小嘴冲着两兄弟说道。

“还是小玉好!大哥就喜欢看我笑话,我也觉得自己穿着挺好的,嘿嘿。”

卢智见弟弟不再扭捏,便转而对卢氏说道:“小玉穿了新衣才是真的好看,娘女红好,做出的衣服总是好看的。”三人看着遗玉乖巧的小模样都是眼带爱怜。

遗玉的新衣服是典型唐朝女子的上襦下裙,这是她得到的第一身比较正规的唐代女装,看着卢氏欣慰的表情还有两个哥哥脸上的笑容,她觉得现在很幸福,这件衣服寄托了一个母亲的心血还有浓浓的爱意,穿在身上仿佛也带着那股淡淡的麦田清香。

到了下午,卢俊穿着新衣乐哈哈地跑出去找他的小伙伴炫耀去了,而卢智则小心翼翼地换下了新衣回到院子里继续看书。

卢氏对遗玉刻意迟缓绣好的那块帕子到是挺满意的,夸了她的配色更对她的针法啧啧称奇,这让她心中更是大叹穿越福利带来的好处,如果不是天资的改变,别说卢氏的教导再仔细和专业,单是练习刺绣条件如此简陋一项,换了旁人肯定很难有所进步。

遗玉穿着新衣坐在床头,看着挂着满面笑容收拾东西的卢氏甜甜说道:“娘,玉儿开心。”时不时装可爱哄一哄卢氏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卢氏腾出一直手来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笑道:“得了新衣这样高兴啊,以后家里有闲钱,娘就给你做,让我的玉儿经常穿新衣服。”

“娘不穿新衣服吗?”

“娘又不长个子了,穿什么都一样,我的小玉儿快快长啊,你长的越快,娘才能给你多做新衣服呀。”

“嗯,玉儿会快点长大。”

遗玉听她说话心中有些发酸,她今天才知道卢氏竟只给他们兄妹做了衣服,自己却还是只穿旧衣,心知她这全是推脱之词,但也只能装成似懂非懂的样子点头应下。在现代的时候,作为一个孤儿,她小的时候总是穿一些别人捐赠来的衣物,等到上了高中开始勤工俭学才能买件新衣服穿。可是到了古代,在这样一家小农户里她却能穿上亲娘给做的新衣服,怎么不让她心生感动。

她能够这么快地投入到古代的生活中,不仅是因为适应能力强,更多的是环绕着她的这份浓浓亲情。如果以前她还对占了这具身体而略带愧疚,现在却是真正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不管以前她是谁,那都已经成了过去,那二十年的生活在她心中已经看作是上辈子发生的事,现在她所需要做的,就是认认真真的和娘亲哥哥们一起努力生活下去,做个好女儿、好妹妹,敬爱他们并且尽她的努力让他们幸福。

更何况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资质平庸的卢遗玉了,她仍然勤奋努力,但是拥有了渴望已久的亲人和天份的她,却不需要再逃避、哀怨、羡慕,她会好好珍惜这难得的新生。

第九章邻里相争

生活中总是不缺乏闹剧,平静的日子也需要一些意外来添色,才不至于乏味。这天,卢氏下田去看管雇工翻地,卢智则照常去了武馆,家中只留下兄妹二人。

卢智同往常一样坐在小院子里看书,遗玉则在一旁练针法。

“你们在做啥子呀?”

遗玉闻声抬头看向门口,只见那里站着一个扎着朝天辫的小女孩,她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那个八卦妇女王氏那天来借扁担时候带来的小女孩,名叫李小梅的六岁小姑娘。

“我在绣东西,哥哥在看书。”遗玉看王小梅眼神明显瞅的是自己身边的卢智,但见他半晌没搭理人家,也就顺嘴答了话。

李小梅小姑娘今天十分无聊,爹娘都下地里留她一个人在家看门,她想起来村上好久不见的卢家哥哥就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那个卢家的傻子妹妹也在,虽然听说她现在已经不傻了,但是以前卢家小妹满脸鼻涕口水的样子在她脑海里已经定了型,上次和她娘一起到卢家借东西又见到了这个傻小妹,虽然看起来是干净了点但也很难改变她心里对傻子的基本印象。

因为卢智对她不闻不问的态度,也不知道为何心中有些委屈的李小梅就把矛头对准了搭了自己话的遗玉。

“你不是傻子吗?怎么会说话啊?”

遗玉纠结了,感觉这小姑娘不光长的不怎么样,说话也十分欠抽,但是她也不能和一个看上去才六七岁的小丫头片子计较不是,于是不再答话,低头继续绣她的东西。但是她不在意不见得别人不在意,坐在一旁的卢智一听见人小姑娘说到“傻子”俩字就从书海里钻出来了,抬头一看是村里平时喜欢跟着卢俊屁股后面跑的那个小女孩,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虽然是“熟人”,但卢智还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一个提起他伤心事的人,于是他微眯起双眼淡淡地问道:“你知道什么是傻子吗?”

李小梅很想回答他的问题,可她虽然知道傻子不是什么好话,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此只能摇头回答:“我不知道,什么是傻子啊?”

卢智听了她的话重新低头看书,口中答道“不知道傻子是什么的人就是傻子。”

遗玉坐在一旁大汗,要说她平时不喜欢同生人说话的大哥那一开口简直可以算是独门暗器了,这么大点的年纪就能杀人于口水之间,损人于无形之中。

不过显然李小梅小姑娘的智商还不达标,卢智都这么说了,她还站在那瞪着眼睛一副摸不着头脑的表情,过了半天不见动静的卢智又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表情纠结了一下,似是感慨王小梅同学的智商太低,轻轻嘀咕了一句话,却让人家小姑娘“哇”的一声哭着跑走了。

“连我的话都听不懂,不是傻子是什么。”

遗玉看了看哭着跑掉的李小梅又看了看埋头书海的卢智,没有来的觉得一阵温暖盈入胸口,知道他这是为自己出气,但她不希望因为她以前痴呆的事情让有心结,毕竟刚才人家小姑娘也不是故意说她是傻子的。

“大哥不生气。”甜甜的撒娇声,习惯了装嫩也就不觉得别扭。

“没生气。”没生气眉头揪那么紧做什么?

“小玉不是傻子,小玉会认字会针线,很聪明。”

“嗯,我知道。”卢智终于把视线从书本转移到身旁的小姑娘身上,见着她亮晶晶的大眼还有微微嘟起的小嘴,刚才的不快顿时不翼而飞。

“大哥,小玉会一直这么聪明的。”是啊,不管别人是否依然把她当成是傻子,但是这无法改变她现在是一个机灵可爱的小女孩的事实。

“嗯。”卢智轻轻点了点头,双眼中绽放出温柔的笑意,伸出一只手轻轻掐了一下身边小女娃白嫩的小脸,见她可怜兮兮的说了一声“痛”才放开。

然后两人继续各忙各的,直到一阵叫骂声在小院响起,这才发现已经到了中午。

“你们两个死崽子!做什么欺负我们家小梅!”王氏怒气腾腾地冲进了卢家的小院,一手叉腰一手直直地指向坐在院中的两兄妹。

遗玉眨了眨眼睛就扭头看向一旁的卢智,见他也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便忍住了疑问看向来人,想着是否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坐在家里竟然也能挨骂。

那王氏却不等他们开口说话,就快步蹿到两人跟前,食指一点差点戳到了遗玉的小鼻子上,“我家小梅怎么了就招你们骂!”

卢智连忙伸手把遗玉拉到了自己背后躲开了王氏的唾沫星子,皱着眉头仰头看向王氏问道:“婶子,你把话说清楚,我们做什么了?”

这一问王氏怒火更胜,张嘴便骂:“小兔崽子!你当我王桂香好欺负是怎的?骂了我女儿还装傻!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哼,活该生了个傻子!”

卢智听她说完脸色陡然变冷,大大的黑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拉着遗玉往后退了两步,轻声说道:“乡野泼妇,不识大体。”

遗玉刚听他话落,一片阴影盖下,就见王氏的一手高高抬起照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卢智就要甩下,瞳孔一阵收缩,条件反射地让小身子一转狠狠挤开了前面的人,只等着生生挨上这么一下。

“他婶子,我卢二娘的孩子还用不着别人管教吧?”这一巴掌到底是没有落下,熟悉的声音冷冷地响起,遗玉眼珠一动就看见那只挥在半空的手臂被横插进来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这只骨节分明青筋隐现的手总是在白日拿着绣花针穿梭在绢帛之间,到了夜晚又会用来轻轻拍哄她入睡,它为她缝制新衣调羹做菜,为她梳头扎辫洗手擦脸,但此刻它却也可以用来保护她。

不知道为什么,触及卢氏那燃烧着怒火的眼睛,遗玉只觉得一阵安心。

卢智之前被王氏突然的动作惊到,遗玉把他撞开是才反映了过来,待看见他娘,这才一把搂住了一旁的遗玉又后退了几步,一言不发地立在一旁看着正在僵持中的两个大人。

“放手!你拉我做什么!我今天就要教训教训这个小兔崽子——”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遗玉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老娘的暴力举动。

“啊!你打我!你敢打我!老娘跟你拼了!”王氏被猛地甩了个耳光,回过神来就扑向了卢氏。

“啊!”卢氏轻巧地躲了过去,让对方脚下一颠摔倒在地,然后她转身走到墙边拎了家中比遗玉还要高半头的扫帚出来,劈头就朝趴在地上的王氏身上打去。

“啊!啊——停!不要!啊!别打!”遗玉偷偷咽了一口唾沫,看着刚才还气焰嚣张的王氏被她娘追的满院子上窜下跳,不由觉得后颈有些发凉。

“大、大哥?”这不会出人命吧?

“没事儿,娘有分寸。”这扫帚至少挥了有二十几下了还没一次落空的,再看看那被打的人劈头散发的模样,这还叫有分寸?

卢智很生气,换了平时他娘打几下他也就上去拦了,但是今天不一样,刚才被推开的一瞬他的心跳都差点停了。村东的刘二狗就是小时候被他爹赏了一巴掌,现在还是半个聋子。幸好他娘来了,不然那一巴掌就要落实在他小妹的脸上,万一小妹变成聋子那可了得?

想到这里卢智本来就黑的脸色更是添上了几分青色,眼瞅着王氏像只被鹰追的母鸡一样在自己眼前扑腾却不出声制止。

就这样,直到接到门外看热闹的村人通知的村长姗姗来迟,这才拦下了小院里的这幕闹剧。

村长姓赵,是个年过六旬的老者,认得几个大字,由于祖辈三代都在靠山村居住,所以在村中很有些威望。

“咳,说说这怎么啦?”赵村长挺了挺微驼的后背,看了一圈立在院子里的几人,又扫了院外看热闹的众人,这才清了清嗓子询问起事情的原委。

“村长!卢二娘欺负人!你看我都给打成什么样儿了!”说实话,王氏现在的模样确实让人不敢恭维,原本梳理的还算整齐的螺髻早已松散无形,乱蓬蓬的头发上还挂着一些从扫帚上脱落的木叉,灰白的衣服上满是黑黄的尘土,脸上还被挂了两道浅浅的血印子,这么一打量到是很有一副受害人的样子。

“二娘啊,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呢?”村长一看,这明摆了是挨打的比较吃亏,但具体经过还是要问清楚的,毕竟王氏嫁到他们村中也有七八年,那个不招人待见的性子他也很清楚。

“村长,要不是我今天回来的及时,还指不定她怎么欺负我的孩儿,您也知道我这几个孩子都是我的心头肉,哪怕被别人动上半点,我也是不会轻饶她的。”卢氏到是依然面带狠色地盯着王氏,那眼神凌厉的让对方不敢同她对视。

“村长您可不能听她胡说!谁欺负人这不明摆着的事情?我可都被折腾成这样了。”王氏虽然不敢去看卢氏,但嘴上依然强硬。

“村长爷爷,”站在小院一角的卢智唤了一声面带难色的赵村长,“刚才我和小玉正在院子里面玩耍,王婶子突然就冲了进来辱骂我们兄妹,后来还要动手打人,幸好我娘回来了,我们兄妹才免遭毒手。我挨打不要紧,我就怕婶子不知轻重打了我妹妹,您也知道她脑子才好,要是再被打出个什么问题来,我们一家子可真受不了。我娘也是爱女心切,这才急红了眼,村长爷爷不要怪我娘。”说着他就轻咬着嘴唇低下了小脑袋,似是压抑着的哽咽声低低地响起在静悄悄的小院子里,传到所有人的耳中。

遗玉也适时抬头,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看着赵村长,娇声问道:“爷爷,婶子说我是傻子,还说我和大哥是小畜生,这是什么意思啊?”看着村长老头逐渐变了的眼神,还有眼里对她的同情和一丝可怜,遗玉继续维持着一副天真无知的表情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包括院外看热闹的还有院里管闲事儿的。

“桂香,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好好的跑人家里闹,还打人家的孩子,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一天干的叫什么事儿啊?”

王氏一看本来还偏向她的村长一下子站到别人那边训斥她,不由失声利叫道:“村长!我家小梅可是被这两个小畜生给欺负的哭了一个早上,现在眼皮子还肿着呢,您可不能听他们说这么几句就冤枉我啊!小梅!小梅过来,给你赵爷爷说说,这两个兔崽子怎么欺负你的?”

第十章事了结仇

这边动静闹的太大,李小梅早就随着看热闹的村人一起呆愣愣地站在院子门口,等到她娘喊她名字,这才挪着小步子走进了院子,又被王氏一把拉到身前。

“我……我……我不知道。”李小梅看了看低头站在一旁似是哭泣的卢智和仰着小脑袋用天真的眼神看着她的遗玉,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

“就说早上他们怎么欺负你的!说啊!你这笨嘴孩子!平时不是挺能说的么!就说他们怎么骂你的,跟你村长爷爷说说,告诉他,是不是他们骂你傻子了?”王氏一看自己女儿呆愣的样子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她就看不上身为寡妇的卢氏,因对方识字善绣又多了一分嫉恨,偏偏自家男人每次去卢氏家借牛回来还都带着意犹未尽的傻笑,怎能不让她恼火。平时她背地里也没有少说卢氏的坏话,尤其爱拿遗玉的痴傻作为平时闲谈的笑柄,可后来遗玉竟然说好就好了。上次她借口去卢氏家借扁担,不但被卢智奚落,又看见遗玉一改往日痴态,尽是几分类似卢氏的灵巧样子,心中的嫉恨更重。今天中午她从田里回来,看见自家女儿蹲在院子里哭,问了个大概后就跑到了卢家准备借着这件事撒气,没想到却被卢氏反过来暴打了一顿,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却砸了自己的脚面。

眼瞅着只能靠她闺女说几句话来偏帮她,却不想李小梅更个愣子似的半句帮得上忙的话都说不出来,当下心中火气猛然窜到了嗓子眼,挥手一掌就落到了自己闺女的脸上。

“啊!”这一巴掌可是使了怒劲儿的,直接把才刚刚六岁的小姑娘一下子给惯到了地上。这一幕也惊呆了周围的所有人,本来还在低头装哭的卢智和仰脸扮嫩的遗玉都傻了眼,只愣愣地瞪大了双眼。

到是卢氏还算清醒,上前两步搂起了趴在地上的哇哇哭泣的李小梅,轻哄了几句后抬头定定地望着王氏一字一句说道:“你对自家孩子且如此狠心,今日我真庆幸自己早归,若是我家玉儿挨了你这一下,我定要你十倍还来。”

甩过巴掌就开始后悔的王氏只能傻傻看着自己的女儿偎在卢氏怀里哇哇哭泣,被那双略带纹路的双眼盯的头皮有些发麻的她,回头去看四周,只见人人眼中都带着一副嫌恶,尽是无声的指责,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却发现自己的喉咙隐隐发干,却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过了好半天,直到李小梅停止了哭泣,赵村长这才打破了四下的寂静说道:“看在老头子的面子上,今天的事情就算了吧,桂香你以后可要安分一些,凡事不要太冲动。二娘,你今天也是不对,以后有话好好说,切莫再动用你家那把大扫帚了。”他心中明了今天的事虽然两边都有责任,卢氏下手也重了,但是如果他帮着王氏说话,难免会给人一种欺负卢氏一个寡妇的感觉,因此也只能让王氏吃个明亏,希望她能记着这次教训,以后不要再惹是生非。

卢氏也不言语,轻轻抱起了李小梅朝李家走去,王氏刚想上前接过自己闺女,但却让李小梅害怕地朝卢氏怀中瑟缩了一下,不由等在原地,直到院子周围的人群散去,卢氏又一人折了回来她才回过神来。

遗玉被卢氏和卢智拉着走向屋里,进门前不由自主地扭头扫了一眼正打算离开的王氏,却惊心地看见对方盯着他们的眼中浓浓的恨意,心知这下算是真的结了仇。没想到只是孩子之间的几句戏言,却让大人给闹到了现在这种地步,这场闹剧虽然暂时结束,但想来以后王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单看眼神就知道日后她还会再来找事,到时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进了屋子,卢氏一声不吭地抱起了遗玉坐在床边,卢智却站在了几步之外的地方低头不语,就这样三人僵持了半盏茶的时间,直到遗玉忍不住在卢氏膝上扭动了一下身子,却听见她厉声呵斥道:“跪下!”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到把遗玉给吓愣着了,卢氏伸手轻轻拍了她的背脊,眼睛去望着已经听话地跪在地上的卢智。

“娘,孩儿知错,孩儿不该为了一逞口舌之快,差点连累小妹。”

遗玉看着卢智跪在地上,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弯,直到听见他认错才忙抓着卢氏的衣襟说道:“大哥没错,大哥帮我出气!”

卢氏只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而后依然满脸正色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卢智,开口说:“你是个可教的,比你二弟强,咱们家以后多是要指望在你身上,我不怕你惹祸,但是你却不能累及你妹妹,对俊儿我也是一样的要求。”

卢智听后认真点了点头,然后似是想起了什么,正色对着遗玉说:“小玉,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站在哥哥身后,切不可强出头,知道吗?”

遗玉知道他说的是王氏伸手准备他们时她推了他一把的事,又看他一本正经的表情,便乖巧的点了点头,心中想却是另外一回事,只是她不会明言罢了。

“好了,你且起来吧,俊儿也快回来了,娘去做饭,你陪小妹玩一会儿。”卢氏看着兄妹二人互动,脸上又挂上了开朗的笑容,把遗玉放在床上便去了灶房。

过了片刻卢俊便大叫大嚷地进了门,卢智到是把上午的事情同他讲了,出乎遗玉意料的是,平时疯长造势的卢家二哥这次却没什么冲动的表现,只是询问她是否被吓到,见她摇头就又寻了些别的话题逗她,似是浑然不在意上午发生的事情一样。遗玉虽然奇怪,但是见到他拿来讨自己欢心的野果也就暂时转移了注意力。

到了傍晚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个意外之客。遗玉看着一脸赔笑地站在自家屋门口的中年汉子,不由觉得他的名字和人到是挺相配——李老实,果然看着很老实。

“你有事吗?”卢氏刚做好晚饭,冷不丁瞧见站在门口的人,眉头一紧。

“呵呵,我、我这是来给妹子你赔个不是。”李老实很憨厚地冲着卢氏傻笑,坐在席子上等着开饭的三兄妹头仰着小脸看着他。

“我晓得了,你赶紧回家吧,这都到了吃饭时候了。”言下之意是:我们家正准备吃饭,你该回哪就回哪去,别耽误我们这头吃晚饭。

“妹、妹子,你就原谅我家那口子吧,她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也不懂得规矩。”

遗玉眼尖地瞄到到卢氏端碗的手紧了紧,然后听她正色开口:“李老实,我年纪比你大,以后切莫再喊我妹子,叫人听到了端生些误会出来。还有,今天的事情你也不用多说,只要你管好你家里的不要再来我这儿找麻烦,我也不会故意和你们过不去。好了,请你回去吧,我们要吃饭了。”

李老实听罢卢氏的话后,本来还傻笑的脸上一下子全是尴尬,他连声应是之后转身快步离开了卢家小院。

遗玉见人走了,也就回头继续吃饭,卢俊却面带不渝地盯了好几眼李老实的背影,转头对卢氏说道:“娘下次和他说话就不需客气,不怕他婆娘来我们家找麻烦,当我们家没有男人不成?”

“卢俊!”卢智厉声呵斥了他一声,卢俊立马察觉自己失言,面色僵硬地住了口埋头吃饭。

卢氏对此没有反映,只张罗着兄妹三人吃饭,遗玉看着她脸上并没有什么不妥,心下暗叹一口气,这真是寡妇门前是非多。她娘外貌本就比实际年纪小上一些,气质和才学上更是这乡野间的男人不曾见的,难免招人,想来那王氏喜欢找自家麻烦恐怕就是占了这一层的原由,转念又想到刚才还觉得憨厚的李老实,现下只剩厌烦。

至于卢俊刚才提到的话也是有道理的,在古代一家子没有一个成年的男人确实是支不住事的,单说他们家收成时候就没少往村长家里送东西,只为了借势不被旁人欺负罢了。还好他们家的两个男孩子都比较早熟懂事,不然真不知道卢氏的日子该如何难过,好在再等几年他们两人长大一些,就可以替卢氏多分担一些了。

第十一章春去秋来

遗玉在没有空调没有淋浴的情况下度过了来唐以后的第一个夏天,其实这个时候的盛夏也要比一千多年以后的夏天温度低上很多,穿着一层单衣在正午的时候也只是有些薄汗罢了,据她估计大概最热时候也不过三十五度。靠山村中并无水井,村人都是到后山一条小河挑水回来洗漱,平时洗衣也都是卢氏担了到下游去。

卢智和卢俊热了就喜欢到河边洗澡,乡下半大点的男孩也不讲究什么礼法。但卢氏却都是在灶房将水烧开才给自己和遗玉使用,更严禁遗玉到河边嬉玩,一方面是怕危险一方面却是以女儿家不易过多接触冷水为由。

家中灶房里用一张草席子绑在房梁上,隔出了足够两人立足的地方专门放做冲凉,遗玉毕竟骨子里带着现代人的一些习惯,到了夏天更是不洗澡就睡不着觉,但挑水费事烧水废柴,起初她也只是几天洗一次,后来卢智发现她极易出汗又着实怕热,因此卢俊每日都会挑够满满一缸水,卢氏只要发现她身上汗多就会起灶烧水,然后仔仔细细给她净身。只从这件小事就能看出卢家人却对她有多娇养,这却是不像乡下人养女儿了。

遗玉本不是一个容易被感动的人,但来到卢家半年不光吃穿都紧着她来,两个哥哥也总是哄她开心,娘亲卢氏更是半点委屈都舍不得她受。因此她也就渐渐真的放下了以往种种,做起了一个无忧无虑又乖巧懂事的小女孩,每日认真习字学绣,时不时用些童言稚语哄哄一家人开心。

及至秋季,农务开始繁忙,卢氏顾了人去翻地播种,遗玉却开始筹划着一项生财之事,说起来这个念头的由来还要归功于她二哥卢俊——前阵子被他背着卢氏带到村后山的林子玩耍的时候,发现了一种和现代某种植物极其类似的东西,这让她一下子就有了赚钱的主意。

冰糖葫芦,中国典型民间小吃,做法简单材料便宜,按说它是出现在宋代以后的,想来这个时代尚未有人制作出来。遗玉大三功课轻松的时,曾和同一个寝室的另一个女孩子在学校门口租了一间小门面卖点心,最主要卖的就是各式各样的冰糖葫芦,因此对于她来说制作这种小吃绝对是得心应手。

而她在后山小林子的灌木丛里,发现的正是最早制作冰糖葫芦的一种主材料——山楂,四处衍生的枝叶上覆盖着细细的绒刺,隐藏在其中的小小的红果,大如龙眼小斯铜钱却都泛着艳光。起初她还有些犹疑,待摘了仔细品尝之后终于确认这种东西就是山楂,几乎是在确认了这红果的身份同时,遗玉就想到了酸甜开胃的冰糖葫芦。

灵感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冒出,苦思半年赚钱方法的遗玉总算找到了一种比较适合现在社会情况的商品。有了主意的她便隔上三五天都央卢俊带她去小林子,守株待兔了半个多月才迎来了大面积的山楂成熟。

当天她就缠着卢俊把个头比较大的山楂给摘了几十个回去,到了家给卢氏看见了原本只当两兄妹贪嘴又寻野果吃。

遗玉却用了已经想好的说辞冲着卢氏撒娇道:“娘,这果子好吃,就是太酸。”

卢氏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他们捧了一衣兜回来的“野果”,随即皱眉道:“我当是什么,你们在哪摘的赤爪?”

遗玉听了却是惊奇,心叹她娘竟然还认得山楂,呆了一下之后只装着不懂问道:“这野果娘认得?”

“自然是认得的,我幼时积食你外婆总拿来给我开胃用。这赤爪是要煮了才能吃,且吃多了会胃酸,你们俩可别贪嘴吃坏了肚子。”说罢又拿眼睛去瞪卢俊,道:“是不是带玉儿去后山了,也不怕狼把你们撵了!”

卢俊后退一步挠头傻笑道:“哪的事儿,我经常跑后山完也没见过半只狼啊,野兔却有不少,等我弓艺练好了给小玉抓兔子回来,我们吃肉。”

卢氏伸长了手拿食指戳了一下卢俊的脑门,道:“就怕兔子没逮着,到让狼把你叼回去加餐了!”

遗玉见两人一来二去跑了题,便赶紧在一旁插嘴道:“娘,小玉吃了两个,有些酸,娘给我弄点糖水沾沾吧!”

卢氏自然是答应了,于是又把他们带回来的山楂挑了十几颗微微煮过,盛在碗里兑了一些糖水端给他们兄妹三人吃。

这个时候的食用糖是经由粮食发酵之后制成粘稠状的麦芽糖,再冷却之后形成琥珀状糖块。价钱也并不便宜,一小罐就需要五十文钱。平时卢氏给遗玉买的饴糖块就是通过麦芽糖加工制成的,不过一小罐的麦芽糖足够一家人吃上几个月的,多是拿来兑些糖水喝罢了。

卢智尝了一颗后对卢氏说道:“前几日就听二弟说这果子有多酸,只是小妹喜欢吃的,我这也是头次吃,想必是掺了糖,味道却也酸甜可口。”

遗玉也捏了一颗放进嘴里,这煮过的山楂糖水就多了一些甜味,但是知道冰糖葫芦滋味的她总觉得这味道不伦不类的,心里觉得还是要生山楂沾了熬过的糖浆才算正味。她现在更好奇的是卢氏是如何认得山楂这种东西的,听着不像已经有了糖葫芦这种小吃,但不知道这东西是否已经普及。

因此接下来两三天她就拐弯抹角地套了卢氏一些话,这才放下心来。原来山楂在这个时候是不常见的,只有各别地方的人家拿来给小孩子开胃用,全当是偏方,市面上更没有把这东西当成是商品贩卖的,连药店里也不见有卖的。

后来几天遗玉就开始想着法子窜倒卢氏给她整治那几颗山楂,偏她又不能摆明了告诉她怎么制作冰糖葫芦,因此直到又过了小半个月,卢氏才根据她稀奇古怪的要求制成了名义上的第一串糖葫芦。

遗玉拿着这串糖葫芦仔细打量了一番,山楂是野生的,虽然过酸但却好在个头大,用一根吃饭用的箸子串了六颗。糖皮是家里的糖块兑水熬成黏糊状再浇到山楂串上,放在洗干净的木板上冷却变硬后就算制成了。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咬了上去,只觉得糖皮在齿间碎开,夹杂着山楂的酸味渐渐融化在口中,虽然和真正的糖葫芦味道有些差别,却也好吃极了。

“味道如何?”卢氏看着自己闺女眯着眼睛享受的小模样笑着问。

“嗯,好吃,娘尝尝。”遗玉压下了激动的心情举起了手中的冰糖葫芦递到卢氏面前。

卢氏张嘴咬了一颗下来,嚼了几口之后惊讶地看着遗玉道:“果然好吃,酸甜适宜,没白费娘耽误这么大功夫,可是合你心意了?”

遗玉使劲儿点了两下小脑袋,随即去找两个哥哥献宝。

卢智尝过之后赞不绝口,剩下几颗到是在遗玉的同意下都进了卢俊的肚子。

遗玉见两人称好十分满意,觉得这冰糖葫芦还是很符合大众口味的,因此也就放下心来开始琢磨怎么提醒自己娘亲去做这冰糖葫芦生意。

还没等她想出怎么鼓动卢氏,到了晚饭时候卢智却先把这事儿提了出来。

“娘,你今天给小玉做的零嘴,我到觉得是个稀罕物。”

“呵呵,你小妹嘴刁的很,娘都弄了好几天才做出来她想要的那个样子。”

“娘,市上还没有买这个的,我问过二弟这赤爪后山到是还有不小的一片,而且我看娘做起来这串子也不麻烦,这几日家中清闲,不如做上一些拿到外面去卖?”

卢氏听完卢智的话就低头陷入了沉思,遗玉则在一旁暗叹自己大哥的脑袋太好使,由他主动提出来到是比自己旁敲侧击来的快一些。这个时候家庭手工业占小民经济的额外收入的主导地位,大部分小农家庭都是依靠种田织布营生,也有像卢家这样做些女红等手艺活赚外快的,其他的就是一些市面上流窜的小商小贩了,他们大多是掌握一门制作工艺的,比如她上次逛集市见到的卖自制饴糖和糕点的、卖小孩子玩意儿的、还有卖自制发绳和木簪的等等。

因此见到新鲜玩意儿到也不难联想到贩卖一途上,只是卢智的脑子确实转的比较快,能够立刻从糖葫芦这种新鲜饰物上联想到商机罢了。

过了好半天,卢氏才抬头对卢智说道:“你说的不错,虽然今年家中尚算宽裕但难免以后拮据。明天我要先和你二弟一起去后山看看,如果此事可行我们就早做准备。”

卢俊在一旁听的懵懵懂懂,到是遗玉也要装作一副迷茫的表情出来,其实心中早就大大松了一口气。

第二日一早母子两人就去了后山查探,等回来后卢氏终于拍板准备做这熬糖红爪的生意。她又同卢智商量了一下具体事宜,吩咐了两兄弟一些事情后,几人就分头行动起来,就连遗玉也争取到了一份摘山楂的活干,这下家中半个闲人也无了。

第十二章冰糖葫芦

田里已经播了种,还有些闲杂之事也用不着卢氏整天守着,一家四口这会儿全在家里忙着别的事情。

遗玉盘了小腿儿坐在院子里看卢俊削竹签,这是从后山砍来的老竹,他正在小心把劈开的竹片削的平滑,用作串糖葫芦用。让遗玉感到十分好奇的是他手里那把看起来就很锋利的巴掌大的小刀,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他使用这东西,这把小刀看质地类铁,刀锋薄而光滑,刀柄上还刻着细密的花纹,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不过这东西哪来的?

“爹给的。”正低头认真削木棍的卢俊是这样顺嘴回答她的,不过话刚落就被一旁卢智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小眼神甚至比那精致小刀还要锋利上两分。

卢俊立马感觉到一股寒气冲着自己而来,抬头就看见自己大哥那凌厉的眼神,这才察觉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脸上唰地一下变白后连忙回头去看里屋,直到确定卢氏还在灶房里面洗山楂后才松了一口气,但回头又对上了自家小妹一对亮晶晶的眼珠子,不由张了张嘴,结结巴巴地说:“啊、这...这是...这是别人爹给的,对、这是别人爹给的!”

事实证明脑袋和力气成反比的卢俊确实不是一个会撒谎的小孩子,遗玉要想装成相信他话的样子实在是项技术活,在这个一把菜刀普通人家都买不起的年代,谁的爹会送给别人儿子这么一把做工精美的镶纹小刀?这个爹不是太有钱就是脑袋被门给夹了。

遗玉纠结了一下,还是放过了她可怜的二哥,到不是因为她不好奇,她实在是好奇死了,但表达自己好奇心的前提是能够经得起对面卢家大哥冷到极点的眼刀削片的,虽是针对卢俊,却难免殃及了她这条池鱼。

“二弟,不要对小妹说些奇怪的话,知道吗?”卢智终于停止了对自己弟弟的精神压迫,淡淡开口说道。

“知道了。”卢俊得到特赦,连忙点头。

遗玉心中有些遗憾,还是没能打听出一点儿她死去那个爹的事情。这个家对于他们三兄妹的那个死去的老爹是有一种禁忌存在的,照理说,作为娘亲的卢氏应该经常对孩子们回忆讲述他们父亲生前的事情才对,可是卢氏从来都没有提过她前夫的事情,就连她偶尔旁敲侧击一下脑袋比较直的卢俊却都是以对方守口如瓶告终。

虽然就她的情况来说,这么大点的孩子不提爹很不正常,以前脑袋痴呆的时候也就算了,可是现在清醒了也从来不闹着问爹的事就有些不合常理了,但她还是不准备在卢氏面前提起那个大概早就投胎转世的有缘无份的爹爹,因为从各种推断上来看,对于卢氏来说和那个爹有关的事绝对不算是什么快乐的回忆,甚至是痛苦的,她一点都不想因为自己一时的好奇让这个疼她爱她的女人伤心。

在她出神的功夫,卢智却用一种晦涩难懂的眼神悄悄地观察她,在他心里,小妹神智清醒后家里真的不一样了,在过去的几年一家人都笼罩在她先天不足的阴云下,直到她变好之后他们才不用暗自伤心,娘也总算不用强颜欢笑。等到再过几年他考过院试、乡试之后家中的条件就会更好,他一定要让娘亲和弟妹都过上好日子。

卢俊削好了整整三十根长短粗细类似的竹棍,卢智拿到灶房仔细洗了几人就开始串那些洗的红艳艳的山楂。等到把它们都串好,卢氏才起灶烧火准备熬糖,这糖是她昨天专程又跑了一趟集市买的,整整一罐子的麦芽糖块倒了一半进锅里,随着温度的上升慢慢化开变成琥珀色的黏稠汁液,直到糖面开始起鼓泡她才拿大勺子舀了,转身均匀地撒在一面两尺见长一尺见宽的木板上。这木板是托村上一个木匠给做的,用的是密度较大的桦木,表面打磨的十分光滑,昨晚还用河水泡了一晚上。木板上并排放着六根山楂串,卢氏一手将糖浆从左到右自上而下淋在它们身上,一手转动着给这些盈红色的饱满果实裹上一层细密晶莹的外衣。

卢俊在一旁咽了咽口水,虽然他这两天没少吃卢氏试做的糖葫芦,但只要一看到还是觉得口水直流。遗玉则满足地看着那层糖衣渐渐凝固,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成就感,虽然是偷师前人之技,但她总算能凭自己帮这个家做点事了,这和她用第一次用赚来的钱给孤儿院买了一批新文具用品的感觉是一样。

等到糖浆完全凝结成晶体,卢氏才小心翼翼地把它们从水板上揭了下来,转手插到了事先准备好的糖葫芦架上。说起来也巧,昨天卢氏让兄妹三人给这小吃起名字,卢俊给起的什么糖红串、赤爪串、糖赤爪之类的都被卢氏否决了,最后还是卢智的话被卢氏采纳。

“这吃食外裹的糖衣类似冬季冰晶,六颗一串到像是几个首尾相连的葫芦,不如就叫冰糖葫芦吧。”卢智淡定地开口后,正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啃咬的遗玉差点被噎死,再看到卢氏点头表示赞同后,她不得不怀疑这是否也算是历史纠错能力的功劳,于是虽然被提前制作了出来,但冰糖葫芦还是使用了它原先的名字。

这糖葫芦架子到是和以前的有所不同,乃是卢氏拿植物的藤茎密密编制起来又折成四指宽,外貌像是一个脸盆大的倒扣鸟巢,里面填了一些破旧的衣物,外面裹了一层白色的布。把糖葫芦的尾端从表面插入,交缠的植物藤茎可以保持它们直立不倒。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傍晚做好的糖葫芦可以放上一夜也不怕坏,第二天寅时不到卢氏就起了床,喊上了卢俊收拾好东西就套着车就出了门,到了傍晚时候两人才回来。

县城虽然路远,但是购买力强大,大人和小孩子见了这吃食都觉得稀罕,尝过之后更是赞不绝口,因此三十串糖葫芦半下午的时候就卖完了。后山林子里的野山渣还有不少,卢氏就这么连着卖了整整七日的糖葫芦才把后山给摘空,价钱也从一开始的五文涨到了二十文,到最后竟然净赚了三贯余钱,可把一家子人给乐坏了。

卢氏赚了这么一笔横财,也就毫不吝啬的又给家中三个孩子各添了一套新衣,就连她自己也做了一身。遗玉的绣活也已有模有样,两个哥哥的腰带都是她亲手绣的,虽然花样简单,但还是让两兄弟高兴不已,直夸自己妹子手巧。

遗玉也为自己总算能稍微帮到这个家庭一点而感到高兴,如果不是有什么天灾人祸,后山的山楂明年正常产出,那么他们家每年就能多出来三贯钱的收入,卢氏是个精打细算的,改善生活的同时也会注意存储,只是几年之后卢俊要参加科考的话,这点钱显然就不够了。

遗玉心里盘算着如何再找些其他的水果代替山楂继续做糖葫芦,于是在秋后的一天就喊上了从武馆回来的卢俊又跑到了后山,准备好好探查一番。

深秋的温度较低,卢氏也给孩子们换上了比较厚的衣服,遗玉上辈子就不是个怕冷的主,到了这辈子也是极易发热的,等到了目的地的时候她额头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山间又有风吹过,本想稍解衣服凉快一下的她最后还是老老实实拿袖口擦了汗,省的到时候生病还要卢氏到镇上去买药,话说回来,自从她穿越到了这里,到还真从来没有生过一次病。

卢俊这会儿正在攀爬一棵树叶发黄的老树,大概是想摸几颗鸟蛋回去加餐。遗玉则站在那已经被摘完了的山楂丛前,一手轻捏着自己肉肉的小下巴望着眼前仅余几颗干瘦山楂的树丛,一手轻轻揉搓着身前一丛树枝上的棱状绿叶,思考着怎么在来年让这野山楂多产一些果子。

“嘶——”小孩子的皮肤是很嫩的,遗玉不小心就被山楂枝上细小尖利的倒刺扎破了手指,瞬间食指尖上便渗出一颗绯红的血珠,她虽然因为学习女红之前手指起过一阵子薄茧,但入夏以后就开始恢复,现在更是不见一丝粗糙,白白嫩嫩的小手让卢氏惊奇了好一阵子。

遗玉拇指压在伤口下端轻轻一挤,那滴血珠字就顺势滚落到了一簇山楂枝上面,她把有些轻微刺痛感的指头轻轻含在了嘴里,吮了两下只觉得微微的甜腥味儿在齿间泛开,她略微一愣,心里奇怪这血味儿竟然还带股子香甜,难道是小孩特有的?

没等她想明白自己血味儿的奇怪,眼前的一幕使她陡然瞪大了双眼——手臂长短的山楂枝绿意渐浓,原本被摘的光秃的结果实部位以肉眼可及的速度冒出了一颗颗山楂果来,三两呼吸的功夫,值么一簇枝叶上竟然结出了十几颗龙眼大小圆润饱满又鲜红欲滴的山楂。

遗玉深吸一口气,略微使劲咬了一下仍然含在口中的食指,刺痛的感觉让她清楚地知道这并不是自己眼花。随后她小心翼翼地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摘了一颗山楂放到嘴边咬了下去——酸酸甜甜的味道不是做梦,上好的山楂味在她唇齿间萦绕,眼前几串火红的山楂似乎是在嘲笑她的呆样。

第十三章堪比唐僧

遗玉吐出口中几颗小小的山楂籽儿,在震惊中努力思考刚才那一幕发生前后的经过:她在想事情,手被刺破了,放嘴里用口水消毒,最后本来摘秃的山楂就长出来了!

血,是她的血!手背刺破后血流到了那簇山楂枝上,然后山楂就长出来了……想通以后的遗玉觉得有点头蒙,真是她血的作用的话,那可就真是事儿大了,虽然已经有一大半确定,但她还是打算再验证一次。扭头望了望仍在不远处的大树上奋斗的卢俊,见他一时半会儿也下不来,于是她便伸出刚才被划破的食指,使劲儿挤了一下,本来已经不再溢血的指尖又冒出了一滴绯红的血珠,她伸直略微发抖的小手轻轻把那滴血抖落在了另外一簇树枝上面。

直到听到身后卢俊的喊叫声,她的松开了被牙齿咬的发疼的下唇,看着眼前两簇接着火红果实的枝叶,心中说不出是喜多一点还是俱多一点。她的血竟然真的能催生这山楂,换而言之也可能催生别的植物,滴在山楂上面是这样,滴在人身上呢?难不成那人也能起死回生不成?!这究竟是何缘由她一点都想不明白,如果仍旧归功于穿越的福利,那这一项也就太可怕了,血液变成了这样,她还算是个人吗,不是成了和那个有名的活体长生不老丹唐三藏一样的东西了?

她必需要冷静点,也许没有她想象的这样可怕,只是催生一下植物而已,不见得有人家唐僧那样长生不老的特效,可是——谁能解释一下眼前这颗山楂树周围那些原本被摘光的结果部分,正缓缓冒头的小圆球是什么东西!只不过是两滴血而已,这些山楂都疯了吗?有必要整颗树都给她来个第二春吗?

“小玉!过来呀!你快过来!”卢俊的声音再次想起,强忍住心中忐忑的遗玉转身跑向卢俊爬上的那颗大树,虽然还没搞清楚自己的血出了什么毛病,但是她已经暗自决定无论她血液有什么特殊用途,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想想唐僧和他的几个徒弟被妖怪虐了一部又一部,她就浑身发毛。

“小玉!你看!”卢俊从树枝中探出自己那颗小脑袋,顶着不复之前出门时整洁的发型冲她咧嘴一笑,一直手直直地伸出来,眼神好的她略微踮起脚尖,一下子就看见了他手里蜷缩着的白色小鸟。

“这上面有个鸟窝,里面就剩下这只小鸟了!”遗玉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在卢俊三蹿两跳滑下树蹦到她跟前后,一下子抽搐起来,虽然她比较喜欢看书而不是电视,但不代表她没有看过动物世界,对方双手捧到自己面前正在献宝的,那只羽毛发白的小鸟——无论从脑袋还是嘴巴来看,都像是一只幼鹰!

现在不是秋季吗?老鹰不用迁徙的吗?老鹰什么时候喜欢把窝搭在小山林的树枝上而不是悬崖峭壁了?最重要的是,这鹰孩子的爹娘哪去了!

内心复杂的遗玉低下头努力平复自己的表情,再抬头对上带着一脸“夸奖我吧”的表情的卢俊,克制住揪着他耳朵让他把人家孩子放回去的冲动,撇了小嘴可怜兮兮地说:“哥哥把它放回去吧,要是等它家人回来看不到它该伤心了。”赶紧把这鹰崽子放回去!不然等会儿人家爹娘来了还不啄死我们俩!

“不是啊,你看!这小鸟受伤了!”卢俊听了她的话后一脸焦急地回答道。

“啊?”这下换她傻眼了,小心翼翼接过那只小鹰把它微微发抖的小身板翻过来一看,果然在它的腹部有一道一寸大小的明显裂口,伤口已经结痂,干结的血液成块儿状粘在它雪白的羽毛上面,一对漆黑的小眼睛略带警惕地盯着她,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这么有精神真是奇怪。

“你看,它伤的好重哦,我们带回去让娘给看看好吗?”

“好。”遗玉装作不经意地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山峰,又低头瞄了一眼仍在审视她的小鹰,心中叹了一口气,表面上却是开开心心地同意了卢俊的话,在她看来这只鹰大概是在山上的鹰窝里遇到了袭击,这才跌跌撞撞飞落到了这山外围的小林子里,想来它的伤口都结痂了父母还没找来,大概也已经成了一只孤鹰了,前世苦尝二十年孤儿滋味的她自然心中对它怜惜,于是就和卢俊带着这只受伤幼鹰回了卢家小院。

卢氏正坐在院子里面做活,看见两兄妹回来,便停下手上的活计盯着两人瞧了一会儿,就皱眉问道:“俊儿,你又带遗玉去后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