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脸一耷,转身走进屋里,阿生将门掩上,退到走廊边上,卢智往他身边挪了挪,两人站在老位置上,你问一句我答一句,低声说起话来。

一刻钟后,遗玉就从屋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思索,正在艰难地同卢智“聊天”的阿生,顿时松了口气,看着两兄妹离开的背影,心里琢磨着明日晚上这个时候,是不是要事先点了自己的哑穴才好。

遗玉和卢智回到西屋,便坐在案前继续先前下到一半的棋局,半局完后,平彤从客厅走进来,询问遗玉是否要铺床休息。

遗玉先问卢智:“大哥,你若不困,咱们再下两局。”

卢智点点头,扭头对平彤道:“去准备些茶点,拿条薄被来。”

平彤应下,出去和平卉一同准备,卢智见她将帘子放下,才出声询问,“刚看你从东屋出来时候,脸色不对,魏王难为你了?”

按说出言干涉一位王爷惩罚下人,的确是有擦手王府内务的嫌疑,李泰就算不难为她,也应该不给她好脸才对,可让遗玉奇怪的就是,刚才在东屋两人独处,李泰就像是没有发生过晚上那件事一样,照样同她说了几句话,便沉默到睡去。

“没有,”遗玉身体朝前一趴,托腮靠在案边,眼神有些茫然,“大哥,你觉不觉得,王爷似乎对我有些不同?”

一次两次,她不是洒子,不管李泰有着什么样的目的,他对自己的不同,只要仔细想想别可以感觉到。

卢智映着烛火的目光轻轻跳跃了一下,哼笑一声,不以为然道:“哪里有不同,魏王的毒因为你才能解,你受到礼遇也是正常。”

“……”可关键是,她在帮他解毒之前,他便待她有些不同啊!

卢智见她眼神失焦,伸长手臂,曲指在她脑门弹了一记闹崩儿,打断她的思绪,“别乱想了,等梦魇毒解,咱们就离开。”

遗玉点点头,她大哥说的对,等梦魇毒解,李泰就会回他的魏王府当他尊贵的王爷,介时怕是一年也难得见一面,的确没什么好想的。

过了一会儿,平卉便端着热茶和点心掀帘进来,将茶点放在两人手边,平彤讲簿被盖在遗玉腿上,又拿了件外衣给她披着,以免坐久了着凉。

遗玉和卢智喝了热茶,继续对弈,直到子时过半,才各自回屋去休息。

……

长安城昭哗府

半夜,平阳公主沐浴后,躺在软榻上翻书看,公主府的副管事急匆匆地打门外走了进来,躬身对平阳低语了几句。

“为本宫更衣。”平阳听完她的话,皱着眉头让侍女为她套上外衣,随意地搭上披风,大步朝外走去,屋外守着的几名侍女连忙提着灯笼跟上。

一行人穿过小花园和游廊,进到后花园,沿着花园中的小径朝深处走去,拐了几道弯,路面积宽,便见前方不远处立着一栋花树环绕的阁楼。

平阳还没走到楼下,便听见楼中传来噼里啪啦zá东西的声音,夹杂着少女的怒骂还有隐隐的哭声。

“公主息怒……”

“哭什么哭!若不是你们多嘴,本宫今日就能出去……谁敢躲,本宫回头就向姑妈要了谁,扔到西郊喂狗!”

平阳脸色一黑,大步走到阁楼外守在楼外的两名侍女远远见着她来,连忙躬身行礼,在她推门进到阁楼后,两人抬起头相视一眼,皆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自从这阁楼里住进那么一位,她们都接连好几日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了。

二楼小厅,高出翘着腿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手里拿着挂在墙上装饰用的马鞭,一下下地鞭打在跌倒在她跟前的两名侍女背上,这马鞭虽细,但真使力的话,抽在人的身上是既养又痛,因此两名侍女身上虽不见皿痕,却都难受地哭出声来。

平阳到二楼时候,见到的正是这幅场面,原本就黑掉的脸更是带上寒色,在毫不察觉的高阳又一鞭甩下后,冷声斥道:

“李玲!”

(一更到,二更估计2点,果子好的差不多了,明天起更新就正常了,谢谢亲们的支持,还有关心!)

第二零零章闲听八卦

“李玲!”

突然的一声厉喝传来,高阳持着鞭子的手抖了一下,扭头朝着出声的地方看去,见到平阳公主站在楼梯口冷脸看着她,五指一扣,鞭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姑、姑妈。”

高阳有些慌张地站起来,脸色发苦,她从尼摩塔出来没有几天,便被进宫的平阳,撞见她对宫女用刑,直接请了旨,把她带回昭华府管教。

头三天高阳表现的还不错,在平阳面前都乖乖的,但晚上回到阁楼后,却会拿下人出气,原本国子监开学她就能回宫去,可屋里两名侍女却把她夜里责打下人的事情抖到平阳那里,于是平阳连学里都不让她去,将她拘到昭华府里,非要磨下她的戾气不可。

今夜她也是晚上多喝了两杯,才会忍不住又对下人动手,却不知道平阳早让守楼的盯着,再帅这样的事就第一时间告诉她。

平阳大步朝她走来,肩上的看见在背后翻着滚花,在离她两步远的时候,一手高高扬起,带着破空声,朝她脸上扇去。

“啊!”高阳被她吓得双手捂头缩起脖子,但这一巴掌却在离她头上只有一寸距离时,停了下来。

“你们都下去。”平阳出声让小厅里的侍女都退下,于是不管是跪着的还是站着的,都道紧拎了裙子,从楼梯退出去。

平阳眯眼看着高阳慢慢从手臂间露出半边脸偷看她,沉声问道:“怕吗?”

高阳抿着唇,一边点头,一边朝后退了一步。

平阳环视了一圈屋里被摔的凌乱的摆设,最后又回到她的脸上,冷声斥责:“你也知道害怕?我看你是白被关在尼摩搭三个月,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你当我为何要把你从宫里领出来!”

高阳长到十三岁的时候,也就被她父皇打过一次,之后还赏赐了好些东西补偿,平阳是第二个打她的人。

第一次是当着众人的面掌捆了她,事后她到皇上那里去告状,反被训斥了一顿,第二次是在宫里遇见,被平阳拿茶杯砸了肩膀,皇上就在一旁看着,连句安慰话都没说,自那以后,高阳便知道,就算能对皇上撒火,可面对平阳的时候,她必须得老老实实的。

说实话,她只当平阳是看她不顺眼才处处找她麻烦,这会儿见她没有对自己动手的打算,使一语不发地撇过头去,想着最多被她训斥一顿,再关上几天罢了。

平阳一眼就看出她这是半点教训都不吃的模样,眼中掠过忧色,忍住叹气的冲动,收敛了冷面,语重心长地对她说:

“你当我是故意与你不痛快么,你父皇这般放任你,你以为是好事?你是一位公主,不是江湖上耍狠斗凶的恶人,你性子原先只是娇蛮一些,近年却愈发残暴了,长安城的人背地里都是怎么形容你的,你知道吗?就算你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李玲,你代表的是整个皇室,不是你一个人!”

高阳垂眼盯着地面上一小摊茶杯的碎片,将平阳的话左耳朵听进去,右耳朵丢出来,目光中泛着淡淡的冷意,只想着等出去后,怎么把这阁楼里的侍女弄出去,折磨一番。

平阳垂在身侧的双拳紧紧一握,心中抽痛,只觉得这孩子的模样愈发像记忆中的一道身影,同样桀骜不驯,同样残暴狠厉,同样——听不得劝。

深吸一口气,平阳语气再缓,“你自己想想,是不是总也管不住自己的脾气,是不是凡事都由着性子来,是不是动不动就想发火?你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吃大亏,现在改还来得及,我不是不让你发脾气,但凡事要三思后行,心胸要宽广一些,才不至于做错不可挽回的事情。”

“…”回应平阳的仍然是一片沉默,从她说第二句话开始,高阳的思绪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压根没有注意她在讲什么。

高阳的这种态度,平阳公主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大多数时候她应上自己两声,却都是面子上地应付,有时真把她说的烦了.就会像现在这样一语不发,等事后却要拿别人来出气。

“你…”平阳是训也训过,劝也劝过,从没想过要放任这个孩子,但今夜,却陡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胶合在一起的疲惫和无力感。

“…你现下的日子过的开心吗?”

高阳听她训斥多了,从没听过这种问话,便收了神,扭头看向平阳认真的面孔,想也不想便瓮声答道:“在姑妈这里,我不开心,在外面,我才开心。”

平阳猛然闭上眼晴,好半天才重新睁开,长长叹了一口气,将脑中的疼痛和责任感甩去,再看向高阳的眼神,已经变得淡淡,“罢,那你就过你喜欢的日子吧,明日一早我就派人送你回宫。”

她平静地望着高阳在听到她的话后,霎时有怨便喜的小脸,她将这张带笑的面孔完整地记忆在心中,整了整肩上的披风,而后转身下楼。

清晨,卢智和遗玉用完早饭后,便拎着书袋出门,走到院中时候,见到正在给银霄喂食的阿生,卢智同他打了招呼,道:“昨晚拜托你的事情,可别忘了。”

“嗯,你放心。”

“多谢了。”

遗玉蹲下来摸了摸丢掉早点晃到她跟前的银霄,仰头对他们问道:“大哥拜托了阿生哥什么事?”

卢智冲她一笑,“下学回来你就知道了,走吧。”

遗玉不满地冲他撇撇嘴,向阿生道了别,被银霄一路送到前院门口,两兄妹上马车后,它还立在门边探着脖子张望着。

到了国子监,因为身边有卢智陪着,虽然好多人望着遗玉的眼神都是跃跃欲试,却没一个人敢上前找茬。

遗玉在书学院“依依不舍”地目送他离开,心里却在想着要不要下次让他一路把自己送到教舍去。

没了卢智这张“护身符”,遗玉刚进到院子里,走了几步就被人拦下,她动动嘴皮子打发了两个人后,才快步走到教舍,结果里面还有一人在等着她,又让她废了些口水。

一路过关斩将回到自己座位上,教舍里的正三五成群围在一起的同学,才又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扭头继续眉飞色舞地聊天,坐在她身后的赵瑶跟前也围了两个人,遗玉一边从书袋里面掏书,一边听着她们说些什么。

“早就听我爹讲过了…这还是咱们入学后,头一次五院艺比。”

原来是在谈论五院艺比,遗玉了悟,伸手从笔架上取了两杆毛笔,挑着笔尖上几根有些脱落的细毫。

“对啊,真想日子过的快点,我都迫不及待看看了”

“啊,也不知道咱们教舍有没有人能入选…”

十月一开学,就能遇上五院艺比,对多数喜欢凑热门的学生来说的确是好事,参赛的就那四十五个人,去观赛的可是整个国子监的学生都可以。

“你傻啊,长孙小姐是绝对会入选的,国子监若论琴艺,谁能同她相比!”

遗玉将顺好的毛笔重新放在笔架上,拖过被洗净的砚台,将砚池中浅浅的水倒在案上的一只小筒中,从墨盒里取出一块新墨放在砚中,加水之后,以重按轻推的手法慢慢将它研开。

“对哦,我觉得二公子也很有可能入选,他御艺可是我见过最好的.不管是单骑,还是御车。”

这教舍里只有一个二公子,是在说杜荷无疑了,看样子他御艺很好,御车是京中贵族们喜爱的一项运动,同驾车差不多,但也只有骑马厉害的,才能驾驶的好。遗玉研墨的手顿了顿,突然又想起那两张害的她挨训的小纸条来。

“那就说不准了,书学院又不是只有咱们一间教舍,想参加的人多了去,只要不做那最差的去垫底,日后同人提起来那也有面子啊!”

上课前听一听这些学生们的八卦和闲扯,是遗玉这两日才发现的一项趣事,这说话的人一多,难免有嘴上不把门的,偶尔泄点稀奇古怪的消息出来,都能让她作为参考。

“嘻嘻,你这么说,是不是也想去啊,你丹青不是挺好么,说不定就有可能被选上呢。”

“呵,我要是被选上了,就做东请你们上鸿悦楼去!”

遗玉将墨研好后,身后的少女们才各归各位,赵瑶盯着她的背影一看,犹豫后,扯出个笑脸来,身子朝案上前倾,冲着她背后唤道:“小玉。”

遗玉将砚台挪到安全距离,才侧过身,看着面带笑容的赵瑶。

她语气带着些好奇,轻声问道:“卢公子想必肯定会参加这次五院艺比吧?”

遗玉摇头,装作不知,“不是说初八才公布人选吗.怎么提前说??”

赵瑶摇头,“这还用提前说吗,上次卢公子为太学院,拿了两块木刻,这次绝对是会继续参比的!”

遗玉“哦”了一声,又听她道:“小玉,查博士那般夸赞你,我想这次咱们书学院的九个人选里,一定也有你一个。”

(二更到,明晚三更,感谢亲们的打赏和票票!即将进入第三卷,崭新的篇章!遗玉的生活会越来越精彩,经历会进来越丰富哦~)

第二卷长安完

第三卷情仇

第二零一章射箭的姿势

已是入冬,国子监下午酉时钟鸣前后,天色既开始变暗,再过几日沐休那天,学务司便会趁着学院空落时候,将各院教舍内的席面调换成冬制。

端坐在案前写字的遗玉将笔停下,环扫了一圈屋里,先生正坐在讲台后自顾翻书看,坐在前排的几个学生不知埋头在写着什么,教舍后角有一对少年正隔过桌子探头低声说笑,身后的赵瑶见到她扭头,对她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遗玉回以一笑,约莫着时辰快到了,便将纸笔都归置好,慢条斯理地开始收拾东西,见她动作,边上也有两名学生停下笔,整理起书袋。

钟鸣声一响,先生便合上书站了起来,冲下面的学生摆了一下手,夹着课本书册迈着悠闲的步子离开教舍。

遗玉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照旧紧跟在先生后面,离开教舍,没有注意到身后几道异样的目光,在她走后,几名学生才凑在一起议论起来,赵瑶挪到长孙娴座位边上,对她露出一个几近谄媚的笑容,道:

“长孙小姐,这次五院艺比,咱们书学院有了你,一定能争拿块木刻,许能将四门学院压在后面呢。”

自楚晓丝被长孙娴疏远,赵瑶便看到了亲近长孙娴的机会,三五不岔地同她套近乎,上学下学时候多少都会凑到跟前说上几句,只是收效甚微。

长孙娴淡笑着瞥她一眼,又将目光移到书本上,“这人选的还没确定呢,这话你同卢姑娘说比较好,眼下咱们院里,还没哪个风头盖得过她去。”

赵瑶讪笑一声,知道两人不合,自然不能说她上午就将这话同遗玉说了一遍,“长孙小姐说笑了,她那哪里是风头,多少人都等着看笑话呢,若是去参比,指不定大半都要垫底。”

“哦?”长孙娴已经装好了书袋,起身俯看了她一眼,“我约了朋友在云净茶社,赵小姐可愿同去?”

听到她的邀请,赵瑶顿时面露喜色,连点了几下头,忍住不要让嘴角咧地太大,起身到自己位置上拿了皮袋,跟在长孙娴同后排一个少年身后,出了教舍。

楚晓丝就坐在长孙娴邻座,在他们走后,才将一直低垂的脑袋抬起来,望着三人的背影,目光中闪过淡淡的怨毒之色。

卢智因为有事要办,便将遗玉送到后门的临街上,看着她坐上马车离开,才穿了两条街在一处僻静的巷子里坐上另外一辆马车,朝着长安城北驶去。

遗玉一个人回到秘宅,穿过前院,从花厅走出来的时候,愣了愣,阿生正立在院东,手中挽着一张长弓,没有搭箭,空瞄着几十步外院西输下的靶垛。

侧目见她立在花厅门口处,缓缓将弓弦收起,迎了上来。

“卢小姐下学啦,咦,卢公子呢?”

“他有事要办,说是今夜不回来了。”

“哦,”阿生没有问卢智去干嘛,话锋一转,“你回来的正巧,来试试哪张弓趁手。”

遗玉顺着他的手指,看向一旁三臂宽窄的弓架,上面大小挂有五张弓,加上阿生手里的,一共六张,架间悬着一只布袋,另有几只皮制箭囊靠在架脚,里面插满了白褐相间的羽箭。

“这是?”她没有接过阿生从架子上取下递给她的一张轻弓,出声问道。

阿生笑笑,“昨日卢公子托我弄的。”

遗玉立刻就想起了早上出门时候,卢智同阿生奇怪的对话,原来是要拜托阿生帮这个忙,箭艺想要进步比棋艺和难多了,她力量和耐力都跟不上,这短短几日也不可能有实质性的进步,卢智这么做,在她看来难免有些大费周章了。

“真是寐烦你了,花费了不少银子吧?”

遗玉虽不识货,也能看出这弓架上的弓具不是常物,学里那些公用的弓箭虽然也不错,但远远比不上这些精细,那箭囊中的羽箭更是鹅毛尾的,看来都是价格不菲的样子,也不知卢智请阿生弄来这些个,给了银钱没有。

阿生摆摆手,“没花什么钱,这些东西都是京中别院原有的,我就让人拉了过来,举手之劳而已。”

不用花钱自然是好的,遗玉看向门靡轻掩的东屋和书房,问道:“王爷知道吗?”

“嗯,早上已请示过了,您现在试试?”

遗玉道了声好,回房去将书袋放下,又喝了杯茶,到院中时候,阿生正蹲在弓架边上摆弄着一只皮袋,她凑过去一看,就见他手中多了只不足尺长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整齐地码着长短不一的指套。

“您戴上试试。”

遗玉直接从盒子里选了最小的,戴在右手三指上,活动了一下手指,惊讶地发现竟然很适合,按说这东西是从王府别院取来的,怎么会有合她手指的物件,看这些指套虽做工精致,弹性十足,但上面的划痕却说明,这是别人用过的,李泰的手指不可能这么细小,那是谁用过的东西?

这么一联想,她再看那架子上桂着的弓,才迟钝地察觉这些都不像是李泰用的东西。

“怎么样,因定制需要些时日,您又是急着用,我便寻了现成的,这指套虽有些年头,但因是鹿皮制的,应该适合姑娘家使。”

“还好。”遗玉动了动手指,心中多少有些不自在,欲问这物件是谁用过的,又觉得有些矫情,在学里不也是与那么多人共用么,怎么到这会儿反而别扭起来。

许是卢智同阿生讲过她不擅射的事情,他便一一将那几张弓拿给她讲解了一番,遗玉认真记下,每张都上了上手,最后选了一把五斗力的角弓,又挂了半囊箭在后腰上,国子学的常服不比寻常女装的拖沓,这身衣裳射箭倒也不显累赘。

小楼前的院子还算宽敞,从东墙到西墙足有七十步的距离,靶垛就安置在遗玉所居西屋房门外两丈远的空地上,阿生量了步数,数够五十,正好是在院东书房门前再靠东一些的位置。

若认真算起来,这是遗玉第二次摸弓,虽昨日才练过个把时辰,但这会左手拿着弓,右手抽出箭,竟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

她扭头向阿生头去求助的目光,换来他低头闷笑了一声,然后走到她跟前,低声说了句得罪,然后就伸手去摆正她的姿势。

两人站的不算近,阿生也就比卢智略低一线,遗玉平视可见他的脖颈位置,他摆好了遗玉的手臂,刚刚站在她的身后,将两手伸出来欲跃过她双肩,教她瞄准,就听一旁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阿生和遗玉一齐扭头朝书房看去,就见一袭水色长袍的李泰直立在书房门口处,一手扶在门框上,半眯着眼睛望着他俩。

阿生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眼神从自己的手上扫过,颈后汗毛一竖,还没碰到遗玉肩膀的双手便“嗖”地一声收了回来,大步朝后一退,拉开同她的距离。

遗玉不明所以地将拿箭的那只手对李泰比了比,道:“在练习射艺。”

李泰没有理她,瞥了一眼阿生,道:“到楼上去看看银霄醒了没有,给它喂食。”

“是。”阿生点点头,步子有些急促地走进楼内。

师傅跑了,遗玉被晾在原地,默念了一句自学成才后,待要挽弓,余光瞄见站在书房门口没有回屋去的李泰,又侧头问道:

“殿下还有事?”

李泰朝外走了一步,迈过门槛,就站在走廊边上看着她,微扬下颌,遗玉从他这细微的动作上,接收到了“你继续”的意思。

她有些僵硬地扭过头,举起握弓的手,歪歪地搭上箭,回忆着昨日程小凤教她的方法,勾弦——弓只被拉开了小半。

五斗力的弓,比她昨日用过的三斗要多上将近一半,头一次拉脱也算正常。但此时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却让她有种说不出的尴尬,勾弦的左手下意识地松开,笔直的羽箭,歪歪扭扭地射了出去,就像是没吃饱饭一样,不足二十步就跌落了下来。

开弓不利,遗玉只着了一眼不远处惨惨跌落在地的羽箭,便侧头闭了一下眼睛,脸上露出泄气的表情,从耳朵开始隐隐发热。

“姿势不对。”一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在遗玉重新睁眼的同时,一只光洁的大手搭在了她仍维持举弓的左臂上,隔着略厚的冬装,她犹能感觉到从那五根莹白的手指传来的贴近感,她耳朵上的热气开始朝着双颊蔓延。

“殿下?”遗玉有些干干地喊了一声。

“嗯。”从鼻间发出一个清淡的音节,李泰不知何时走到她的身后,在抬起她的左臂之后,右手既从她后腰上的箭囊掠过,三指握着箭,环过她的垂下的方肩,搭在她面前的弓弦上。

遗玉的个头只及李泰的肩膀,尽管她的后背同他的前胸仍隔着寸远,但这如同记忆中那一夜环抱的姿势,从背后缓缓贴近的温热气息,却让她的精神瞬间变得恍惚起来。

—本章完—

第二零二章练习很短暂

“集中精神。”

李泰察觉到被他圈在怀中的少女开始跑神,垂眼看见她一侧泛红的耳尖,眼中碧波流转之后,低语了一声,握着她左臂的手向前一移,紧挨着她持弓的小手扣住。

遗玉刚被他从头顶传来的嗓音唤回神,就因他贴近的手指迅速红了脸,两人同样侧身而立,共握一张弓,她的右手垂在身侧,目视前方,余光可见李泰和弦的右手。

“闭右目,不要看靶,盯着箭。”

“嗯。”遗玉呼出一口气,摒去脑中的混念,听他的话,不看靶垛,只盯着箭身同弓身的交错处。

在她应声之后,就感到左臂被带动略微下沉一些,李泰握着她拳头的手朝肘内轻旋,带动她用虎口处推弓,稳稳地摆正了姿势,遗玉因为刚才没有拉开弓,这会儿握弓的拳头刻意用了大力,连带手臂也有些僵硬。

“不用过于使力。”

不用力?遗玉心中疑惑,弦都不让她拉了,握弓再不使力,那她还射个什么劲儿,干脆站一边让他来好了。

李泰感觉到她动作上的迟疑,没有解释,握着她的左手朝前一推,扣弦的右手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弓弦拉至她下领部位。

“看着箭。”他又提醒了一声,在遗玉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支箭上时,他扣弦的三指同时松开,羽箭“嗡”地一声便蹿了出去,在遗玉视线的紧跟下,“澎”地一声扎在了五十步外的靶垛上,远远看去.那箭尾还在轻轻晃动着。

遗玉忍不住扬起唇角,尽管这弓不是她拉开的,连那箭都没摸到一下,可刚才的感觉,却如同是她自己将那支箭射出去一般,比起在学里十几支才挨上一次靶,这种感觉实在是美妙极了。

头一次“射”中靶心,遗玉一时忘了两人现在的姿势,侧仰了头去同李泰说话,白皙的小脸上带着笑容,双眼弯弯地,上翘的眼梢挂着跳跃的弧度。

“射中了!”

李泰垂头看到她这模样,心头微动,唇角不由稍稍勾起,青碧的瞳子闪烁着光泽,只是这细微的夹化,却让他本就俊美的面容瞬间散发出迷人的神采。

正在兴奋中的遗玉一时被他刹到,嘴唇来不及合上,有些愣愣地望着他,心中却在不断地重复善两个字——笑了、笑了?

李泰的笑容只在脸上停留了短暂地一瞬,便又抿平唇角,瞥了一眼她呆愣的小脸,心中多少有丝异样的感觉,没有叫她回神,伸手从她后腰上的箭囊中又取出一支箭。

遗玉并没愣上多久,在他握着自己的右手一紧后,就快速地扭过头去,将有些加速的心跳又压了回去,暗自斥一声美色误人,双眼便紧紧盯着羽箭,好转移注意力。

两人就维持着这种“协作”的姿势,将半囊箭全都射完,当最后一支箭射在已经没有多少空位的靶垛后,李泰的身形一滞,缓缓将双臂收了回来,朝旁边走了一步,站在她身侧。

温热的身躯退开,冰凉的空气袭来,遗玉不适地轻抖了一下肩膀,扭头去看李泰时候,才发现院中的屋檐下,不知何时已经点上了一排灯笼,照的昏黄的天色不显暗沉。

李泰背着手,又退开半步,指了一下她脚下,道:“记住这个位置,再去取一袋箭,你自己射。”

自己射?她连弓都拉不开,如何自己射?心中郁闷,但遗玉还是走到弓架边上,又装了半囊箭,走到刚才的位置,顺着地上的脚印站好。

她扭头看了一眼李泰,等待他指示,他只是静望着她,没有丝毫指点的意思,遗玉暗叹一口气,抱着再丢一次人的打算,侧身站直,挽弓、搭箭、左臂下沉、虎口前推、右手使劲拉弓。

这时的遗玉并没有发现,在握弓持箭之后,她的身体很是自然地做出了一系列相当标谁的反应,她的注意力,更是全部都投放在了这一箭上。

虽然拉弓费力,左臂绷得有些发胀,但她还是顺利地将弓弦拉到靠近下领的部位,双眼紧紧盯着箭首,在一次吸气到底时候,三指一扣,羽箭“嗡”地一声破空而去——

箭飞出后,遗玉的双臂被弓反震了一下,随之,她很是自然地呼气,手腕一松,手肘微曲,肩膀垂下,在她做出这些细微的动作同时,视线中的那只箭稳稳地扎在了靶垛上,虽然位置离靶心远了些,却的的确确地是在靶上。

她空下来的右手快速掩在唇边,抑住到喉的叫声,傻傻地扭头看向李泰,既惊又喜,还带着疑惑。

她怎么就射中了?这么远的距离、还是六斗的弓!放在平日,能将弓拉开就已经是不容易!

李泰却没有为她解感,张口道:“放箭时再快一些,记住,不要看靶。”

教人射箭,不让人看靶子的,恐帕整个长安城除了李泰之外,再找不到第二个人了,就算遗玉门外汉,却也清楚射箭就是要瞄准,李泰眼下教她的法子已经完全颠覆了射箭的理念,但却邪门的管用!

遗玉搭箭挽弓,按着他说的,看着箭,松弦时候快一些——又一箭射在靶子上,比刚才还要靠近靶心些许。

她心中的疑惑渐渐被信任所代替,放松了一下身体,缓和手臂的涨麻之威,取出第三支箭。

阿生静静地立在二楼的窗边,顺着仅开了一拳左右缝隙的窗缝,看着楼下院中的动静,从遗玉第一次射箭跌落,直到她在李泰的指点后,第二箭中靶。

他脸上带着些许无奈的笑容,心道:他竟是把这法子用在她身上这教人射箭不看靶的招数,其实说来道理很是简单,就是两个字——感觉。

但真正做起来,却是有难度的,不但要掌握住习射之人的心理,还要迎合她呼吸、心跳、脉动的节奏,在每次挽弓搭箭时,将它们高度协调起来,不看靶就是为了不至分心,将视线在射箭之前限制在一个较小的可控制的范围,然后,这种协调性往往可以让人事半功倍,这就要求教导的那人,必须是有内力且射艺好的。

当然,这种法子毕竟走了捷径,短时间内射箭的准头和拉弓的力量,都会维持在一种超常的状态内,可一旦先前那种感觉变淡,协调性

就会下降,介时怕是拉开弓都是问题,除非能够将这种法子坚持下来,将那种协调性慢慢固定。

果然,遗玉在射到第四箭的时候,只是堪堪扎在了靶垛的边缘,楼上的阿生看见后,轻轻摇了摇头。

“停,今天就到练这儿。”李泰在遗玉要去抽第五支箭的时候,出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正在处于四发连中状态中的遗玉,虽然手臂酸胀但小脸却因为兴奋有些通红,她扭头不解地道:“可是我才射了四箭。”

一次练习,只射出四箭就停下,说出去都是笑话,遗玉这会儿的感觉很好,只道若是这会儿的状态能在五院艺比上发挥出来,那绝对是不会垫底的。

“明日再继续。”丢下这么一句话,李泰便转身回了书房。剩下遗玉独自立在院中,恰有一阵风吹来,拂在她的脸上,方才

觉得凉意,伸手一抹额头,竟是一手汗。

平彤从东屋门口探了下脑袋,见到院中只剩遗玉一人,才叫了平卉,两人拿着东西朝她走去。

一人从她手里接过弓取下箭袋,一人拿热帕子在她额头上轻轻擦拭着。

平彤见她望着远处的靶垛出神,小声道:“小姐,回屋去吧,你都出汗了,在外面立着容易着凉。”

“嗯,好。”遗玉应声,朝前走了两步,然后停下,伸手取下手上的指套,喊住要去放置弓箭的平卉,将东西递给她,又交待了声:

“仔细放好。”

用完晚饭,遗玉坐在书房一人摆弄着棋子,放了十几颗便觉得无趣,见着蹲在一旁为纱灯换蜡的平卉,问道:

“会下棋吗?”

平卉将纱罩套上,乖巧地答道:“会一些.不过没有姐姐下的好。”

遗玉一乐,“那你来陪我下一局。”这会儿她又不是要人指点棋艺.寻个棋艺一般的,正好练练手。

“这…”平卉迟疑,平彤端着一盅汤水走进来正听见两人说话,连忙对平卉道:

“小姐要与你下棋,你下就是了,扭捏个什么。”

平卉虽有些拘谨地坐在跪坐在遗玉对面,整理棋盘后,伸手择了黑子,黑子先行,是为示弱,两人下棋时,执黑子为敬。遗玉微窘了一下,忽然想到那日同李泰下棋时候,她一时忘记这规矩,还择了白子,好在当时对方并没有当场指出来不然少不了一顿尴尬。

平卉落子,遗玉前几手是不用思考的,但棋过一半后,她却渐渐皱起眉头,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平卉倒是不慌不忙地应对,一旁平彤渐渐看出局势,偷偷给平卉使了眼色,对方却盯着棋盘,半点也没收到她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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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三章明日早起

亥时,阿生到西屋来喊遗玉时候,她正有些盯着棋盘研究着眼前明显要落败的棋局,因她停顿的时间过长,平卉方才侧头去看了一眼平彤。

已经白丢了半天眼色的平彤,终于瞅着机会狠狠瞪了她一眼,刚才还沉浸在棋局中的平卉,方才反应过来,有些紧张地看向遗玉。

遗玉到没有她想的那般小心眼,不但半点不因棋艺不如一个丫鬟而懊恼,反而在审了半天棋局后,脸上渐渐露出喜色,对棋艺的进步,没人比她自己更清楚。

“等我回来,咱们再继续。”遗玉交待了平卉后,便同阿生一起到东屋去了。

在她走后,两个丫鬟才松了口气,平彤板着脸对平卉训道:“我看你最近日子是太舒坦,做事连脑子都不用了。”

平卉垂下头,揪着衣袖,低声应声道:“姐,我知道错了。”平彤没再多责怪她,面色很是认真地说道:“咱们现下,能跟个好主子是最大的福气,若是咱们将卢小姐侍候地舒坦了,介时她能向王爷要了咱们去,那咱们便不用…你以后切莫小心些,不要因为小姐给你几分脸面,就摸不清楚身份。”

“你瞧昨夜那姓周的姑娘,就是犯了糊涂,沈爷能跟王爷同席,又怎么会是奸恶之徒,好好跟着走也就是了,非要寻死觅话的,违了主子的意,差点连命都没了,最后不是还得跟着沈爷走。”

昨夜两姐妹没有侍候在外面,但听到周蕊闹的动静,都趴在窗子边上,将整件事情看了个清楚。

平卉听她提到昨日周蕊在院子里闹的那出,似是想到什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抬头紧张地望着平彤,“姐,卢小姐不会生我的气吧?”

平彤见她被吓到,伸手搂住她的肩膀,低声念叨:“你这脑子是白长在脖子上了,有时忒不会看人脸色,我看小姐没生气,反倒有些高兴的样子。”

“那、那你看现在这情形,等小姐走时,会管王爷把咱们要走吗?”平卉带着些许期待地望着她。

平彤眼神微黯,“我也说不准,看小姐样子,是挺喜欢咱们的,却还没到了会开口讨咱们的地步r

她话说完,两姐妹一同沉默,平彤扯出一抹笑容道:“小姐还要在这里住一阵子呢,咱们好好服侍,她总会更喜欢咱们一些。”

平卉犹豫了下,伸手拉住她的衣袖,“要不、要不咱们同小姐说说,让她走时带上咱们,小姐人好,咱们把——唔!”

她话尚且没说完,平彤就慌忙伸手捂了她的嘴,环顾了一下门窗,狠狠瞪她,压低嗓音斥道:“你不想要命了是不是,赶紧闭嘴!”

平卉小脸一白,双手抓住她的衣袖,连连点头,平卉又气又怕地看了她一会儿,方才缓缓将手挪开。

“姐、姐…你别生气,我再也不乱说话了。”

平卉泫然欲泣地将脑袋埋进平彤的肩膀上,小手紧抓着她的衣裳,平彤叹了一口气,伸手搂住她,在她背上轻轻拍着,灯光映着她眼眶中的点点水光。

遗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边帮李泰按摩,一边想着傍晚他教自己射艺的事情。

那时光顾着兴奋了,其实冷静下来一想,她能射中那四箭,怎么想都是一件极其古怪的事情,一个初学者,能拉开六斗的弓,在五十步外四发连中,若是说出去,定会被当作痴人说梦。

可事实是,她的确做到了,而且是有些莫名其妙地做到,李泰姿势也没多指正她,话更是说的少,也就是手把手地——遗玉的脑子猛地打结,一想到那时李泰环着她的姿势,就觉得莫名其妙地脸热。

她倒不觉得自己这种反应有什么不正常,毕竟李泰这张脸就算是板脸着也很容易让姑娘家的脸红心跳,远的不说,就说近处,连平彤和平>卉两姐妹见了她还会脸红不敢多看,自己好歹比她们有免疫力,只是间歇性发作罢了。

记得四年多前李泰带着他们回龙泉镇的路上,初见到这人还是少年的时候,一身蓝衣贵气逼人的模样,就有预感他长大之后会是怎样的光景,不出她所料,几年后再见,李泰年少时那张略显偏执的面孔,终是长成眼下这俊美元俦的样子,当年她误认为的自闭,也变成了让人心安的沉静。

李泰闭着眼晴,感受着发间时轻时重的按压,这算是他每日精神最放松的时候,淡淡的睡意笼罩而来,对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他总是在一开始便下意识地抗拒,然后在那纤纤十指的碰触下,缓缓接受。

“在想什么?”李泰不用睁眼也能从气息上感觉到遗玉正盯着他在思索,习惯性地揣测着对方的心思后,才出声问道。

遗玉将视线够到一旁的屏风上,迟疑了一下,道:“在想您傍晚那会儿教我射箭的法子,不瞒您说,我这是第二次正式地摸弓,能中一箭便是巧合,两箭是运气,可连中四箭就太悬了——您说,若是我继续射下去还会中吗?”

她还是将心里的疑问讲了出来,那时李泰在她四箭之后喊停,她只觉得意犹未尽,再射还能中,可事后冷静下来,便隐约觉得,她再射一箭,绝对会脱靶!

若射艺这么好学,那整个国子监的学生怕有大半都能成神射手了,很显然,李泰那看似不着边际的指点方式,绝对暗藏玄机。她不会去问他是怎么做到的,只想向他求证一下,那第五箭,是否还能中靶。

“不会。”

“哦。”

尽管猜到,但听他证实,遗玉还是有些意兴阑珊,原想着借这法子,怎么样在五院艺比时候,也不会是垫底,可现在看来,看来这法子绝对短时速成的,谁是谁,效果也是神速,但只有四箭…这数量上未免也太少了些。

听到她语气中的失望,将要进入沉睡中的李泰,在神志消失前,轻声道:“明日你早起些。”

“早起?”早上要教她射箭吗?可他的方法只有四箭的效果,学了也没什么用吧。

“殿下,还是算了,免得耽误了您休息的时间。”

遗玉这话说出口后,半天没见人反应,低头朝他脸上看去,就见一张安静的睡颜,算了下时候,他也是该入睡了,如此,刚才她婉柜的话.他便没有听进去…遗玉收回双手,脸上带着迷茫和为难,早起——早多少起是早起啊?

因明日要早起,遗玉回房后就没继续那局未完的棋,平彤和平卉便跟在她身后忙话起来,端茶送水,递帕拧巾的,直将她侍候上床,平彤才拎着一只药瓶,在床边蹲下。

“小姐,奴婢帮您擦擦药酒,不然您手臂明儿会痛的。”

遗玉笑道:“好,还是你仔细,不然明日有的我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