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只单独射了四箭,但先前被李泰指引时候,手臂也都在用着力,后来那四箭更是废了大力气,当时不觉难受,这会儿才酸麻起来。

平彤将药瓶放在床边的香案上,轻轻拿起遗玉的左臂将衣袖撩开,道:“是李管事提醒奴婢的,这药酒是刚才他给的。”

遗玉心道:原来是阿生,这人做事的确贴心,不但应了卢智那麻烦的请求,帮她布置了临时的靶场,事后还关心她会用力过度,送来药酒.明日再谢他吧。

平彤将药酒小心涂抹在她手臂上,遗玉开始还觉得有些凉气,渐渐手臂就开始发热,微烫的感觉在冬季的夜晚是极舒服的,没多大会儿.她便闭上眼晴睡着。

平彤将她两只手都擦过药酒,才将她手臂轻轻收在被中,给她掖好被子,又检查一遍前后窗是否关好,才退了出去。

长安城品红楼

夜半,卢智在处理过事务后,换了一身衣裳,乘着马车一路驶到了平康坊内,在最繁华的一条烟柳街巷下车,他同那身材高壮的车夫低语了几句,然后一人朝着街尾走去。

品红楼的大字招牌挂的高高的,隔着数丈远,便能闻到浓而不俗的香粉气味儿,卢智走到品红搂外,便有守在门口的鸨母向他挥了挥帕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锦衣玉簪的卢智,风韵犹存的脸上带着媚笑。

“这是哪家的公子,怎地平日没有见过,是头次来?”

问话不待他应话,就扭头冲着楼内高喊了一句:“来了位年轻的俏哥儿!”

就有两三名花鬓粉面的姑娘摇着腰肢走了出来,这等天气,竟然还穿着薄纱,丝毫不觉冷的样子,见到卢智,皆是眼前一亮,娇笑着围了上来。

卢智轻笑一声,任这些姑娘围在自己身边,不推不迎,对着鸨母道:“我约了人,他姓穆。”

鸨母桂在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卢公子?”

“正是。”

她不慌不忙地揣了帕子在袖里,上前扯开两名快要贴在卢智身上的姑娘,在她们的抱怨声中,单手引着卢智进到楼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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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四章夜会

“跟着他。”

“是。”

品红楼三楼处,一间客房临街的窗子半开着,一道白色的人影立在窗边,俯望着楼下街道上,在夜色中远去的人影。

李恪坐在房内另一侧,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时而在膝上的古琴轻抚,断断续续的琴音遮掩了楼下的哗笑声。

立在窗边的白衣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刚正的中年面孔,李恪抬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不解。

“穆师,你似乎太过看重这卢智了,对一个无根无基的小子,用得着这么小心吗?”

这名穆姓白衣中年人,竟然被李恪这心高气傲的皇子,以“师”相称!就连弘文馆和崇文馆专职负责教习皇子的先生,也没有受过李恪这等“师”称过。

“殿下,欲成大事看,眼光要放的长远一些,往往就是这种看似无关痛痒的人物,到了最后,愈是能有扭转乾坤的作用。”

“是我多言,穆师这么做,一定有你的原因,”李恪的脸上露出受教的神色,他轻轻地拨弄着一根单弦,状似无意道:“刚才他同你密谈,说了些什么?”

白衣中年人走到茶案边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香茗,轻品一口:“只是一些交易罢了,对殿下您有好处。”

李恪拨弦的手顿了顿,交易?一个一穷二白的小子,不过是受了圣眷,有有什么能拿出来交易的?

白衣中年人看出他的疑惑,并无多解释,向后靠在软背道:“殿下,可否抚琴一曲。”

李恪压下疑惑,将酒壶置在一旁,摆正琴身,娴熟地拨弄起来,婉转低吟的琴声,隐约泄露出抚琴之人的心思。卢智在离开品红楼后,穿过两条宽敞的街道,顺便走入一条幽深的小巷,不足二十步,就闻身后传来几声短促的“铿锵”之音,又有衣料的摩擦声,走满三十五步,便察觉到一阵不缓不慢地脚步声,紧跟自己而来。

在巷中有户人家门前挂了盏灯笼,他停下脚步,扭过头看向已经走到自己身后的苍衣青年,问道:“有几人?”

卢耀的剑仍挎在腰间,没有出鞘的迹象,“三人,过了几招,你不是说不让我伤人吗,我便点了他们的穴,半个时辰就可解开。

“嗯,”卢智突然对他一笑,“有你在,真是方便许多,不如以后你就跟着我好了。”

卢耀是卢中植一手培养起来的,也是最近才“借”过来一用,而今竟是打起了挖墙角的主意。

卢耀面色不改,道:“我现在不就是跟着智少爷吗?”

长相老实的人,并不代表他傻,听出卢智话里的含义,不管他是否是在说笑,卢耀简单的一句话便又挡了回去。

卢智摇摇头,转身继续朝前走,卢耀不远不近地跟着在他身后,两人曲拐了七八条小路,方才走至一条长街上,又东行七八丈,便见一院门,正是呈远楼后院门所在。

院门紧闭着,卢耀上前,长短三两声敲了一阵,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一条缝,门内有一下人模样的小个子男人,借着手里的灯笼,将夜色中站在门外的两人看清,而后将半房门打开,躬身请了他们进来。

穿过进门小院,卢耀就不见了踪影,卢智一人跟着那下人来到卢中植的房间外,也没传报,便独自走了进去,下人从外面格门重新掩上,伸手招来一名护院,在门外走廊上守着,自己又走回后院门口看守。

卢中植正端着一只冒着热气的瓷碗在喝药,见到卢智进来,伸手招了他过来坐,然后咕咚几口将药咽下,碗放在一边。

卢智轻皱了一下眉头,还没走到他跟前,就嗅到了苦涩的药味儿。

“上次见您不还好好的,怎地还喝起药来?”

卢中植听出他话里难寻的一丝关心,捋了捋胡子,道:“无妨,毕竟年纪大了,天一转凉,就易受风寒。”

风寒?卢智听出他说话的声音无恙,又瞥了一眼那碗中剩下的一点点药渣,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卢老爷子将手放在膝盖上,问道:“事情可是有什么进展。”

自同卢中植相认且谈妥之后,爷孙两人就一直在分头寻找着十二年前残余的线索,卢中植多年没有归京,人脉大不如从前,可胜在他手中能用的人多,卢智在京中积虑三年,加之圣眷所在,自然也有他的门道,于是,每隔上一阵子,就会碰个面,相互交流一番。

因卢智有言在先,不查清当年之事,只要卢氏和他们两兄弟的名字一日还挂在房家的族谱中,一家四口便不会如卢中植的意,认祖归宗,所以卢老爷子一头忙着寻证,里一头则想方设法的与把他的女儿和孙子们从房家剥离出来。

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房乔尽管近年来不十分如意,但毕竟是三品大员,位极人臣,又得皇上重视,他家中正室一位一直挂着卢氏的名字,卢智和卢俊都在族谱中,饶是卢中植有国公勋位在身,加之被封特进,从表面上比他略显一筹,实则堪堪齐平,而圣意所在,卢中植是要弱上一筹。

卢氏“生死不明”,和离不行,卢中植变两次寻上门向房乔要休书,都被他明言拒绝,在恼怒之余,就四处给他下绊子,就拿那次已于当街讽刺知识来说,隔天他就通知御史上书到皇上那里,可都不了了之,卢中植也借此更看清了些皇上对于坊桥的袒护之意。相较于卢中植的积极,其实,卢智并没有将心思放在查证当年,他更看重的是现在还有将来,要让卢氏和遗玉更舒坦的过日子,必须要去经营,而非洗清!

卢智心中,要不要在卢家本家认祖归宗时则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就算不认,他依然姓卢,依然能报复。卢智这个人,不会因此缺斤短两,相反他寒门的背景,能带来更多的便捷。当然,他是不会将这种想法刚告诉一心盼着他们还原正身的卢老爷子。

卢智看着馒头引发的卢中植,道:“进展是有一些的,丽娘那个女人,连同那个死去的芸娘,原来都是长孙皇后身边的宫女,在房乔投靠安王之前,二女就在一次宴上被赐给了他,那丽娘据说还是隋朝一个将人之后,芸娘倒没什么特别的,我还先前问过娘亲,这女子胜的异常美貌。”

“我有一点不解,在芸娘死后,房乔将我关起来——外公,娘看不明白,你应该能想到,若不是房乔授意。娘又怎么能从守备森严的房府中带着我逃脱。”

卢智早就猜到,当年他被关,怎地就是卢氏从卢家带来的家生子去祠堂守门,怎地就那般顺利让他们逃了出来,显然是进过房乔授意的,担着却是他头一次向卢中植说明。

卢老爷子的脸上并没有惊讶,显然也已经猜到,只是他眼中却带着迟疑,“智儿,你是什么时候想到这点的?”

“很早,早在我们一家人,还在小山村里,靠着几亩薄天度日的时候。”卢智面无表情的告诉了他。

卢老爷子神色一变,皱起了眉头,语带忧色,“你既然知道他当年有心放你们,为何——”

卢智突然轻笑出声,去不见目中半点悦色:“为何”

还怨他、为何还恨他?外公,你觉得我还要感激他不成,感激他让娘郁郁寡欢,感激他的宠妾害我背上弑名,感激他让小玉当了四年的傻子!”

“我是要感激他,若不是他为了忠字,让我娘死心,带着我们逃离了这长安城,多和卢俊怕是同那些不知人间疾苦纨绔一样,无所事事,小玉则像那房大人的爱女一般,蛮横无态,我娘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有滋有味地为自己活着。”

他语气平淡,一席话说来半点不带波动,但卢中植听在耳中,这把年纪,历经了风霜,却仍是难免心酸,喉涩,有些艰难地开口道:

“智儿,你、你是不是”是不是也还怨恨着他?

卢智神色一软,收了笑容,摇头道:“您是娘亲的爹,是我们三兄妹的外公。”

卢中植见他神色认真,方才咽下郁气,暗叹之后,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刚才说你不解,是不解他为何要关你?”

卢智眉头轻皱了一下,缓缓说道:“有件事,娘没让我说,我便没有同您讲,现在看来,那事情却是甚多疑点。”

“嗯?”卢中植一听说卢氏还瞒着他事情,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脸色一绷,又恢复成严肃的模样。

“当时我们逃离长安之后,在西郊就被人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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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五章三说往事

“当时我们逃离长安之后,在西郊就被人截了下来。”

“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些!”

卢中植面露严色,当年他得知爱女被房乔欺负地糖子离京之后,先是愤怒,后来一路从江南道到关内,冷静下来,便想清楚,若没房乔欺许,卢氏带着两个儿子,如何能从房府出来,只是他去拘问房乔,那人却半点详特也不肯告诉他。

害的他原本还当房乔将卢氏母子给藏了起来,后来随着圣上登基,他才确定,房乔也不知道卢氏母子的行踪!

按说以房乔为人,放了卢氏,怎么会不派人跟着,后来他一直怀疑,当时是出了什么岔子,房乔派去的人,定是因所么原因,跟丢了卢氏他们。这会儿听到卢智讲当日被截,才又想起这么一茬。

卢智道:“我那时小,记不大清楚,后来再长两岁,就缠了娘讲与我听,当时娘悲愤之下,就将我从祠堂偷放出来,带了我们逃出家门——”

他语气一顿,扭头注视着卢中植,似笑非笑地说:“这件事情说来可笑的紧,小玉和卢俊都不知道,娘那时带了我们离家,起初哪里是有远走高飞之意,不过是当房乔在气头上,想着带我们去避一避,等到风头过了,再回家去,且她还有一丝心思,在你们身上,盼着哪日那个位子定了,您还会回来。”

卢氏的性子是冲动,早在房乔接了二妾回府,使心生凉意,可因为孩子们却生生忍了下来,就算被房乔谅透了心,她也会硕着孩子们的前途,堂堂士族大家的嫡子,怎可因她一时意气,就漂泊他乡。

“啊?”卢中植自认为是了解他那有时缺筋少弦的女儿,查得她因负气离家之后,压根就没想过,她会有暂避的想法。

卢智一边回忆,一边道:“我们天明前就出了延兴门,几里地后,在郊外遇上一伙蒙面人,他们刚劫下马车,便从道路两旁蹿出十几名布衣刀客高喊了一声‘保护车中之人’,双方打斗起来,我们在车上没有敢下去,恰有一蒙面人被刺死在车门外,头顶开了车帘,面巾掉落,娘正好认得,这是房乔圈养的武人。”

他哼笑了一声,眼中泛着些许愉悦:“您也知道娘的性子,不擅推测,却喜欢想弯,这事情也凑巧,若不是那群蒙面人先出现且有劫持之举,后又出现灰衣刀客高呼着‘保护车中之人’,当时她便以为那些蒙面人劫住我们去路,真是房乔因您的缘故,生了对她下死手的打算,原本她便心灰意冷,愣是因为我们兄弟才忍了下来,遇上这种事——”

卢中植忍不住插话,“你说的那些灰永人,是什么来路?”

被卢智这明白人一讲,卢老爷子便猜得,那些房府的蒙面人,哪里是去杀人的,分明是想将卢氏带到别的地方去,可那灰衣人就让他费解了,哪里又跑出这么一路人?

卢智被他打断,便话锋一转,道:“您听我先说完——那些灰衣刀客同蒙面人势均力敌,双方打的难分难解之际,我娘一时愤慨,便将那死尸踹下,叮嘱我们抓着车栏坐好,就驾着马车一路逃开了,那些蒙面人待追赶,却被灰衣人一一拦下,最终我们将那群人甩在了后面……”

****

十三年前卢氏怀着身孕,带着两个孩子驾着马车一路疾奔,跑了一个上午才停下,将马车弃掉,欲改水路的时候,却突然腹痛难忍,还没上船,就晕倒在岸边,卢俊早就被吓哭,卢智要懂事些,知道向人求助。

一家三口虽换了最普通的衣裳出逃,但在京外之人的眼中,也是富贵的,便有一人生了歪心,欲骗他们钱财,被卢智识破后,趁着岸边人烟稀少,就要强抢。

“青天白日,也能让我撞到这等宵小,正好拿你撒气。”

就在卢智和卢俊同人争夺行囊的时候,打岸边树林里走出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腰上别着一把剑,怀抱一只粉色的襁褓,说着话,朝他们走来。

那宵小之徒许是胆必怕事,当场就松了行囊,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这汉子见卢俊满脸泪痕,卢智一脸警惕,瞄了一眼他们身后晕倒在地的卢氏,咧出露齿一笑:“可是需要帮忙?”

说完就将怀中襁褓塞给了不到他腰高的卢智,“搂紧了,要是摔坏了我这个,我可不管你们娘肚子里那个。”

卢智慌张地收紧双臂,看了一眼休中正在酣睡的婴儿,那汉子已经一把将大肚子的卢氏抱了起来,对两兄弟道:“拎上你们的东西,跟我走。”

正是走投无路时候,两个孩子尚且年幼,哪里想的那么多,卢智抱着婴孩,卢俊力气大些,提了两包行囊,就跟着这大胡子的汉子离开了岸边。

汉子将他们领到附近一间小村子里,寻了家农户给了些银钱,将卢氏安放好,又让农妇去请了村里年纪大些的老妇,替卢氏查看了番。

许是卢氏底子好,孩子没有出事,睡了一晚,第二日醒来便无大碍,见过了那汉子,对其拜谢后,在对方的询问中,便半真半假地说了自己的经历,道是夫君死后,因家产争执,才带着儿子,被人追杀到此地。

那汉子看着是个精明人,信不信姑且不论,只是问道:“你们要躲去哪里?”

“蜀中。”卢氏御车狂奔之际,就想过日后要去的地方。

那汉子哈给一笑,很是好心地道:“那咱们顺路,不如我送你们一程,这逃跑的本事,可还没几个人及得上我。”

卢氏在被蒙面人拦劫后,就恐再被抓到,孩子们会有危险,且这汉子救她一次,又带着个婴孩,不像是坏人,她没多犹豫就应了。

“夫人爽快,那咱们就搭个伴儿。”两人说定后,当日早上就像村民拿钱换了些干粮.买下一头老牛.套上车扳,朝着蜀中去了。

在汉子的带路下,一路上他们换了三次马车,走过两次水路,终是进了蜀地,刚到一城县,在客栈居住了一晚,第二日,汉子便不辞而别。

到最后,卢氏也只知道,那人姓杨。

***

卢智将离京之后,辗转波折的几日讲完,伸手取过桌上的凉茶咽下大半,侧目看着沉思中的卢中植,道:“我儿时记忆中一直有这么模糊不清的一段,后来年长一些,听娘讲过,才契合起来,外公问我那些灰衣人的来路,这恰好是我不解的,我曾反复思索这些事情,原以为他们是外公的旧部,可现在却知道他们不是。”

卢中植的手指轻轻在扶手上敲扣着,“我当时将根基都迁往南方,京中留人也不过几道眼线,你说那些布衣刀客,武艺不俗?”

“嗯,那些人明摆着是知道房乔意图,若是对我们有恶意,当时就该杀了我们,但他们却拦着房乔的人,给了我们逃跑的机会。”

卢中植问道:“那些刀客可还有其他特征,招式言语之类?”

“您又没教过娘武艺,她哪里懂得什么招式,她看事情黑是黑,白是白,就连她把当时的事情讲出来,我也是东拼西凑了几日,才捋顺的。”

卢氏同卢智讲这些事的事情,大部分是带了不悦和主观念想的,比方说那些蒙面人突然出现,她一开始就讲,是房乔派来的人,卢智再问她如何知道,她才接着讲是从那跌落在车门边的人身上辨出来的。

灰衣刀客们身份不明,无迹可寻,卢中植目露失望,卢智转移转题:“房乔打的如意算盘,在我们离开长安之后,西郊劫下马车,将我们失置别处,对岸王道是我们逃脱,对外则宣称去养病,欲等安王事败之后,再将让我们母子现身,便不会得罪您,谁知阴差阳错下,先是灰衣刀客,后又让我们遇上那个姓杨的男子,丢了我们,他只好在皇上继位后,说我们被安王掳去。”

可以说,卢氏母子夫踪,之所以后来无人寻得,完全是那个杨姓男子的功劳。

卢中植听他分折了一遍,点头表示赞同,随即颇有些担忧地问道:“那你娘现在知道,当年她是误以为那姓房的小子去派人去害她吗?”

卢智扬眉,“自然知道,认了外公后,她便得知房乔当年是暗投安王,我一将这个中原委理顺,便一并将事情告诉了她,您是第二个知道的,小玉和卢俊,我日后会再同他们讲。”

卢中植在寻得他们一家四口后,会先找到卢氏,从她那里突破,是卢智没有想到的,卢智一直担心卢氏对房乔仍堵余特,所以尽管他早就猜到房乔当年有意放他们,却一直没有同卢氏说清,但在卢老爷子将事情揭穿后,她的反应让卢智大大心定,才一股脑将事情都说与她听。

卢老爷子听到他是第二个听得的,心中有些舒坦,眉间忧色去了一些,“那你娘她、她是怎么想的?”

卢氏当年同房乔结合,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也是她自己看中的,卢老爷子就怕她对那小子还有情谊在。

卢智的眼神突然变暖,轻声造:“娘说,已经过去的事情,永远不要想着回头。”

第二零六章早起

遗玉昨晚睡前吩咐过丫鬟们早些叫她起床,于是卯时天色未亮,平彤就在卧房门外轻声叫唤。

“小姐,卯时了,该起了。”

一连听她唤了几遍,遗玉才哝哝地应声:“嗯.进来吧……”

这么说着,她却又往被窝里钻了钻,平彤和平卉捧着东西进来时候,只能见床头的被子里露出的乌黑小脑袋。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笑意,平卉拎着热水走到屏风边上,倒进脸盆里,试了温度后,走到床边将脸盆放下,浸湿帕子后,从被窝里小心掏出遗玉一只胳膊,从手腕敷到小臂,再将手心擦上一遍。

“唔”待到将双手擦完,遗玉也清醒了过来,睁眼打了个哈欠,从被窝里坐起来,平彤给她披上衣裳,递上水先让她漱口,再捧上一碗温水。

早起之后喝碗温水是遗玉在杏园时候就有的习惯,两个丫鬟记得很清楚,自被接来秘宅服侍她,更是留神她平日衣食住行上的细节。

遗玉换好了衣裳坐在妆台前,平卉一边帮她束发,一边问道:“您要吃点东西吗,厨房这会儿熬有雪耳百合汤。”

昨晚遗玉告诉她们早上要起来练箭,她睡下后,平彤便专门到前院小厨房,让厨子早起熬些粥品。

“嗯,盛半碗就好了。”多少吃一些,等下活动才不会头晕。

“是。”

平彤端着粥从厨房回来,遗玉已经梳理好,坐在客厅里,见她进来,问道:“外头有人吗?”

其实她是想问李泰是否在外面,昨晚他睡前让自己早起,平常她都是差两刻钟辰时才起,今早提前了大半个时辰,也不知道李泰起了没。

平卉并不知道遗玉不是自己一个人练箭,只当她怕人多放不开手脚,便将放在托盘上的精致小碗捧给她,答道:“没有,院子空的很,下人早起已将院子打扫过。”

“哦。”遗玉应了一声,倒不觉得李泰会爽约,只道自己起来的早了些。

她喝了小碗粥,便掀了帘子走出去,院里果然空荡荡的,连平日总守在东屋门前的阿生也不见踪影,因为天色还有些迷蒙,院中的灯笼都挂着一阵小风吹来,颇有些萧条之感。

遗玉缩了缩脖子,朝前走了两步,开始活动起手脚来,免得等下拉弓伤到筋骨,伸展双臂,举高过头顶,朝两边打开,左三圈,方三圈,叉腰,原地踏步。

“一、二、三、四…四、二、三、四…”遗玉小声地自己念着拍子,不断重复这套动作,系着黄色发带的小脑袋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

“扑哧”一声闷笑,遗玉保持叉腰踏步踏的动作,扭过头去,正见到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卢智房口的主仆二人。

阿生侧头忍着笑,肩膀轻轻抖着,李泰负手走在他前面,正用他那双早起带着些迷蒙的碧眼望着她。

遗玉顿觉尴尬,忙立定站好,将双手放下来,有些僵硬地把身子转过去,面朝他们,冲李泰行了个礼。虽然做热身是好事,可那些动作在外人着来的确可笑的紧,看阿生憋笑的样子就知道。

“你在做什么?”李泰走到她身前四步时候便站定,见她收起了刚才那有些奇怪的姿势,眉头轻抖了一下。

“呃…等下不是要射箭吗,我先活动一下,舒展手脚,这是冬季,若不让手脚热乎起来,等下我怕会扭到关节。”遗玉挑了浅显易懂的解释给他听。

李泰是习武之人,自然运动前没有遗玉这种顾虑,内力运转起来全身就会发热,但听她这么说,也觉得有理,便“嗯”了一声后,目光微闪,道:“那你继续。”

遗玉看着站在她身边一副任她自便模样的李泰,脸色僵了僵,但为了等下不拉伤,只好微鼓起腮梆子,有些豁出去地在主仆两人的注视下,继续伸胳膊抬腿儿。

站在一旁的阿生并没有插话,只是在看见遗玉又开始扭晃起来后,头又朝一边扭了扭,肩膀可疑地轻抖了两下。

遗玉双眼直视前方,默念着眼不见心静,并没有发现李泰望着她时,目中流露出的些许愉悦之色。

好不容易做完了一整套,遗玉四肢已经热乎了起来,扭过有些泛红地小脸,对李泰道:

“我做好了。”

李泰在她扭头后,就收敛了神色,“去取弓箭来。”

遗玉应声后,走到弓架下面,在腰上桂了半囊羽箭,又将昨日平卉收在皮袋中的指套取出来,一根根带在手指上,有些不自然地握了握拳头。

李泰已经站在书房前的空地上,见她装备后走过来,道:“站在昨日的地方。”

遗玉下意识低头去寻脚印,在想起下人们已经轻扫过院子的同时,见到李泰身前三步处,一前一后用朱砂画着两只脚印的形状。

这是?她眼带意外之色,去看李泰,对方却没有对那两只脚印做什么解释,“先射三箭。”

他没有像昨日那样“近身指导”,而是要求遗玉自己先射,阿生听了他的话,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但偷看着遗玉的眼神却多少有些奇怪。

遗玉正有些担心像昨日那样练箭,又会脸红心跳,听他这么说,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想看看,隔了一夜,自己还能剩下多少准头。

结果,毫不意外,她拉了七分的弓,射出的箭,连靶边儿都没有挨上,尽管早猜到昨天那惊人准确的四箭是超常发挥,可她还是难免有些失望。

一支、两支、三支箭射完,她连弓弦都没有拉满过一次。可是在阿生眼中,她在每弦之前的姿势,却可以称得上是有些标淮了。

李泰在她三支箭射完后,没有给她沮丧的时间,迈步走到她身边,“举弓,搭箭。”

遗玉在他带着淡淡薰香的气息靠近的时候身形略微停滞了一下,然后听话地做出动作,李泰就站在她的右侧,两人相距半臂,他没有再靠近,一手伸长,在遗玉右肘上轻轻托了一下,然后便挪到她右肩窝处,伸出两指不轻不重地按着。

遗玉被他这细微的碰触弄得有些发痒,肩膀缩了一下,李泰看着她的侧脸,低声道:“别乱动,看着箭,听我指令。”

阿生本来还饶有兴致看着遗玉微红的小脸,但在听到李泰的自称后,眼皮便猛地开始跳了起来。

“哦。”遗玉深吸了一口气呼出,飞快地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箭上,她这人有个好处,虽然五官敏感了一些,闲事又喜欢跑神,但认真起来,却极容易让精神集中起来。

“拉弓。”遗玉刚刚吸进一口气,就听李泰低沉的嗓音穿入耳中,略沉左臂,三指缓缓将弓拉开至七八分的位置。

“松。”

“嗡”地一声,鹅羽箭飞速疾射而去,在遗玉惊讶地目光中,从靶垛的边缘轻擦而过。

挨着边儿了!虽然没有射中,但比起她先前的三箭,却是天壤之别,就是被他摆了下姿势,喊了个口令而巳,真是、邪门儿了!

遗玉就顾着纳闷,虽然也高兴,却没有昨日射中箭后的兴奋劲儿,见她脸上只是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李泰唇线一抿,放在她肩窝上的两指轻按了一下,沉声道:“继续。”

“嗯。”遗玉应声后,便随着他的指令,又射了五箭出去,本想着刚才那箭已经擦边,好得后面能中上个两箭,但让她无奈的是,只有最后一箭,才悬悬地挂在了靶垛最靠边的位置上,昨日那如同后羿附身的感觉,似乎半点儿也找不见了。

“到这儿吧。”

李泰淡淡地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身朝东屋去了。

啊?这才五箭,就不练了?遗玉还当自己六射中一的表现让他不满,转身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东屋门内,心中升起淡淡地失落之感。

她扭头去问没有随李泰一起离开的阿生,“我是不是表现的太差,殿下生气了?”

阿生望着她有些耷拉下去的小脸,一本正经道:“不是,卢小姐练得不错,只是这弓力大,您练地过多,难免手臂会酸痛。”

遗玉扯了扯嘴角,动了动手腕,出了些许的麻胀,并无过多不适,她想起昨夜平彤给她擦的药酒,便对阿生道:“还要多谢你昨夜送来的药酒。”

阿生咧嘴一笑,“卢小姐客气,我不过是依主子吩咐罢了。”

遗玉眨眨眼晴,方才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依主子吩咐……那是李泰——她心中念头一起,刚才的失落也跑没了影儿,忍不住扬唇露出笑容来。

不管是什么时候,被人关心的感觉总是好的,遗玉紧了紧左手的弓,突然多了些干劲儿,便从后腰抽出箭,搭上弦欲射。

阿生见她动作,轻咳一声,道:“您也别多练了,这东西,急不来,还是回房去休息会儿吧,待会儿不是还要去学里。”

“嗯,我累了就回去。”

第二零七章迟收的信

遗玉在李泰回房后,又练了一会儿,只是射到第九箭的时候,就有些力不从心,她将弓垂下,轻喘着气,放松紧绷的身体。

做什么事都要适可而止,眼下再练即是事倍功半了,她冲站在走廊边上的阿生笑笑,然后便抱着弓朝南墙下的弓架走去。

一直站在西屋窗边看着的平彤平卉见她动作,忙从屋里小跑了出来,她刚走到弓架前面,两人便一左一右围了她,接过弓、给她擦汗。

平彤托起她的小手,一边去取指套,一边轻声道:“小姐要做什么.只需唤了奴婢便是。”

两个丫鬟在杏园时候,服侍的都是公主之流,一举一动都是小心翼翼,鲜少有坐下偷闲的时候,自跟在遗玉身边,她则是鲜少有主动使唤她们的时候,事情都得找着做才行。

遗玉气息缓和了些,对两人笑笑,“你们别这么娇惯我,到时候我回去,少了你们在身边,怕是连穿衣裳都不会了。”

两姐妹听了她的话,脸色皆是一变,平卉刚想张口说些什么,便被平彤一记暗肘隔到一边。

“小姐回房去吧,刚发了汗,吹过风该着凉了。”

“嗯。”遗玉余光瞄到两人的小动作,装作无事的模样朝东屋走去。

国子监

没了卢智在身边,遗玉进了国子监大门后,一路上就被人连瞄带指的,这两日她多少已经习惯了,没了先前的不自在,这会儿人多,要是有人找茬儿躲也躲不过,她便步履轻松,一副悠闲地模样朝前走。

许是她今日运气比较好,那些有自信能让她出丑地这会儿都没在路上晃荡,顺顺当当走到书学院门口,也没见有人跳出来拦路。

“大哥?”遗玉看清立在院门外墙下的卢智后,刚想冲一夜未见的他笑一个,却被他两步迎上来握住手腕朝着学院的反方向走。

“我帮你向博士请过假了,咱们回趟家。”宏文路上来住学生多,卢智只是简单交待了一下,脸色半绷着,没有惯常的笑容。遗玉眉头一皱,心中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卢智这般急匆匆的模样,是很少见的,好端端的回家去,定是出什么事了,是娘——

“是娘?”她被卢智牵着大步朝前走,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语气很是紧张,能让卢智这般失态的,也就只有他们一家人了。

“等会儿再说。”卢智看到四周不少学生都停下来看他们这一对逆向而行的兄妹,步子没有放慢,脸色却稍微放缓了些。

遗玉见他没有反驳,便知道,绝对是卢氏出事了!一张小脸顿时绷得死紧,忍住问他详情地冲动,直到从学宿馆门口出来,上了一辆停靠在门口的马车。

遗玉心中着急,就连那壮汉车夫对她点头行礼都没有注意到,上车后,使一把抓住卢智的衣袖,“娘怎么了!”

马车缓缓跑动起来卢智从衣襟中掏出一封信,遗玉伸手夺过,抖开之后只看一眼,脸色便“唰”地一下变白,这封信上只有一句话:

干娘病倒,已昏一日,速归。

落款是刘香香的名字。

遗玉将卢智的手握的死紧,有些慌乱地道:“这好好地怎么病倒了,大哥,你前几日不是还说回家看过娘,说她好好的吗,怎么这就病倒了!”

“别慌!”卢智在她手上拍了拍,脸色比刚才在人前难看了几分,“这信上写的不清楚,娘身子骨挺好的,应该不会出大事。”

遗玉松开他的手,捏着信又看了一遍,留意到角落处的日期后,脸色又挂上几分灰白,不由失声道:

“这信是昨日写的,你怎么现在才接着信?”

卢智压下心中担忧,轻声安抚她,“信是昨日杂货铺的伙计给捎到坤院的,咱们都没回去,这才错过,今早我回坤院取书,才接到这信”

若只是病倒,他们两人也不会这么失态,可那上面“已昏一日”四个字却让兄妹俩心揪,今儿是初五,卢氏不知是否还昏迷着。

没见到人,说什么都是无用,两人一路再没交谈,只有遗玉不断催促着丰夫再驾地快一些。

拉车的马脚力显然是很好的,一路疾驰,从国子监到龙泉镇,用去半个多时辰,马车在巷子口停下后,卢智率先跳下马车,遗玉紧跟在后面.没让他扶便蹦了下来。

看着他们眨眼便跑远的背影,赶车的壮汉犹豫了下,终是没弃车跟上.而是扯了扯僵绳,朝路边挪了挪。

兄妹俩一都一后跑到卢家小院门口,遗玉伸手就在紧闭的门靡拍了起来,“开门!小满!陈曲!”

不逾片刻,大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小满立在门内,双目通红,遗玉见她这模样,心中一沉,忍住头晕的感觉,一手隔开待要同她说话的小满,就朝屋里跑去。

“娘”遗玉是推着帘子进门的,直直冲到卢氏屋里,一眼使扫到平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的卢氏,刘香香正坐在床边抹眼泪,见到立在门口的两兄妹,一愣之后,喃喃张口道:“小、小玉,你们回来了,干娘她…”

没有注意听她说些什么,遗玉握着发抖地拳头,走到床边,待见床上卢氏那张安静的睡颜后,忍不住眼晴一热,使留下泪来。

“娘…”在床边蹲了下来刘香香阻拦不及,被她伸手轻推在卢氏盖着的被子上,哽咽道:“您怎么了,您醒醒啊,小玉回来了…娘…”

卢智深吸一口气,走到正愣愣地看着遗玉的刘香香身边,盯着床上卢氏的面孔,哑声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唔…”

就在面色古怪的刘香香张口欲答话时候,被遗玉连续推了几下的卢氏,缓缓睁开眼晴,在两兄妹张目结舌下,从被窝里掏出一只手,捂在嘴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娘、娘?”遗玉比卢智还要先回过神来。

卢氏这才瞄到屋里多出的俩人,尚有些迷糊地道:“玉儿.智儿,你们怎么回来了?”

这哪里是晕倒刚刚醒来的模样,分明是刚刚睡醒的模样,卢智和遗玉上下打量她一遍,卢氏除了声音有些疲软,气色却不见多差。

卢氏见到一对儿女回来虽然奇怪,但更多的是高兴,双手一撑,就从被窝里坐了起来,遗玉赶紧扯过床头的衣裳,给她披在背上,又垫了个软垫在她背后。

卢氏伸手将她扯到身边坐下,捏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今日不是沐休吧,怎地好好地跑回来?”

遗玉一看便知,她定是不知道那信笺的事,使同卢智一齐扭头看向刘香香。

刘香香干笑两声,从床边站起身来在母子三人同样疑惑的目光中,将事情经过解释了一遍。

前日早起刘香香和卢氏到山脚下的新宅去逛,卢氏吹风着凉,到了夜里就开始发热,昏睡了一晚,第二日小满来叫起,才发现她不对,陈曲回了家,她便先寻到刘香香家,然后再去我大夫。

大夫来到卢家给卢氏看过,只是给开了张方子,让卢氏醒来后服用,但卢氏却一直昏到了上午,刘香香见叫不醒她,心中着急生怕万一,便匆匆寻到杂货铺去,写了封信,花了五两银,托他们捎到国子监。

谁知信刚送出去,卢氏就醒了过来,原来她早上不过是疲乏的很,虽听见叫唤声,却因无力没有应声。之后刘香香忙着同小满前后侍候她汤药,便将那信的事情忘了,今早起来卢氏已经大好,只是渴睡的紧,早上喝了药吃过饭,就又睡下,却不想两兄妹就这么赶了回来。

听完刘香香的讲述,卢氏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这孩子,怎么就忘了把这事说与我听,亏我还特意嘱咐过你,不要告诉他们。”

卢智和遗玉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着到哭笑不得的表情,但他们都没有去埋怨刘香香,若不是她跑前跑后地和小满一起照应,卢氏真出了什么事,他们兄妹又不在身边,可还了得。

刘香香脸色微红,道:“我这不是怕你,”话说一半,她便捂了嘴,连声“呸”了几口,看着卢智和遗玉“都是姐不好,吓着你们了。”

遗玉有些疑惑,“刚才我进门时候,小满似是哭过,大姐更是在抹眼泪,这是何故?”

刘香香侧头笑了一阵,伸手一指不远处的火盆,“这炭买的有些差了,刚我同小满鼓捣了半天,险些被呛坏!”

想到刚才误会了,卢智和遗玉脸上都露出尴尬地神色,知道卢氏无碍,他们在放心的同时,也生出些后怕来,一想到她若真出了什么事——

卢氏虽不善察言观巴两个孩子到底是她一手拉扯大的,这会儿怎会不明他们心中担忧,轻笑了两声,伸手招来卢智也坐在床边,一人拉着他们一只手,柔声道:“别怕,娘身子好着呢,说了不怕你们生气,是因前夜赶了件衣裳,睡的晚些,早上又吹风,才突然病倒。”

遗玉听她熬夜,皱眉刚要说话,就听刘香香道:“咦,好像有人敲门.小满你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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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八章说上两句话

龙泉镇一条巷口,停靠着一辆马丰,年轻的壮汉坐在驾座上,双手揣进袖子里,靠着车门框,这巷子不临街,来往不见几个人,他颇有些无聊地盯着斜对面一道墙发呆。

“轱辘、轱辘”的车轮滚动声一靠近,他便转移了视线,看着从另一条街上钻出来的马车,暗红色的外漆,马还不错,是长安城算的常见的马车类型。

他原以为这车只是路过,可马车却朝着他驶来,在离他三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那赶车的是个方头大耳的中年男子,见到同样停靠在巷口的马车后,目光就像刮刀一样扫了过来。

这是非习武之人不能感觉到的敌意,壮汉心中惊奇,却装作不知,做出一脸好奇地模样,甚至对中年男子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