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在各种麻烦事中周转,转眼进了十一月,气温剧降,芳林苑地下埋有成条的地龙,层层叠叠的帷幔一放,从卧房直通书房的一条路上前是暖洋详的,住在芙蓉园里是极舒服。

夜里,厅里燃着八盏云鹤飞仙灯,遗玉坐在围屏下头的虎皮毯上翻账,宽大的袖袍里仅套了两件单衣,乌黑的发鬃被簪梳整齐地别在耳后,膝上盖着一张棕红的软皮毛毯子,平卉跪坐在她脚边,将一根一根整齐码在木匣里的金丝炭拿小火钳捡出来,一会儿往炉子里添一根,时不时抬头看看遗玉被热气蔗的白里透红的侧脸,出一会儿神。

“几时了?”

“刚过亥时。

”平卉手一抖,火钳溢出些火星子,差点溅在手背上。

遗玉没看见她小动作,又翻了两页账,将笔放下,盯着鹤灯看子一阵,摸了摸热乎乎的脖子,正要问李泰回了没,张了嘴又想起,傍晚吃饭时候,阿生是叫人来代过话,李泰今晚宿在外外头。

外头……两人成亲半年,李泰几乎从不在外留宿,便是赴宴晚归也会派人送信,就像今天这样,遗玉自诩对他放心.便也不去多问,因此这一连三天他晚上都宿在外头,她竟不得知,这个“外头”,是哪里。

平阳府上内奸还没揪出来,李泰的生辰近了,她又要往平阳府上跑,又要准备生辰宴,最近是忙得焦头烂额,就连墨莹文社的人几次送信过来,都抽不出空去正事见一见。

因此,李泰这第三晚不归,她才觉出些怪来,他有这么忙吗,是歇在文学馆了吧还是——四哥在京中有座别院,那院子里养的一群姬妾,不管是良家还是官奴,通通都有苏兰的影子,他每隔一阵子便会到那里坐坐,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查查。

长孙夕的话陡然在脑海里蹿了一圈,这念头刚一起,便被遗玉一挥手掌打散了,暗淬自己一口真是忙昏头了,这明摆地挑拨,她要是信就白长脑子了。

李泰每天晌午都回来同她吃饭,真要有个偷腥的苗头,她还能看不出一点儿来?

摇头笑自己乱想,遗玉合上账簿,端过喝剩的半盏甜汤吩咐道:“去准备就寝吧。”

平卉赶特叫了别的侍女来弄炉子,自个儿叫人去铺床将水帕巾盂都准备妥,侍候了遗玉梳洗睡下又叮嘱平云和平霞两个守帐,才匆匆回房去看平彤。

芳林苑的地火头几日烧的过旺,平彤在屋里待了两天,大早晨去园子里剪花枝时吹了风,一冷一热,便病着了,遗玉亲自开了张方子,撵她到后院休养,放话在那里,人没好便不叫她到跟前服侍。

“姐,你怎么还没睡,这还病着呢,做什么活呀。”平卉见平彤枕在床边缝补,膝上放着老大个针线筐子,手里捏着一条袖子边角,不满地上前去抢。

“哪那么娇气,都好的差不多了,白天睡夜里睡,总要找点事做。”平彤拍开她手,将那件快缝好的衣衫抽走,挽了线头,边叠起收纳,边问道:“主子歇了?”

“刚睡下,”平卉就在床边坐下,揪着左袖口,喃喃道:“姐,你说王爷这几天不在文学馆,到底瞒着主子宿哪儿了?”“嘘!”平彤一丢针线,去捂她嘴,低喝道:“这话可不许在主子跟前乱说。”

当贴身丫鬟的,自要凡事为主人着想,王妃是个不上心的,王爷外宿问都不多问一句,她们这当下人的不好多嘴,可也不会放着不管,前天晚上平彤便和自己借着送宵夜的由头,到文学馆去逛了一圈,结果是打听到李泰那两天压根就没到文学馆去,更别提宿在那了。

“晤晤……知……了。”

见平卉不住地眨眼睛示意自己晓得,平彤才把手拿开,将折好的衣裳放进针线筐里,递给她:“去收进柜子里,别整天乱想。”

“哦……”平卉端着筐子走开两步,大概是心里不服气,憋不住话,扭头小声道:“你说王爷会不会是又上永平坊去啦?”

平彤脸色唰地拉下,好像是听她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两眼一瞪,吓得平卉倒退两步,就见她咬着牙压低了声音,冲她骂道:“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到头了么!这话要叫主子听见,我就打死你!”

说着话,抓了手边的藤枕狠狠摔过去,平卉没躲开,被那枕头砸了下肩膀,疼地一下两眼冒了水花,愣是不敢哭出来,捂着嘴哆哆嗓索地往墙边退了。

“我……姐,我再不敢乱说了。”

平彤叹了口气,想着叫她长个记性,便也没去安慰,看着摔在地上的枕头,眼神恍惚,不知想起了什么,打了个寒禁,听着平卉细碎的哭声,将发胀的脑袋埋进膝里。

昨晚没睡好,遗玉第二天却醒的很早,睡眠质量不好的她,屋里有一点响动都足以把她弄醒。

一睁眼就看见李泰,她还有点儿迷糊,从被窝里伸出一只小手,揉了揉眼睛,浓着嗓子问道:“怎么回来了?”

“换身朝服。”李泰就坐在床边,拨了拨她睡乱的头发。

遗玉注意到他身上崭新的云纹紫衫,想是刚换上的,咕浓了一声,伸手抱住他腰,就住他怀里钻,也不管是不是会弄皱他衣裳。“昨晚睡在文学馆了?”

“嗯。”

“晌午回来吃饭么。”

“今天不回了。”

李泰手指带些外面空气的冰谅,一根根穿进她发里,贴着她发热的头皮轻轻摩擦,舒服地她又把眼睛闭上,哼哼道:“怎么最近这么忙,我都快见不着你人了。”

“二期的文稿送进宫,父皇满意,前日在朝上赞过,加派钱两,预备广发到各地方书院学馆供人参阅,命我加紧修撰进程。”

听到李泰这解释,遗玉眼皮动了动,埋在他腰间深吸了一口气,是沐浴后的清香。

“那你何时能抽空出来,初九是你生辰,宴客的单子你都还没过目呢。”

“不打紧,你看着办便是。”李泰漫不径心地梳理着她的细软的头发,外面他巳见亮,说是要上朝去,他却不急着走的样子。精心准备了好多天,换他一句“不打紧”,遗玉胸口一堵,半晌才挤出一句话:“你…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我送你。”

“随便吧。”

废好大劲才没在他腰上掐下去,遗玉磨了磨牙,往后退开身子,一裹被子,闭着眼睛推了推他:“知道了,不是要上朝么,快走吧,莫去迟了皇上罚你站宫门。”

发丝从指间流泻而过,发尾轻刷过指尖,李泰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掌,垂下眼睛,起身放下那半边刚才被他掀起的帘账,背着手出了卧房。

门一响,遗玉便从床上坐了起来,掠了掠头发,睡红的脸上尽是烦恼。

“你这胆小鬼,不就问一问么,怕什么啊,真要是做了亏心事,也是他怕才对啊……”

早上本是要到昭华府,平阳却先派人送了信来,说有府务要处理,要她今日不必过府。

遗玉心里剔透,一猜便知,八成是那给平阳下毒的内奸找着了,眼见识毒有望,遗玉心情稍好,想了想行程,择日不如撞日,便支了几个下人持了她的手贴,到墨莹文社去请人,打算尽快将这一件心事了却。

结果是出奇的顺利,派出人去不到半个时辰,便陆陆续续有人来到,除了三个还在国子监念书的,那天遗玉在大理寺护下,八个人一个不落,还多一个封雅婷。

开始是没免得了一场谢,几个年纪小的,说到感动处,又落泪,被遗玉温言哄了几句,着她的眼神愈发崇敬了。

接下来,没叫遗玉废上半句口舌,史莲同晋潞安这几个掌事的,便主动提求了她来当家,做墨莹文社的东主。言辞里,是生怕遗玉不肯接这个烂摊子,不但反过来许她好处,还表示了各种配合。

想是遗玉平日工夫做到家,就连史莲这个心眼不少的,都没怀疑遗玉是早就将墨莹文社当成囊中之物,绕了一大圈子等她们服帖,自己送上门来。

“明人不说暗话,经过这一事,想你们也清楚了,若要在这京里寻一片自由地方,是多不容易,独身一人总不比姐妹们在一起,同患难,同享辐,说的轻松,做的难,然你们若要交给我经管,让我做主,我别的暂时不好说大,只一件,你们在场听的可做个见证——凡是社里的姐妹,有难求助,我有能帮的,绝不说二话。

遗玉正身直背,目光真诚,伊然是端端正正许了个大诺在前,边上众女,大理寺那一回相助,哪个不晓得她仗义,心头一热.纷纷附和道:“王妃以诚相待,若是做了墨莹东主,社里姐妹自是唯您马首是瞻。”

遗玉神色一软,心里满意她们识趣,但还是和气道:“这话说的客气了。”

史莲同晋潞安使了个颜色,后者趁机问道:“珏姐姐,那、那你是不是答应了?”

遗玉弯眼一笑,点头道:“等明日,你们便把社里档册送来吧。”

闻言,众女大喜,晋潞安更是笑没了眼,当即蹦了起来,拉着唐妙原地转了两圈,嘻嘻哈给笑着。

遗玉看着这一群女子,目光沉静,心中踏实,也是高兴的很,做这魏王妃半年,总算是掌握到了头一张自己的牌。

第216章喜欢不喜欢

自从这三年前芙蓉园被赐给李泰后,外人便鲜少得机会到园中游览,说完了正事,遗玉见墨莹文社的人蠢蠢欲动,便主动带了她们去北苑赏花。

园子里芙蓉开的正好,红粉紫白,大片大片的花瓣累成朵朵的娇艳,能叫人看痴了去,遗玉见她们喜欢地挪不开眼,便很识趣地让待女取了花剪,叫她们挑选来摘,带回去赏玩用。

这可高兴坏了众女,纷纷含羞向遗玉道了谢,拿到花剪在手里,全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这枝黄蕊的素雅,正衬去兰,嘻嘻,我帮你剪。”

“好,就从这里剪吧,啊呀,慢点慢点,别伤到了旁边那株紫蕊。”

遗玉陪同在一旁跟她们逛了半办园子,见她们谨慎的挑选,一人至多选上两支便退到一旁,流连不舍地瞧着花丛,不再上前,免不了出声笑道:

“又不是金打的银造的,喜欢便多选几枝带回去。”

“那可使不得,”晋璐安连忙摆手道。

见遗玉不解,封雅婷眼羡地看着这满园的花朵兴叹,冲身在福中不知神福的遗玉解释道:

“王妃不知,入冬时节,漂亮的簪花难寻,新鲜的花卉,有个头的,市面上最便宜也要十两银子一枝,像开成这样好的芙蓉,更是连见都没见,何谈卖了,也就是芙蓉园和宫廷里养有一些而已。”

宫里的都是都仅着妃嫔摘取,原本前些年这芙蓉园里的花还会定量赏赐下去,可是赐给李泰之后,便只能叫人隔着一座雁影桥眼馋了。

想也是,李泰那两年离京在外,哪有工夫管这等俗物,即便有人惦记着这些鲜花,总不好打魏王园子的主意,李泰治下极严,整座园子里的下人花匠,没一个敢偷出去乱卖的。

因此少了这么一处花供,一到入冬,京里能带上大朵花卉的夫人小姐,十里也没个一二,东西不在贵宜,关键是稀罕,带出去不光是个好看,脸上更有光彩。

“即是如此,那便要多摘几枝了,花开堪折,放在那里,等到他们寂寞凋零,又怎比得人赏识,至少枯萎时,还有一人怜。”遗玉手指轻轻抚摸着丛中一朵雪香,语藏玄机。

“花开堪折.....得一人怜。”

几女默契低语,凭遗玉一句话,似是看开了什么,再瞧那些花朵,眼神不禁柔和起来,冲遗玉道了谢,各自又去选了几枝剪下。

遗玉吩咐了平云带了几名小侍好又去别处挑拣了十多枝,用匣子装好,临走时,给晋璐安带上,叫她转送给墨莹文社其他没来的几位夫人小姐。

“王爷生辰将至,我最近挪不开身,这社里事务我还需盘算一番,等到月中,再约见你们,介时将社里的姐妹都聚在一处,我刚好认一认人。”

“这个自然,等我回去转告姐妹们,想必知道王妃您应了,大家定是欢喜”史莲点头道。

“王妃不必远送,我们这便回去了。”

一路说笑,遗玉将她们送到园中西畔,目送她们走远,才折身回芳林苑,平卉跟随在身后,主动请罪道:

“主子,这件事是奴婢没想周到,这园子里的花,用不用往几位公主和夫人那里送一送?”

遗玉手里端着那朵雪香,嗅了嗅花气,摇头道:“不用。”

送花固然能得一份人缘,但得花之人,又有几个能惜这份缘,倒不如让它清高一些,才能长久一些。

……

第二天一早,遗玉便接到平阳邀请贴,到昭华府去了一趟,一回芙蓉园,便写了长长一份药单,派人回魏王府去取药。

午膳用过,她便钻进了临时装成的药房,直到傍晚,都没再出来。

遗玉将两小勺贝齿粉仔细倒进钵里,递给平卉去舂,自己则去查看几只盛有汤水的碗里银针颜色,一边在药方上记录,对身后屋门响动充耳未闻,被对面平卉匆忙起身行礼的动作打断主意,不悦地蹙了下眉,扭头看了眼已走到他身后的李泰,眉头稍展,嘴上似是不经意道:

“王爷今天晚上怎么舍得回来了?”

整整四夜外宿,昨天早上到现在更是连人影都不见,若不是还有小厮来送信,她都要当他这个人走丢了。

李泰不知是否听出她话里带刺儿,一摆手,平卉极识相地退出去,他在遗玉身畔坐下,伸出的手还没落在她肩上,便被她屈起一肘搁开,不等她因她这隐藏抗拒的动作变脸,便听她道:

“我身上都是药气,沾上了不好洗,用过晚膳了么,你等我一会儿,咱们同食。”

说罢,她挑着银针回头冲他一笑,烛光下,温柔细腻的脸庞,半边罩着影纱,眼波里,姁姁致态。

遗玉固然习惯了李泰的瞳色,然而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还是会有些不自在,喉咙发干,她清了下嗓子,正要开口,他却突然伸手过来,快的让她不能反应,腰背一紧,身子一歪,便被他压在了地毯上,手里的银针掉在地上,听得“嘭”的一声轻响,幸而脑后有他手掌垫着,才没磕到。

“啊!”

他身形高出她一头还多,撑在她身上,背着烛光,整张脸都笼在阴影当中,高大又沉重,这紧密不透风的感觉如同被牢狱困住,让她紧张地扭了扭脖子,脑后的手掌抽离,眉心的皱起被他两指慢慢抚平。

“喜欢长安城吗?”

这突兀的提问,叫遗玉愣了一下,但嘴比心快,“呃,还好。”

这繁华的京都,少有人不喜欢吧,可真要正经问她是否喜欢,她又说不上来有哪好喜欢的,倒不如扬州的清丽,朴桑村的淳朴,甚至那遥远的靠山小村,都有它没有的宁静。

眉心的手指一顿,遗玉不知自己脸上迟疑同不以为然的表情,此刻在李泰眼中一览无馀,就听到头顶的声音冷硬起来:

“不论喜欢与否,你都要陪我在这里待下去,没有我的准许,你哪里都不能去。”

觉得他这会儿情绪不大对劲,遗玉不安地将手贴在他胸前,轻声问道:“你...你怎么了?”

李泰不语,异常冰凉的手指沿着她额头滑下,擦着耳边贴在颈侧,轻轻摩挲,惹她一阵战栗,他屈指挑起了她颈上的链子,勾出她掖在衣襟里的那块红玉,两指一捏,便将那银丝掐断,一下抽走,握在手里。

“这块玉不要再戴。”

“诶?”遗玉只觉得云里雾里,眼睁睁看他把玉收走,摸着空荡荡的脖子,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为什么不让我戴了?”

“我不喜欢。”

李泰答的天经地义,面对这蛮横的理由,遗玉竟说不上一句话去反驳,但直觉这会儿最好不要同他唱反调,想着他左右也不会拿了自己的东西丢了,便扯了下嘴角,故作轻松道:

“不戴便不戴吧,又不是鼻子眼睛,少了也不会盲掉。”

想必是总算说对一句话,他一吻贴在她额头上,叫她松了口气,又被那温热的嘴唇亲的有些脸红。

鼻尖,脸颊,下颔,嘴角,伴着细密的浅吻,松垮的衣襟被撩开,几日没有亲近的举动,明知这时辰不妥,她却使不出力来推拒,更何况他是极其耐心地在爱抚。如同安慰她之前的不安,渐渐情动,一双细臂勾环住他脖颈,眯缝着眼睛仔细听他呼吸里躁动,判断这性情冷清的男人难得的热情。

直起到脚踝被他捏住,蜷起的双腿被分开贴在他紧实的腰侧,她才咬了咬舌尖唤得一分清醒,捏着他肩膀,轻喘道:

“好、好了,停下,还...要用膳呢...”

李泰不理,兀自松了腰带,丢在一旁,三两下扯掉她裙子,露出一双光滑的腿来,去褪她亵裤,遗玉大惊,才知这厮是真要在药房里做这档子事,哪里会肯,一下清醒了大半,偏头躲过他亲吻,一手抓住小裤,面红耳赤地去推他。

“别、别,你快起来,真是昏了头了。”

李泰拉扯两下,见她提着裤子不肯松手,眯了眯眼睛,一臂托着她腰臂,膝盖一弯,便将她人从地上抱了起来。

“呀!”

身体突然腾空,失重之下,她吓地慌忙去抓他肩膀,两条腿勾紧了他腰侧,一时失守,便听“撕拉”一声,小屁股一凉,便是没了遮掩,被他压着臀背贴向他腰腹,最是直观地感觉到他箭在弦上,她欲哭无泪,又真是恼羞成怒了,半长的指甲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在他背脊上狠抓了一把:

“快放我下来!”

她可是要生气了。

“不。”

被挠了一下,李泰低喘着一口拒绝,头一低便在她香肩上用力吮咬了一口,疼地她“嗷”了一声,便成哭腔。

“疼...别在这儿...”

李泰也是咬过便心疼了,舌头在牙印上轻轻舔了舔,拍了拍她小屁股,一边示意她放松,好让他进去,一边沉着嗓子安抚道:

“就这里,听话,等下我还要出门。”

李泰不知道这一句话捅了马蜂窝,没见她脸上五颜六色的精彩,就觉得腰上唯一的一块软肉被狠狠地拧了一圈,耳膜同时一震——

“你放我下来!”

第217章怪人

离魏王生辰宴还有三天的时候,遗玉和李泰突然冷战起来,具体表现为,李泰夜不归宿,遗玉不闻不问。

晚上睡不好,遗玉反而起的更早了,在满屋子侍女“担忧”

的目光里,就像平时一样洗漱、穿戴、吃早点,同人说话脸上依旧会带笑,甚至比平时还要温和三分,但看在几个近身的丫鬟眼里,却是无异于暴风雨前的宁静,侍候地愈发小心翼翼,生怕触了遗玉眉头——昨夜王妃同王爷吵架,嗓门大的她们站在院子里都能听见动静。

“都下去吧。”

遗玉一进药房,便将从早起便跟前跟后的几个侍女都撵了出去,少了那几道关切的视线,果然轻松许多,长出了一口气,她并没急着调药,走到窗边,将向阳的两扇窗子拉开,坐下,从袖里掏出刻了一半的木头和小银刀,继续削皮。

“唰唰唰…”

过了一会儿,她动作突然停下,扭头望着窗外那片小花园,视线随便落在一簇枝叶上,然后开始走神。

思绪回到昨晚,她冲李泰嚷了那么一声后,他便将她放下了,一屋子的旖旎被她破坏殆尽,大约是当时她生气的样子面目可憎,扫了李泰兴致,他丢了条毯子在她身上后,便拎着腰带扬长而去了。

“唔——”背靠着窗棂,遗玉一手捂着额头,喉咙里挤出一个沮丧的音节。

她这是做什么呢?不就是几句话么,问一问他又不会少一块肉,明明心疑他最近晚上到底去了哪里,介意那个不知道有没有的苏兰姑娘,恼他那个据说是装满姬妾的院子,一看见他便下意识想逃避这些问题,连问都不敢问,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她偏过头,看着不远处摆满了瓶瓶罐罐的药桌,眼神,恍惚,好像看见昨晚自己被他放在地毯上,被他拢好衣裳,又拿毛毯盖在她脑袋上的画面,胸口顿时一紧,面色窘迫地将视线躲开。

算了,他也没自己想的那么混蛋,多半都是自己小心眼儿了。

“……好,”那就今天晚上问他吧。”

握了握拳头,给自己鼓了下劲儿,遗玉小声嘟嚷一句,将木头和中刀重新揣进腰里,换了大褂准备将昨天没配好的药做完。

另一头,内室里,侍女们收拾好床铺,平卉看着地上聚起的一小堆比前几日都要多的木屑,揪起眉毛,在床帐里外检查了两圈,没发现木料被老鼠啃过的痕迹,便收拢起那把木屑,一脸纳闷地到后院去向平彤讨教。

平阳被下毒,是公主府的内务,遗玉便不得知到底是哪路人想加害她,只是从平阳那里得了一份现成的毒药,这么一来,即便遗玉不认识这混合起来的毒物叫什么,想要解毒也变得容易许多。

忙活了两天,配出三单药,不敢盲目下药,为了试探毒性深浅,遗玉挑了半下午,带着药方去探平阳。

她近来频繁出入昭华府,门房前院见惯了,都是客客气气地请她进门。

平阳住在暖阁,途经一座花园,遗玉跟在带路的侍人身后,也没闲情赏景,低头边走边想事,是不知前前后后几个侍女正在悄悄打量她穿戴。

天气转寒,衣服添厚,遗玉嫌长斗篷拖拉,不爱系,衣局那头摸到她这点喜好,便讨巧地在襦裙长衫上缀了各种袭皮装点,乍一看是同绣走花纹无异,又能保暖,襟口袖边拿细线勾上的一圈圈细软袭绒,更是叫人看起来娇贵可爱,她今日穿了一色青狐皮子的襦袄,腰上缠了三圈彩丝的革带,垂着几只狐毛扎的小绒球,还是显得纤细无比,盈盈一握。

侍女们的眼神一下下偷溜在她腰上,京里其实兴的是丰润的美人,唐又以胸美,但这样难见的纤腰,似柔还韧,说实话确比别处更招人眼,便是同为女人,瞧着也有些莫名地心痒。

“见过魏王妃。”

花园里的一条主廊不算窄,但要三五人并排通行还是勉强,迎面打远走过来几个人,遗玉是听见说话声,才抬起头。

两丈远外,一对侍女矮身低头拜见,其后立着一名身穿披风的怪人,说“他”怪,并非是只“他”穿的厚实,但这大白天的,还是在公主府的花园里,头上戴着双层的黑色纱幂,头脸不见,脖子也被一圈褐貉皮子细细密密围起来,不露半点皮肉在外头,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说“他”怕冷么,偏偏这人站的直溜,不见半点瑟缩,只是身形有些僵硬而已。

遗玉眼皮抖了抖,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将此人同李恪手下那个不知名的毒师联系上。

“免礼,这位是?”

那一对侍女只是犹豫了一下,为遗玉引路的那名侍人便轻斥道:“没规矩,没听见王妃问话吗?”

“奴婢该死。”两人慌忙告罪。

“回王妃的话,”那侍人转头来同遗玉说道:“这位是府里的客人。”

那“客人”听她这么说,也不出声,连头都没有动上一动,隔着一层黑纱,看不清脸色,然遗玉却有种被对方盯着的真实感觉,这种感觉,并不舒服。

“哦。”

她是什么心思,一看便知这群下人是在给这怪人打掩护,不好泄露对方身份,但越是这样她心里越是有数,好脾气地笑了笑,冲那人点了下头,摆手让那两个侍女起来,便抬腿从她们让出的过道上走过,经过这怪人身边时候,暗自吸了一口气,辨着味道,挑了下眉毛,擦身而过。

李泰要擒李恪手里那名毒师,公主府外也有探子,光天化日也不可能随便抓人,遗玉因而不愿打草惊蛇,便就配合她们将“他”当成一个客人。

“魏王……妃吗?”看着那前簇后拥的女子消失在走廊转角,黑披风的客人自语一声,暗沉的嗓音里有些叫人捉摸不透的颤抖。

“仇先生,您怎么了?”

“…我来长安不久,听说这有位魏王妃破过出宗大案,就是刚才那位吧?”

“正是,仇先生也听说过大书楼的案子?那可是一件奇案,魏王妃是咱们京里有名的才女,是解了刑部都没能破得了的案子呢。”

两个侍女方才被遗玉解围,心里惦她好,难免多说上两句,但这几日府里整顿,说完她们便觉得多了嘴,任凭那黑披风的客人再问些什么,也都只是答说不知,不肯再多讲了。

傍晚,内厅,灯油挑的昏黄适目,银足小案上的菜肴一盘盘冒着热气,一壶烧酒热在炉子上,分明是一副温馨画面,气氛却安静的叫人心里发毛。

“知道了,你下去用饭吧。”

“是。”周仁弯腰站在门外,偷偷往厅里瞄了一眼,便见端坐在矮榻上的女主人,低着头执起箸子夹菜,一片冬笋小口地嚼着,只见一片白皙的前额,看不清脸色,这画面让人眼睛发疼,被边上两个丫鬟狠狠瞪过来一眼。

他心中不由哀嚎一声:怎么每回来传话的倒霉事都要他干,这王爷回不回府,和他这当奴才可没有半点关系呀!

周仁走了,病愈的平彤今天下午便重新上岗,挥手退了几个小侍女,跪坐在遗玉身边,斟了一杯酒:“主子,这天冷,喝上一些酒,夜里也好入眠。”

她这几日虽不能服侍跟前,可也从平卉那里听说,王爷不在,王妃没一晚是睡得安生的,常常是早起进屋伺候,人已醒了坐在床头看书,有一回平卉进屋没有叫门,正赶上王妃起床,偷瞧见她叠了王爷的家衫收进柜里,就好像是四月里王府出事那一回,平彤只要一想着她夜里要抱着一件衣裳睡觉,便觉得心酸。

遗玉看着递到面前酒杯,犹豫了那么一下,便接过喝了,温热的酒液入喉,暖了胃,果然舒服了一些,菜吃不下,便干脆倒了酒喝,几杯下肚,便有些醉意,向后靠在软垫上,一手晃着酒杯,目光从几个丫鬟脸上掠过,轻叹一声:“你们这是做什么,我记得你们先前都是有跟过大家户的,想也见过内宅的那些个琐事,我这也算不得什么,王爷确是几日没回来,我的确不痛快,但一个个拿这眼神偷瞄我,倒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可怜人似的。”

平去和平卉赶忙低头,平霞挠了挠脖子,小声接话道:“主子不可怜。”

“哦?”

平霞没瞧见平彤眼色,嘴巴一快,便答道:“吃穿都有,就不叫可怜。”

平彤狠瞪了她一眼,遗玉却是呵呵笑了,眼神渐渐清透,点头赞道:“你说的对。”

李泰两年生辰没有宴庆,今年摆在芙蓉园的紫云楼中,皇上都在早朝时候问过,又特别送了几个宫廷的御厨过来帮忙,陆续赏了好些贡品食材到芙蓉园去,好叫其他几名皇子羡嫉了一通。

平阳生辰时,几名封地之官的皇子都趁机回了京,又因清查刺客一事留了下来,磨磨唧唧进了十一月,却没一个肯走的,这又轮到李泰生辰,更是有借口凑热闹,赖着不是。

宴贴初八便全部都发了出去,遗玉叮嘱赵川检查了两遍,确认没有遗漏,当天的膳食也都提前做了几桌尝味,各项器具,灯饰等等,这些全可以交给下人去办的差事,她都亲自过目了一番。

初九这天,一大早,园子里便忙活开来,挂灯摆宴,一直到下午,紫云楼里最后一只灯笼挂上,今晚的正主还未见人影。

于通脚步匆匆地进了紫云楼,连路差点碰倒几个端盘子的侍从,逢人便问,在二楼的香廊下找见了平彤,二话不说,便扯着她袖子往僻静处走,也顾不上人嫌。

“诶?于大哥,你不是在桥上接人么,怎么跑后头来了?”平彤瞧见他神情,心里有些不妙,便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于通沉着脸看了看左右,才低下头,附耳低语。

话说完,再瞧平彤脸色,已是难看的要命,两个人干站在那里半晌,她才咬着牙道:“我先过去瞧瞧,你千万莫到主子跟前说。”

第218章娇客

听过于通传话,平彤将杂事交待给陈曲同平云,带着两个小侍女,端上茶水,去了西边杏园。

杏园同紫云楼之间隔着一段距离,比起那头热闹,这边里外都是静悄悄的,园子门外仅站着两名侍卫,见平彤要住里走,客气地伸手拦下:“平彤姑娘,且留步。”

平彤从侍女手中接过茶盘,冲两人笑道:“听说王爷回来了,这参茶是将煮好的,王爷晚上要喝不少酒,王妃特意派我送来先让王爷暖暖胃,两位大哥可容我进去一趟?”

俩侍卫对了个眼色,左边那个对平彤摇头道:“李管事有交待,不许打扰里面,平彤姑娘还是待会儿再来吧。

“李管事也回来啦?”平彤一讶,迟疑道,“那我在这里等着就不进去了,麻烦你帮我通传一声,请李管事出来一下可好?”

两人犹豫一下,还是左边那个点了头,进去通传。过了一会儿,平彤便见阿生同那名侍卫一道出现。

“是平彤啊。”

“李大哥,”平彤乖巧地叫了一声,指着路旁树下,“主子有话交待你,我们到那边说。”

阿生脸色不大自然地看了看平彤,便跟着她去到树下,避开耳目。

“是王妃让你来传话吗?”

平彤笑道:“是啊,王妃让我来问问,王爷既然带了娇客回来,怎不干脆住到芳林苑去,憋在这杏园,不是怠慢了么?”

阿生面色一变,佯怒道:“说什么胡话,哪里来的娇客。”

平彤也一下子变了脸,冷哼一声,没好气道:“李大哥何必同我装糊涂,那么大个话人用马车载进来,以为走的是偏门就没人见着么,在外面玩的东西都带回家里来了,还要让人装成看不见啊?”

“咳咳,”阿生被她呛地咳了两声,面色尴尬道:“别乱说话,王爷只是带了一位客人回来。”

听这话,平彤已是十成确定了于通所言——王爷确实是带了个女人回来!

心里气愤的要命,她面色不善,口气也变得咄咄逼人:“对,是我乱说话。李大哥是王爷跟前的红人,跟着王爷见的都是大世面,别人都不放在眼里。可你好歹用心想一想,你便是不念着王妃对你的好,也想一想王妃是怎么待王爷的。现在可好,王爷都在王妃眼皮子底下带女人回来了,你不劝告也罢,还要帮忙瞒着!你可知王妃这几日忙着给王爷准备生辰,又要紧张着公主府上的事,连个囫囵图觉都睡不上一回,真要被她知晓王爷带了女人回来住,要王妃情何以堪?”

“唉,你——”

她眼眶泛红,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阿生也被她说的有些不是滋味,抬手想去拍拍她肩膀,余光瞧见不远处门洞下立的人影,却是动作一僵。

平彤没错过他面上前色,顺着他目光转过头,就见着那挂有书香匾额的青石门洞下,立着两个人,那高个子的自然是李泰无疑,他边上另站着一名肩披银灰狐裘的年轻女子,一头素簪,容貌清丽,却是像极了平彤记忆里的一个人。

“苏、苏…兰姑娘。”平彤瞪圆了眼睛,既惊又愣,结结巴巴地从嘴里念出一个名字。对方显然也认出了她,抿着唇角冲平彤浅浅一笑,拢着鬓角,偏头对李泰说了几句话,便转身进了园子,留给平彤一个消失的背影。

“守着这里,不许任何人进出。”李泰叮嘱守门的侍卫。

阿生见李泰往园子外头走,忙推了推呆住的平彤,两人一前一后快步跟上。

平彤云里雾里地跟著他们主仆,进了花园,李泰才停了停脚,回头看了平彤一眼:“管好嘴巴。”

落在身上的冰冷目光,让平彤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心思,只能顺从答道:“奴、奴婢晓得。”

“王妃在哪?

“这会儿该在芳林苑梳妆。”

看了看树林边落下的夕阳,李泰脚步一转,择了通往那芳林苑的那条小径。

平彤咬了咬牙,揣着满腹疑忧,跟了上去,心思反复摇摆,到底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王妃?

平卉将一串嵌有十二颗海珍珠的银角链子系在遗玉颈上,对着镜子摆正,又左右检查了一遍,恭声道:“梳好了,请更衣吧。”

遗玉将手里把玩的小玩意儿装进膝上一只细长的檀香小盒里,放在妆台上,扶着平卉的手站起身,摊开手臂,便有两名小侍女低着头捧着精工细作的广袖对襟长衫,伺候她套在束裙外头。

这广袖缎衫是衣局特为她今日宴上的,通体的银锻上绣着一朵朵掌心大小的紫芙蓉,领口襟边全是用色泽纯正的紫貂皮毛续上,两条襟带垂坠而下,里面配上一条丁香束腰长裙,既是高贵,又不失典雅。

平卉一边抚平她皱臂,瞧着静里的人影,由衷赞道:“中秋那会儿听人讲文,有描说,银缎紫裘衣,双环飞仙髻,皓齿星眸,赛雪晶肌——主子,这哪是说的月宫嫦娥,分明是赞的您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被比作嫦娥那个寡妇,遗玉可高兴不起来,摇头失笑,弯腰将妆台上的小盒子捡起,收进袖里,看了一眼窗外天色,收敛了笑容。

“再派人去前院问问看王爷是否回来。”

“是。”

平卉出去,不大会儿便又折回来,一撩帷幔,嘴里有些慌忙道:“主、主子,王爷来啦。”

话音刚落,遗玉转过身,便听见脚步声,三两息后,那垂着红流苏的帷幔又被掀开,李泰走了进来。

两人视线撞个正着,相互都是怔了一下,遗玉先低下头,住后退了半步,同平常一样语气道,“回来了啊,先更衣吧,再待会儿就有客人到了。”

李泰摆了下手,屋里的侍女都听命退下,平卉担忧地看了遗玉一眼,出了屋子,便守在门外头,这么一来,屋里便只剩下他们夫妻两个。

三天没见着面,却仿佛是隔了三个月一样。

她低着头,犹能察觉他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屋里太过安静,叫她连日来所积压的烦躁迅速上升,忍不住先开了口:“我先出去待客。”

说完便匆匆抬头看了一眼路,捡了条离他最远的走,两人错身,她手指将碰到帷帘,便被横在眼前的一条手臂拦了。

“你在躲我?”李泰声音低沉,仔细听不难发现当中的不悦和不满。

瞧这恶人先告状!合着几天几夜不回家的人是她不成?

遗玉压下蹭蹭往上冒的火气,仰头冲他飞快一咧嘴,假笑道:“哪有的事,今日事多,忙得很,阿生在外头没?我叫他进来为你更衣。”

忍住、忍住,再过半个时辰就开宴了,不能这会儿同他吵,等宴罢再好好同他算账。

说完她便去推他手臂,推了两下没能将他推开,干脆放弃这头,脚一挪,从他另一边绕过,这回倒没被他伸手拦下,而是直接被他从背后拦腰抱住,左肩上一沉,耳朵一热,便觉得他呼吸凑近,声音贴了上来:“说吧,你又闹什么别扭。”

原来他连她在气什么都不知道,看来这几天几夜不回家在他眼里根本就算不上个事儿,亏得她每晚为他睡不着,像个傻子一样!

遗玉侧头躲开他快要贴到耳朵上的声音,浑身僵硬道:“你快放开我,客人马上就来了,弄乱衣裳我还要再收拾一遍。”

李泰勒在她腰上的手臂收紧,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埋头在细长的颈子里蹭了蹭,同他所用薰香一样却又略有不同的清香让他着迷,光滑细腻的皮肤引诱着他的神径,只凭气味便能将他撩拨起来,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喉头一紧,便腻着她的脖子舔吻,一手摸索着向上,欲去褪她肩头的衣料。

正是情、欲开始失控的时候,手背上突然多了一点凉意,他蓦然回神,停下动作,这才发现怀里的娇躯正轻轻抖瑟着,他连忙将人转过来,强硬地托起她下巴,被她眼角的泪光刺痛了眼睛。

“怎么了?”他皱眉掩饰无措,不知她为何连平常的亲近不愿意了。

遗玉难受,不愿开口,她总不能告诉李泰,自己是想起前几天在药房里,他也是像这样,说要就要,完全不看时辰场合,一副等着赶紧完事走人的态度,那感觉像她不是他妻子,而是、是楼里的姑娘。

“主子,汉王爷同楚王爷到了,正在前楼候您。”阿生的声音隔着两道门传进屋里。

“让他们等着!”李泰冷声一斥,门外便没了声音。

遗玉被他这罕见的嗓音惊到,只当他是在恼她,胸口愈发闷痛,推开他的手,扭头拿手指沾了沾眼角的湿气,低声道:“我帮你更衣。”

李泰盯着她闪避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木然收回视线,抿着唇线松开她腰上的大手,由着她逃一样后退开,去衣架上拿取衣物,一语不发地配合她抬手换上紫袍玉带。

等到坐在铜镜前挽髻时,他才抬起眼从镜里望她,碧眼里掠过一抹歉色,似是莫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