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重逢的第一面梁承就料到这句回答,所以等到现在,说:“聚餐的饭钱两千四,加完转给我。”
乔苑林:“……”
梁承彻底把路堵死:“没支付宝,卡号不记得,现金需要验钞。”
乔苑林脑袋瓜嗡嗡的,迫于欠债还钱的道德束缚,他拿手机扫码,弹出的头像是一只白『色』小狗,他百味杂陈,迟钝了半分钟才发送申请。
在那个夏天消失的人,重新出现在列表顶端,他转账两千四,说:“可以开门了吧?”
梁承解开车锁:“去吧。”
他目送乔苑林进入电视台大楼,揣起手机。当初删除是他,如今要加回来也是他,行为无赖,方法幼稚,比当年更气人。
整个早晨,乔苑林经历了各样情绪,混合后,呈现出一种茫然无措的状态。
手机响,二房东短信提醒他公寓即将到期,请提前续约。他没回复,烦得抓后脑勺,恨不得立刻出差逃离现实。
组长乐道:“干嘛呢,衣服也没换,昨天没回家啊?”
乔苑林支吾:“回了……”办公室空着一半,他环顾发觉摄影组也少了两个人,“哎?梦姐和王安怎么没来,还有祥爷?”
组长说:“中午的航班飞北京,他们上午就不过来了。”
乔苑林一脸震惊,今天出差,怎么他没有接到通知?!
这时,孙卓拎着公文包,握着杯拿铁,挺精英范儿地走进来,到办公室门口,说:“小乔,来一趟。”
乔苑林忙收拾了仪容,进去关上门,恰好孙卓呷了口拿铁,随手放在一张眼熟的纸上。他定睛一看,居然是他的出差申请。
“噢。”孙卓抽出来,“你们组长批了,被我驳回了。”
低情商才向领导问为什么,乔苑林忍住心痛,高情商地问:“老大,您有别的指示?”
孙卓撂给他一份文件,是初步策划,说:“我要做一档针对医务人员的采访特辑,其实早就有想法了,我爸生病耽搁了一阵。”
按照一般流程,要确定资质、调查背景、风险预估,进而筛选全市医院,最后与相关负责人交涉。
而乔苑林越级从孙卓嘴里听到这个计划,便猜到目的:“您想让我参与制作?”
“聪明。”孙卓回答,“而且我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你猜是谁?”
乔苑林心想,他认识?不会是乔文渊吧?
孙卓道:“我觉得梁医生不错。”
乔苑林双眼一黑,这太离谱了。以梁承的『性』格不可能上节目接受采访,况且他出过事,成为公众人物万一被扒出前科,会有无尽的麻烦。
孙卓说:“其实我跟梁医生提过了,他说没兴趣,毕竟是出身名校的青年才俊,傲了点也能理解。”
乔苑林趁势道:“既然他拒绝了——”
“所以我打算叫你试试。”孙卓打断他,“你去劝劝,兄弟嘛,看得出来他很疼你。”
乔苑林差点质问,你哪看出他疼我的啊?!
不等他反驳,孙卓软中有硬地说:“这是你入职后我给你的第一个工作任务,咱们部门不好进,小乔,让我看到你的能力和价值。”
乔苑林哑口无言,这行论师徒,孙卓夸他是颗好苗子,同批新人分配到电视台直属单位或其他部门,只有他留在新闻中心,他当然不想让对方失望。
从办公室出来,乔苑林躲进茶水间灌了一大杯白水。
他答应了孙卓,但不能保证成功,事实上他笃定梁承会拒绝,而他自己也不希望梁承参与进来。
孙卓却没松口,祝他圆满完成任务。
乔苑林打开微信,是直接说还是约出来?靠,本想拽一点的,等梁承收完钱就拉黑,这下还得他主动联系。
点开小白狗的头像,两千四没接收,他找到开场白,问:你怎么没收钱?
很快,梁承回复:我收了是不是就拉黑我?
乔苑林被猜中心思,说:你到底收不收?
梁承:就欠着吧。
乔苑林正事憋着说不出口,又想发脾气,一行字反反复复地编辑再删除。
梁承:输入八百字了,写新闻稿呢。
乔苑林情急之下,胡诌道:我是想问……你的车什么型号?
许久没回复,梁承应该是去忙了。
乔苑林当真写了一天稿子,每逢孙卓进出,把头埋得极深,生怕再被叫过去吩咐些奇葩事。
熬到正点下班,他磨蹭到最后一个才走,夕阳无限好,门卫亭的大爷都跑出来看景。
“你
接谁啊,加班的走不了,不加班的都走光了。”大爷跟人闲聊。
那人说:“不清楚加不加班,来碰碰运气。”
大爷热心道:“哪个部门啊,叫啥,我给你打电话问问。”
乔苑林走出来,数年如一日的余晖下,梁承背靠车门懒洋洋地抄着兜,瞧见他,跟大爷说:“您费心,我运气还不错。”
走近了,乔苑林明知故问:“你来干吗?”
车身清洗过,梁承回答:“型号我忘了,开过来再给你看看。”
☆、第43章 第 43 章
梁承正经地讲了一路汽车性能, 乔苑林听得犯困,他将音响调大,黄昏电台的每日情歌正好播放到尾声。
刘若英唱道:“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梁承伸手关掉,也不讲了, 在不算美好的回忆袭来之前,他移开话题:“饿不饿, 晚上一起吃饭?”
乔苑林情绪不明,说:“不了, 我要回家收拾东西。”
早晨答应搬进新家,那就不拖了,下班前他回复了二房东不再续约, 对方让他尽快腾空房子。
送到小区楼下, 梁承跟着一并下车, 乱扔的球鞋和领带还残存在印象里, 他说:“我帮你搭把手吧。”
乔苑林其实不需要,但没说什么, 他要找机会谈一谈关于参加节目的事。
房子在十五楼, 一室一厅,精装,因为毕业回来只租了几个月, 没添置多少物件儿。乔苑林从冰箱拿出两瓶纯净水,像招呼寻常朋友,说:“坐吧。”
梁承睃巡一遭, 不得不承认房间比他想象中整洁得多, 至少明面上干干净净, 连个饼干包装纸都看不见。
茶几上放着几本专业书,七八张写满笔记的A4纸,乔苑林归置成一沓,然后去阳台收下晾干的衣服。
沙发仅能容纳三个人,这一大团衣服横亘在他们之间,乔苑林拿起一件,两手轻翻叠得方正整齐。
梁承沉默目睹,当年那个油瓶子倒了懒得扶、厕所堵了还嫌皮搋子脏的高中生,在他离开的春秋里成长、改变,已不是一个小屁孩儿。
倏地,乔苑林抬眸撩来一眼,轻快,赧然,倒和年少时“有话不好意思说”的模样如出一辙。
梁承便也像以前那样,问:“有事?”
乔苑林舔了下唇珠,领导之命不可违,他正式提起节目的事情,说:“我们要做一档采访特辑,关于医务人员的,想邀请你参加。”
梁承道:“噢,孙卓跟我提过,我拒绝了。”
乔苑林“嗯”一声,他真的劝不出口,就这样吧,至于孙卓会有什么反应,明天上班再说。
后背有点硌得慌,梁承动弹了一下,说:“怎么,你领导派你出马?”
“我就是随便问问。”乔苑林道,“我猜到你不感兴趣,孙老大不听。”
梁承直击重点:“完不成任务你会受惩罚么?”
乔苑林也不知道,但面上游刃有余地说:“没事,不至于。”
A4纸被风动,梁承隐约看成了一份演讲稿,一腔热血竞选部长,就为了帮他争取一份安稳的工作。如今成为职场新人,怎么能再因为他受罪?
“跟你们领导答复吧。”梁承说,“我答应了。”
乔苑林难以置信,梁承居然答应了,并且这么轻巧简单,搞得他不知道该阻止还是感谢。
而梁承实在硌得受不了了,从背后摸出一本巴掌大的口袋书,《在地铁与你热吻》,非常直白的爱情小说。
房东留下的,乔苑林睡不着的时候就读过两页,催眠挺好使。
梁承翻开,地铁一号线,我和你,拥挤中追逐的花瓣一样的粉色的嘴唇……定语真他妈长,但他认真看完,还翻页了。
将恋爱当成一道地铁,过站不候,抓紧才有机会,梁承品读着这一句,想起应小琼说的风凉话。
忽然,他漫不经心地问:“这些年谈过么?”
乔苑林一愣,这比答应接受采访还让他意外,他怕会错意,说:“谈过什么?”
“恋爱。”梁承道,“有没有遇见合适的人?”
乔苑林抿住唇,当年把他的真心和尊严都被摧残成渣了,现在却云淡风轻地探寻这些,他掐着手里的衣服,用力地:“嗯,谈过。”
梁承问:“真的?”
乔苑林说:“你刚走我就恋爱了。”
梁承合上书,看他,推测道:“那应该是和德心的同学?”
“就我同桌,田宇。”乔苑林撸了下头发,“实不相瞒,你对我打击很大,你走之后我难过得头发都白了一根。”
梁承:“后来呢?”
“后来被我同桌拔了。”乔苑林道,“他花了一个月零花钱送我一盒营养液,老山参的,我决定喜欢他算了。”
梁承说:“那你喜欢了吗?”
乔苑林猛地松开手,将掐出皱痕的衣服放在他们之间,回答:“我喜欢谁不重要,反正不喜欢你了。”
黑夜和沉默一起毫无声息地扑来,梁承神色如常,甚至伸手抚平那道褶儿,待乔苑林鼻息平静,他暗含拆穿地问:“那为什么分手,因为田宇去加拿大了?”
“呃……”乔苑林先是语塞,又觉奇怪,“你怎么知道他去加拿大了?”
手机铃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来,医院打来的,梁承接通,听了两句便从沙发起身,走到门口挂了线。
乔苑林见惯乔文渊被一通电话叫走,无论何时,便说:“开车小心。”
梁承叮嘱他:“嗯,早点休息。”
天色漆黑一片,梁承拉开车门,走之前抬头望了一眼十五楼的灯光。
从英国回来,平海的变化算不上天翻地覆,却也陌生了许多。他安顿下来,在妇幼找到贺婕,在吉祥路找到应小琼和老四,在医学院找到郑宴东。
唯独找不到乔苑林。
旗袍店关门了,小楼通过中介卖掉,新房主不知道王芮之搬去了哪里。德心的学生更换七八届,段思存早已辞职,当年国际班的学生留学的留学,移民的移民。
上班路上,梁承提早出门,绕到德心的大门口停留一会儿,校服款式更改,但每天依旧有学生排着队系领带。
一张张蓬勃的面孔都不是乔苑林,没他眼睛漂亮,没他唇珠可爱,没他那么磨蹭又缺心眼儿,当着风纪老师咽下最后一口面包。
原来在校门口等人是这般滋味,乔苑林在七中尝过,梁承也终于知晓了。
遍寻不到,他可以一直找下去,就留在这里,等乔苑林重归故土。可如果乔苑林发生了任何不测……他没有胆量往下想。
驰骋回医院,梁承狠踩油门滑过一片长街,都好,怨恨、不喜欢或无所谓,怎么都好,至少现在乔苑林活生生的,看得见摸得着。
那本爱情小说被放回了书架。
乔苑林从衣柜里拖出行李箱,摊开在地上,空荡的箱子有一处明显的凸起,他打开夹层,拿出藏在里面的丝绒盒子。
那枚纽扣保存得很好,跟着他去北京,香山故宫,前门后海,五道口都走遍了。北京真的好大,茫茫人海水泥森林,能淹没一切况且
是一个漂泊不定的人。
他千万次对自己说,到此为止,不要再找了,可下次擦肩他还是会回头。
直到千万次的落空,他终于停下,回到这片梁承说“永远不会再回来”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梁承又回来了,那月台上说过的话究竟算不算数?是否只有他被捆缚了近三千个日夜?
乔苑林平躺在床上,双肩瑟缩,蒙在被子里混乱地睡着了。
凌晨两点,梁承还在医院病房,病床上躺着一个小女孩儿,刚三岁,压着被子的小手因病呈现杵状指。
完全性腔静脉异位引流,原定下周手术,情况不太好,提前到两天后。主刀的老专家需要休息片刻,半小时后继续会诊。
父母愁云满面,看医生如看佛,可惜梁承做不出慈悲的表情,该交代的自有手术协议,临走,他拍了拍女孩儿爸爸的肩膀。
“梁医生……”对方语态乞求,多想讨一句定心的安慰。
梁承说:“天命未知,大家就尽人事。”
乔苑林搬进了新家,贺婕好夸张,撺掇乔文渊过年似的包了一顿饺子,四人份,但梁承抽不出空过来。
剩了一堆第二天做煎饺,梁承还是没空。
节目的事孙卓很满意,乔苑林拿到详细的策划方案,这套采访特辑与传统选择不同,包含私立医院医生、法医、整容医师、兽医等。
梁承是打头阵的第一辑,用孙卓的话说,技术拔尖,履历优秀,高大英俊,简直是不二人选,仿佛在挑老公。
记者组要先做资料采集,乔苑林让梁承答应立了一功,这事自然又落到他头上。
二组人手紧张,他问:“老大,我自己去?”
“在一组给你借了个帮手。”孙卓说,“你们不是校友么,小雷主动提出过来帮忙。”
两天后,乔苑林早晨直接去了若潭医院,脖子上挂着单反相机,一边走一边拍。原来医院侧面有个疗养花园,还养着黑天鹅。
梁承就去单位接了他那一次,这几天再没露过面,昨晚发消息,让他今天到了去心外科就行。
刚七点,乔苑林不慌不忙在花园逛了一圈,跟住院的老头老太太们聊了几句,有个大爷在引体向上,实在不像有病的。
手机振动,梁承发来问:几点到?
乔苑林回:已经到了。
梁承:在哪?
乔苑林编辑一句“你也到了吗”,心说上班这么早啊,他从侧门进入门诊大楼,到电梯前按下发送。
降至一楼的电梯缓缓拉开门,梁承穿着湖绿色的手术服,脸庞消瘦一圈更显锋利,这些天忙得几乎没回过家,昨晚在更衣室睡的。
也几乎没笑过,抬眼看见乔苑林,他缓缓带了零星笑意,说:“到了,进来。”
医院的电梯宽大得能容纳一张病床,装他们俩有点浪费,乔苑林却觉局促,想后退一步,偏偏梁承凑近要看他的相机。
“没拍什么。”他咕哝,闻见淡淡的酒精味。
电梯门即将闭合,有人跑过来赶上最后一秒,门又打开,对方拎着两份肯德基的早餐走进来。
梁承默认是病患或病患家属,帮忙按电梯,问:“去哪个科?”
雷君明看过梁承的照片,笑起来,礼貌地说:“您就是梁医生吧,我是电视台新闻中心的记者。”
“我们一起的。”乔苑林介绍道,“他是我师兄,雷君明。”
梁承扫过那两份早餐,又琢磨了两秒,问:“你们单位,管同事叫师兄?”
☆、第44章 第4 44 章
乔苑林解释:“我们是大学同学, 我小一届。”
雷君明只大了一届,但气质沉稳,再加上文质彬彬的长相, 一看很像个有经验的职场前辈,道:“苑林参加了学校的新闻社, 我是副社长, 一来二去就熟了。”
他说完递上早餐, 乔苑林接住, 说:“谢谢师兄。”
梁承抱臂环在胸前,绷起顺畅的肌肉线条,提醒道:“最好不要在门诊楼吃东西, 不卫生, 明天我带你们去职工餐厅吃。”
“是我欠考虑了。”雷君明不好意思地说,“太麻烦梁医生了。”
电梯数字跃升, 到心外科,门开后梁承率先迈出一步, 回头看乔苑林, 用问句来回答:“你没告诉同事我是你哥?”
乔苑林满脑袋黑杠, 再婚家庭,继兄弟,细究下来法律上还不算数,他怎么可能跟别人说?
此刻解释反而奇怪, 他含混地点了点头。
“所以不用客气。”梁承有股自己地盘谁也弄不住的劲儿,既痞, 还端着, “走吧, 转一圈。”
墙上贴着总索引, 乔苑林拍了一张,忽然想起德心的手绘地图。他带梁助教逛实验楼、教学楼和图书馆,现在换成梁医生催促他快一些。
“每一层比较大,分ABCD四个区。”梁承边走边说,三五步放慢等乔苑林追上,“心外科位置好,楼下检验超声功能采血,楼上CT/MR诊断,临床药学室,都好找。”
梁承把每间诊室都带到了,当班的医生都打了招呼,资深的,年轻的,实习生,还有消毒经过的清洁阿姨,凡是喘气的都没放过。
到了办公室,四人一间,梁承的桌子格外好认,纤尘不染,一丝不乱,桌角摆着一盆顶部开花的仙人球。
对面桌的医生姓胡,补觉刚醒,说:“哎呦,我的梁哥,你怎么还没回家?”
梁承玩笑道:“忙着上电视。”
“牛逼,果然成功人士都不用睡觉,我一晚夜班就想死了。”胡医生拿起手机,“快车到了,我撤了啊。”
梁承将白大褂穿在外面,戴上手表,昼夜不分地连轴转之后,他其实今天休息,七点钟应该交班回家。
雷君明主动道:“只是做资料采集,梁医生您不用全程陪着我们。”
梁承从抽屉里拿出开会专用的笔记本,他确实要告辞一会儿,上午有个食管鳞癌新辅助放化疗的研究会,他要去听一听。
“大概两个小时。”梁承说,“结束就回来。”
乔苑林问:“我们能去病房吗?”
梁承说:“我给你们找了个人,尽管问他,他都熟。”
说曹操曹操到,万组长敲门进来,为了上镜特意烫了个头,结果没见摄像机,失望得不要不要的。
在门诊部拍了一些照片,万组长带他们到住院病房。经过护士站,有两名住院医生也在,乔苑林想了解一下大家对梁承的看法。
不知是同事情深,还是为了医院形象,大家对梁承一顿猛夸。万组长最不害臊,说:“梁医生是心外一哥,若潭院草,我凭良心说的,绝不胡扯。”
乔苑林无语道:“我们是采访节目,不是偶像剧。”
刘护士说:“节目立意都要求正能量,我们懂的。”
雷君明一直在拍照,闻言便掐住话锋,问:“难道关于梁医生,有不那么‘正能量’的一面?”
大家打哈哈,雷君明进一步用话术破防:“不必担心,今天就是闲聊,正式的采访内容要设计和沟通的,放心吧。”
另一位陈护士透露:“其实梁医生真的哪都好,就是他曾经……”
“咳咳。”赵医生谨慎地问,“万组长,这能讲吗?”
乔苑林心头一紧,生怕牵连出梁承身上的旧事,他一把抓回录音笔,按下暂停。
然而万组长已经宣之于口:“这么说吧,梁医生是一哥和院草不假,但他真正的外号是——投诉帝王。”
护士站一片哄笑,雷君明愣了片刻也笑起来。只有乔苑林的神经陡然一松,抬手抹把汗,感觉差一点就要返回门诊部挂号了。
万组长漾起一抹苦笑,自从梁承加入医院,他的职业便遭遇了滑铁卢。梁承一个人的投诉顶整个科室,重点是屡教不改。
雷君明还没死心,问:“投诉原因大多是什么,出过严重的事故吗?”
万组长摇头:“没有治疗问题,全是态度问题,梁医生你们也见过,性子冷,就连你们领导孙先生找他,他都不耐烦。”
雷君明说:“您讲一件典型的吧,我们录下来参考。”
万组长:“就讲一件啊,那我得好好挑挑。”
“半年前那件事!”刘护士说,“那天我值班,给我吓死了。”
半年前,一位患儿术后出现低心排综合征,情况严重,没抢救过来。梁承当时负责另一台手术,结束后被患儿的家属拦下,死活要一个结果。
梁承便告知,回天乏术,节哀顺变。
赵医生道:“一般都是这么说,而且孩子根本不是梁医生负责的。”
可是梁承太冷静,太平淡,家属情感上无法接受,认为医生没有尽力。当晚一共十几个亲戚来医院,堵在病房,把护士站给砸了。
场面一度失控,家属要求梁承公开道歉,被梁承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