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可秋笑了笑,抬手看表:“看来时间略早,陆少不如先休息片刻,稍后,我想请陆少一起吃个早餐。”

陆泊然笑吟吟地点头:“好啊!没问题!”

仍旧是一副听到吃的眼睛就大放光彩的模样,关凌蓝对此实在无语,她深有预感,总有一天,陆泊然会把自己吃成一个胖子。

于是何可秋留了下来,关凌蓝知道他一定是对陆泊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或者说,他一定是对陆泊然背后的陆家非常感兴趣。

出乎关凌蓝预料的是,最后他竟然让她亲自送陆泊然回房间休息,显然是给两人制造独处的机会。两个人这一次没有牵手,而是肩并肩迎着朝阳初升的方向走去,阳光底下,一切冰冷都将被温暖融化。不知道走出去多远,陆泊然终于忍不住将手挽上关凌蓝的腰,毫不客气地凑上来,将头往她的肩膀上靠:“真好,你又回来了!”

关凌蓝脸上一热,心里却想起她之前的不告而别来。陆泊然抬起头正巧蹭过吻她的脸颊,声音极细极清楚:“还好我醒来得及时,否则,我以后要到哪里去找你?”

关凌蓝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当即靠过去,对他说了句:“对不起。”

“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我只想你向我保证,绝对不主动离开我。”

陆泊然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叠得平平整整的白纸,拉过关凌蓝的手,把那张纸拍在她的手心上:“这一刻,我是认真的。”

他的眼神坚毅严肃起来,整个人的气场都因此而改变了不少。关凌蓝打开那张纸,里面写的是当初他们签下的那份合约。陆泊然还曾经用这份合约,骗着关凌蓝答应陪她上船来。但是没想到,转了一圈,这张合约,最终还是落到了她的手中。

关凌蓝呆呆地望着陆泊然,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渴望和向往,诚恳到令人动容落泪,她想,也许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答应我,无论遇到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能主动离开我…”陆泊然忽然张开双臂将她抱入怀中,细语呢喃,但却声声悲怆,令人唏嘘不已。

他很怕再也看不见她,午夜梦时分,大脑中交织出缤纷彩绘的梦境,被寂寞唤醒,也成为一种莫名心酸的悲凉。

他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在撒娇,关凌蓝靠在他胸口,只觉得心中无比平静。那是海上雾气初散时的湿润,让她觉得有些凉意,于是收紧手臂,紧紧地拥抱着他。

那一句仿佛穿越一切艰难阻碍,将爱情从遥远的地方带到我身边。

“我答应。”

从此,无论遇见什么人,什么事,无论是生离死别,还是携手相伴,这一次,我绝不先离开你…直到你对我说:“对不起,我已经不爱你了!”

“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陆泊然似乎很满意他今天与何可秋的洽谈结果,他知道这只老狐狸并不会那么轻易罢休,而关凌蓝虽然心中担忧,可是又无法开口向他发出警告,目前来看,既然人都留下了,那么,总会有办法的。

“拥有一成股份,何可秋在董事会就有发言权,你真的决定那么做吗?”

关凌蓝很想怒骂陆泊然此举无疑意味着引狼入室,可是想了想,发现自己也是帮凶,她没有别的办法,或许,他只是想尽办法,只想将她留下来而已。

看着朝阳升起,照亮漫天华彩,陆泊然深情款款地站在日光底下揭晓答案:“假如那一成股份换来的人是你,我觉得,非常值得。”

第10章 直到死亡尽头

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

现在连关凌蓝的心中也一直都是这么想,她和陆泊然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现在,原以为走到绝境的时候,却还能绝处逢生。而这一次会有奇迹吗?

陆泊然回到房间竟然还洗了个澡,理由是吹风吹得脖子不舒服,于是从里到外都换了一身衣服,他穿了一件水粉色的衬衫,那是一个连关凌蓝都不敢轻易尝试的颜色,但是穿在他的身上却显得格外好看。

有人敲门来请陆泊然去跟何可秋吃早饭,关凌蓝原本打算同去,但是却被告之“何先生只请了陆先生一个人”,于是心中顿时就忐忑不安起来。

陆泊然出门前看到关凌蓝那满腹不安的模样,于是很坦然地走过去,将她拥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贴在她耳畔轻声低语:“等着我。”

关凌蓝应了一声,将头埋在他的肩上蹭了蹭:“早点回来。”

他们就像是一对在一起生活了很久的情侣,清晨时她送他出门,温暖地拥抱,然后留在家里等他归来。

陆泊然放开关凌蓝,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袖,然后挺直了腰背,迈步走了出去。他的背影就像是一株挺拔的松柏,显得苍翠而有力量。

这是何可秋与陆泊然的单独对话,何先生为了这一餐早饭,包下了船上会所整层的自助餐厅,陆泊然很随意地踱步走进去,就看到何可秋已经端坐在桌前喝咖啡。

陆泊然很有礼貌地点头向他问好:“何先生早安!”

何可秋放下咖啡杯:“陆少早安,不知道早餐想吃点什么?”

陆泊然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瞟向不远处一路排开的餐点,两只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期待与渴望。陆泊然咽了一下口水,然后满心期待地答道:“我这个人不怎么挑食啦!凡是好吃的,我都喜欢!”

何可秋略一抬手:“那陆少请自便。”

陆泊然等着就是这一句。何可秋话音刚落,他立刻起身,就如同一支离弦的箭一样奔向了取餐区。邱城脸上还贴着一张创可贴,冷着脸站在何可秋的身后,看着陆泊然毫不客气地把盘子装了个满满当当的,从点心饼干到奶酪水果,从烤香肠到炒鸡蛋,要不是盘子容量不够,怕是他能把每一样都装一点回来吃。

邱城的黑脸都忍不住要挂上三条黑线了,这家伙到底是多长时间没吃过饱饭了?

何可秋还是很淡定地坐在那儿喝咖啡,他面前就一杯咖啡,显然没有要吃早饭的打算。陆泊然把盘子放下来,双手交叠望着何可秋,语气很诚恳地说:“那就多谢何先生的款待了,我不客气喽!”

说完真的就埋头开吃,秉承了他一贯吃饭的风格,食物在他面前,似乎比明晃晃的现金更有吸引力。

陆泊然吃相虽然优雅斯文,但是吃饭的速度却快得吓人,何可秋一杯咖啡喝完,抬起头放下杯子就看到陆泊然面前的盘子已经空了,他正慢条斯理地把最后一块香肠切开,然后塞进嘴里吃得心满意足。

何可秋越发觉得这个人有趣,陆泊然放下刀叉,朝着他点了点头,半句话都没说,而是又站起来,朝着取餐区走去!

感情他还没吃饱!

何可秋朝着邱城挥了挥手,又指了指空了的咖啡杯,邱城心领神会地上前,何可秋在他靠近自己身边时,轻巧地做了个隐蔽的手势,邱城点点头,这才起身,端着杯子径直走向陆泊然。

陆泊然挑选食物正是满心欢喜的时候,似乎并没有留意邱城已经走到了他身后,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往盘子里拣叉烧包,港式早茶里,叉烧包香甜而带着鲜咸,口感柔软,是他十分喜欢的食物。

邱城悄无声息地靠上来,举手并掌,毫不犹豫地挥了下去!

陆泊然忽然转身,他连头都没回,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危险,而是因为散发着香气的白粥吸引了他,所以他身子一侧,手臂伸过去,直接捞了一碗在手中。

邱城一击落空,刚想追上去,陆泊然很淡定地拎着粥转了半圈儿,他的手长脚长,那一碗粥径直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毫无悬念地直接扣在了邱城的前襟上!

“啊!”

陆泊然率先惊呼一声,仿佛是被吓了一跳:“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紧吧,啊,我有纸巾!”

他的态度诚恳到你绝对会相信他的举动不是故意的,这只是一个不经意间的小误会小插曲。陆泊然开始伸手去口袋寻找他的纸巾,然后非常悲剧地手一抖,装了大半盘的食物也不偏不倚地飞向了邱城!

陆泊然动作灵活地向后退了两步躲开这一切,但是脸上的表情显得越发慌乱和不好意思起来,邱城几乎要被气得脑袋冒烟,可偏偏抓不住任何证据能证明这家伙是故意的。

毕竟,是他先悄悄走到对方背后准备猝然发难的。

陆泊然找不到纸巾,于是跑去跟服务员讨要了一沓来递给邱城,邱城白了他一眼,恨不得当场把他咬死泄愤,可是碍于何可秋在场,只能接了纸巾,跑到洗手间去处理他的西装。

陆泊然很失望地看着掉在地上的半盘食物被人扫走,于是只好再取一盘。回来时看到何可秋已经开始喝第二杯咖啡,于是很好奇地问:“只喝咖啡不会饿吗?”

何可秋笑笑:“习惯了。”

陆泊然动作优雅地切着烤面包:“我有个朋友,也是早餐只喝咖啡,我问他原因,他说,他要保持身材。”

何可秋停住喝咖啡的动作:“这么巧,那人是?”

不知道为什么,何可秋总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妥,可是,又找不出原因。

陆泊然咬着烤面包,吃得十分喜悦的样子:“何先生应该认识的,就是陈竞嘛!我跟他说过,不吃早餐是不健康的,要想保持身材,就要多运动。”

“不知道陆少平时擅长什么运动?高尔夫?钓鱼?骑马?”

何可秋主动接上陆泊然的话题,陆家大少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兴奋,似乎是为终于有人愿意跟他讨论这个问题而觉得无比雀跃,他看着何可秋,非常认真而骄傲的答道:“我最擅长…跳绳。”

这下连何可秋也真的无言以对了,天降个奇葩已经够让人沮丧了,结果还要跟奇葩讨论人生,这日子能过下去才有鬼。

“那陆少擅长做生意吗?”

何可秋无奈之下只能把话题转向正题,原本是打算先套个近乎先的,没想到这人倒是厉害,一上来就把所有能寒暄的点都给堵死了,只留给他一条不绕弯子,只能实话实说的路。

陆泊然皱眉头:“总的来说就是,生意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果然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太子,何可秋心想,没想到加拿大陆家竟然有这样的极品,还真是令他觉得意外啊!

“那么陆少要如何把一成的股权交给我呢?”

何可秋问得很直接,现在他只担心这个问题,陆泊然抬了抬眼皮,显得十分不以为然:“当然是拿回家给老爷子签了!”

陆泊然并非公司的执行方或者是决策者,所以,他几乎是没有任何权利代表公司签署合同的,所以只能把股权转让合同交给父亲签署,这才具有法律效力。

“恕我直言,你这么做,令尊不会反对吗?”

何可秋觉得自己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但是陆泊然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对于他的问题觉得十分意外:“不会啊!”

“既然如此,我觉得小凌对于你们两个的事情也没有反对的意思,我的想法是,我让邱城陪你回加拿大,找令尊签合同,小凌留在我这里,正好准备一下订婚典礼的事情,泊然,你觉得怎么样?”

何可秋这时候对陆泊然的称呼都变了,不再是“陆少”而是“泊然”,显然已经在表面上认同了他跟关凌蓝之间的关系。

凤凰就是凤凰,绝对不是普通的雀鸟可以轻易替代的,何可秋越发觉得关凌蓝的重要,死了一个齐风,她竟然在逃跑的路上还能招来一个加拿大陆家的继承人陆泊然,而这位豪门公子甚至还愿意用一成的家族股份来交换与她的婚约。

这场生意实在是太划算了!

陆泊然点点头,看来对何可秋的安排非常满意:“我也是这么想的,到时候就劳烦邱先生陪我回一趟加拿大了!”

可怜的邱城在不在场的情况下,就这么被何可秋与陆泊然一大一小两只狐狸联手给算计了,陆泊然喝着果汁边打电话敲定机票行程,很快就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何可秋很满意陆泊然的态度,干脆就放开了对关凌蓝的监管,用一个陆泊然锁住关凌蓝,要比找一百个人看着她更有用,他相信,只要把陆泊然牢牢控制在手中,关凌蓝就再也跑不了了。

游轮很快靠岸,之后的行程就各自安排,关凌蓝得到允许去机场送陆泊然,邱城在一边横眉怒目的模样像极了电影里的金刚,分别时,机场出境通道外人流涌动,有人离开,有人留下,挥手或者告别,微笑或者落泪,就像是人生中不得不面对的离散,有句俗语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人人适用。

陆泊然紧紧把关凌蓝抱在怀里,却伏在她肩头开起了玩笑:“哎,你看邱城,像不像没吃饱饭一样?”

关凌蓝轻轻在他肩头捶了一下:“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像个饭桶似的吗?”

陆泊然嘿嘿一笑:“可我觉得你明显比较喜欢饭桶。”

他明亮漂亮的眼睛里似乎闪着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但是此时的关凌蓝沉溺于离别的不舍和悲痛当中,却错失了捕捉对方内心的最好机会。

关凌蓝主动抬起头,将亲吻印在陆泊然的唇上。

她想与他同路,不光是现在,而是能持续很久很久,一直到未来生命终结的时候。无论何可秋同意也好,反对也好,这一次,她已经做出决定,就不会反悔。

假如这个世界让我们好,那是最好。

假如全世界都反对,那么,我愿意为你,与整个世界为敌。

陆泊然牵着她的手不舍得松开,他低头亲吻她的手背,然后频频留恋辗转,他比关凌蓝更加清楚,这一去到底意味着什么。那是他的选择,无可逃避,更难以回头,彼此身上背负着齐风的过去,一样沉重,关凌蓝的是愧疚,而陆泊然的,是仇恨。

“啊对了,这个送给你。”陆泊然忽然想起什么,低下头去掏口袋,很快将一个蓝色丝绒的长条盒子递到关凌蓝面前。

关凌蓝疑惑地把盒子打开,顿时呆住了。

银质的发簪修长别致,顶端银丝绞成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垂下零星的长流苏,在灯光底下闪闪发亮。

“我不在的时候,让它在你身边,替我陪着你,好吗?”

陆泊然抬手将发簪取出来,凑过去绾起关凌蓝的长发。他的十指灵巧,在黑发间盘旋转动,很快便绾出一个漂亮的发髻。

关凌蓝的眼眶微热,当即就通红一片。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不会因为分别而落泪,可是实际上,她依旧脆弱得无可救药。

她哭着露出笑容:“好。可是,你要记得,你还欠我一次旅行。你曾经答应过我,要带我去看冬天落雪时的大海的。”

陆泊然笑得弯起眉眼:“亲,可现在还没到秋天…”他说着温柔地抬手再次拥抱关凌蓝,“你放心,冬天到来之前,我一定会回来的。”

关凌蓝很想问陆泊然你怎么会去那么久?从秋天到冬天要三个月那么长。可是最后她没有问出口,离别的情绪冲散了心中的疑惑。她站在来往不息的人群中,望着陆泊然的背影渐渐远去,最后即使是牵起脚尖仰望,也再看不见关于他的分毫。

后来关凌蓝终于知道答案,只是那时候,时光已经为他们的这场相遇写下最终的答案,物是人非,曲终人散,就如同当日游轮上携手跳完的那支无声的华尔兹,一切都成为过去,一切都期待未来。

何可秋在香港的慈善行程未完,于是关凌蓝也被迫留下等候。

陆泊然回到加拿大的第一天就打来电话,十分兴奋地表示一切顺利,不出三天就能把事情办妥,然后会动身返回香港。

第二天,陆泊然算好时差,兴致勃勃地打电话给关凌蓝,说已经约了陆家老爷子在乡间的休闲农场签转让协议,让她静候自己的好消息。关凌蓝那时候正捧着陆泊然的电脑破解密码,离开游轮时,她收拾东西碰巧从枕头底下找到一个平板电脑,想想应该是陆泊然的,于是就随手扔进了自己包里,没想到后来竟然就忘了还。

陆泊然的电脑除了一般密码,竟然还有防火墙加密,这让关凌蓝又起了兴趣,跃跃欲试决定要挑战一下,看看当中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

第三天,关凌蓝没有等到陆泊然的好消息,他的电话无人接听。关凌蓝搞不定电脑密码,一手拖着脑袋,将陆泊然送她的发簪托在掌心看着发愣,心中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第四天,天气格外阴沉,令人觉得心绪十分烦闷,陆泊然竟然还没有打来电话。关凌蓝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第五天,关凌蓝抱着陆泊然的电脑坐在沙发上发呆,电话终于接通了,可接电话的却是另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说的是流利纯正的英文。

“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陆泊然的女朋友。请问,他在吗?”

对方似乎哽咽犹豫了一下,然后用十分沉重的语气回答:“少爷他…他已经过世了。”

关凌蓝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当场被一道闪电击中了身体,顿时被整个劈开两半,脑海中一片空白,整个世界仿佛一个巨大的火药库,只因为这一句话而被点燃了引线,一节节牵连着被炸开心底深处的疼痛。

“你开什么玩笑?!”

关凌蓝提高了语调,几乎是在呵斥。男人停了停,又接着说道:“少爷三天前在去农场的路上遇上了翻车事故…”

他还在说,但是关凌蓝的耳畔已经空寂一片,什么声音都被屏蔽在外,只剩沙沙的轰鸣。不想呼吸,不能呼吸,她跌坐在沙发上,身体陷入柔软当中,四肢无力,手中的电话从指尖滑落,摔在地面上,屏幕碎裂开,发出惊心动魄的哀鸣。

或许,不是它碎了,而是心碎了。

关凌蓝一手捧着胸口,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这才回复过来一点力气,她根本没办法相信那个人的话,可是,她又该找谁去求证呢?

就在电光石火之间,关凌蓝忽然回忆起在游轮上的那一天,陆泊然曾经语调忧伤地对她说,假如他不在了,那就去找陈竞。

对!作为陆泊然最好的朋友,陈竞一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关凌蓝紧张而慌乱地从沙发上爬下去,在地上摸索着把手机捡起来,拿在手里胡乱按着键,心中狂喜,发现手机还能用,她曾经跟陈竞交换过电话号码,越着急手指头越显得笨拙不堪,哆嗦着终于翻出陈竞的号码拨通。

漫长的等待,单调的拨号声音反复地在电话另一端回响着,一声声仿佛杳无边际,关凌蓝暴躁地揪着沙发靠垫,反反复复地甩来甩去,心脏仿佛被放在火上烤,连呼吸都被炙烤得滚烫,呼出热气来。

足足等了快有一分钟,关凌蓝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要被磨光了,她的一颗心越沉越深,直至滑落黑暗,万劫不复。

陈竞的声音就在这时候骤然响起:“喂?”

关凌蓝拼命抓紧了电话,把脸贴上去,试图让自己听得更清楚一些:“陈竞!是陈竞吗?”

陈竞的语气显得有些无力,仿佛整个人一点精神都没有了,关凌蓝仿佛都能想象出他摘了眼镜低头轻按太阳穴的样子,就听到他轻声应道:“是,我是,是关凌蓝吧…”

“陆泊然,陆泊然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我打电话给他,他们说…他们说…”关凌蓝语速很快,像是连珠炮一样,只是说着说着语气就哽咽起来,“他们说…陆柏然他…”

陈竞沉默了片刻,听着关凌蓝的声音一点点低沉下来,她的眼泪就回荡在眼眶了,只是她固执地不让它们落下。

陈竞的声音仿佛从很远很空旷的地方传来,但是字字句句,却是不折不扣的噩耗:“他出了车祸,三天前…关凌蓝,我现在就在加拿大,准备参加…他的葬礼。”

关凌蓝呆呆地睁着眼睛,就像是个失去了引线的木偶一样无法动弹,竭力隐忍的眼泪忽然重重砸落下来,顿时世界被冲刷成一片凌乱悲伤的模糊景象。

三天前,陆泊然的声音那样轻松而洒脱,他说,等着我的好消息。

可是他没有回来,他给予她的等待越来越多希望,可是到最后,这些希望在同一时刻全部破灭,就像是虚无而梦幻的肥皂泡,碎在空气里就再也找不回来。

她必须去见他,除非亲眼看到他死了,否则,她绝不相信任何人说的。可假如一切都是真的,关凌蓝的心中一个念头飞快地叫嚣起来,就算他死了,她也要见他最后一面。

关凌蓝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她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做了。她抓紧自己的电话,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外套和头发,擦干净眼泪,然后才走到门边,用力拉开房门。

门口守着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关凌蓝仰起头,目光僵硬地只望着某一个不存在的点:“我想见何先生。”

“对不起,小姐,何先生正在书房开会。”

看到关凌蓝什么都不顾地就往外冲,两人立刻上前试图拦住她。然而关凌蓝的身手哪是他们就能轻易拦得住的,她一手抓了一个人的手腕,肩膀一低,顿时将人摔了出去!

同时一脚飞出,不偏不倚地踹在那人的小腹上!

解决两个人不过是顷刻之间的事情,关凌蓝自然知道何可秋的书房在什么地方,径直朝那里飞奔而去!

假如没有何可秋的允许,她根本没办法离开这里,更别说去加拿大见陆泊然最后一面了。所以,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要让何可秋同意她的请求,关凌蓝知道,没有陆泊然,她就已经没什么害怕失去的东西了。

何可秋确实正在书房与人开会,就听见门口传来激烈的打斗声,然后门猛地被人推开,关凌蓝大口喘着气站在门口,身后东倒西歪的几个守门的保镖躺了一地。

何可秋一愣,就看到关凌蓝殷切而充满悲伤的眼神。他并没有发怒,而是转身朝着与他议事的几个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出去。

关凌蓝走进何可秋的书房,关上门,然后没做任何开场白,忽然就双膝一低跪了下去!

何可秋似乎并没有任何觉得意外的地方,他上下打量着直挺挺跪在自己面前的关凌蓝,说话的语气没有半点情绪起伏,只是他的眼中很清楚地闪过一丝失望:“你都知道了。”

“何先生,我不相信他已经死了,除非我亲眼看到,所以,请让我去加拿大,求您了!”

关凌蓝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直到此时此刻,依旧不能相信陆泊然已经死去这个事实。但是,似乎所有人都已经知道而且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陈竞的哀伤,何可秋的失望,无声无息又突然降临的死亡将他们彻底分开,无可挽回,面对这一切,她所能做的,恐怕只有悲伤落泪而已。

关凌蓝觉得自己没哭,可是眼泪却仿佛不受控制一样不停地往外流,她的视线模糊一片,仿佛大雨降临,整个世界除了空寂雨声,再无其他。

“就算你现在出发去加拿大,也已经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了。既然如此,又何必让自己徒增伤悲呢?”

何可秋走到关凌蓝面前,向她伸出一只手:“以后,你还会有很多选择,很多比他更好的选择。”

关凌蓝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不,不会有以后了。”

是陆泊然带她从齐风的阴影当中走出来,是他教会她如何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当心中填满了对他的爱,沉溺在他的爱里面,她怎么会轻而易举地再说以后?

何可秋的表情严肃起来,试图说服关凌蓝:“人已经死了,就没有任何价值了!我不会同意你去加拿大的!”

关凌蓝似乎早已经料到何可秋会有这样的反应,她用力抹掉脸上的眼泪,抬起头来:“我记得何先生教过我,存在的价值就是最大的筹码,如果筹码足够多,就可以用来交换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笑的时候有种怡然自得的美丽,虽然脸上泪痕未干,但是,总觉得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何可秋一愣,忽然感觉到关凌蓝的眼中闪着让人难以直视的光芒,他点点头,似乎对于她的话颇为赞许:“你这么说的话,我倒是很好奇,你有什么筹码,可以拿来与我交换?嗯?”

关凌蓝缓缓站起身来,尽管房间的地面上铺了地毯,但是,还是觉得膝盖酸痛,她双手扶在膝盖上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勉强直起身子,她竭力把自己的腰背挺得很直,只为不让自己在何可秋的面前落于下风。

“齐风临死之前,给我留下了一样东西,”关凌蓝望着何可秋,一字一句说得十分认真严肃,“何先生不妨猜猜看,那是什么?”

何可秋的脸色未变,但是关凌蓝很清楚地看到他眼中闪了一下,有那片刻的松动,对于关凌蓝来说就已经足够了,她很了解何可秋,她手中的筹码足以撼动他的决定。

为了陆泊然,她愿意不惜一切。

何可秋上前一步,语气却是很温柔的:“小凌,你确定要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