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管了,我这个人从来不做无缘无故的事,原因和理由肯定是有的,并且很充分,只不过你这个人是东郭先生的料,所以我不打算告诉你。”钟翰回答得中气十足,并且已经打定了主意不想要向顾小凡透露。

可是他显然忽略了顾小凡和他朝夕相处了一年多,早就已经习惯和熟悉了他的思维方式这一点,尽管他只字都不肯透露,顾小凡自己琢磨了一会儿,还是大致的猜到了钟翰的意图:“你是不是还是替我打抱不平啊?我听戴煦之前跟我说过,你对自己身边的人比较护短儿,如果身边的人挨了欺负,你肯定会想办法把辙给找回来,然后高轩之前表现得也确实不怎么样…不过算了吧,反正我没有什么损失不是么,要是没有他在那儿戳着当陪衬,哪能显出你的好来呀!”

“这话说得倒是挺甜,可惜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我要是需要靠高轩那种人陪衬,才能让你看出我的好来,那也太悲哀了。”钟翰嘴上似乎不领情,还故意瞪了顾小凡一眼,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分明是心里头舒服得不得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也想问问你的意思。”顾小凡犹豫了一会儿,之前唐弘业拿他们开玩笑的时候提到了见家长的问题,方才又恰好听到高轩和他的小女朋友打电话也在讨论这个问题,这让她有些忍不住,想要看看钟翰的看法,“要说副局长家的那个女儿,才大三,刚刚确定恋爱关系没多久确实不用太着急见家长,就像你方才说的似的,自己性格啊感情观啊都没成熟呢,变数太大。咱们俩就不太一样了,都是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小的年纪,所以——”

“所以你的中心思想是想要表达什么?”钟翰看了她一眼。

顾小凡铺垫了一大堆,忽然被他这么一打断,一下子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想了想,把心一横,对他说:“我爸妈说最近可能要回来看看,一个是看看家里面的情况,估计另外一件事也是少不了唠叨唠叨我的事儿,我还没告诉他们我谈恋爱的事儿呢,不过可不是不愿意告诉他们,是因为咱们俩在一起到现在,时间也不算长,工作又忙,所以我还没有来得及跟他们说呢,这次他们回来,我想把咱们俩的事情告诉他们。”

“好啊,这事儿我没意见。”钟翰点点头。

“还有就是,我爸妈我太了解他们了,只要我一告诉他们我恋爱了,有男朋友了,他们肯定就会想要见见你,所以我想提前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钟翰没有立刻回答顾小凡,而是沉默了,顾小凡心里略微感到有点诧异,惴惴不安的等着他的答复。

“你爸妈什么时候回来?这次回来能呆多久?”钟翰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问。

“大概这周不回来下周也回来了,也就停留个两三天,最多三四天,就得回去了,老人那边也脱离不开。”

“哦,这样啊…”钟翰皱了皱眉,好像有些为难似的。

“你要是觉得太仓促就算了,别为难。”顾小凡见他这样,心里有点不太舒服,嘴上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故作淡然的说。

钟翰想了想:“本来我确实是想再等一等的,除了案子的事儿压着,我还有点别的事情需要处理,不过到时候如果时间允许,那就照你的意思来。”

、第十二章 妇联的说法

见家长的事情,钟翰虽然算是答应了,但是过程和态度都和顾小凡原本私下里猜测和判断的有些出入,这也让她的心情跟着也打了折扣,有点想问问为什么钟翰会如此为难,他所谓的原本想要再等一等,到底是为什么要等,又想等多久。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也是顾小凡心里面有些犯嘀咕的,那就是自己已经先主动开口了,说希望带他去见见自己的父母,可是钟翰却不仅反应不大热情,还只字不提他自己那一边的打算,虽然他家不是a市本地的,父母也不在身边,但是话题已经说到这里了,哪怕是话赶着话,他是不是也应该和自己说一句自己的打算之类,至少告诉告诉自己,他有没有对家里人说起过谈恋爱,有了女朋友的这些事情呢?本来这些个问题就都是姑娘家比较在意的事情,再加上方才钟翰才跟自己分析了一通高轩出于自保的心理,所以不愿意早早公开恋爱关系等等,这都让顾小凡觉得心理有点隐隐的不舒服,潜伏许久的不自信和没底气又想要起来作怪,她只好把那些个想问但是不敢问,怕问了之后答案可能会让自己有些伤自尊的问题暂时压了下去不加考虑,只想着等父母回来了以后,先见了面以后再说。

还好,接下来的工作还算比较顺利,足够让她分散注意力,暂时放下那些让自己会忍不住心烦意乱的疑问。

到了妇联那边。他们说明了来意,找到了当初负责这件事的那名妇联工作人员,对方对这件事可以说是记忆犹新。即便是现在提起来,还有些义愤填膺。

这名工作人员姓赵,五十岁出头,说起话来很干练,像是个比较强势的女性,提到王贺的前妻,她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带着一肚子的怨气把那件事说给了他们听:“那事儿是我最先处理的。你们也知道,我们妇联其实对于夫妻关系那方面的问题,其实并没有特别多的处理权限,一般来说就是不太严重的问题尽量调节。实在严重了,我们会建议他们走法律程序,不管是请你们公安介入,还是到法院那边去,总之是要依靠司法机关的,因为我们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执法权。我做这一行也有二十几年了,见过挺混账的男人,像那个王贺那么不是东西的,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不怕你们笑话,我帮忙调解他们家问题的那段时间,自己天天回家都被气得要吃救心丸。王贺的前妻那个人。特别老实,我不知道你们见没见过她本人啊,长得白白净净的,瘦瘦小小那么一个人,说起话来小声细气,当时我们同事都说。这样的女人不是正常男人看到了,都会觉得特别有保护欲么。亏那个王贺一个大男人,还舍得对她动粗!”

“王贺对他前妻实施家暴的程度很严重么?”顾小凡问。

这名妇联工作的赵大姐立刻点了点头,说:“要不是她本人坚持不肯,我们都想带她去公安局报案了,你说这种程度严重不严重?我们这儿吧,也总有和丈夫吵了架,或者打了架,气不过就跑来告状的那种女的,大多数都是闹得凶,其实也没有多大的事儿,无非就是骂了点难听的话,或者推推搡搡的,打耳光什么的都算是大动作了,一开始我们也没太当回事儿,因为那个女的来找我们的时候天也凉了,穿得挺严实,我们就看她脸有点肿,还以为又是以前那种打架被男人打了耳光之类的,结果想要招呼她坐下,她也不敢做,我们一个同事不小心碰到她,她打了个哆嗦,我们觉得不太对劲儿,就问她怎么了,她说她不敢回家,怕她老公会杀了她,想离婚不敢,娘家也不敢回,怕她老公去娘家闹,对娘家人动手,在当地实在是没处去了,才想到来妇联求助,我们问她是不是挨打了,她点头,我们说想看看她被打成什么样,她刚开始不好意思,后来同意了,我们把她带到里间办公室,关上门,她撩起衣服让我们看看身上的伤,我们当时那个感觉啊,真是形容不上来,我家里头是个儿子,但是我那时候就想啊,我要是有个女儿,被人打成那样,我就算豁上这条命不要了,也得跟她男人拼了!”

赵大姐说得咬牙切齿,时隔三年依旧气愤难平,顾小凡虽然还不知道王贺的前妻到底被打成了什么样子,但也可以从赵大姐的态度里猜测出一二来。

“那你们当时有拍照片留证据么?”从赵大姐形容的王贺前妻态度来看,这个可能性很渺茫,不过顾小凡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问了问。

赵大姐不出所料的摇了头:“她不让啊!我们当时真想给她拍照片来着,说陪她一起去公安局报警,抓她老公,实在是太不像话了,结果她死活不同意,说是就算抓了,也不会关多久,以后出来了,她更没有好果子吃,搞不好她老公能活活打死她,她就想先躲躲,然后希望我们能帮她,让她能跟她老公离婚。”

“那你还能记得当时她身上被打成了什么样了么?”钟翰问,既然没有照片证据留下来,想要知道王贺殴打前妻的严重程度,就只能请赵大姐帮忙回忆了。

“那个男人特别不是东西,除了打耳光把他老婆的脸打肿了之外,其他能露出来的部位,他一下都不碰,专门挑着能被衣服裤子遮起来的地方下手啊,你们说哪有这么阴损的人!那女的胳膊内侧接近腋下的那个位置,被她老公掐得,肉都快要黑了,还有大腿内侧也是,后背上好多黑紫的印子,我们问她是怎么弄成那样的,她说她老公从背后用脚使劲儿的踢她,踢倒了爬起来,又踢倒。”

“她有没有说为什么她老公会打她?”顾小凡光是想象赵大姐形容的那些位置和受伤的程度也觉得有些心里很不舒服,从体力上来衡量,大多数女性都不是男性的对手,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王贺如此的毒打自己的妻子,还专门挑着不容易被人发现的隐秘位置下手,实在是又狠毒又卑鄙。

“我们问了,她说没有原因,只要她老公在外面遇到不顺心的事,甭管是在单位里不高兴了,受委屈了,还是在外面和别人发生摩擦了,回家就打她,喝了酒打她,不喝酒也打她,有一次她老公打她,她讨饶,说自己什么错事都没有做过,为什么要打她,她老公说,打外人要负责人的,影响工作搞不好还会被告到法院去什么的,打她没关系,她是自己老婆,打自己老婆天经地义。你们说说,这得是多混账的人才会说出这样的混账话啊,真是太过分了。”赵大姐回忆起这一段来,情绪有点激动,呼吸都跟着有点急促了。

“你说她希望你们能够帮她去法院起诉离婚,怎么个帮法?”钟翰问。

“是不是她出什么事儿了?她老公又找到她了是不是?”赵大姐起初并没有想太多,只知道钟翰和顾小凡是公安局过来了解情况的,可是被他们这么轮番询问了半天,她也有点心里没底了,“她老公把她怎么了?”

“其实我们不是因为她和她前夫的事情来的,是因为她前夫牵扯到了和别人的其他纠纷,所以想了解一下过去她前夫的其他所作所为。”钟翰实话实说。

赵大姐一听这话,稍微松了口气,不过紧接着便十分笃定的对他们说;“别的不好说,要是动手打人,把人打坏了那种事,不用怀疑了,肯定跑不了是她那个老公干的!那个男人简直就是个畜生!当初她跑来找我们,因为那次挨打挨得太厉害了,所以怕再呆下去会被打死,提离婚,她老公说假如她敢闹离婚,就打死她,然后去她娘家,把她娘家人都砍死,反正杀一个人也是杀,杀一家子也是杀,干脆让她娘家人都下去陪她,所以她特别害怕,我们一开始不相信,当时是我们有个单身的小姑娘,自己住,家里有空地方,挺好心的就把她带回去住了两天,我们也带她去医院检查了身体,让医院给出了诊断书,然后帮她去法院起诉的,哦,对,我们还帮她请了个律师,其实那个女的自己有工作也不是没有钱,她老公除了打她打的很凶,倒是没把她的钱都给管住,估计是觉得她根本不敢真的闹离婚什么的吧。结果等法院去送传票的时候,她老公就知道了,又打听出来是我们帮的忙,直接就闹到我们这里来,差点在我们这儿动手打人。”

“打谁?他前妻还是你们这儿的人?”

“谁都打,那次我们算是见识到了,那男人真的是个畜生,野兽,”赵大姐心有余悸的叹了口气,“要不是我们这里人多,发现不对劲儿了就把办公室门锁上了,打电话报警,楼下的保安听到动静也上来了,才把他给赶走。就是这样,那个帮忙收留那女人的小姑娘,还被那女人的老公一拳打在肩窝那里,后来我们看了,全都青了,你们就想想力气得有多大吧。”

、第十三章 茶楼

连妇联的工作人员都能够出手就打,王贺使用暴力的倾向比钟翰和顾小凡以为的可能还要严重一点,但是这么有暴力倾向的一个人,又坚决不愿意离婚,根据唐弘业的调查结果来看,最后却是净身出户的那一个,那么这中间是不是还有什么钟翰和顾小凡尚未得知的细节呢?

这个问题问了赵大姐之后,也得到了解答。

“他当然没那么容易就同意离婚了,这中间正正经经的折腾了很久,那段时间我们每天上班都战战兢兢的,真是挺害怕,万一遇到个变态,把我们一起给打击报复了怎么办,现在回头想想我都有点儿后怕,就是觉得那女的太可怜了,大家都是女人,谁不希望找个疼人顾家的好老公啊,就算没多大能耐,不会赚多少钱,但好歹也不能天天在家里大老婆玩儿啊,对不对?”赵大姐同情的叹了口气,“那段时间我们没敢让她住我们那个小女同事家里,俩单身女人,万一她老公真的找上门去,太危险了,所以那段时间我们要不然安排她轮换着去我们家里有空房间的同事家里去,专门挑那种家里男人还比较膀大腰圆,年富力强的,万一被找上门,有个男人在家里,至少也能壮壮胆子,要么就是让她一天换一个宾馆,免得被人找到。这是一开始,法院开庭之后,她老公不同意离婚,在法庭上狡辩,说两个人感情好啊什么的。我们这边提出她被她老公家暴,身上一身的伤,给法院看了医院大夫开的那个诊断书。但是当时我们犯了个错误,之前带她去的医院级别太低,没有司法鉴定的资格,没办法,就只能回头趁着她身上的伤还都在,休庭了以后赶紧带她去大医院,有鉴定资质的医院。重新检查,结果这中间就忽然出了岔子。那女的在第二次开庭之前忽然找我们,说不离婚了。”

“是她丈夫又威胁她了?”顾小凡觉得已经被王贺打成了那种程度,应该不会又忽然心软,舍不得离开那个对自己频频施暴的男人才对。

赵大姐点点头:“可不是么。要不是我一直追着盘问,她还不想告诉我们呢,后来到底给问出来了,她老公没找到她本人,结果跑去她娘家大闹了一气,据说是身上绑了雷管跑去的,说是如果那女的不撤诉,他就炸死她娘家一大家子,把老头儿老太太吓得不行。就只好给女儿打电话,说能不能想个稳妥一点儿的办法,或者先缓缓。要是她老公真的走出什么事情来,家里头也害怕。”

钟翰对于两家因为打离婚的事情闹成什么样并不是十分感兴趣,因为事情过去了三年,事实上的客观结果是王贺本人净身出户了,但是另外一件事让他比较在意:“那后来是怎么处理的?她前夫王贺手里真的有雷管么?”

“据说是没有,这个具体的我就不那么清楚了。我们是打电话帮忙报了她娘家那个地方的当地公安局,据说那男的也是倒霉。又去闹事的时候正好遇到人家警察上门了解情况呢,直接就给带走了。”赵大姐回答。

“带走了?王贺也没有留下行政处罚或者其他的案底啊。”顾小凡有些纳闷。

赵大姐摆摆手:“没有,是带走了,不是抓起来了,到公安局估计一听说是闹离婚所以说狠话,而且也没真的有雷管那种危险品违禁品,批评教育一下就算了,那女的她爸爸说的,说当时警察跟他们说,假如她老公再去捣乱,就打电话报警,再抓到可就要处理了,可能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后来那女的也不怕娘家人受威胁了,觉得她老公也就是嘴上横,敢打人,别的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所以就又到法院去二次开庭,这次拿出来了医院的鉴定书,有法律效力的那种,法院一看那个状态,也确信她老公和她根本不可能感情还没有问题,而且那个审判员也是个女的,估计那个女的看到自己的同性被男人打成那样,都不可能一点不同情吧,反正最后就判定他们离婚了,那个男的一开始在财产的分割上还有点不服气,后来那个审判员不知道是不是存心帮那女的,就说回头关于故意伤害什么的,不在民事庭审理,要另外由公安机关介入,当做刑事案件报道检察院什么的,不过可以附带民事赔偿,那女的她老公才终于害怕了,表示说愿意净身出户。”

“后来她去哪儿了,联系方式什么的,你们这里有登记么?”顾小凡问。

赵大姐迟疑了一下:“联系方式么,我们倒是有,她离婚以后说是我们救了她,所以特别感谢我们,逢年过节的都给我们打电话发短信,还给我寄过一次她娘家本地的土特产,但是…我不觉得她会愿意接受你们的调查,对她那个老公,她心里头阴影还是挺深的,都已经被吓怕了,你们找她就怕又勾起她回忆来。”

“我们未必真的需要联系她,只不过是希望能够掌握到联系方式,以后确实有必要联系的时候可以找的到人。”钟翰回答赵大姐。

赵大姐想了想,点点头:“那我给你们抄电话号码吧,万一她那个老公干了什么坏事儿,你们能找到她说不定对她也比较好,谁知道那个男的会不会思来想去,觉得心里恨得慌,再满世界的找她去。”

就这样,他们从妇联的赵大姐那里了解到了王贺和他前妻离婚的原因和曲折过程,也拿到了王贺前妻的联系方式,从手机区号来看,王贺的前妻虽然户籍迁回了娘家,但是实际上她自己并没有回到老人身边去居住,而是去了外省一个比较远的地方,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为了躲开王贺的考虑因素。

离开妇联,钟翰和顾小凡又再次来到案发现场周围,向周围为数不多的商铺,周围工地的工人以及附近街道的环卫人员做走访调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原本这项工作是由他们和唐弘业一起完成的,但是唐弘业重感冒,身体不舒服,留在了公安局里做一些相对体力消耗小一点的工作,所以出去跑的那些事情就都变成了钟翰和顾小凡的任务了。

开发区那边即便是白天,也是一样的冷清,街上很空旷,宽敞的大马路上一共也没有几辆路过的车,韩玉环居住的那间出租屋,也就是案发现场,距离她上班的幼儿园隔着一条街,距离唯一的公交站点有二十几分钟的脚程,也隔着三个十字路口,好在都只有唯一的路径通向目的地,没有其他可以走的小路,这倒也省去了一些繁琐,小区周围有一家物流配货站,有两三家汽修或者汽车美容店,还有一个看上去随时都会关门大吉的小饭馆,钟翰和顾小凡拿着韩玉环的照片找这几个地方的人逐个辨认,并没有人认出她来,就连小区物业的保安也对这个居住了一年多的临时住客,都一点印象也没有。

钟翰和顾小凡又转而去了幼儿园附近的那条街,这边比韩玉环所居住的小区所在街道稍微热闹一点,虽然路边的小店铺很多也都是门可罗雀的状态,好歹门市的门口很多都有模有样的挂着招牌,没有像另一边那边那样空空荡荡。

幼儿园那条街上的两家小饭馆儿里的人都认得出来韩玉环,说她原来几乎每天中午都会去吃饭,还经常会和老板闲聊几句,性格比较外向开朗,所以很熟悉,但是除了知道她是对面幼儿园的老师之外,别的他们也说不出来许多,韩玉环每次都只是和他们聊聊时下里的热门新闻之类,从来不谈及自己的私事,所以其他比较私密的个人信息,饭馆儿里的人也并不知道。

最后,倒是一个环卫工人给顾小凡和钟翰带来了一点收获,他认出韩玉环经常在附近的一家茶楼里坐着,他时常会去那家茶楼喝水,附近的店铺虽然都给环卫工人提供开水喝,但是茶楼那边因为自身经营项目的便利,老板娘经常会拿出来一些碎茶叶,泡上满满的一暖瓶,让他们去随便喝,因此他平日里最喜欢去茶楼那边喝水,不敢说十次遇到韩玉环八次,至少也有五六回,如果不是顾小凡说韩玉环是个幼师,这个环卫工人还以为她是茶楼里面的二老板呢。

茶楼也在这条街上,但是在比较远的路口,钟翰和顾小凡之前没有朝那边走那么远,所以没有看到过,在环卫工人的指点下,他们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天上开始有点飘雪花,路边人行路因为走的人少,积雪没有被清扫的很干净,加上刚刚落下的雪花,变得有些滑,顾小凡拉着钟翰,走得小心翼翼,大概走了五六分钟才看到了位于街角处的那个茶楼。

、第十四章 熟客

这间茶楼的规模实在是谈不上大,不过倒是装修的有模有样,深原木色的木制招牌,被漆成绿色的木刻店名,门口也包着同样的深原木色门框,虽然是大白天,里面还是开着橘黄色的照明灯,看起来给人一种十分温暖的视觉效果。

两个人拉开门进去的时候,门内一扇半透明屏风隔断后面一个中年女人正坐在靠背椅上,仰着头对着墙壁上的壁挂电视看节目,一只纯白色的卷毛宠物狗则趴在距离电热扇不远位置的地上,肚皮贴着地面睡得正香,即便是听到了有人进门的声音,也只是稍微的抬了抬眼皮,懒洋洋的看了一眼来人,便又睡过去了。两侧的墙边摆放着竹制的架子,上面是一些展示用的茶叶罐,还有一些香座、小摆设,墙壁上有几幅用玻璃镜框装起来的印刷出来的书法字画,无非是一些比较超然世外的诗句,字画中间夹着一幅画,画上是一直五指并拢的手,手心朝外,手心里有一只眼睛,手和眼睛看上去是用蓝色的记号笔画出来的,眼睛中间的眼珠却换成了红色的记号笔,整幅画都画得很粗糙,挂在墙上略显突兀。

老板娘看到有人进来,从屏风后面探出头来,扫了一眼顾小凡仍旧搭在钟翰臂弯里还没有来得及抽出来的手,了然的开口问:“小雅间是吧?喝什么?”

“我们不是来喝东西的。”钟翰拿出自己的证件递过去,顺便也递上了韩玉环的照片,“请你看一看照片上面的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老板娘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钟翰的警官证。甚至还来来回回的在他本人和证件照上扫了好几回,像是在确定他身份的真伪似的,对韩玉环的照片却只是草草的一瞥便有了答案,点点头:“认识啊,挺熟的,这不韩玉环么。”

“请问你怎么称呼?”顾小凡一看她提起韩玉环的时候口气这么轻松,知道这回总算找到个能问出点什么的人了。连忙开口问老板娘。

老板娘从靠背椅上起来,懒洋洋的从一旁拖了两把藤椅到自己桌子旁边。对他们说:“我叫邓名姝,韩玉环咋了?咋还惹上警察了呢?你们要是不着急的话,坐着说吧,离电热扇近一点儿暖和。我们这周围荒郊野外的,风大,冷!”

说着她摆放好了藤椅,又从一旁拿了两个玻璃杯和一些茶叶,把电热壶放在自己旁边桌子上的小电磁炉上面,烧起了热水。

“邓大姐是吧?不用麻烦了,我们不渴。”顾小凡一边客气一边打量了一下这个邓名姝,见她四十出头的样子,容貌平平。精神状态略有点显老,短的卷发,衣着看起来像是经济条件不错的人。加上店里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配备,可以想见她的家庭条件应该还是不错的,否则单纯为了赚钱的话,谁会跑来这种偏僻的地段,开一家显然少有人问津。更不要说收益情况的小茶楼了。

邓名姝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我这不是茶楼么,啥东西都可能缺,最不缺的就是茶叶,那没事儿过来要点热水喝喝的我都给泡茶了,你们这是有事儿登门,哪能连口茶都喝不上啊,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是我这个人不讲究呢。”

这茶楼老板娘说起话来十分仗义,顾小凡和钟翰也不好推辞太多,便道了谢,在藤椅上坐了下来,方才趴在电热扇跟前睡觉的小狗被屋里面的响动吵醒,懒洋洋的爬起来,迷迷糊糊的凑到顾小凡他们两个的脚边嗅了嗅,绕着藤椅走了一圈,巡逻完毕,便又爬回到自己方才睡觉的位置,重新趴下,闭眼睛睡大觉。

“这懒狗,幸亏我不指望着它给我看家护院,不然房子都被人拆了你也未必能醒的过来!”邓名姝泡好了茶,好气又好笑的瞪了一眼自己的宠物狗,把茶杯放在钟翰和顾小凡面前的桌子上,“韩玉环咋了?我这几天都没见她过来。”

“她出事了,被人杀死在了自己住的房子里。”钟翰告诉邓名姝。

邓名姝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着,却好像忘了自己该说什么,连手里端着的水壶都忘了放下,要不是一滴热水低落到她另外一只手的手背上,烫得她回过神来,有些狼狈的赶忙放下水壶拿纸巾擦拭,恐怕还得呆滞一会儿。

“这是咋回事儿啊?咋好端端的就被人给杀了呢?她得罪啥人了?”邓名姝回过神来,有点担心的问,顺便瞟了瞟茶楼的大门外面,“我们这儿白天晚上都没多少人,我还以为人少的地方治安能好一点儿呢,这咋也这么吓人!”

“我们也希望能了解一下情况,看看是不是韩玉环和什么人结怨导致的。你和韩玉环是怎么认识的?”钟翰和顾小凡并不是这附近的管片民警,对于这周围的治安问题没有什么发言权,所以他只好直奔主题,就事论事。

乍听闻韩玉环的死讯,邓名姝显得有些心神不宁,被钟翰问了,迟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忙回答说:“哦,她是之前到我这儿来喝过茶,一来二去的就熟了,她不是就在这附近不远的地方当幼儿园老师么,住也是住这一片,你们也看到了,这一片儿啥也没有,挺无聊的,她一个人,没结婚没成家,有时候休息了,没意思,就到我这儿来,我俩一起说说话,唠唠嗑,打发打发时间。”

“她最初到你这里光顾,应该不会是自己一个人跑来喝茶吧?”顾小凡问。

“那当然不能了,她是过来会朋友什么的,刚开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人家是顾客,我是个开茶楼的,赚我的钱,乱七八糟的私事儿我不过问,后来是我俩熟了,算是朋友了,她自己主动跟我聊起来,我才知道的她的一些事情,包括还没结婚什么的,原本我看她那个岁数,还以为她孩子还不得最起码也上了幼儿园了呢,还总和男人来喝茶,差一点儿误会她是个三儿呢。”邓名姝说。

钟翰笑了笑:“那看来你和韩玉环还真的是挺熟的,她什么都跟你说。”

“那你以为我是跟她攀关系故意说我跟她熟啊?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而且现在还…人都没有了,我撒那个谎没有意思,别说我了,连我们家那只懒狗都和韩玉环熟,韩玉环总给它喂好吃的。”邓名姝说着像是为了证明似的,叫了一声小狗的名字,然后说,“看,韩玉环来了!”

小狗一听这话,好像明白了似的,立刻一骨碌爬起来,摇着尾巴到门口去了,守了一会儿,发现并没有人来,这才有些失望的又回到电热扇旁边卧倒。

“你看我没说假话吧!反正你们该问什么就问吧,我知道的肯定不瞒着,不知道或者知道的不清楚的,我也不乱说,好歹相识一场,朋友一场,这就算是我能帮她的最后一个忙吧。”邓名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有些伤感。

“你方才说韩玉环来你这里会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和她是什么关系?来的次数多么?”顾小凡立刻毫不客气的一口气问了邓名姝三个问题。

“男的,都是男的。和她的关系么…这个不太好说,有的是朋友,有的是别人给介绍的对象,对象呢,也不知道到底算是成了还是没成,朋友呢,也说不好能不能算是咱们一般人以为的那种朋友,韩玉环那人,这方面一句话两句话都形容不出来。次数么,多的见过大概不下十次,少的也见过一次两次的。”

听邓名姝的口气,被韩玉环带来这边的男性不止一名两名而已,而且这里面显然还有别的细节,邓名姝并没有直接表达出来的。

“这年头相亲或者会朋友,愿意找茶馆的也不是太多了。”钟翰感慨了一句。

邓名姝叹了口气:“这就算缘分吧,我们这周围但凡要是开一家麦当劳或者肯德基,估计她都不一定来我这儿,你们说说,那会朋友还是相对象的,总不能带着跑去那边修汽车的,站门口闻汽油味儿吧?那边的小饭馆儿也环境不怎么样,俩人要是聊聊天,都不够店里头服务员偷听的了,我这儿好歹有雅间,关上门静悄悄的,俩人喝点茶水,聊聊天,嗑嗑瓜子,不是挺好的么。”

“那她带来过的那几个男人的身份,和她分别什么关系,这些你知道么?如果让你再看到那几个男的,你能认出来他们么?”顾小凡问。

邓名姝赶忙摆摆手:“哎哟,你可别让我认人,万一被人恨上可怎么办啊!我就一个人在这儿看着店,身边就这么一条傻狗,要真有人想要打击报复我,那还不是太容易了么!我其实也分不出来那几个人谁是谁,韩玉环也不是连着把他们给带来我这儿的,挨得近一点的,隔着一周,有的搞不好隔着一两个月,我哪有那么好的记性去啊,还能挨个记得住,我脖子上头又没长个电脑。”

、第十五章 荒唐过

“那就韩玉环怎么和你说的,你就怎么给我们讲讲吧。”钟翰提议。

“那我尽量回忆吧,万一丢了啥忘了啥,你们多担待着点儿,知道我不是存心瞒着不说就行了。”这个要求于情于理都是不容邓名姝拒绝的,她便点了点头,应承下来,当然也不会忘了给自己提前做点铺垫,“我分不出来那几个人谁是谁,韩玉环说的时候也没特意让我去分辨,估计就是闲聊呗。她说有三个男的,让她觉得有点儿心烦,一个呢,俩人以前实实在在的好过,她当初也从那个男的那里得了不少好处,后来发生了一点儿不愉快,俩人就闹掰了,结果没想到,那个男的前两年离婚了,跟她又遇到,就又联系上了,看那个意思,有点儿想要和她再续前缘还是怎么着,但是韩玉环自己心里头不太乐意,说那个男的吧,脾气挺大的,她有点儿打怵他的臭脾气,觉得谈谈恋爱还行,但是以后要是过日子的话,天长日久,万一把他惹了,恐怕日子不太好过,再一个也是因为那个男的和老婆离婚的时候,啥也没捞着,就老哥儿一个卷着包袱就出来了,要啥没啥,三十多岁的人了,除了脾气,存款也没什么,车子房子都没有,韩玉环觉得靠不住。”

“那韩玉环有没有跟你说她和这个男人当初是怎么闹掰的?”顾小凡问,听邓名姝说的这个人分明就是王贺。看来王贺确实有心想要和韩玉环重新开始,听邓名姝的讲述来看,韩玉环却并没有这方面明确的念头。那么韩玉环的家人对于当初她和王贺的事情讳莫如深,她本人到底又会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呢?

邓名姝有点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有点想要笑,但是又觉得这个节骨眼儿上笑出来可能不太好,导致她的表情变形的厉害:“这让我咋说呢,说不好好像我在人家死了以后还臭人家名声似的…她倒是跟我说过,就怕你们听了以后。会觉得韩玉环有点儿那个,那这显得我做人多差劲儿啊。”

“没关系。我们现在需要尽量详细全面的对她进行了解,不存在名誉这方面的顾虑,毕竟人一辈子最重要的其实是生命,有命才谈得上名誉和面子之类的问题。你说对不对?”钟翰启发邓名姝。

邓名姝叹了口气:“行,那我就原封不动的跟你们说啊。韩玉环当初就是这么告诉我的,她说当初她和那个男的好的时候,同一段时间内,还和别的男人来往,那时候小,不懂事,就觉得人家喜欢她,对她好。她就高兴,也没想过跟谁一辈子,就想过得舒舒服服的。所以就跟别人也好着,结果就被人家给堵了个正着,当时闹得挺难看的,那个男的还打了她一顿,俩人后来也就分了。等俩人在a市又遇到的时候,一开始听说那人离婚了。她都没想到那个男的会还想跟她好,毕竟以前她做过对不起人家的事儿。没想到居然那个男的还真有那个心思,所以韩玉环就一直拖拖拉拉的也没敢给答复,自己也没想好,也有点不敢惹人家。”

“那个男的叫什么,长什么样你记得么?”

“叫什么我还忘了,我记得姓了个特别常见的姓,一点儿都不奇怪的那种,好像是姓王来着,长得么,三十多岁的男的,还不都是差不多的样子,个儿不算矮,有点儿肚子,说起话来底气挺足的那个样儿,反正我是在他们第一次上我这儿来喝茶,之后听韩玉环私下里跟我说起来的,之后我知道那个男的是那种会对女人动手的人了,可能就有点儿印象不太好,所以觉得那人有点儿凶巴巴的。”

“那除了这个人之外,还有什么其他人和韩玉环一起来过?”顾小凡问。

邓名姝想了想:“还有一个男的,叫张什么什么来着,那个人跟韩玉环来过四五次吧,每次都是特别大方,我这儿的零食小吃,什么贵来什么,有一次点果盘,你说我这儿一天到晚也没几个人,哪会随时随地留着那么多水果等着切果盘啊,韩玉环也说不用了不用了,他还非得要点,最后没办法,我让韩玉环他们在下面先等了我一会儿,然后赶紧打了个出租车到附近的超市去买的。那个男的对韩玉环是真好,特别讨好的那种感觉,我后来跟韩玉环说,这人不错,比之前你带来的那几个都好,关键是对你好,其他什么长相啊什么的,那都不是事儿,男人么,不是靠着一张脸吃饭的,我看就这人不错,趁早跟人家确定关系吧,你也三十四五岁的人了,真没什么挑挑拣拣的余地了。结果韩玉环跟我说,她知道那个男的对她有意思,那个男的打从原来上学那时候就对她有意思,但是关键是那个男的结婚了,有老婆,有孩子,而且还没离婚,她也知道找个对自己好的男人比较重要,但是当小三儿这事儿,她也觉得有点不好。”

“既然不好,怎么还带着来你这儿见面了那么多次呢?”顾小凡不认为这家小茶楼会是韩玉环和她身边的异性接触的唯一途径。

邓名姝叹了口气:“不甘心呗,我也问过她,她说她知道当小三儿不好,尤其她自己家都是本地的,名声已经不是特别好了,要是真的和那个男的在一起,她肯定是得要求那个男的离婚跟她在一起,但是那个男的他老婆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呢,真要是摊牌了,他老婆肯定也会大吵大闹,搞不好会弄得满城风雨,谁都知道,韩玉环有点儿害怕闹到那种程度,但是她又觉得那个男的对她确实好,她三十多岁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个对她那么多年还死心塌地的男人,所以就一直犹犹豫豫的,隔三差五的和那个男的也联系联系。”

听说这个男人姓张,顾小凡的第一反应觉得那个人可能是他们之前查通讯记录时候查到的张峰宇,可是张毕竟是个大姓,仅凭这么一点点信息就作出判断未免有点武断,于是她问:“你这个店里有没有监控录像?”

“没有,就这么个小破店,我安那玩意儿干嘛啊,”邓名姝说完,忽然一拍大腿,“对,你提醒我了!回头我得打听打听,按那个玩意儿得多少钱,要是不太贵我也装一个,或者弄个假的按上,吓唬吓唬人也行啊,我们这附近的治安要是那么不好的话,我也得稍微防着点儿!”

邓名姝的这种反应让顾小凡有点哭笑不得,只好说:“如果经济条件允许,还是真的安装一个吧,安个假的还是自欺欺人,一点意义都没有。那除了这个姓张的和之前说到的那个姓王的,韩玉环还和其他人一起来过么?”

“还有过那么两三个,不过没什么特别的,俩人关系看着也没有特别亲近,基本都是别人给介绍的对象,或者她自己找的相亲对象,哦哦,对,还有一个男的,和她来过两三次,算是相亲吧,看着一表人才的,我赶紧韩玉环对人家挺上心,就是不知道人家对她上心不,那个人还是她通过姓王的那个人才认识的,韩玉环跟我说过,她说假如让那个姓王的知道她通过他认识了别的男的,肯定得恨死她,所以一直瞒着那个男的,来了两三次之后,怕那个姓王的万一到这边来找她,所以就没敢再带来过,最近她来的不多,我也没问她和那个人怎么样了。”

钟翰从她的讲述中听出了一点奇怪的地方:“为什么那个姓王的男人想要找韩玉环,不去她的住处,也不去她上班的幼儿园,要来你这里呢?”

邓名姝有些无奈的说:“是这么回事儿,她说她自己一个人住,不安全,万一那些男的对她有什么不好的想法,知道她家住在哪儿了,堵在门口什么的,她不好收场。我倒是觉得吧,她是怕跟人家胡扯了半天,最后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把人甩了,被人家找上门算账,所以才不让人家知道她住哪儿的。我之前也不太高兴她让人家找她就来这儿,万一哪个不高兴,把我店里给砸了我也亏不起,不过还好,真是大仙保佑啊,她还真没给我惹这种麻烦,原来没觉得,现在一听你们说她出事死了,我这真是后怕的要命啊!”

说着,她还真的表现得很虔诚似的,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好像在祈祷似的,顾小凡和钟翰只好默默的在旁边等着。

“看来韩玉环还真是挺信任你的,她个人的事情没少讲给你听啊。”顾小凡等邓名姝拜完了,随口感慨了一句。

邓名姝不大在意的笑了笑:“人么,不是都得有个能说说话的对象么,要不然什么事儿都往自己心里搁,早晚得憋死,韩玉环好像和她那个幼儿园里另外的几个人关系都不怎么太好,和自己家亲戚也不亲,以前年纪小的时候听说也正儿八经的荒唐过一阵子,所以也没什么朋友,她不和我说,和谁说啊,也幸亏我是现在才认识她,我岁数也大了,很多事儿不那么在意了,要是我以前认识她,光是听她那些荒唐事儿,搞不好,我也不愿意搭理她。”

、第十六章 推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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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荒唐事,到底有多荒唐呢?”顾小凡问。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对韩玉环的事儿知道多少啊,她倒是跟我说过不少她以前的事儿,说那时候年轻,玩心太重,干过一些不太‘地道’的事情,什么乱谈男朋友啊,左换一个右换一个,和别人谈恋爱,也不是因为有多喜欢那个男的,要么是觉得两个人在一起玩的开心,要不然就是那个男的给她花钱花得潇洒,反正都得是图点儿什么,没有真的是因为人家人好啊,或者两人互相喜欢之类的。”邓名姝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开口,纠结了一会儿又说,“而且她跟我说,有一段时间,她听说身边一个认识的女的,忽然之间花钱特别宽绰,还以为是交了个有钱的男朋友呢,结果一问,人家跟她说,交男朋友哪来的钱花啊,人家给不给你买东西,还得哄人家高兴,再说也不可能一直一直的给你钱花,还不如…出去那啥呢,她当时觉得还挺有道理,然后就自己也开始琢磨那个事儿了。”

“你的意思是说,韩玉环为了能有更多的钱花,所以…”顾小凡觉得有点难以置信,即便是生活作风比较随意是一回事,但是假如涉及到卖。yin,那么就是完全另外的一个概念了,事情的性质区别很大,韩玉环之前并没有类似的案底。邓名姝也没有把话说的很清楚,所以她听了之后也不敢妄下判断。

“是啊,所以她就出去卖了啊!”邓名姝以为顾小凡没太听懂。略显不耐烦的又说明了一遍,“你说,我本来是想要说得婉转一点儿,结果你非得不明白,现在说出来了,多难听,多直白啊。唉。算了,反正难听的话也比难看的事儿强。事儿都是韩玉环当年做出来的,说不说的也摆在那儿,假不了。”

“韩玉环连这种事都好意思跟你说?”顾小凡还是有些惊讶。

邓名姝撇撇嘴,过去把睡在电热扇前面的小狗抱了起来。一边抚摸一边说:“反正是她说的,她不说,这种事儿我上哪儿知道去啊,八成自己觉得没什么丢脸的吧。她说自己其实也挺后悔的,想一想都有点儿后怕,刚开始就是在网上搭讪人,然后该怎么样怎么样,那时候还觉得挺好的,除了怕男朋友发现。别的也没什么顾虑,还多了不少钱花,她吃的穿的用的。什么都比其他同学好,所以也挺高兴的,毕竟那时候她说自己也才二十岁上下,也没想过那么多,就觉得身体是自己的,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根本不用在乎别人怎么想,结果后来有一天听说有一个这么干的女学生被抓了。扫。黄的时候逮了个正着!这事儿把她吓得够呛,后来又一打听,以前还有过染了病的,新闻不也说还有那种女的,被人给杀死在外面了什么的,这她才觉得特别害怕,不敢乱来了。”

“她把自己做过这种事都说出来,就不怕坏了自己的名声么?”顾小凡问。

邓名姝撇撇嘴:“你以为她到现在还这么一个人,是因为什么啊?她跟我说说过,跑来这边租房子住,不回家里去,一个是嫌她爸妈唠叨的太多了,听着烦,还有一件事就是因为她家附近的老邻居啊什么的,对她过去的那些破事儿都知道,她爹妈跟人家说给她介绍对象什么的,人家都那种怪怪的表情,没人答应,她自己也觉得在家跟前名声已经臭了,在那儿天天被人指指点点,还不如出来躲躲清静呢,而且要不是她名声不好,没人愿意给她介绍对象,靠自己找呢,条件太不好的,二婚还有孩子的,她又不愿意,总还想挑挑拣拣,所以才这个舍不得放手,那个不敢答应,各个都想先暂时给拴在手里头,没想到挑来挑去把自己搭进去了。”

钟翰一听她这么说,忍不住笑了;“邓大姐你这人也挺有意思的,我们还没查清楚韩玉环遇害的原因呢,你那边倒好像都已经给做了判断了。”

“这事儿还有什么好奇怪的么,一般你说好人家女的,要不是抢劫啊,车祸啊,那些飞来横祸的事儿,剩下的有几个不是自己给自己惹事儿,而且女的和男的又不一样,男的还有可能是喝酒闹事,在外面跟人家打架什么的,女的么,要么是骗了人家感情,要么是骗了人家钱,大面儿上跑不出这个圈子的。”邓名姝对自己的判断倒是说得有理有据,十分笃定。

钟翰没有对此做更多评价,和顾小凡无声的交换了一下意见之后,便做了离开的准备,邓名姝看他们要走,也站起身来准备送两个人出门,把小狗随手推到地上,拍拍身上粘的狗毛,跟着钟翰他们往外走。

“你这家茶楼开在这儿,生意总体来说怎么样啊?能赚回来房租么?”钟翰走到门口,又打量了一圈小茶楼里面的装饰,很好奇似的开口打探起来。

邓名姝摆摆手:“自己家买的房子,除了供暖和水电费,别的没啥费用,而且我也不是非得指望这个茶楼赚钱什么的,就是打发打发时间呗,我老公做生意忙,我孩子也大了,白天上学不用我管,所以我老公就在这儿给我买了个门市,反正便宜,我自己爱干啥干啥,我一琢磨,那就开茶楼得了,开超市还得上货,开饭店呢,还得雇厨子,我也烦伺候人,这样好,清净,有人来我就烧水泡茶,没人来我就一个人逗逗狗,看看电视,不搭啥钱,轻松。”

“真不错,有多少人想过这么悠哉的日子都过不上,邓大姐你有福了。”钟翰听她这么说,笑着点点头,给她留了名片,和顾小凡一次告辞离开。

出了茶楼,走出去很远之后,顾小凡才开口问:“你刚才跟邓名姝打听她的茶楼赚钱不赚钱,是为了什么啊?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好奇。”

“其实也没什么,一个是借着这个话题了解一下邓名姝的家底,另一个也是从她的态度判断一下她这个人的为人和性格吧。假如她没有说谎骗咱们的话,当然我觉得这种牛她应该不会对咱们吹才对,能买一个门市,在那么偏僻的地段儿开一个不太兴隆的小茶楼,首先说明她的家庭条件还是比较不错的,不大可能存在经济问题。其次,韩玉环告诉了她那么多自己的事情,可见两个人的交往还算是比较密切的,但是咱们也可以明显的听出来,邓名姝对韩玉环的所作所为有些不齿,这样一来说她们两个是什么朋友,倒也谈不上,只不过是两个人都没有什么朋友,所以彼此需要,相互作伴罢了。再次,邓名姝在韩玉环面前可能有一种优越感,比如她每次提到韩玉环老大不小还没有成家没有嫁人的时候,语气和神态都会变得不太一样,刚才我随口问她茶楼的时候,她着重强调了她老公做生意,怕她无聊,买门市让她打发时间,那种优越感还是和自己已经嫁做人妇,可以依赖另一半脱不开关系。不管邓名姝和韩玉环的关系到底怎么样,毕竟是平日里接触比较多的一个人,所以这样的角色,咱们都应该加以留意。”

“你说的对,回头我也查一查邓名姝的情况。”顾小凡点点头。

“小凡,还有一件事,我想要问问你。”钟翰说完了邓名姝的话题之后,忽然话锋一转,看样子接下来他要说的事情老早就想说,但是一直没有机会似的。

顾小凡见他这样,便没开口,安静的等着下文。

钟翰清了清嗓子,把顾小凡搭在自己臂弯里的手又拉紧了一点,然后才试探着说:“就是你之前说,你父母回来,你要带我去和他们见见面的那件事…”

“那件事咱们不是已经讨论过了么?”顾小凡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钟翰接下来的话和她最担心的是一样的:“我是想问问你,稍微再等一等可不可以?非要现在这么仓促的就见他们么?”

“你是觉得仓促,还是有什么别的顾虑?”

“我没什么顾虑啊,”面对顾小凡狐疑的询问,钟翰回答的很自然,握着顾小凡的手心也很温热,但是对见家长这件事却似乎依旧有些抵触,“我只是觉得如果这件事能够再缓一缓,可能效果会更好,见你父母的很多准备,我都还没有做好,太仓促的话,效果可能受影响,毕竟这是影响很深远的一件事。”

“你平时那么自信,怎么在这件事上忽然又有顾虑起来了呢?”顾小凡有点不能理解,但是又不好意思多说。

钟翰摸摸她的头发:“你这个傻丫头,我不是对我自己没信心,而是…算了,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这件事回头我肯定会给你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不过这个节骨眼儿上,你就把心放肚子里,相信我交给我来处理,好么?”

顾小凡扁了扁嘴,点点头,不太情愿的做出了让步:“那好吧。”

、第十七章 打算

听顾小凡同意把那件事暂缓,钟翰好像偷偷的松了一口气,这样的反应让顾小凡心里面着实有些不舒服,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去问出口。虽说两个人之前相识相处了一年多,可以说是彼此非常熟悉对方,可是两个人的身份乍一发生转变,顾小凡在有一些事情上还是会因为角色的转换而有些感到矜持羞涩。

顾小凡承认这是自尊心在作怪,有些事情宁愿自己一个人心里不舒服,也不敢刨根问底的去追问个究竟,免得万一真的问到了底,不光脸上难看,心里面也会更难受。她很清楚之所以会有这样的顾虑,多半是和自己没有自信的心态有关,所以才会底气不足,这样很不好,可是默默无闻了二十多年,忽然之间中了彩票一样的找到了一个别人都觉得很优秀的男朋友,耳朵边又有意无意的听到了很多人或者风凉或者酸的评头品足之后,顾小凡想要在这种情况下坚定自己的信心,确实也是难上加难,让她连赌一赌都不大敢。

之后两个人便谁也没有再主动开口去谈论这件事,在从那附近回市里的路上,唐弘业打来电话,虽然感冒让他讲起话来听上去瓮声瓮气的,但是语气却似乎很兴奋:“你们俩在哪儿呢?要是事情办完了赶紧回来一趟,我这儿有重要的发现!”

钟翰闻言不敢怠慢,提高了车速,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到公安局。一进门唐弘业正坐在办公桌跟前,端着茶杯喝着热茶水,见他们两个人带着一身的寒气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也立刻朝他们招手,示意他们过去,但是他的目光却主要落在了顾小凡的脸上,很感兴趣的样子,直把顾小凡给看得心里直发毛。

“我脸上又没画花儿,你那么看我干什么呀?不是说有事么?”她故意板着脸,装出很不满的样子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等着唐弘业问。

“是啊,有事儿啊。还是正经事儿呢,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个比较感兴趣的小事儿想要问一问你,”唐弘业放下茶杯。好整以暇的双臂抱在胸前,笑嘻嘻的打量了顾小凡一番,“小凡啊小凡,我以前都不知道你这个人嘴巴那么牢靠的,原来你和钟翰两个人暗度陈仓的事情,除了瞒着我们这些人之外,就连你父母家里人,你居然也是瞒了个严严实实,之前一点儿风都没有给家里面透过啊!”

“你什么意思?”顾小凡从头到脚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的意思是。以前我们不知道你爸妈不知道你谈恋爱的事,现在我们知道了。以前你爸妈不知道你谈恋爱的事,现在也知道了。”唐弘业回答的一脸无辜。

“你的嘴巴怎么那么大啊。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情你也要随便往外说!”顾小凡一听,想起之前钟翰还不愿意和自己的父母仓促见面,现在却已经瞒都瞒不住了,不禁有些恼火,抬手作势要去捶打唐弘业。

唐弘业知道顾小凡没有那么泼辣,不会真的动手打他。不过也还是象征性的躲了躲,一边躲一边看着她和钟翰解释说:“冤枉啊!小凡你这可真是打错人了!这事儿可不怪我。你爸妈从外地回来,有什么事找你,打电话联系不上,说是一直都是无法接通,有点不放心,就到单位来看看,我当时还告诉他们呢,说你去走访了,去的那片是开发区的边上,手机信号不怎么稳定,估计是这么回事儿,所以才一直手机打不通,正好当时倪然在跟前呢,是她跟你爸妈说的,说让他们别担心,你不是一个人去的,跟你一起去的人不但是你同事,还是你男朋友,无论如何,于公于私都会照顾好你的。所以你瞧,出卖盟友的是倪然,可不是我啊!”

顾小凡一愣,动作停了下来,扫一眼脸色有些复杂的钟翰,心里面涌起了一股无名火,以前的种种,她都可以权当倪然是在为了接近钟翰排除异己,打击每一个可能的竞争对手,毕竟那个时候钟翰是单身,没有规定别的异性不可以追求他,向他示好,所以不管倪然的行为算不算得上是光明正大,顾小凡都能够包容。

可是这一次,她可真的有些光火了,谁要是说倪然这是无心的举动,顾小凡第一个不愿意。在韩乐乐发现她和钟翰的恋情之后,曾经大惊小怪的跑来跟顾小凡打探过,面对自己的姐妹淘,顾小凡自然不会在对方已经发现端倪之后继续遮遮掩掩,索性就和盘托出了,惹得韩乐乐这个偶像剧中毒患者一番略显夸张的大呼小叫,看她的反应这么夸张,顾小凡便赶紧叮嘱她,不要对外宣扬,她和钟翰才刚刚开始,不管是对其他人,还是对彼此的家长,都打算稳定稳定再说,韩乐乐当时信誓旦旦的许诺不会乱说,不过她的嘴巴一向不是很牢靠,顾小凡心里也是有数的,所以后来韩乐乐跟自己打电话的时候说,倪然听说顾小凡打算暂时不告诉家里的这个决定之后,表示有点无法理解,还说如果自己是顾小凡那样的自身条件,找到钟翰这样的男朋友,应该巴不得昭告天下,扬眉吐气才对,哪会想要遮遮掩掩呢。讲完这件事,韩乐乐也意识到自己在答应了顾小凡之后已然说走了嘴,连忙道歉,顺便表示倪然是自己人,没问题的。

韩乐乐是典型的温室里的花朵,从小到大没有遇到过什么逆境,没有受过什么挫折,所以心思简单的不得了,满脑子的风花雪月,对于人际关系里复杂的一面,对于勾心斗角的那些城府,她比顾小凡这个弱手都还不如,因为这个原因,顾小凡没有打算浪费口舌去试图对她说倪然的所作所为。和居心到底如何,毕竟倪然是韩乐乐的室友,两个人在一起住了那么久。也一直相安无事,可见韩乐乐对倪然并不存在任何威胁,所以倪然也不大会对韩乐乐动心思,顾小凡即便说了,韩乐乐也未必相信,万一话再原封不动的传到倪然那边,到时候以倪然的巧舌如簧。根本不承认是一定会发生的,那么除了会显得自己非常的心胸狭隘。疑神疑鬼,恐怕不会有其他任何的效果,于是她索性默认了韩乐乐关于“自己人”的说法,对其他事情一带而过。没有再去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