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忙了一上午,死者的身份还是没有得到确认,这让他们的心里都有些着急,第二个受害人,类似的作案手法,偏偏却是被弃尸于郊外,不想韩玉环那样容易确认身份,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傍中午的时候,尸检的初步结果已经出来了,死因就像刘法医之前说的那样,是死于机械性窒息,也就是俗称的勒死,勒死这名死者的工具非常纤细,法医方面怀疑可能是鱼线之类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这名死者也和韩玉环一样,在被类似之后,曾经遭到过肢解,放血,在大量失血之后,尸体被清洗,最后又被原样缝合回去,胸腔腹腔里的脏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不是韩玉环体内的那种棉花,而是一团一团的废报纸

、第二十三章 报案

为什么是报纸?这个问题让顾小凡和钟翰他们都觉得十分诡异,尤其是看着那几团从死者腹中取出来的带着血迹的旧报纸,一种森森的凉意便由脚底升起。

那些报纸在死者的肚子里变得有些潮湿,不像原本那样挺实,上面沾着一点血迹,但是考虑到是从死者的腹腔中被取出来的,上面的血量就实在是不算多了。钟翰询问过刘法医那边,得到了许可之后,和顾小凡、唐弘业一起,小心翼翼的把那几大团报纸展开,弄得尽量平整一些。报纸基本上都是整张的,没有被撕开过,日期是很久以前,最早的大概是一年之前,最近的也有四五个月,其中包括几张外省的地方报纸,还有几张街边派发的那种印成报纸一样的传单之类的东西,三个人把报纸上面的日期和发行地整理了一下,发现居然有两个不同的省份,四个不同的城市,没有一处是a市的,几个地方相距也并不邻近。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报纸都不是咱们本地的,要是都是别处的哪一个地方,还有可能说是那个凶手是打哪儿来,可是这么多个不同的地方的报纸,就算是特意去凑都未必方便那么容易凑齐啊。”唐弘业看着那些报纸的发行地直挠头。

“我觉得比较奇怪的是,为什么之前韩玉环的体内发现的填充物是棉花,可是到了这第二个死者这里。就成了一堆旧报纸了呢?除了这个之外,只有性别不一样,别的表现都那么相似。都是先杀死之后再肢解,大量的放血之后,清洗尸体,重新缝回去,偏偏只有腹腔里的填充物不一样,这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么?会不会是报纸的发行地,发行时间。这些是什么隐秘的线索?”顾小凡问。

钟翰摇摇头:“我不觉得事情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假如报纸上有线索。凶手留下线索肯定是希望被咱们发现,用来表达点什么意图才对,团成团,皱皱巴巴的。万一注意不到呢?那线索不就白留了么?换句话说,就像小凡你说的那样,除了性别和填充物之外,其他地方韩玉环和这次的男性死者的案子有太多的相似之处,既然这样,按照你的思路,报纸可能代表了什么,隐藏了什么线索,那韩玉环肚子里的棉花呢?你觉得这里面可能藏着什么线索?”

顾小凡语塞。想了想,那些棉花他们反反复复、仔仔细细的查看过,里面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只是一些有些陈旧的普通棉花而已,就好像很多人家里的棉褥子里面絮着的一样,说有什么玄机,确实说不过去。

“可是那这些报纸是哪里来的呢?是不是这一次的作案地点附近实在是不方便找其他填充物,或者之前的棉花用完了,短时间之内没有搞到新的?还是说第一次用棉花。第二次用报纸,这代表了什么?”顾小凡还是觉得这一次的案子处处透着诡异。不敢用寻常的思维方式去衡量判断。

钟翰摇摇头:“这些问题我现在也想不通,咱们不能盲目的把问题复杂化,也不能想的太过简单,这些疑问先留着,慢慢找答案吧,现在首先对咱们来说最重要的是把死者的身份明确下来,还有他的社会关系,和韩玉环有没有关联,然后才能推断出凶手的动机,包括除了韩玉环和这名死者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处于潜在的危险当中的目标对象。”

他的说法让顾小凡和唐弘业心头都感到了一定的份量,是啊,假如韩玉环和这个男人之间存在着某种关联呢?假如有这种关联的人不止他们两个呢?

经过了一番商量,三个人的最终分工是唐弘业负责查清楚这段时间王贺的去向行踪,第二个死者的身份就由顾小凡和钟翰负责继续调查,唐弘业也和汤力打过招呼,假如实在忙不过来的话,汤力会尽量抽空帮他的忙。

“汤力最近可是够受的,他平时是最不喜欢说话的人了,结果这次带实习生居然有他的份,我看他现在每天都一个头两个大,怪不容易的。”唐弘业和汤力沟通好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钟翰,“我怎么记得你也有带实习生的名额呢?怎么没看到有‘徒弟’跟着你?”

钟翰指指一旁的顾小凡:“你觉得我带这么个徒弟之外,还有别的精力么?”

“别说兄弟拆穿你啊,要说以前,我可能会觉得你没精力,不过现在小凡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提高的不是一星半点儿,就算不能自己独当一面,那也绝对不拖后腿了,所以要我说,你是嫌带实习生麻烦,所以给推了吧?”唐弘业对钟翰的说法丝毫不买账,毫不留情的戳穿了他的说辞,顺便猜测一下真实原因。

顾小凡在一旁忙不迭的点头,难得有人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替自己说话,她可得把握住这个机会:“是啊,有个人觉得带实习生很麻烦,所以干脆很不讲义气的一股脑都推给戴煦了,你没看戴煦最近走到哪里都是一副老母鸡一样的状态么,身后跟着好几只‘小鸡’,这里头就有钟翰贡献的力量呢。”

“天地良心,我这么做不知道是帮了戴煦多大的忙,回头他还得好好感谢我呢。”钟翰丝毫不介意顾小凡和唐弘业的说辞,胸有成竹的说。

说不好奇是假的,假如说是放在平常时候,估计顾小凡早就已经忍不住盘问起来了,但是现在一头是案子有了新发展,肩膀上的担子更重了,另一头是父母那边,他们也在追问她到底是真的忙工作,还是不愿意带男朋友回家让他们看看,为什么连吃顿饭的功夫都挤不出来,顾小凡有点一个头两个大。再加上眼下还有唐弘业在跟前,虽然说平日里他和戴煦嘻嘻哈哈的相处不错,但是和钟翰他们之间的关系显然还有着很大的差距,顾小凡也不确定戴煦是不是愿意被其他人探听到什么,所以便没有追着钟翰问东问西,暂时把好奇给压了下去。

把关于调查王贺的事情交给唐弘业之后,钟翰和顾小凡自己这边的任务也很重,首先死者的身份是一定要尽快确认的,另外一方面,趁着出事的时间还没有过去很久,也要抓紧对抛尸现场附近进行排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目击者,在对方的记忆还没有淡化之前,希望能够获得一点有价值的线索。

对抛尸现场附近的走访工作,几乎是徒劳无功的,因为那附近虽然算不上十分偏僻,但是由于周围没有任何的商铺、住宅或者单位,以至于除了偶尔经过的车辆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徒步打那里路过或者逗留的行人,在熟悉了周围的环境之后,钟翰他们意识到,想要找到案发前后的目击者,恐怕是希望渺茫。

没办法,既然找不到目击者,那就只好把精力更多的投放到对死者身份的调查上头。此时已经是发现尸体之后的第三天,如果算上那名男性死者从遇害到被发现的这二十几个小时,那就已经过去了足足将近四天,按照常理来说,即便是一个成年人,与家里面失去联络这么久,也早就应该着急的选择报案了才对,没道理一直静悄悄的没有反应。顾小凡和钟翰别说a市本地了,就连周围临近的县市区是否接到过年龄段相近的男性失踪人口报案都查了个遍,可惜并无收获。

一直到第四天的下午,终于a市的一个公安分局接到了家属报案,称其丈夫失踪多日,根据家属提供的失踪者身份信息,和钟翰他们要确认的死者十分类似,于是便通知了钟翰和顾小凡,二人得到消息立刻带着之前根据尸体模拟出来的画像,动身赶往公安分局,让那名报案人辨认一下画像上的人是不是失踪人。

报案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长得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因为担心和紧张,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局促,见到钟翰和顾小凡,前言不搭后语的把丈夫失踪多日的事情说了一遍,根据她的表述,她的丈夫名叫巩家成,今年48周岁,是a市一家公立医院的副院长,与家里和单位失去联系已经好几天了。

顾小凡拿出画像来给巩家成的妻子,让她辨认是不是自己的丈夫,同时顾小凡和钟翰也让分局的同事帮忙调出了巩家成的身份信息,比较上面的存档照片。

一看照片,钟翰和顾小凡的心里就基本上已经有数了,这第二个死者的就是巩家成这件事,恐怕是*不离十了。

但是巩家成的妻子却并不这么认为,她端详着画像,眉头紧锁,一直在挑剔,不是说画像上脸型不对,就是说画像上眼睛不像,总之是拼命的在找借口,想要证明画像上的人不是自己的丈夫。

顾小凡明白,这是出于一种逃避的心理,恐怕巩家成妻子本人的心里也已经有了个大概的猜测,在这样的状况下,没有别的办法,他们只好提出让巩家成妻子跟他们一起回公安局去认尸,巩家成妻子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同意了。

于是三个人驱车赶回了a市公安局。

、第二十四章 身份确认

巩家成的妻子名字叫做曹春英,本人也是a市某医院的正式在职职工,人长得很朴实,不知道是因为心情比较紧张,情绪太过于复杂,所以不愿意开口,还是平日里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在接受了认尸的安排之后,路途上始终沉默不语,面部表情十分的僵硬严肃,顾小凡几次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安慰她几句,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从理性角度出发,这名男性死者就是巩家成的几率可以说是非常大,在这样的情况下,设身处地的站在家属的角度去想一想,恐怕任何的安慰或者劝说都是苍白无力的,搞不好反而更戳别人的伤心处。

到了公安局,钟翰带着曹春英去认尸,顾小凡看曹春英的状态觉得有些不放心,怕她出什么别的岔子,钟翰一个人招架不住,索性也跟着一起去了,认尸的过程还是比较顺利的,毕竟死者的面部只是因为死于窒息所以稍微有一点走形,不熟悉的人辨认起来可能会有困难,但是真正的至亲家人是绝对不会认错的,曹春英只看了那尸体一眼,连一句话都没有,就已经两眼一翻,整个人瘫倒在地,顾小凡和钟翰连忙在法医的帮忙下,把她抬到外面的沙发椅上,让她在那里躺了一会儿,一直到重新清醒过来,顾小凡给苏醒后的曹春英倒了一杯水,曹春英白着脸结果纸杯,想要喝一口,但是她的手抖得实在是太厉害。水杯里的水有一少半被她抖得洒到了她的衣服上,嘴巴里却半滴都没有沾到。外面正是天寒地冻的寒冬,能不能喝到水还是小事。如果洒了一身,呆会儿湿漉漉的走出去,恐怕是要被冻坏了,顾小凡连忙扶住她的手,帮着她稳住手里的纸杯,然后慢慢托着她的手,让她能够稳稳的喝上几口水。

曹春英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两只手也好像刚刚从冰柜里面取出来一样冰冷,喝了几口水之后。她终于点点头,哽咽着说:“是我们家老巩。”

“那走吧,咱们回那边谈。”钟翰觉得让曹春英一直呆在法医这边不是什么好主意,先不说占用了别人的工作环境。会不会影响法医们的工作不说,单说在这种环境下,曹春英会不会一直无法摆脱方才认尸带来的刺激,这都是个问题。

顾小凡和钟翰一左一右的架着曹春英回到刑警队办公室,曹春英一路上都很努力的想要自己走,但是她的两条腿根本使不出立起来,到最后也就放弃了努力,任由钟翰和顾小凡驾着自己,被动的跟着他们回到办公室。安顿在了会客室里相对更加稳当和舒适的沙发椅上。

“现在可以确定了么?”钟翰问曹春英。

曹春英木然的点了点头,眼睛直直的看着面前的木制小几,身子瑟瑟发抖。

“那你能不能和我们说一说。是什么时候发现丈夫失踪的?”顾小凡虽然体谅曹春英的感受,但是好不容易死者身份有了线索,最重要的还是问问清楚。

曹春英的嘴唇蠕动了几下,颤抖的厉害,以至于最初没有能够说出花来,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压制住自己内心中澎湃着的悲痛情绪,然后用颤抖的声音回答说:“大概有四五天吧。”

“四五天?那也不算短了。为什么之前没有选择到公安局报案?”

“因为老巩他以前也经常在外面和朋友打麻将,不回家里面来住,他…我们…我们两个的夫妻感情没有特别好,他嫌我性格太木,死气沉沉的,所以不愿意回家对着我,在单位我们也不太碰面,院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一开始的时候,我也以为他又像往常那样,可能是白天上班,下班之后就去他那几个老牌友家里打麻将,打完麻将晚了直接就住在别人家,没想到他会出事。”

“那他这么多天没有到单位上班,医院那边难道也没有想过要联系他,或者联系你,通过你来找巩家成么?”

“没有,我刚才说了,院里很多人都知道我们两口子关系不是特别好,他们知道我在家就是给巩家成守着家,照顾孩子的角色,老巩有什么事也不会先告诉我,我好些时候都还得通过别人才能知道最近老巩都做了些什么,去了哪儿。不瞒你们说,老巩平时也不是一直在院里,不是早上按时上班,下午按时下班的那种,反正除了大院长之外,院里没有谁是能直接管得着他的人,他一直都是挺自在的那种,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耽误太大的正经事,都不会有人盯着他上下班按时不按时。”曹春英有些木然的回答,面对突如其来的丧夫之痛,她的情绪仿佛反而被哽住了似的,宣泄不出来,“我以为他在外面打麻将,正常上班,院里以为他在家休息,所以没怎么去上班,我们都以为没事,结果院里需要他处理工作,找不到人,联系不上,这才找我问,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儿,打电话手机不通,两个号码我都试过,都不通,我又打电话给我公婆,他们也没见到老巩回去,我把老巩平时比较要好的朋友都问了个遍,谁也没有见过他,说是最近四五天都没见老巩去找他们打麻将,我这才觉得不对劲,算了算,老巩至少五天晚上没有回家去住,也没有别人谁说住在过他们那边,思来想去,怕有什么不好的事,就过来报警,结果没想到,老巩竟然真的出事了。”

“你之前说,巩家成是医院里的副院长?身为副院长,经常脱岗出去打麻将,这样从来都没有过问题么?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他上门毕竟还有院长,他那样不怕影响不好么?”钟翰问。

曹春英摇摇头:“他不怕,有些话我不好说,说出来恐怕影响不好。”

“巩家成现在已经出事了,在你自己丈夫的生命面前,还有什么影响是那么重要,比命还重要的么?”顾小凡对曹春英在这种情况下还选择有所保留感到十分的不能理解,尽管体谅她的痛苦,还是忍不住质问了一句。

曹春英一怔,继而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是我方才脑子搭错了,才会这种节骨眼儿上还考虑那么多有用没用的。老巩今年才48岁,就已经当了快两年的副院长了,而且他要是不出事,基本上就有把握在退休前还能提到正职,因为他有个表舅,是咱们这儿卫生局里的领导,手里面挺有点实权的,虽然是个表舅,还不是那种特别近的血缘,但是老巩和他的那个表舅关系一直特别近,我和那个表舅打交道比较少,但是老巩自己说,表舅那边是许诺过了的,说他肯定能升院长。这个事也不算是什么秘密,医院里好多人都听到过风声,大院长还有三年多就退休了,之前好多人都跑来向我打听过,老巩要我谁都不能透露,我就没敢说,但我觉得那些人肯定还是从别处知道了什么,所以对老巩特别好,平时只要没耽误什么大事,老巩迟到早退,不按时上下班,从来都没有人敢找过他的麻烦。”

“那巩家成在失踪之前的那一段时间,你有没有发现他什么异常的地方,比如情绪之类的,或者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钟翰问。

曹春英仔仔细细的想了半天,最后摇了摇头:“老巩一直是挺春风得意的,他上任快两年了,在医院里也打下了一点声望,大院长距离退休也越来越近了,老巩高兴都还高兴不过来呢,怎么可能会不高兴。他之前当科主任的时候,还能接触几个患者,自从提升了院长之后,已经不过问临床上手术之类的那些事了,接触的人无非就是院里的职工,我们那家医院,说到底也不是咱们a市最好最高级的那一家,所以平时能需要托老巩安排住院看病的关系户也没有谁,除了他平时打麻将的几个牌友之外,我想不出来了,就算是那些牌友,也都在一起打牌打了十年八年的了,一直没听说有什么处不好的。”

“我有一个问题,想要冒昧的问一句,”钟翰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你能不能坦诚的告诉我们,巩家成在作风问题这方面,有没有什么不端正的地方?”

曹春英一愣,随即便摇了摇头:“没有,我不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或者自尊心,老巩在男女关系那方面,确实看得比较淡,他这辈子最看重的可能就两样东西,一个是手里的权,一个是兜里的钱,他以前说过,如果不是我会过日子,又是孩子的亲妈,他连我都懒得要,在外面养别的女人,还得大把大把往人家身上贴钱那种冤大头一样的事情,他才不会做呢。这话我还是相信的,老巩把自己的钱看的特别重,他连对孩子都说,我一天不死,你们就谁都别想祸害我的钱,你们觉得,他这种性格,会白白贴钱去在外面养女人么?”

、第二十五章 讳莫如深

“这有一个人,你能不能帮我们辨认一下,看看巩家成有没有可能和她认识?”顾小凡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韩玉环生前照片,递给曹春英。

曹春英接过来拿在手里看了一眼,摇摇头,见钟翰和顾小凡没有反应,意识到自己作出判断的速度似乎有些太快了,便又拿着照片仔仔细细的端详起来,想了好半天,最后也还是摇了头:“我从来也没见过这个人,老巩应该也不认识。”

“你对巩家成平时的社交圈子很了解么?”之前曹春英说巩家成对她感情比较淡,平时有喜欢出去打麻将不回家,现在这么果断的一口咬定巩家成不认识韩玉环,态度还十分笃定,这让钟翰觉得有点奇怪。

曹春英苦笑了一下,在这种情绪下,她的苦笑也只相当于扯动了几下嘴角而已:“怎么说呢,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老巩对我已经没有多少热情了,最起码我和他结婚二十多年,老大岁数了不谈什么爱情不爱情的,我也是这个世界上比他爹妈兄弟姐妹还了解他的人,亲近不亲近是一回事,朝夕相处的枕边人,很多事情有意无意的就了解清楚了,除非老巩有意隐瞒我,否则他应该是不认识这个女的。这女的跟老巩的死有什么关系么?她是干什么的?”

“她是个幼儿园的老师。”顾小凡回答。

曹春英听了这话。神情愈发笃定了:“那老巩肯定是不认识她的,我们家老二今年都十岁了,正在上小学。过去上幼儿园的时候也都是我负责接送,老巩嫌接孩子送孩子,遇到的都说一些婆婆妈妈的女人,从来都不参加的。我们家老二的幼儿园老师,就只有我认识,老巩根本就不认识人家,照片上那个人没叫过我们家老二。我们家老大都已经上大学了,他幼儿园时候的老师也不可能那么年轻。”

“你们家有两个孩子啊?”顾小凡略微有点惊讶。以曹春英和巩家成的年龄,必然是在普及了独生子女政策之后才婚育的,两个人又都是医院里的正式职工,有两个孩子自然是违反了相关政策的。正常来讲一定会影响到他们的公职,可是别说曹春英了,巩家成本人可以说是事业上风生水起,春风得意,才四十八岁就已经当了两年的副院长,还是升职的最佳人选,哪像是受到过影响的样子。

被问到这个问题,曹春英的表情稍微显得有点不大自在,点点头。干巴巴的回答说:“我们家老大有心肌炎,有一段时间挺严重的,医院下了诊断书。按照政策我们俩可以再要一个孩子,后来才生了我们家老二。”

“你们家老大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你说上大学,能说一下是大学几年级,大概什么年龄段么?在不在a市本地?”钟翰问。

曹春英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追问起了自己孩子的情况,又不敢不回答,怕耽误了调查。面带疑惑的说:“我们家老大老二都是儿子,大儿子今年22岁。上大四,老巩让他学医,不在本地,在省外,得念七年,还有三年才毕业呢。”

钟翰点点头,没有再问其他的,又让曹春英提供了几个平日里和巩家成打牌玩的比较好,来往比较多的朋友的姓名、联系方式,之后便结束了对曹春英的询问,介于曹春英浑身瘫软,根本没有办法独自离开,钟翰和顾小凡开车载着她,把她送回了巩家成的家中,顺便也算是到巩家成家里看看情况。

巩家成的家在a市一个非常普通的住宅小区里,房子面子不算小,大概有一百几十平,装修的还算不错,家里面被曹春英收拾得干干净净,三室一厅的房子,一间主卧,一间里摆放了不少玩具和课本,从房间布置来看,很明显是他们家小儿子的卧室,还有一间应该是在外地上大学的大儿子住的,不过房间里的书桌上放着一个烟灰缸,里面还有几支压灭在里面的烟蒂。

“你大儿子还抽烟啊?”顾小凡故意这么问。

曹春英摇摇头:“我们家老大不抽烟,是老巩抽烟,平时不放假儿子不回来的时候,他要是回来,基本就住儿子那屋,在我们俩卧室里他抽烟我不愿意,他就呆在儿子屋里关门抽烟,用儿子的电脑在网上打打扑克麻将什么的。”

“巩家成有没有网络账号之类的?”钟翰问。

“有一个,我们俩一起用的,我有时候跟我外地的朋友视频一会儿什么的,老巩就是拿来在网上打游戏,原来我都不太会弄,后来是我们家老大教我们俩用的。你们要看看么?”曹春英问。

钟翰和顾小凡当然是接受了这种建议,即便曹春英不提,他们也会想要了解一下,毕竟两起凶杀,非常雷同的手法,韩玉环和巩家成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潜在联系,而无论从性别年龄还是工作性质,这两个人都很难被轻易扯上关联,那么网络会不会是其中的媒介,这就很难说了,毕竟时下里随着网络越来越发达,世界也变得越来越小,很多在现实生活中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或者事,都可以被无形的网络捆绑在一起,形成某种特殊的关联。

曹春英赶忙到大儿子的房间里去开电脑,房间里的电脑是一台看起来不是很新的台式机,曹春英开电脑的动作也并不十分熟练,更像是死记硬背下来了开机流程,所以一板一眼的严格遵守。她打开电脑,等待电脑完成开机,然后用鼠标点击了聊天软件的桌面快捷方式,登陆界面上只有一个号码。

“这就是我和老巩一起用的那个号。”曹春英一边登录号码一边回头说。

号码登录上去了,上面只有那么寥寥十几个好友,钟翰询问这些人的身份,曹春英各个都说得出来,不是她的老同学,就是家里面的亲属,钟翰调取了聊天记录,发现除了很多大篇幅的转发群发信息,就只有语音通话、视频通话的开启和结束提示,确实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人物存在,钟翰甚至还为了验证曹春英的话,登录了游戏大厅的界面,发现那个账号还真是在扑克和麻将种类的游戏里,积分很高,很显然玩的比较频繁。

除了这个网络账号之外,曹春英一口咬定巩家成没有别的账号,考虑到巩家成的年龄段,在没有新的证据证明之前,钟翰和顾小凡决定采信曹春英的说法,他们向曹春英道了谢,留了联系方式,开车离开她的住处,直奔巩家成生前任职副院长的那家医院,希望能够从那里了解到一些巩家成的其他情况。

巩家成任职的这家医院,在a市不算是鼎鼎有名的,但是也丝毫不影响那里的就诊人数,好像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缺少的就是身体不舒服的病人,钟翰和顾小凡到了那边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多,打从门诊部的楼抄近路穿过去的时候,也还是费了一番力气,一直等到了行政楼那边,才总算清净下来了。

他们最先找到的当然是这家医院里的一把手,曹春英口中的“大院长”,向他了解一下巩家成平时的工作情况,以及人际关系。大院长还有三年就退休,已经快六十岁了,对只有四十八岁的巩家成开口闭口都是称呼他为“小巩”,乍听说巩家成遇害的消息,大院长显得有些震惊,第一反应便是问是不是时下里新闻经常报到的“医。闹”出事了,得知应该和医院没有直接关联,这才松了口气。

“哎呀,真是太可惜了,怎么会突然之间就遇到这样的事呢,小巩这个人,年轻有为啊,才四十几岁就当上了副院长,是我们院里最年轻的一个了,以后前途无量,大有可为,可惜了!可惜了!”大院长对巩家成满口称赞,只是听起来略微有点流于形式,辞藻太过于华丽,反而显得欠缺了那么点儿诚意在里面。

“平时巩家成在医院里的人际关系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和他关系比较紧张的人?”顾小凡问大院长。

大院长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说:“没有,我们医院里的职工之间关系还是相处很融洽的,尤其是巩家成作为一个年轻有为的副院长,平时在医院里主持工作的时候也是非常的有条有理,下面的医务人员对他也是心服口服,绝对不存在有什么不融洽的情况,至少在我这里,我就没有听到任何人向我反应过小巩的什么问题。”

钟翰一听大院长的这种口吻,就知道和他沟通下去也只不过是浪费时间听他打官腔罢了,于是很识趣的就此打住,道了谢之后就和顾小凡离开了办公室。

随后他们又去了巩家成升职副院长之前曾经任科主任职务的那个科室,希望能够从那里的现任科主任、科室医生那里得到一些线索,可是被问到的人都言辞闪烁,不大愿意和他们谈论巩家成似的,几句话之后便找借口脱身。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对巩家成这样的讳莫如深呢?

、第二十六章 复合

走访受挫,但是钟翰却不打算那么容易就放弃,他和顾小凡分头行动,在原本巩家成任科主任的科室,以及其他外科科室里又走访了很久,可能是因为巩家成毕竟生前在医院里属于实。权人物,很少有人愿意正面回答钟翰和顾小凡的问题,要么躲闪回避,要么和大院长差不多,都是说一些毫无营养,没有价值的场面话来敷衍,对巩家成大肆称赞一番,或者同情一下曹春英的不幸遭遇,除此之外,没有什么进一步的收获。

而且这一次,钟翰可以说是出师不利,虽然说以往每次走访调查的时候,凭借他出众的外貌和谈吐间流露出来的人格魅力获得不少有价值的信息,但是这一次他却碰了壁,医院里当然不乏对帅哥比较有好感的年轻医生护士,但是他们往往资历比较浅,到医院里工作的时间不长,可能接触最多的领导便是自己的科主任或者护士站,对身为副院长的巩家成至多是认识,有很多都没有实质的打过交道,所以也是热心有余,能力不足,提供不到多大的帮助。

最后,倒是顾小凡有所收获,她成功的说服了一个曾经在巩家成的科室里工作,后来被调去了儿科工作的中年护士,这个护士被她一番软磨硬泡之后,终于招架不住,答应为他们提供一点关于巩家成的信息,只不过在医院里她也不愿意多说,所以和顾小凡他们约好了。第二天等她下了夜班之后在约地方见面。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所收获,这一趟医院算是没有白来。两个人离开医院,回去和唐弘业碰个头,问问他关于王贺那边的消息。

唐弘业最近为了找王贺,也着实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三个人在公安局里碰了个面,钟翰和顾小凡把第二个死者的身份信息告诉唐弘业,唐弘业也把他折腾这几天的收获告诉给钟翰和顾小凡。

当初柯远说王贺无缘无故好多天没有上班。唐弘业到配件加工厂那边又了解了一下情况,实际情况和柯远所提供的信息略有出入。王贺并非无缘无故没有上班,在韩玉环遇害前一天,他请了四天的事假,说是有事要回一趟老家那边。工厂方面批准了他的休假请求,因此算不上是无缘无故的不去上班,但是另外一方面,在四天事假到期之后,王贺却并没有如期销假返厂上班,他的部门领导和同部门的同事都试图联系他,但是他的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到他租住的出租屋去找人,也一直找不到人。平日里王贺性格比较乖戾暴躁,所以人际关系一向不算很好,没人知道他在a市还有什么其他交往密切的朋友。所以没有办法进一步去联系他,于是在逾期未归三天之后,工厂方面很生气的决定开除他的职务。

这么一来,之前柯远所谓的无故不去上班,倒也并不是完全的造谣。

工厂可以用开除职务来解决王贺失踪的问题,唐弘业却不能。一来是怕王贺在韩玉环的死这件事上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二来也不能排除王贺本人虽然不是凶手。会不会因为有什么牵扯,也被卷进来,遇到什么危险不测。所以这几天他一直四处寻找王贺的踪迹,最终查到他在请假之后的第三天,确实在客运站买了一张去往他父母居住的那个城市的车票,在询问了那一班车的车长之后,得知那班车当日发车的事后是满员的状态,所有购票的人都上车,没有没有上车的人。

客运站一天到晚都熙熙攘攘,车长早就记不住几天前自己的车上是不是有这么一个乘客,唐弘业为了确定王贺到底有没有真的上车,只能花时间去调客运站检票口的监控录像,花了不少功夫才总算从画面中捕捉到了王贺的身影,确定他真的上车了,离开了a市。

由于客运售票系统的联网程度没有铁路那么发达,唐弘业从a市客运站没有能够查到王贺目的地那边的售票情况,不能够确定王贺有没有从那里返回过,偏偏王贺曾经的居住地、现在父母的居住城市距离a市又实在不算近,一来一回如果开车的话,恐怕光是单程就得*个小时,乘客车或者火车可能要更慢,为了节省时间,唐弘业只能请求当地的公安机关协助调查,确认王贺是否有从那里去往其他地方的各种交通工具购票记录。

调查的结果是,王贺确实在当地逗留了一天之后,就又离开了,这一次购票前往的地方,居然是他前妻娘家的所在地。

“折腾了一大圈,最后到底让我把王贺给找到了,那小子昨天刚回来,一下车就被我直接给堵了个正着,”唐弘业有所收获,不免显得十分得意,“你们猜怎么着?他又去找他前妻去了,汤力跟我一起把他给带回来的,一通讯问,那个王贺也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色,别看说是在外面打架啊什么的,我估计他打的也都是比较弱的好欺负的人,刚开始还跟我和汤力耍横呢,后来带到公安局来,汤力那个人你们俩肯定能想象到,话少,脸上的表情更少,不认识的人不知道他平时什么性格,还真有那么点儿深不可测的感觉,反正王贺是被他唬住了,以为汤力是什么狠角色呢,刚开始跟我们大呼小叫,被汤力开口训了几句,立马就蔫儿了,然后再一听说韩玉环死了,整个人差一点儿就吓堆在椅子上,想方设法的把自己往外摘,基本没怎么用我们问,自己就巴巴儿的什么都给说出来了。”

“他是怎么说的?按照你说的时间来看,韩玉环遇害的时候他应该还在a市本地呢,他请假是要干什么?为什么逾期未归?”钟翰问。

“他说,他原本是想要和韩玉环好的,因为当初他和韩玉环在一起的时候,在韩玉环身上也没少花钱,那时候虽然韩玉环背着他和别人来往,他发现了很生气,打了韩玉环一顿,然后和她分手了,但是其实心里头还是有点放不下,后来离婚之后,一直没有合适的再婚对象,结果遇到韩玉环,发现韩玉环也还没结婚,就觉得韩玉环和他当年在一起的那段日子,还是比较听话,比较怕他的,他能制得住,尤其是过去又有点感情基础,或者至少他觉得那个能叫做感情基础吧,找别人还不如找她比较保险,所以就又跟韩玉环来往起来了,结果来往了一气,韩玉环也一直不给他个准话儿,他也有点不耐烦,一打听呢,发现韩玉环之前做过那么多次人工流。产,他怕韩玉环身体早就搞坏了,不能生孩子,所以就有点打了退堂鼓,接着又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别人给他前妻介绍了一个男的,俩人相处的还不错,可能准备要再婚了,这就急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前妻好,比韩玉环本分,而且也听话,就又动了心思,想要回去和前妻复婚。”

“这不是痴人说梦呢么!当初把人家打成那样,现在听说人家要有更好的归宿了,又想回去纠缠,这个王贺可真是够行的!”顾小凡愤愤不平,又忍不住有点替王贺前妻感到担心,“那他有没有找到他前妻,有没有把他前妻怎么样?”

“没找到,谁不知道他以前对他前妻什么样啊,所以谁会给他提供真实信息,他出去折腾了几天,连他前妻的面儿都没见到,所以灰溜溜的又回来了。”唐弘业回答,“他提供了一个所谓的不在场证据,说韩玉环遇害那天晚上,他到处打听他前妻的消息去了,他说原本以为他前妻那么老实的人,肯定不敢一个人到外地去打拼,估计还是在a市的哪个地方躲着他呢,找找就能找到,没想到人家真的是怕了他,不光离开了a市,还躲得根本找不到人。反正这就是他的说法,我还没有彻底确认完,那现在第二个死者的身份也明确了,王贺这条线,咱们还有必要继续跟么?”

“有,现在虽然第二个死者的身份明确了,但是这个巩家成和韩玉环到底存在什么交集还不确定,所以王贺那边还是弄得一清二楚比较好,别留死角。”钟翰说出自己的观点。

“好,反正万里长征都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里了,也不差最后那一里地,有始有终,咱们心里也踏实!”唐弘业点点头,同意了钟翰的观点。

三个人刚刚谈妥了关于分工的问题,顾小凡的电话就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小声对钟翰说:“是我妈打来的。”

唐弘业笑嘻嘻的睨了钟翰一眼:“哎哟,这是准岳母要召见了吧?好好表现啊钟翰!”

顾小凡顾不得去跟他们开玩笑,起身到一旁接电话:“喂,妈,什么事?”

“明天我和你爸爸就要走了,你今天晚上无论什么时候结束工作,一定和你的那个同事一起到家里来一趟,我和你爸爸想见他一面,有些话和他谈一谈。”顾妈妈的态度异常坚决,有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顾小凡一愣,在办公室里又不方便多问,只好满口答应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总之不太踏实。

、第二十七章 有问题

挂断电话,一扭头,钟翰和唐弘业都静静的看着她呢,顾小凡佯装无事的看看他们俩,问:“你们俩商量完了?那今天晚上还有别的事情么?”

“没别的事了,余下的就是钟翰跟着你去等老。太。君的召见了!”唐弘业挤眉弄眼的对顾小凡说,顺便拍拍钟翰的肩膀,“加油啊兄弟,岳母猛于虎啊!”

钟翰笑了笑,方才顾小凡通电话时候说的话他都听到了,看样子确实是顾妈妈有事召见,容不得顾小凡再推三阻四,既然如此,就只有大大方方的登门了。

时间已经晚了,恐怕这个时间没有哪个商场还开门营业,所以钟翰选择了先载着顾小凡到a市一个货品相对品种最齐全的大型综合超市,买了两瓶酒,买了一些营养品,第一次登门拜访,不管是在什么样的时间或者状况下,最基本的礼数还是不能少,他和顾小凡谁都不是二十刚出头的小青年,不会不懂得这些。

在超市买东西浪费了一点时间,来到顾小凡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快十点,在楼下的时候顾小凡抬头看了看,看到家里面客厅的灯还亮着,她扭头对旁边的大包小包手里提满了东西的钟翰说:“看来我爸妈今天是做足了准备了,平时这个时间,他们俩就算是没睡觉,也肯定是关了灯到卧室里看电视准备睡觉了。”

“我是来接受考核的。我都还没紧张呢,你干嘛紧张成那个样子?”钟翰看顾小凡如临大敌一样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腾出一只手来捏了捏她的脸颊。

“我怎么能不紧张呢,虽然是我自己亲爸亲妈,但是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今天需要过关的可不是一个人,”顾小凡呼了一口气,反问,“那假如现在的情况反过来。是我跟着你去你家里见你父母,你会不会紧张。担心他们不喜欢我?”

“不会,”钟翰摇摇头,“在我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确定他们百分之百会接纳你。喜欢你之前,我根本就不可能盲目的带你回去,让你承受压力。”

顾小凡听他这么说,先是觉得心里面甜滋滋的,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味儿:“那你到现在也没和家里面说,是不是家里面可能不会同意?”

“我找女朋友、娶老婆,这是我的选择,作为一个成年男人。我的家人同意或者不同意根本不具有任何意义,也没有影响,因为这件事本来也不需要经过谁的批准才可以。只不过不被接纳或者勉强接纳,这对于你来说不公平,”钟翰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自己的措辞,“谁家的父母都希望子女找到全天底下最好的姑娘或者小伙子,就算是那样。可能还是会担心对方不够好,委屈了自己的孩子。这种想法是无可厚非的,所以做子女的不能责怪,但是可以去想办法,让他们觉得自己选择的人,对于他们的孩子来说,就已经是世界上最好的了。”

顾小凡明白钟翰没有挑明的话,别说是疼他爱他的至亲父母了,就连毫不相干的旁人,都会觉得她和钟翰在一起,是她中了大奖,走了大运,钟翰太不开眼,恐怕自己的方方面面条件拿到钟翰父母那里,也未必会让他们多么满意,虽然这种情况绝对不是顾小凡希望看到的,跳出事外去看待,倒也能够理解。

“那你打算怎么做?”她其实心里并不担心父母会不接受不喜欢钟翰,方才的忐忑也不过是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的自然反应罢了,相比之下钟翰的父母会怎么看待他们,会不会插手干涉,这才是最让她感到担忧的。

钟翰抱了抱顾小凡,叹了口气:“你就不要在这件事上胡思乱想了,总之有我摆平,除非我没有能力照顾好你,否则绝对不会让你在这种事上受委屈的,你要对我有点信心,明白了么?”

顾小凡点点头,有点不舍但还是从钟翰的怀抱里挣扎出来,朝楼上瞄了一眼,调节一下情绪的和他开玩笑说:“当心被我爸妈从楼上看到,他们的思想可没那么新潮,谈个恋爱搂搂抱抱的,可看不惯呢,回头万一瞧见了,觉得你是那种靠脸迷惑我的男狐狸精,我看你怎么说得清楚!”

“我要是男狐狸精,就不会让你那么久不开窍,害我自己一个人憋得快要吐血了。”钟翰无奈的笑着摇摇头,佯装哀怨的瞪了顾小凡一眼。

“戴煦说,你那叫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顾小凡不买账的反驳回去,心情也随着钟翰提起两个人确定关系之前的那些事情而放松下来不少。

上了楼,顾小凡掏出钥匙打开门,顾妈妈和顾爸爸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机里似乎在演晚间新闻,两个人正襟危坐,一副认真看电视的样子,不过顾小凡一看顾妈妈明显刚刚卷过吹过的头发,还有平时只要不出门,在家里无论冬夏都喜欢光着脚丫子,偏偏现在却规规矩矩的把袜子穿起来的顾爸爸,心里就知道了,这两个人分明是期待了一晚上,就等着女儿带男朋友上门来的,现在佯装放松,无非是出于一种长辈的面子,不愿意显得太过主动罢了。

“爸,妈,我回来了,”她也不戳穿两个假装看新闻,没有回头看他们的人,开口打招呼,顺便介绍钟翰,“这是我男朋友钟翰,我带他回来介绍你们认识。”

顾妈妈和顾爸爸听到女儿开口,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顾爸爸还顺手关了电视,两个人朝门口迎过来,顾妈妈一看跟着顾小凡进门的钟翰,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没变,但是眼神却变了,顾小凡偷偷的观察,以她对顾妈妈的了解,至少从见面的第一印象来说,钟翰应该是让顾妈妈比较满意的。

之后自然就是一番寒暄,钟翰拿出买来的酒和营养品,顾妈妈和顾爸爸和他客套一番,然后四个人便进了厨房,顾妈妈给他们留了饭菜,四个人坐下来,顾小凡和钟翰吃饭,顾妈妈和顾爸爸在一旁左一句右一句的和钟翰攀谈,问的自然都是一些基本的个人情况,钟翰有问必答,态度既礼貌又坦诚,在发现这个小伙子不仅看起来仪表堂堂,其他方面的表现也可圈可点之后,顾爸爸和顾妈妈和他越聊越开心,时不时瞄顾小凡一眼,那眼神分明就好像是在说,你这小丫头,算你傻人有傻福,拖了这么久,最后被你捡到宝了。

饭吃的差不多,顾妈妈也把钟翰从头到脚悄悄的观察得差不多了,终于忍不住,开口试探着问:“小钟啊,我看你体格好像还挺不错的,之前怎么听说你好像哪里不太舒服来着…”

“别处都没有什么问题,就是胃不是特别好,生冷刺激或者饮食不规律的话,有时候会胃疼。”钟翰没有试图回避什么,很坦率的回答。

顾小凡觉得顾妈妈这个问题问的有点奇怪,而且她是从哪里听说钟翰身体可能有些不健康这件事,也让人觉得很值得怀疑,便在一旁开口说:“我们单位每年都有固定体检的,要是真是身体特别脆弱,怎么可能还在一线工作呢。”

顾妈妈可能是觉得女儿这话说的也有道理,便松了口一起,点点头,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就是听人说你平时没事儿的时候总得吃药,所以心里头有点不放心,因为嘛,两个人在一起,只要感情好,肯定家里面也好,当事人也好,都是希望能天长地久的过下去,这想要过下去呢,除了人品好之外,就是要身体好。胃不舒服这个不要紧,以后小凡,你多叮嘱这点儿小钟规律因素。”

“我知道。”顾小凡点点头,心里有些不舒服,气鼓鼓的问,“是谁跟你说钟翰总吃药这件事的?是不是倪然?”

顾妈妈的表情忽然有点奇怪,她尴尬的瞥了一眼钟翰,然后居然好像没有听到顾小凡问自己这个问题似的,又问钟翰:“那你家里面想让你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你和我们家小凡谈恋爱的事情,家里面知道么?什么态度?”

“这方面您不用担心,”钟翰没有直接回答顾妈妈关于家里人态度的那个问题,“小凡和我家里人以后的相处,我一定会处理好的,您也好对小凡有信心,现在像她这样的女孩儿也是不可多得的,肯定会是我父母眼里的最佳儿媳。”

这个世界上哪有父母会不喜欢听别人称赞自己孩子的,顾妈妈一听这话,眼睛笑得都快要弯成月牙了,转而夸奖起自己的女儿有多么善良可贵,钟翰在一旁笑眯眯的附和着,聊天气氛重新融洽起来。

聊的差不多,因为时间不早了,钟翰起身告辞,顾妈妈和顾爸爸热情的一直送他到门口,顾小凡在一旁心情很复杂,一方面男朋友得到了父母的认可,这让她心里面很高兴,另外一方面,顾妈妈今晚的一些表现,又让她忍不住怀疑,母亲是不是从倪然那里听了什么奇怪的话。

看来,今天晚上必须得跟老妈问问明白了。

、第二十八章 贪得无厌

【今明后都是三更哈,特此通知(好吧,我之前忘了提前告诉了。。。原酿我吧。。。对手指。。。)】

【第一更】

关起门来,没有了钟翰在场,顾小凡也不用担心顾妈妈会不会刻意回避自己的问题了,追着顾妈妈身后开口就问:“妈,你是不是听倪然跟你说了什么?”

顾妈妈神色有些复杂,没有马上开口回答顾小凡的这个问题,只是示意她到自己旁边坐下,顾爸爸则识趣的选择了回避,把交谈的空间留给她们母女俩。

“小凡,说实话,本来今天叫你们回来,我和你爸爸确实是想要看看你的这个男朋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不行,觉得不可靠,就好好的劝劝你,趁着相处时间还比较短,好合好散,别再纠缠了,但是小钟来了之后,我和你爸爸跟他谈过,虽然就这么一次面,不可能了解一个人,但是至少这个小伙子给我和你爸爸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说起话来感觉比较踏实稳当,和我们原来以为的不太一样。”顾妈妈坐在沙发上,一边说,一边拉过顾小凡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自己的孩子,自己最了解,你这孩子呢,心眼儿比谁都好,绝对不是那种自私自利,损人利己的人,而且感情的事情毕竟是双方面的,原本我们还想说,劝劝你,可是今天晚上小钟来了之后,我不知道你爸爸是什么想法。至少我的看法是改变了的,喜欢不喜欢,在乎不在乎。嘴上说没有用,眼神里的东西藏不住,心里头有你没你,一眼就能看出来。客观的说,小钟这个小伙子确实不错,不管是外表,还是谈吐。包括其他方面我们也侧面打听过一点…所以只要你愿意,他也喜欢你。虽然绝对怪对不起人家倪然的,我这个做母亲的私心里也还是觉得,只要我女儿能幸福,别的也就都是次要的了。”

“妈。你说了这么半天,说的都是什么啊?”顾小凡起初越听越糊涂,可是后来渐渐的倒也听明白了,“倪然的意思是说钟翰是我从她手里抢走的?”

顾妈妈一直试图说的含混一点,没想到顾小凡自己倒问得直白,不禁有些尴尬,点点头,说:“她那个意思也不是说你从她手里抢,就是说本来水到渠成的事儿。后来你就从中间冒出来了,刚开始听说的时候我还觉得怪对不住人家倪然的,毕竟你们两个以前是一个学校的同学。现在又是一个单位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有点儿过意不去。当时我的想法是,这么一个在感情上摇摆不定的男人,能不能靠得住啊,可别是那种三心二意像之前那个崔晨似的。那可就不好了,而且倪然跟我和你爸爸说。钟翰身体不是很好,经常需要吃药,让我们告诉你,平时多提醒提醒,我俩也吓了一跳,怕别是那种外强中干,年纪轻轻看着轻手利脚,实际上是个药罐子,当时又不好意思问到底怎么回事儿,一直催你把小钟带回来让我们看看,你有推三阻四的,弄得我心里也不怎么踏实,原本是想着临回去之前,必须要把这件事跟你说说清楚,没想到小钟这小伙子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妈,你觉得,你的女儿像是那种能从被人手里把人家男朋友抢走的类型么?”顾小凡有些无奈的问,“尤其还是从倪然那样的一个人手里面。”

“说实话,不像,”顾妈妈说完,又怕伤了女儿的自尊心似的,连忙补充一句,“主要是我女儿心眼儿太好了,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顾小凡叹了口气,她觉得没有必要把倪然之前的小动作都说给顾妈妈听,便点了点头:“那就好,反正你和我爸只要记着,我和钟翰走在一起的过程,包括钟翰的健康状况、其他问题,都不是倪然明示暗示你们的那种版本,这就够了,钟翰是个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托付,会不会对我好,日久见人心,以后相处的久了,你们自己也能看得出来,至于倪然为什么要编瞎话,我也懒得多说了。”

顾妈妈毕竟是过来人,阅历更广,听顾小凡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心里面基本上就已经明白了一大半,了然的点了点头,对顾小凡说:“只要你和小钟两个人问心无愧,正大光明,别的就不要计较太多了,眼睛和嘴巴都长在别人的身上,人家怎么说,咱们管不了,不过说出来的东西别人听去了信不信,也不是说的人能干涉得了的,她爱怎么说怎么说,你就好好的做人,日子久了,到底是人不好,还是嘴不好,大家伙儿心里头也就都明白了。”

顾小凡点点头,从顾妈妈的态度来看,她对钟翰是基本满意的,并不反对两个人交往下去,而出于对自己女儿的信任,关于顾小凡如何横刀夺爱的那部分,顾妈妈也已经从将信将疑变成了彻底否定,这让顾小凡稍微松了一口气,可是心里面的那股闷气还是无处排解,明明是一场在正常不过的恋爱,偏偏背后要被人说成了横刀夺爱的故事,自己的父母当然了解自己,也信任自己,假如换成别人呢?类似的版本,倪然有没有也给其他人讲起来过?

顾小凡越想越烦,以至于洗漱躺下之后,半宿都在做着被各种人指指点点,评头品足,让她感觉特别手足无措的梦,第二天一早,钟翰来接她,顾小凡和他一见面就迫不及待的把前一天从顾妈妈那里听来的事情转述了一遍,尽管只是转述,顾小凡还是气得脸颊发红,两只手下意识的攥起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