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弘业在彻底放弃了监控录像那一条路之后,开始帮钟翰去了解韩玉环和巩家成遇害当晚,张峰宇和徐碧这对夫妇的行踪,一番调查之后,发现这对夫妇的行踪很难确定,只能查到韩玉环遇害当天晚上,张峰宇的黑车有从他家住处附近离开,时间是在张峰宇下班回家,大概晚饭之后,之后车子就仿佛泥牛入海,很难从a市的无数条道路中找到了,尤其是眼下这个没有时间对这件事进行详细排查的情况下,并且当天徐碧和孩子都没有回家,回家的只有张峰宇,所以离开的自然也是他一个人,唐弘业放弃了查找那辆车的行踪之后,就在张峰宇家最近的一个监控录像上“守株待兔”,发现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张峰宇的车子开了回来,和他一起下车的还有徐碧,他们的孩子也在车上,不过已经睡了,张峰宇打横抱着孩子,徐碧跟在身边,锁好车朝住处去,消失在了画面中。

而在之后的巩家成遇害当晚,张峰宇同样在晚饭后出车,这一次徐碧是和他一同乘车离开的,同样也是在半夜里才回来。

也就是说,在两个被害人遇害的当晚,张峰宇和徐碧都是在一起的,但是他们在一起去了哪里,做过什么,却没有办法找到答案。

这边的调查还没有来得及得出一个最终结论,钟翰和顾小凡忽然接到通知,说是徐碧的摊位虽然还没有兑出去,时间也还没有到月底,但是这对夫妻刚刚雇了一个搬家公司,约好了第二天上门搬家具和行李,这可把钟翰他们吓了一跳,赶忙到徐碧委托的搬家公司去,从搬家公司了解到,徐碧订的是异地搬家,显然是要离开a市,行李的运送目的地,是徐碧娘家所在的那个小县城。

、第四十五章 何必当初

确认了这件事之后,钟翰他们不敢再多等,这个时候也没有办法顾及主动还是被动了,如果这次不抓紧时间阻拦住他们,一旦让张峰宇和徐碧离开了a市,以后再想找他们,可能就要变成大海捞针一样了,于是他们立刻行动,成功的在张峰宇和徐碧的家中找到了正在收拾家当的这一对夫妻。

看到急急忙忙找上门来的警察,张峰宇显得有些慌张,他的脸色比之前重感冒在家休息的时候看上去还要苍白几分,而且整个人比前几天钟翰和顾小凡见到他的时候瘦了很多,原本就瘦削的脸,两腮几乎快要陷进去了。

“你们怎么来了?”他站在门口,没有想要让开请钟翰他们进去的意思,从他的身侧能够看到客厅里面一片狼藉,到处都扔着没用的垃圾,还有打包起来的行李物品,屋子里没看到徐碧的身影,倒是能听到悉悉索索收拾东西的声音,想必是她正在屋里忙着收拾东西呢。

“你们两口子都在家呀?忙着呢?孩子没在家?”钟翰态度和气的问。

“孩子在奶奶家,还没接回来,你们怎么来了?”张峰宇说话的语速很快,并且声调也提高了几分,就好像是怕屋子里面的徐碧听不到似的,并且没有忘记继续追问钟翰和顾小凡的来意,顺便眼睛一个劲儿的朝旁边面生的唐弘业瞥。

徐碧显然是听到了张峰宇的“通风报信”。屋子里之前收拾东西发出的细碎声音,忽然之间安静了,张峰宇想要扭头朝屋里看。看看徐碧会不会给自己什么暗示,可是当着几个警察的面,他又不敢,所以姿势呈现出了一种怪异的僵硬。

“你们这是收拾东西呢啊?”顾小凡故意伸头朝张峰宇的背后看,“你家不是在本地么?你们俩上班,孩子上学都在a市,这折腾那么大。是要干嘛去啊?”

“不干嘛,你们问这个干嘛啊?今天不是周末么?你们怎么也不休息呢?你们。你们来找我们,是有啥事儿啊?”张峰宇一着急,说话结结巴巴的。

“你不用紧张,我们来找你们两个。是有些事情想要向你们了解一下情况。”钟翰伸手过去轻轻的拍了拍张峰宇的肩,没想到张峰宇因为太过紧张,被他伸手这么一拍,差一点腿一软坐在地上,整个人猛地抖了一下,弄得钟翰哭笑不得。

张峰宇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脸一阵红一真白,嘴上说着:“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呀,上次来该说的不都说清楚了么。你们这是干嘛呀反反复复的…”

“怎么了?什么事?”徐碧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脚步声,看样子在屋里默默听了一会儿之后。她是决定要出来面对钟翰和顾小凡了。

“那天来的那几个警察,他们又来了。”张峰宇的语气和神态与其说是在向徐碧传递信息,倒不如说是寻求精神支柱一样,他看到徐碧从房间里走出来,赶忙走过去和她站在一起,一副相互依靠、同仇敌忾的架势。

徐碧也看出张峰宇的表现有些过于慌张。连忙用手轻轻推了推他,表情淡定的对钟翰和顾小凡点点头。打了个招呼:“是不是上次还有什么没说清楚的,害你们多折腾这么一趟,那就进来坐吧,家里面挺乱的,坐也没个坐着的地方,估计烧热水都烧不了,你们别介意啊。”

“不用麻烦了,你们这儿正在收拾东西,我看也确实不大适合谈事情,不如这样吧,你们跟我们到公安局去一趟,咱们把该谈的该说的,都说清楚,然后你们该整理该收拾,我们就不占用你们更多的时间和空间了,免得给你们添麻烦,你们看这样行么?”钟翰用商量的口吻对张峰宇和徐碧说。

“那可不行,”不等徐碧表态,张峰宇第一个表达了反对意见,“我平白无故的被你们这么给带去公安局,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啊?以后邻居得怎么看待我们两口子?我们的名声不就坏了么,我们孩子还那么小,到时候邻居街坊的乱嚼舌头,他在外面多抬不起头来啊,我这做爹妈的,得多对不起孩子。”

“你想的太多了,和公安局打交道的原因很多,就算丢了身份证,你们不也得去公安局才能补办么,而且我们来也不是敲锣打鼓的来,我们开的车上也没有任何的警用标志,你们根本不需要有这种顾虑,哪种误会是不会产生的。”顾小凡耐着性子对一脸戒备的张峰宇说。

张峰宇依旧不死心,扫一眼钟翰和顾小凡身后的人:“你们少蒙我了吧,那么多人前呼后拥的跑来我们家,人家邻居自己又不是没长眼睛没长耳朵…”

唐弘业在一旁听了半天,早就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之前调查监控录像的那条线索受挫之后,对于这个案子,他的心里始终还是憋着一口闷气的,现在被张峰宇这么一搅合,不仅有些怒气中少,不等他说完,便阴沉着脸,瞪着他问:“你啰啰嗦嗦的找理由就是不愿意跟我们去,到底是有什么事那么心虚,让你怕成这样?!人家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要是守法公民,我们保护你都保护不过来呢,你怕我们干什么?”

张峰宇被唐弘业的严厉态度吓了一跳,面红耳赤的说不出话来,倒是徐碧在一旁适时的开了口,她无论从情绪还是态度上,都比身为男人的张峰宇淡定和冷静很多:“老公,这个时候你就别闹别扭了,既然人家警察同志都这么说了,咱们该怎么配合怎么配合,反正收拾东西我也收拾累了,就当成是出去休息休息,换口气,就像人家说的,早点去,把事情办完了早点回来,晚上咱们俩不是还答应了带儿子去吃肯德基呢么,晚了的话,孩子肯定不高兴。”

“可是…”张峰宇依旧不大甘心,忍不住想要再挣扎一下,但是刚刚出声,就被徐碧狠狠的瞪了一眼,他便顿时就安静下来,不敢再出声抗议,虽然依旧不情不愿,倒也老老实实的穿了棉衣,跟着他们下楼上了车。

去公安局的一路上,张峰宇就像一个初到陌生环境下的小孩一样,沉默不语的同时,眼神里充满了紧张和戒备,他坐在车上,紧紧的挨着徐碧,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徐碧也沉默着,嘴唇抿得紧紧的,对张峰宇不理不睬,几次张峰宇寻求心理安慰似的转头去看他,她都置之不理,甚至有一次,顾小凡清清楚楚的看到徐碧在张峰宇垂头丧气的发呆时,用一种说不出的复杂眼神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儿,那眼神里似乎有怨恨,又似乎有无奈,许多情绪纠缠在一起,而当她发觉了顾小凡的目光时,立刻移开了眼睛,把视线投向了车窗外。

顾小凡的心里面有些疑惑,假如事情真的像是他们之前分析判断的那样,张峰宇和徐碧两个人合谋,共同杀害了韩玉环和巩家成,对于韩玉环,张峰宇算是报复她欺骗自己的感情,徐碧算是报复她插足自己的家庭,而巩家成则可以解释成为一种仇富心理,可是如果这样的话,这对夫妻应该是在这件事上面达成共识的,至少也是一条绳上面的两只蚂蚱,为什么徐碧看着张峰宇的时候,那眼神里分明更多的是一种怨呢?不管是哀怨,还是埋怨,这都不应该是身为同谋的人,在这种时候应该流露出来的神情吧?

到底是徐碧心理素质太好,这个时候还在大秀演技,还是说他们的设想虽然出发点说得通,但实际上却是错的呢?

眼下这个时候,当着张峰宇和徐碧的面,顾小凡当然没有机会去和其他人探讨这样的疑问,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的衡量,准备找时间再和钟翰说说自己方才无意中的发现。

到了公安局,从下车一直到进了刑警队,张峰宇都像个听话的小孩一样,老老实实的跟在徐碧身后,徐碧往哪儿走,他就往哪儿走,直到被唐弘业叫住,示意他跟着自己还有因为正好空闲,所以不得不过来帮忙的高轩一起到另外的意见问询室去,这才慌了。

“那不行!我得和我老婆一起!我必须和我老婆一起!”张峰宇一着急,也顾不上许多,大声嚷嚷着说。

“你不要喊了。”已经走出去几步的徐碧,忽然勃然大怒的站住脚步,回头恶狠狠的瞪着张峰宇,“你现在想起来我是你老婆,要跟我在一起了?早知现在何必当初!你早记得,咱们现在会有这么多麻烦么?!”

张峰宇一愣,顿时没了精神,被唐弘业和高轩拉着,默默的走开了。

、第四十六章 不认识

“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我老公那人…就那样,傻乎乎的没心眼儿,不然也不会被人坑成那个德行。”张峰宇走后,徐碧苦笑着对顾小凡和钟翰说。

顾小凡也对她笑笑,什么都没说,徐碧的淡定总是让她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不管是男女老少,假如冷静到了一定程度,都是一件有点可怕的事。

把徐碧带到问询室,顾小凡给钟翰递了个眼色,钟翰会意,两个人把徐碧暂时留在问询室里,退出到门外,顾小凡把自己在路上的想法跟钟翰说了一下,钟翰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怎么了?是不是我想的这个问题不对?”一见钟翰这么面色严肃的沉默着,顾小凡以为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让他觉得不能同意。

钟翰摇摇头:“你的考虑是有道理的,徐碧和张峰宇的问题上,咱们确实还有很多没有贯穿起来的地方,但是眼下如果咱们不采取任何行动,他们就准备离开a市了,我们没有精力和能力一直暗中监视他们两个人的动向,等到证据确凿的时候,搞不好就找不到他们人了,所以只能把人先带来问问清楚,虽然咱们把人带来了,并不是说明他们就真的已经百分百被咱们视为真凶,这里面还有变数,假如能够证明不是他们做的案,你的设想还是成立的,只不过现在这个状况。其实也挺让人头疼的,张峰宇和徐碧肯定是回极力撇清,证明他们和韩玉环、巩家成的案子没有关联。咱们呢,也并不是非要坐实了他们的嫌疑不可,只是希望还原真相,查出事实,这样一来,到底怎么去证实,也是个很大的难题。我个人倾向于寄希望在唐弘业和高轩那边。你也看出来了,这两个人比起来。反而是徐碧比较有城府,比较难对付,张峰宇的心理素质非常不好。”

两个人商量了几句,重新回到问询室里。徐碧一脸平静的坐在那里,就好像真的是来公安局补办身份证似的,甚至于丢了身份证的人可能都会表现得比她着急一点,见他们回来了,便对钟翰和顾小凡点点头,示意了一下,一副做好了准备,就等他们开口询问的架势,顾小凡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徐碧没有和她多客套,伸手接过来捧在手里,顾小凡和她指尖相碰。发现她的手很冰冷,看样子在徐碧的内心里,也并不像她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淡定自若。

沉默了一会儿,徐碧见他们不急着开口,自己倒是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们是不是不相信我们俩跟韩玉环的事情没有关系,所以才又来找我们的?”

“你们这么急着收拾东西。是要搬去哪里啊?这边的工作和孩子上学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么?”钟翰不回答徐碧的问题。若无其事的和她攀谈起来。

徐碧摇摇头:“孩子的事解决了,户口可以暂时落在我爸妈家,上学就在他们附近,倒还算方便,我们俩还得折腾一阵子,这边我的零活摊子还没兑出去,张峰宇工作那边月底结束,之后我们俩还得把现在的房子卖掉,然后才能有钱在我爸妈那边买个房,安个家,估计这中间免不了还得两头折腾一段时间。”

“看样子决定做得比较仓促,为什么那么急着走呢?怎么不等房子卖出去之后再走?这都快要十二月底了,再等一等孩子就放寒假了,等到下学期再转学到新学校去,那多方便啊?”顾小凡故意问徐碧。

徐碧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看看顾小凡,说:“我们不是做了坏事之后想要逃走,我知道你们肯定会觉得我们俩这个时间这么做挺奇怪的,我也知道不管我怎么说,你们都不一定会相信,但是那个韩玉环的死,跟我们两个人真的没有什么关系,我是个女人,是个妈妈,我不会为了什么事情,就害我儿子没有爸爸没有妈妈,变得那么可怜的,而且不是我对自己丈夫没信心,假如是韩玉环和人私奔了,我可能还会怀疑是不是张峰宇,现在是韩玉环死了,被人杀了,我敢那我的脑袋和你们打赌,张峰宇根本就舍不得。”

“你怎么证明张峰宇和韩玉环的事情绝对没有关系?”钟翰冷静的问。

徐碧信誓旦旦的替张峰宇打包票的时候,也没想到钟翰会反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一下子愣住了:“我…我拿我的人格跟你们保证啊。”

“很抱歉,我们都愿意相信你的人格具有这样的可信度,能够替你和你的丈夫证明,但是法律上可并不采纳这样的说法,”钟翰摇摇头,“除了人格之外,别的证明呢?或者说,除了证明张峰宇和韩玉环的事情没有关联之外,你能证明韩玉环的死,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么?”

“我?我当然跟这件事没有关系了!”徐碧一听钟翰把怀疑扯到了自己的身上,顿时有些恼火了,不过她的恼火确实冲着张峰宇的,她咬牙切齿的咕哝着,“这个臭男人,自己不长脑子,为了外面的女人左一次右一次的吃亏上当,我都已经跟着受了多少委屈了,现在倒好,坏人有恶报,人贱有天收,那女人死就死了,居然还得给我们接着找麻烦,我好端端的一个人,还被人怀疑这些个事情,我做的什么孽啊!张峰宇这个混蛋男人,我当初脑子里灌了水才会看上他啊!”

顾小凡示意她消消气,作为女性,她或许比钟翰更能体会徐碧的这种心情,感情的背叛本身就已经是一件让人非常难过痛苦的事情了,偏僻张峰宇这种一面和旧。情。人斩不断理还乱,一面又舍弃不了家庭,两边都不愿意放弃,却又两边都不愿付出忠诚的男人,更是让人心寒,别说是发发牢骚抱怨张峰宇,就算是狠狠的打张峰宇一顿,凭张峰宇的所作所为,也不过分,只是眼下不是合适的时候。她对徐碧说:“你先别忙着骂张峰宇,张峰宇的所作所为要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你骂他,他也是活该,现在在这儿骂,他在那边听不到,还不如回家拎着耳朵骂呢,我们没打算诬赖你,或者往你们谁的身上泼脏水,既然你说你们俩都跟韩玉环的事情没有关系,只要能够拿出证据来证明,我们是愿意相信的,不要赌咒发誓那些,还是说一些具体的事情来证明吧。我们可以提供给你两个死者的死亡时间,你想我们提供当时你和张峰宇在做什么,有什么人能够证明就可以。”

“两个人?不是韩玉环么?”徐碧皱了皱眉头,顾小凡的态度似乎并没有对她表现出太多的不信任,这让她又重新冷静下来,但是当听到顾小凡说出是两名死者的时候,她又疑惑了,“那一个是谁?和韩玉环有关系的人?”

“另外一个死者名字叫做巩家成。”钟翰回答。

徐碧听了这个名字,松了一口气,摇摇头说:“那你们就肯定是搞错了,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叫巩家成的人,别说叫这个名字了,姓巩的都没有,假如这俩人是死一起的,怎么可能跟我们有关系呢。”

“你确定不认识巩家成么?可是你的丈夫认识他。”钟翰说。

“张峰宇认识?我没听他提过啊,”徐碧矢口否认,然后她自己忽然愣了一下,“你们刚才说的那个人,不会是韩玉环找的男人吧?”

“是或者不是,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么?”

“没区别,反正人都不是我们杀的,”徐碧的反应很快,立刻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会引起什么样的误会,“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你们怀疑是我们干的坏事,没有别的意思,你让我说韩玉环死的时候我和张峰宇都在干什么,我一下子也想不太起来,我可以尽量想一想,但是我们和这件事确实没有关系。”

“你和韩玉环打过交道么?”钟翰问。

徐碧摇头,嘲讽的笑了笑:“你觉得以我的身份和角色,我要是和那个女的真的凑在一起,那是打交道比较合适呢,还是打人比较合适?”

之前私立医院车队里外号叫小六子的年轻司机评价徐碧泼辣厉害,顾小凡和钟翰倒也没怎么看出来,虽然张峰宇对她有些畏畏缩缩,他们也权当是张峰宇有愧在先,所以才那个样子,直到听了徐碧说出这句话,才隐约感觉到了她骨子里的那种泼辣劲儿,同时也觉得这样的反应,倒也算是坦诚的。

“好,那我换一个说法,你和韩玉环,不管是直接的,还是别的什么比较隐秘的途径,有没有过比较近距离的接触?”钟翰从善如流的换了一个说法。

被他这么一问,徐碧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原本没有什么特别反应的脸顿时多了一抹血色,她略显尴尬的舔了舔嘴唇:“你们…都知道了?”

、第四十七章 堵

钟翰点点头:“我们先不问,你先说吧,自己先开口,比我们问你,你来回答要显得主动一些,也显得更坦诚,你说对不对?”

徐碧不太情愿的点了点头,表情很不自然,从上一次见面到这一次,顾小凡还是头一回看到她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来,她还以为就算天塌下来,徐碧都会表现的十分冷静淡定呢,没想到她也会有心虚气短的一面。

“其实,我那么做也是为了挽救我的家庭。”徐碧把杯子在手里下意识的捏来捏去,“我是个结了婚的女人,还有孩子,我和谈恋爱的小姑娘们可不一样,谈恋爱的时候,假如相处的不好,闹分手,分手也就分手了,大不了伤感情,除了感情别的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损失,以后再找下一个男人的时候睁开眼,好好看仔细了,别再碰到一个人渣就好,可是我不行,我结了婚了,输不起,我要是离婚,就成了离异,还带着个儿子,以后我儿子怎么办,就算我再找别人,人家会不会对我儿子好?我要是把儿子给张峰宇,张峰宇找的女人万一虐待我儿子怎么办?谁都知道男孩儿以后的花销大,不光要读书上学,以后还要娶媳妇结婚,要不是亲爸亲妈,谁都会觉得男孩儿是负担,我不能让我儿子从宝贝疙瘩变成负担。我一开始也没怀疑张峰宇,后来他带回家里来的钱越来越少,天天早早就出去出车。以前好歹还吃了晚饭,在家里呆一会儿,说等交警下班。结果后来干脆不等了,我提醒他注意一点,他都说没事没事,结果天天早早走,晚晚回,还赚不了多少钱,我就觉得不太对劲儿了。再一看呢,他那段时间汽油也用得一点儿不省。要是没生意,在哪个地方听着等活儿,怎么可能烧了那么多油,才拿回家来那么一点点钱呢。就这么着,我才想要跟着他,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跟了他两次,就被我发现弄了半天是韩玉环又回来,回头又来勾搭他了。”

“你那天跟我说你想过假如张峰宇和韩玉环是真心想要在一起,韩玉环对张峰宇够真心够好,你愿意退出,成全他们。其实你根本不是那么想的,对不对?打从一开始你就想好了要怎么把张峰宇从韩玉环那儿拉回来了吧?”顾小凡问。

“当然了,假如是有个女人勾搭你男人。你会那么大方的把男人让给她么?能那么做的话,要么是你根本就不爱那个男人,要么是你傻到一定程度,窝囊到一定程度了。要不然就是你还没嫁人呢吧?就是我刚才说的那种小姑娘的心态,你是不是觉得张峰宇把事情都做到那个程度了,这种男人要他干什么。留着有什么用,根本不值得和别人抢来抢去。我以前也是那么想的,我当姑娘那会儿也觉得,要是我男人敢对我不忠,我肯定一脚把他踹了,根本不会留着,但是等你结了婚,你就知道了,一两年的感情断了是从身上割口子,十年八年的感情断了,那是硬生生的从身上剜肉,是挖心一样,不管是为了儿子还是为了我自己,我都放不开手,不能不争。”

徐碧对顾小凡的这个问题有些不悦似的,暗暗咬着牙的说了一番内心剖析的话,然后又叹了口气,坦诚地说:“之前我确实撒谎了,因为我没想到你们在那之前查了我们那么多事,我知道我们跟韩玉环死了那件事没有关系,但是张峰宇和韩玉环纠纠缠缠的事情肯定已经给我们惹麻烦了,如果我不把话说的漂亮一点,如果我实话实说,说韩玉环要真的敢抢我男人,就算她现在没死,我也打死他,你们不会更怀疑我么?我原来是想着表表态,能尽量不惹麻烦的让事情过去就过去,但是你们又来找我们,就肯定是上一次没打发得掉,我不能继续跟你们撒谎假装不在乎,假装心胸宽广了,再那么下去,你们肯定觉得我说的所有话都是撒谎,万一真把我当成了杀人犯,我就什么都毁了。”

“你是多久之前发现韩玉环和张峰宇有来往的?”钟翰问。

“有一段时间了,具体什么时候我也说不清楚,刚发现这件事那会儿,我心里面也是一团乱,什么概念都没有了,满脑子就是一个想法,万一要是我们离婚了,我儿子以后可怎么办,我不能让他那么小小年纪就有后爸或者后妈,所以我就想着,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那个女人把我老公给勾搭走。刚开始的时候气到肺都要炸开了似的,白天在外面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满脑子都是在想,现在张峰宇能干嘛呢?会不会被那个女的勾搭着连班都不好好上,撒谎跟我说上班去了,实际上又去和她在一起?他们在一起都做了些什么?我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他,还以为他在外面赚钱多辛苦,弄了半天他根本是一面在家里被我伺候着,一面跑出去讨好别的女人,越想我就越气,有一次给人改衣服,差一点就用缝纫机把手给扎了。生气归生气,后来自己稍微冷静了一下,我也想过,光是自己胡思乱想不是解决办法,这件事虽然跟那个女人贱有关系,但是归根结底还是我自己男人也跟着犯。贱,他要是有脑子,有主心骨,也不会人家一勾搭,他就上钩了,所以我决定心平气和的和张峰宇谈谈,希望他自己能明白。”

“看样子,你和张峰宇最初的沟通不是太顺利。”钟翰从徐碧的话里面已经听出了端倪。

徐碧点点头:“是啊,这男人真是有时候让人喜欢,有时候又让人恨得牙痒痒,自己脑子不好使,偏偏遇到有的事情还拗得像头牛似的!我怕一开口就说太重了伤他自尊,也怕挑明了之后万一他破罐子破摔,开口就要离婚,那我就被动了,也不好收场,所以我就想方设法的暗示他,比如说拉着他一起看那种题材的电视剧,里头小三儿都没有什么好心眼儿,关键时刻都背信弃义,还得是自己老婆才靠得住,他也不搭腔,我绕着圈子问他韩玉环的事,他刚开始装糊涂,实在是没办法装糊涂的就支支吾吾,问东答西,有一次被我说急了,说走了嘴,跟我嚷嚷说韩玉环不是我以为的那种人,我当时就急了,跟他大吵了一架,吵完之后我又后悔,觉得这么做是错的,这不是让韩玉环正中下怀了么!后来我就不跟他吵了,他不信我,我就想办法让他信,想要让他相信我,就得让他看看事实到底是什么样的,让他认清楚,不这样他就不会死心,所以我就开始跟踪韩玉环。”

“你跟踪过韩玉环多少次?都是怎么跟踪的?”顾小凡问。

“我不记得一共多少次了,反正只要我能把我儿子安顿出去就行,我娘家不在这儿,孩子只能送去婆婆家,我得给张峰宇留点儿脸面,不能告诉他爸妈他又和韩玉环勾搭上了,所以次数多了婆家人也会起疑心,再怀疑我在外面有什么,那我的名声可就毁了,我就得隔三差五送去婆婆家,中间找我朋友帮我照顾几个小时,能找的理由都被我找遍了,就是怕别人知道张峰宇在外面做了那种傻事,以后我们两口子出去脸都没地方搁。”徐碧微微仰起头,停顿了一下,努力的眨巴着眼睛,想要让方才已经潮湿的眼眶重新变得干涸,沉默了一会儿,她才深吸一口气,重新低下头来,继续说,“你们都不知道那个韩玉环住的那个鬼地方有多难去,晚上静得跟什么似的,别说是人了,搞不好连鬼都不稀罕到那里去晃,我一个人,大冬天,在路边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就是为了堵着韩玉环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我要拍了照片给我们家那个傻男人看,让他清醒清醒。”

钟翰听到这里,抬起手示意徐碧停顿一下,问她:“你就没有想过,有可能不是堵到韩玉环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而是堵到她和张峰宇在一起么?如果是那样,你就不怕撞了个正着,以后就像你自己担心的那样,不得不撕破脸么?”

“我想过,所以我每次都把自己给包的严严实实,还翻出来一件好几年前买回来,早就不穿的羽绒大衣,就是怕被张峰宇看出来,至于我自己…我去之前就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无非就是真的撞见了,假如他认不出我那就更好,假如认出来了,那就只能撕破脸,都走到那一步,我就算是为了自己的自尊心,也不可能便宜了韩玉环那个女人。”

“那你的目的实现了么?”

“当然实现了。”徐碧的口气里并没有任何得胜后的喜悦,毕竟感情出轨这种事上,不管怎样,都只有输家,没有赢家,“要不然你以为他后来为什么连电话号码都注销了。”

、第四十八章 活人赢不了死人

“张峰宇看到你拍的照片之后什么反应?”钟翰问。

“没反应,整个人都傻了,之后还假装不在意似的,跟我说这事儿和他没什么关系,韩玉环又不是他什么人,爱和谁在一起和谁在一起,他都不关心,实际上脸都黑了,手在桌子底下攥着拳头,我都看在眼里呢。”徐碧用一种说不出是气愤还是悲哀的语气说,“后来他去把手机卡注销了,这我都知道,我偷着打过他那个号码,发现变成空号了,中间他老实了几天,然后我发现他又去过韩玉环家附近,我挺生气的,跟他大吵了一架,他因为被我发现了那件事,心虚,在我面前也抬不起头来,所以必须要让着我,我说那我以后每天晚上跟你一起去跑车,孩子送爷爷奶奶家去,他本来不愿意,也不敢不答应,所以后来我就晚上陪着他一起出去出车,不过效果倒也挺好的,一个是他没办法在我眼皮子底下去找韩玉环,另外一个,现在不是总听说有坐黑车出事的么,有的女孩儿晚上本来不敢坐张峰宇的车,后来看到车上还有个我,就踏实多了,我俩收入也还挺不错的。”

“张峰宇不是已经认清楚事实了么?为什么还去找韩玉环?他想找韩玉环干什么?找到过没有?”顾小凡问。

徐碧摇头:“他没那个机会,我不是一直盯着他的么,我问过他是不是还想找那个姓韩的。是不是还是放不下她,他说不是,就是觉得自己被骗了。不甘心,所以想要找韩玉环问问清楚,但是还没等有机会去找韩玉环,就被我发现了。”

钟翰比较感兴趣另外一件事:“你是怎么发现张峰宇又去找过韩玉环的呢?晚上他出车的时候,你就打车跟在他后面?”

“没有,我在网上买了个行车记录仪,给他安车上了。和他一起跑黑车的人有遇到过碰瓷儿的,被讹了不少钱。张峰宇也有点害怕,我俩早就说要买个行车记录仪安上了,而且他承诺和韩玉环一刀两断之后,我那段时间也表现的特别相信他。他也就放松警惕了,以为我真的不再盯着他呢,所以买回来行车记录仪给他安上之后,他也没太当回事儿,根本没想过我会去看他车子都开去过哪里。”

“那既然这样,现在韩玉环人都死了,你就更不用担心张峰宇会偷偷和她来往,为什么还要这么仓促的准备举家离开a市呢?”顾小凡问。

徐碧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神态看起来有些疲惫:“我原来一直以为只要韩玉环在张峰宇附近一天。我的心就没后办法踏踏实实的放下,总得担心忽然哪天他又动了心,想要跟那个姓韩的跑。我那时候觉得我只能算是暂时的赢了韩玉环,除非什么时候韩玉环嫁人了,或者又像之前那样,去外地,不在咱们这儿了,那张峰宇才能死了心。好好过日子,结果等你们来过我们家。告诉我们说韩玉环死了,那之后我才算明白过来,原来我其实是赢了,但是韩玉环一死,我就输了。”

“这话怎么说?”

“因为这个世界上,活人根本就赢不了死人啊!”徐碧哀怨的说,“过去韩玉环活着,我还可以抓她各种不正经的地方,找她和别的男人勾三搭四的证据,我可以证明给张峰宇看,到底韩玉环是多坏的一个坏女人,她在外面到底有多不正经,她到底有多拿他当傻子似的去玩弄,早晚有一天,张峰宇会明白,他和我好好过日子才是最正确的选择,韩玉环是个坏女人,是个吸血鬼,只会从他身上蹭好处,不会对他付出一丁点儿的真心,可是现在不可能了,韩玉环死了,一个人死了以后,谁都不会记得她活着的时候做过的错事,就只会去记得这个人的好处,而且搞不好还会把好处给放大了去看,越想越觉得这个人好。你们到我家去说了韩玉环死了那件事,当时张峰宇是挺慌张的,因为他怕你们知道他和韩玉环过去好过,前一段时间又差一点死灰复燃的事儿,但是等你们走以后,他不紧张这件事了,你们都不知道他那一整晚是什么样子,垂头丧气,没精打采,我儿子跟他说话,爸爸爸爸的叫了他半天,他就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电视,根本没有听见,我在旁边把电视给换了频道,他都没发现,眼睛还直勾勾的盯着看,那个失魂落魄的德行,感觉好像韩玉环回来,把他的魂儿都给勾走了似的。”

“第二天,他跑去韩玉环爹妈家,给人家送了五千块钱,说是慰问人家,我们俩又吵了一架,我说咱们自己家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孩子这么小,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你本来就没有立场去,去也就去了,你还给人家送那么多钱,人活着的时候你被人家抓去当冤大头,现在人死了,你还要主动送上门去给人家爹妈当什么孝子贤孙,结果他居然说我太刻薄了,说以前他和韩玉环的事情,算他对不起我,他以后当牛做马补偿我,但是现在韩玉环已经死了,死者为大,我不应该那么说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更不应该不允许他去关心一下一对失去女儿的可怜老人。”徐碧红了眼圈,“我们俩结婚这么多年,逢年过节他跟我回娘家,都从来没有出手这么大方的一下子给我爸妈扔过五千块钱!之前他为了那个姓韩的,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我的事,辜负了我的感情,亏我那么相信他,结果呢?现在人死了,我就连那个姓韩的一个不字儿都不能说,韩玉环又不是那个一边和他藕断丝连,一边还和其他男人勾三搭四的贱。女人了,又成了好人,不能说的好人,我替他守着家,照顾孩子,全心全意的对他付出,我倒成了刻薄,成了恶毒。我不是a市人,但是张峰宇是,韩玉环也是,张峰宇从高中的时候开始喜欢韩玉环,一直到韩玉环死,他都没真的死心过,假如我们一直呆在这里,他就会觉得到处都是韩玉环的影子,走到哪里都能回忆他和韩玉环的过去,我还不能说一个不字儿,只要我说一句不好听的,就是我的错,我就是坏人,这样的日子我一天都受不了了,我赢得了一个人,但是我赢不了一个死人。”

“所以你提出搬去你娘家那边,张峰宇就同意了?”顾小凡问,既然张峰宇对韩玉环还有留恋,就像徐碧说的那样,a市到处都是他和韩玉环过去的影子,他能那么痛快的就舍弃了这样的一个环境,并且还要把父母留在这边,辞掉工作,跟着徐碧去一个他不熟悉的地方,重新新开始么?

徐碧摇摇头:“怎么可能,他刚开始还求我,说让我别逼他,别把事情做的那么绝,我说好,我不逼你,你要留下就留下,但是我走,我绝对不要继续生活在这里了,而且我还要带着儿子走,你想留下就留下来,留一辈子我也不拦着你,把离婚协议签了,我也不为难你,房子财产一人一半,每个月暗示给儿子抚养费就够了。我这么一说,张峰宇就哭了,说他对不起我,他知道不应该这么对我,这么对我不公平,他愿意跟我去外地,好好过日子,韩玉环活着的时候他都不应该和韩玉环来往,更不可能为了韩玉环不要这个家,现在韩玉环人都死了,他不能为了一个死人和我分开,所以我们俩就赶紧处理这边的事情,让我爸妈给联系孩子转学的学校,那边是我娘家,我娘家的亲戚都在那边,回去那边过日子,我心里踏实,那儿没有韩玉环的影子,我也不担心张峰宇敢在我娘家的地盘上弄出什么事儿。就是这么回事,今天我们正收拾东西,准备提前让物流公司帮着运一批行李过去那边,结果你们就找上门来了。”

钟翰一直沉默的听着,听她说完了整个过程,然后才问:“你之前提到说给张峰宇买了一部行车记录仪,现在行车记录仪在哪里?还在车上么?”

“还在,怎么了?”徐碧还沉浸在自己的伤心事中,没有明白为什么钟翰忽然问起关于行车记录仪的事情来。

“你们的行车记录仪是多大内存的?可以储存多长时间的录像?”钟翰又问。

徐碧摇摇头:“我不太懂这些,反正买的时候,我为了怕掌握不了张峰宇的行踪,特意让人家卖给我一个能存的时间最长的一个,说是可以连续录一天多都没问题,我觉得没人可能连续开车开一天多,这一天几个小时,一天几个小时,也够拍好多天了,最后就买了那个。”

“待会儿能把那个行车记录仪拿给我们么?”钟翰虽然是询问,不过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徐碧也听得明白,眼下这个形势,恐怕也容不得拒绝,便点头答应下来。

、第四十九章 斗智斗勇

把需要确认的信息都确认过之后,钟翰告诉徐碧,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在近期他们都不可以离开a市,至少在没有证明了他们的不在场证据,没有把他们的嫌疑排除之前,不打招呼的试图悄悄离开a市,所引发的一切后果,都需要他们自行负责。对此徐碧自然是不大开心的,但她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程度,便勉勉强强的答应下来,好在她的零活摊子还没有兑出去,张峰宇的工作也需要做到年底,这期间按照原计划,为了卖房子,他们夫妇两个也还是要在a市逗留一段日子,总体来说除了在警方的视线之内这个事实外,其他方面也算是没有太大的变动,也不会给他们造成多大的损失。

虽然徐碧这边结束了问询,但因为张峰宇那边还没有结束,她也走不了,只好在公安局里等着,徐碧时不时的看一看手表,似乎在盘算时间。

“怎么了?你还有什么事?”顾小凡问她。

徐碧摇摇头,叹了口气:“我跟你们说实话吧,我是觉得张峰宇怎么跟人家谈了那么久还没出来,心里面不踏实。他那个人的性格,烂泥扶不上墙,脑子不灵还不说,胆子也就黄豆粒儿那么大,明明韩玉环的事情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就因为他和韩玉环勾勾搭搭过一段时间,他就觉得心虚的不行,我怕他一害怕,反倒说的不清不楚。给自己惹麻烦。”

“我们是讲事实讲证据的,假如你们两个和这件事真的没有关系,不管以前张峰宇和韩玉环到底是什么关联。也不用担心受拖累。”钟翰说。

又过了一会儿,唐弘业过来叫钟翰和顾小凡,钟翰他们让徐碧在问询室里等一下,起身出去,他们知道一定是那边对张峰宇的问询也结束了,唐弘业这是来找他们核对信息,以确定到底能不能允许他们离开的。

“怎么就你自己?高轩呢?”钟翰朝张峰宇逗留的问询室方向看了看。

唐弘业无奈的摆摆手:“不用看了。没在那边,已经走了。人家说这个案子本来就没有他什么事儿,他纯粹是不得不过来帮个忙而已,没道理到了下班时间还不走,留下来跟着咱们一起加班。而且他今晚还有个‘非常重要’的约会,要是耽误了我付不起责任,所以刚才张峰宇支支吾吾不好好配合的时候,你们都没见他急成什么样子,一边唧唧歪歪,一边一个劲儿的不停看手表,这边该问的才问完,立刻就走了,知道的不过是去赴个约会。不知道的还以为赶飞机呢。”

“这么着急啊,”钟翰失笑,“那看来还真是个非常重要的约会呢。”

“是。听说是见家长了。”唐弘业撇撇嘴,一副很不待见的样子,“算了,别说是见家长还是见局长,就算他见玉皇大帝,跟咱们也没关系。咱还是说咱们的正经事吧,那个张峰宇是这么跟我们说的。你们看看和他老婆那边的说法能不能核对上,我个人认为啊,他应该是没跟我们撒谎,高轩急着晚上的约会,中间凶了他几句,你们都没看到他被吓得那副怂样,就差没尿裤子了。”

说着,他拿起自己做的记录,和钟翰顾小凡核对了一下张峰宇和徐碧夫妻二人所陈述的信息是否吻合,商量到底能不能允许他们离开公安局。

两厢一核对之后,他们发现徐碧和张峰宇在很多事情上,虽然陈述的角度各有不同,立场和主观的倾向性也各不一样,但是具体的时间点倒是相吻合,并且从细节上不影响事情性质的小差异来看,两个人即便事先串供,应该也不会在短短几天时间内,把演技提升到这种高度,细节的真实性表演的可信度这么高。

由此,他们初步认定这对夫妇的陈述基本上是属实的,下一步就是验证他们所说的那些不在场证明到底是否成立了。

统一了意见之后,张峰宇被唐弘业带了出来,徐碧也跟着顾小凡走出了问询室,张峰宇显然已经被之前高轩的严厉吓得有些六神无主了,见到徐碧就好像见到了自己的救星似的,赶忙几步走到她跟前,紧紧的拉着她的手,和她站在一起,徐碧看了看他,那眼神里有一半是欣慰,另外一半则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的无奈和由心底而生出来的疲惫。

在反复向他们叮嘱未经允许不得离开a市,随时保持联络,等待下一步的通知之后,钟翰找人送他们夫妻两个回家去,顺便把张峰宇车里面的行车记录仪取回来作为证据,张峰宇听后立刻表示配合,说只要是能够证明他的清白,哪怕还需要他做些别的什么,他也都不介意,一定尽力而为。

徐碧和张峰宇跟着别的同事走了之后,顾小凡的情绪似乎也有点低落,钟翰注意了她半天,看她一个人暗自烦恼的样子,以为她还在纠结之前的推测,便问:“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你的判断还是很有道理的,怎么还闷闷不乐了呢?”

“怎么乐得起来呀,一方面假如他们的不在场证据能确认,咱们就又断了线索了,让人感觉特别挫败,另外一方面,听完刚才徐碧说了那么多,我觉得对人生真的是好绝望啊,太累了,而且还很悲哀,作为女人,一辈子想要经营好自己的感情,做感情上的赢家,居然需要每天绞尽脑汁的去和自己的另一半斗智斗勇,还得耍心眼儿,玩计谋,我觉得以我的智商,根本做不到,所以想一想就觉得特别挫败,让人有点打不起精神来。”顾小凡闷闷的说。

“你呀,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有时候觉得你这小脑袋瓜儿特别简单,有时候又觉得你想东西很复杂。”钟翰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很有耐心的安抚受徐碧的影响正情绪低落的顾小凡,“你觉得张峰宇作为男人,表现得怎么样?”

“非常差劲!”顾小凡毫不犹豫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那不就得了!”钟翰两手一摊,“就像韩玉环不能用来代表女性一样,张峰宇的表现也不能用来代表所有男人,你用一个表现非常差劲的男人来作参考,这本身就是不对的。只有差劲的男人,才需要自己的女人用心机,耍手腕,想方设法的绑住自己,好样的男人,有责任心的,脑子够聪明的男人,不需要人像是监督不懂事孩子一样的去监管着,也照样懂得分寸,懂得把持。我自认为还没沦落到和张峰宇的所作所为划等号的地步,所以你绝不觉得,因为徐碧的遭遇就让你情绪低落,甚至都产生对感情的悲观情绪,这样对我有些不公平呢?”

他这么一说,顾小凡也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好像还真是有点不公平。”

“知道就好,我这么好的男人你要懂得珍惜,我可是通过了准岳母初次面试的人呐。”钟翰冲顾小凡挤挤眼睛,故意调侃着说。

顾小凡方才还只是抿着嘴笑了笑,听他这洋洋得意的说法,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喷了出来,随口又问:“我当然珍惜你了,那你呢?你能做到永远都对我坦诚,不隐瞒我欺骗我么?”

“我回永远都照顾你,不欺骗你,你信不信得过我?”钟翰问。

顾小凡点点头:“信!”

钟翰笑了,笑得很欣慰,因为两个人都在单位里,不好有太过于亲昵的动作,所以他也只能是把顾小凡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轻轻捏了两下。

下班时间已经到了,但是除了有“重要约会”的高轩之外,其他的三个人自然是还不能真的下班,因为外面天气很冷,唐弘业自告奋勇的出去买了三份盒饭回来,三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把晚饭解决了,这时候张峰宇的行车记录仪也已经被带了回来,三个人分工了一下,开始根据行车记录仪上面的录像资料,尽量去核实和确认在韩玉环遇害前后,以及巩家成遇害前后,张峰宇大概都去过哪里,在特定的时间里面做过哪些事情。

核对行车记录仪的录像,可要比核对监控录像的难度要大得多,监控录像至少还有明确的路口和编号,可以用来确定方位,行车记录仪的路线完全取决于张峰宇,而张峰宇开着自己家的车出去还大多是在晚上,钟翰、顾小凡他们三个人想要确认他的行驶路线,就只能根据路边的一些标志性建筑,或者经过路口的时候能够从镜头里看得到的路标、路牌来辨认,虽然张峰宇的行车记录仪移动硬盘只能储存30小时的记录录像,他们三个人还是弄到了深夜也还没有完全梳理出来,三个人买了夜宵,泡了咖啡,挑灯夜战,一直到凌晨才总算弄出了眉目,三个人也都疲惫不堪,两个男士把值班室让给了顾小凡,他们干脆到会客室的沙发上去凑合着睡几个小时,准备养足了精神迎接白天的工作。

然而,仅仅过了两个多小时,凌晨五点多,外面的天色还没有很黑的时候,办公室里的电话就急促的响了起来,钟翰和唐弘业从睡梦中惊醒,听着刺耳的电话铃声,心中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五十章 女装男尸

唐弘业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跑出会客室去接电话,这个时候顾小凡也被铃声吵醒了,有些睡眼惺忪的从值班室里跑了出来,这种通宵达旦的工作,她经历了不止一次,也算是习以为常,所以和衣而卧,听到声音立刻就做出了反应,尽管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头发略显凌乱,一脸的困倦和疲惫。

“怎么了?这个时候…是不是又有什么事?”她问钟翰。

钟翰看她疲劳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心疼,伸手帮她把被压得贴在脸颊上的发丝轻轻顺到耳朵后面,摇摇头:“还不知道,唐弘业接电话呢,看看他怎么说。”

唐弘业接电话的时候背对着他们这边,钟翰和顾小凡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从语气说和他反复向对方确认细节的内容来看,对他们而言,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果然,当唐弘业挂断了电话,转过身来,他脸上严肃的表情就又进一步印证了顾小凡和钟翰心中的猜测。

“又出事了,据说和韩玉环、巩家成一模一样。”唐弘业平时也是一个比较乐观外向的性格,大多数时候都是一派轻松的模样,可是现在他的两条眉毛几乎快要聚在一起,结成一个疙瘩了,“咱们现在就过去看看吧!”

“走吧,小凡你多穿点。”钟翰点点头,走过去拿自己的外套,顺便叮嘱了顾小凡一句,然后问唐弘业。“现场在哪里?这个时间被发现的应该是在户外吧?”

“对,被你猜对了,是在一个小公园里头。被晨练的人发现的。”唐弘业叹了口气,“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儿被鸟吃,你说这冰天雪地的大冷天,一大早上天都不亮就跑出去晨练的人,本身就是挺有瘾的,这下好。还撞见了那么诡异的现场,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落什么心理阴影。”

“现场什么情况?和韩玉环一样。尸体是赤。身。裸。体的么?”顾小凡听唐弘业这么说,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最直观的一种可能。

唐弘业愣了一下,挠挠头,说:“那倒没有。我没问那么多细节,就听那边说检查了一下尸体,发现和咱们之前那两个一模一样,就立刻通知咱们了,所以我就那么一说,你一问我,我才想起来,也是,其实之前两起案子也就韩玉环最直观。巩家成的衣服穿得倒是还挺完整的。要是这个案子的情况和巩家成一样的话,那报案人的运气也还算是不错。”

“好了,走吧。到了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亲眼看看就知道了。”钟翰穿好大衣,拿好钥匙,示意唐弘业和顾小凡赶快出发,他的表情很严峻,这么诡异的案子。接二连三的发生,到了现在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眉目。这让他的心情瞬间沉到谷底,并且前一天下午刚刚让徐碧和张峰宇离开,立刻又出了一起新案子,这里面又没有什么关联,谁也说不清楚,只有到现场看过之后才能有定论。

三个人急急忙忙上车,一大清早路上还没有几辆车,路况异常畅通,钟翰一路上把车开得风驰电掣,假如不是为了赶着出现场,估计照他这种开车的方法,罚单都不知道被开了多少张了,等他们来到公园门口,和公园门口的管理人员打过招呼,被打开大门放行之后,把车开到了发现死者的现场附近,停在其他警车旁边,此时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光线也已经渐渐亮了起来。

刚下车,又一辆警车从后面开了过来,停在他们附近,刘法医他们一行人从车上下来,看样子也是接到消息之后急急忙忙赶来的。

“你们也到啦!”刘法医看到钟翰他们并不惊讶,这个案子是他们一直在跟进的,现在又出现了疑似第三起的,所有人的心情都是很类似的。

钟翰对刘法医点点头,几个人一边朝发现尸体的现场走,一边交流了一下彼此得到通知时候得知的信息,似乎谁都没有比对方知道更多的细节情况。

发现尸体的现场是在这个公园的一座比较大的假山后面,假山背靠着一个不算大的人工湖,冬天湖面已经完全被冰冻住了,上面落着一层厚厚的积雪,白茫茫的,假山是黑色的粗糙石头,参差不齐的尖上同样有积雪,假山上面还插着几块写着“禁止攀爬”和“请勿随地便溺”的警告牌,假山的山石中间有不小的空隙,从地上被踩出来的脚印就能看得出来,平时就经常有人在这些空隙里钻来钻去,至于是捉迷藏还是情侣在寻找更静谧的空间,这就不得而知了。

尸体被安置在假山旁边的空地上,刘法医他们立刻上前去检查尸体的情况,钟翰他们不便凑得太近,怕影响到刘法医他们的工作,只在一旁看看。

死者是一名男性,看起来年纪应该在五十多岁,中等身高,身材偏瘦,奇怪的是这个男性死者的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天鹅绒连衣长裙,衣服的质量看起来比较粗糙,尺码也并不很合身,裙子的下摆比死者的腿还长,而这个裙子套在这个个子不高,身材偏瘦的男性死者身上,也显得有些过于松垮。

最初接到报案来处理现场的警察和钟翰他们打了招呼,给他们介绍一下现场的情况。钟翰他们几个得知,最初接到报案的时候是凌晨五点,报案的是一个平时就很喜欢起大早,在公园一开门的时候就进来晨练的中年人,这个人公园的管理员们都比较熟悉,知道他是一个做文字工作的人,作息时间和别人不大一样,所以对他而言,晨练其实是入睡前的锻炼时段,最喜欢挑选没有旁人的时候,而冬天里公园刚刚开门那会儿自然是最佳选择,今天他也是照常在开门之后和管理员打了招呼,到公园里锻炼,结果没一会儿就跑去找管理员,说发现了假山后面有人上吊自杀,管理员吓了一跳,当时天还很黑,管理员拿了一个大手电筒和他一起过去看,结果真的发现了死者用绳子挂在一个比他自己身高略高的假山石头尖儿上面,绳子的另一端勒在死者的脖子下面。

管理员也吓得有些魂不守舍,赶忙打电话报了警,两个人谁也不敢随便乱动死者的尸体,甚至不敢用手电多照几下,赶忙躲开远远的,生怕受了惊吓或者惹了麻烦,一直到警察赶过来,这才把尸体小心翼翼的从假山上面取下来。

死者原本挂在假山上的位置,虽然不是很高,只比他自己的身高略高一点点,但是脚尖无法碰到地面的情况下,也确实可以让人窒息而死,因此最初从现场的状况,出现场的警察初步判断可能是死者自己爬上了假山那个比身高略微高一点的地方,固定好了绳索的另一端,然后坐着慢慢从上面滑了下来,用这种方式把自己挂在了上头,以达到自杀的目的,可是随后他们又注意到了死者身上穿着奇怪的女装,男人身着女装也就罢了,偏偏那女式连衣裙无论从款式还是材料,都像是演出用的那种道具服装,这让人觉得十分怪异,出于谨慎考虑,出现场的警察没有盲目的去处理尸体,而是先小心翼翼的检查有没有不符合自杀的其他迹象,很快,他们发现死者的腹部轻轻按压,那种触感十分古怪,便掀开死者身上的连衣长裙去检查,果然发现了腹部被切开之后又重新缝回去的缝合处,由此立刻联想到最近在a市发生的两起奇案,便马上联系了钟翰他们。

天色越来越亮,看清楚尸体不再是任何的难事,公园里早上晨练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不少经过这里的人听说这边发生了人命案,都好奇的凑过来,站在警戒线外面远远围观,窃窃私语,低声议论,刘法医检查了死者的颈部,摇摇头,说:“从颈部没有形成明显的勒痕就能判断出来,死者是被杀死之后很久才挂上去的,现在是冬天,气温低,尸体的尸僵程度已经开始缓解了,由此可见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已经超过了48个小时,致命伤不在头颈部,身上的情况我先检查一下,看看到底是不是和之前的两个案子作案手法一样。”

“报案人哪里去了?”钟翰问最先来处理现场的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