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不打自招

“具体说一说吧,当初你和范志是怎么一回事儿?”汤力示意了甘文林一下,在甘文林态度软化下来之后,他也稍微放松了一点,没有那么紧绷了。

甘文林很显然是并不愿意提起自己和范志那一段事情的,但是现在被问到这个,自己又刚刚表过态,说是要坦诚,这会儿自然不好再矢口否认,只能不情不愿的开口了:“我的情况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么,那我就不多说了,总之就是不小心被范志给听见了我的秘密,他还知道我很怕我的事被家里人还有外人知道,所以就跑来找我敲竹杠,说他那个人,嘴巴不牢靠,还特别喜欢跟别人聊天,要是没有人提醒他一下,他很容易就说走嘴。然后就跟我讲他一直想去海鲜酒楼吃海鲜,但是又舍不得,馋极了,要是谁能满足他这个心愿,他得特别开心。我一听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赶紧就请他去吃,吃了好几次,花了不少钱。”

“那他遵守自己的诺言了么?”贺宁问。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可是提起来这些,甘文林就还是会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他要是遵守了,我还会觉得他是个人渣么?对,是,不管怎么说,他那这事儿威胁我,跟我要这要那都是不对的,但是不是有那么个词儿叫盗亦有道么,范志要是能做到这一点,我好歹也算他勉强是个好人,可是他那个人,真的是已经烂透腔了,每次跟我说他要吃什么喝什么,我都满足了他,跟我要烟抽,我也给他买了,结果后来他狮子大开口,跟我说他想买台二手车,但是手头缺钱,让我给他想想办法,还说太破的二手车买回来就是垃圾,他打算买也买个十万左右的名牌二手车,以后就算不做代驾了,也可以开那种车拉拉客人,赚赚钱。”

“哟,这一刀宰得可是够狠的!”贺宁也略微吃了一惊,她原本以为范志要吃要喝之余,也大不了是勒索甘文林万八千块钱的东西就了不得了,没曾想范志的贪心和大胆程度,比她预期的还要更甚。

“他不就是吃准了我害怕他把我的秘密捅出去么!”甘文林一脸愤恨,“我当时真的是气死了,告诉他我根本就拿不出来十万块钱,所以他买不买二手车跟我都没有什么关系,我能做的都已经很尽力了,以后让他别在我面前说那些话。范志听我这么说,当时就翻脸了,他不说他自己有多贪心,还说我给脸不要脸,让我等着,说肯定要让我没有好果子吃。之后的事情你们肯定都已经听说了,他给我爸妈写了一封匿名信,是,匿名信,上面肯定没有说告密的是谁,我也不认识范志的字,但是能干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的,除了他,还有谁?”

“那封信给你的生活造成的影响很大,是吧?”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贺宁当然是已经从别人那里有了耳闻,但是她还是这样问了问甘文林,希望能够从他都中得到一些说法,除了具体的事实之外,还包括一些主观上的情绪。

甘文林苦笑了一下:“是啊,我爸原本身体就不好,因为这件事,受到的打击特别大,一下子顶不住,就病倒了,这一病就再也没好过来,我妈因为我爸去世了,也很伤心,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中间卧病了一年多的时间,前阵子终于是不行了,也跟着我爸去了,临走的时候还跟我说,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能看着我有个属于自己的家,她跟我爸走了,这个世界上就剩下我自己一个人了。老太太连眼睛都没闭上,听她说那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我到现在都搞不清楚,这算是我的错,还是范志的错,还是所有人都是错的。”

说到这里,他的眼圈微微有些泛红,只好暂时停下来,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贺宁和汤力谁都没有催促,就在一旁耐心的等着。

过了一会儿,甘文林才渐渐控制住了自己突如其来的伤感,继续说:“是,在我看来,我家的事情,都是范志导致的,罪魁祸首就是他,我应该是恨他。不对,这么说不准确,准确的说,我确实恨他,如果不是他,可能我爸妈现在都还活着呢,我的生活可能也是另外一种样子,别的不说,至少没有哪个做儿女的,真的会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爹妈被自己给气死吧!但是我爸妈一前一后的都没了之后,我也是手忙脚乱的处理家里面的事情,一下子也没心思去考虑那么多别的问题,一点也不夸张的说,我的感觉就是我连恨范志都不顾上。我说句心里话,也可能你们听了之后会觉得我这个人有点没良心,有点没人味儿,但是实际上就是这么一个感受。我爸妈都不在了,我挺难受的,但是从另一个方面说,我又觉得松了一口气似的,之前我一直不敢做真实的自己,一直都觉得背上背着一个大包袱,那种感觉也实在是太累了,现在反而轻松了不少,至少我不用再担心怎么跟我爸妈坦白,他们会不会骂我,会不会被刺激到那些事情了。”

甘文林的这一番话,听得贺宁和汤力心里面五味杂陈,的确,他最后的那几句话说起来,会容易让听者觉得有些冷血和冷漠,但是想一想甘文林如何隐藏自己真实的取向,不停的找借口去搪塞父母和对家里隐瞒,时时刻刻都要担心自己的秘密被家里人发现会不会打击和刺激到年迈且身体不好的父亲,那种神经永远紧绷的感觉恐怕换成谁都会觉得不大好吧。父母的相继离世自然是令人难过和悲痛的,但是长时间绷紧着神经过日子的感觉,恐怕也是同样的痛苦,这两种痛苦之间到底哪一个更折磨人,还真是说不好,难分伯仲。

甘文林的一番内心剖白引来了一阵短时间的沉默,汤力的沉默倒是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他一向话不多,贺宁则是因为听了甘文林的话之后,一时之间心里面的感受有点复杂,再加上甘文林的情绪也因为回忆这一段旧事而变得略显激动,所以就干脆没有开口,打算给甘文林一点时间去平复情绪,正好自己也利用这一段沉默的时间好好的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就在这时,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沉默,一个人影从楼梯上急匆匆的窜上楼来,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冲到了他们三个人位于角落里的这张桌子。

“有什么事儿你们冲我来!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当初人是我打的,现在你们是要怎么追究,我都接受,别找甘文林的麻烦,甘文林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胆子也小,这里头根本没有他什么事儿,你们别为难他!”

来人说话声音很大,声如洪钟一般,冷不防一下子把三个人都给弄愣了,贺宁缓了一下才看清楚来人的模样,是一个和甘文林年纪相仿的男青年,各自和甘文林差不多高,身材很结实,生着一张宽脸,五官端正,只不过哪怕不听他那连珠炮一样的语气,就单看他的眉眼,也同样会给人一种急性子的印象。

“你怎么跑来了?”甘文林回过神来,一看来的那个人,不禁有些无奈了,他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略微带着一点责怪的开口对那人说,“我刚才电话里面不是都跟你说了么,我这儿有点事情,等处理完了再跟你说,你跑来干嘛?”

男青年冲他一瞪眼:“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听你的有过好事儿没有?就你那种优柔寡断的性格,一遇到事还又怂又喜欢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交给你处理那不得是一塌糊涂啊?你之前吃到的教训还不够么?就算是吃一堑长一智,我这一次也不可能再让你去处理了。还是那句话,人是我打的,是要追究,还是问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儿,你们都跟我沟通就好了,不用问甘文林,问他也没用,他这个人又胆小又懦弱,根本没有胆子去跟人打架,你们别追究他的责任。”

最后的这几句话很显然他并不是对甘文林说的,而是对贺宁和汤力。

汤力看了看这个风风火火冲过来的男青年,对甘文林说:“介绍一下。”

甘文林有些无奈,但是又没有办法的叹了一口气,对汤力他们说:“他…他叫成飞跃,是我…朋友。”

“男朋友!”成飞跃带着不满的瞥了一眼甘文林,补充了一句。

甘文林的脸色一下子涨红了许多,就好像随时都会从毛孔中渗出血来似的,并且略微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尽管如此,他却并没有反驳这个叫做成飞跃的男青年所说的那一番话,而是予以了默认。

贺宁打量了一下成飞跃,认出他果然是之前在超市里和甘文林一起选购商品的骑摩托车的那个人,心里不由的有些高兴。

两个人一下子就凑齐了,而且成飞跃一开口就不打自招的说出了关于打人的一点信息,看样子她和汤力还是听走运的,不用担心他们不开口了。

第四十二章 冲动是魔鬼

根据事先做过的了解,甘文林今年三十二岁,成飞跃看起来和他倒是年纪相仿,估计应该上下差不了几岁,两个人虽说都是成年人了,也都到了应该性格成熟的年纪,可是看样子又都不像是城府比较深的人,成飞跃似乎有点冒失,不问青红皂白冲过来就自己先往外交代问题,而甘文林最初倒是试图动动心眼儿,和贺宁汤力他们兜圈子,然而手段也并不高明,没几下就被贺宁扭转了局面。

和这样的两个人打交道,倒是不会太费力,贺宁在成飞跃在甘文林身边坐下,端起甘文林的杯子咕咚咕咚大口往肚子里灌可乐的功夫,心里面迅速的盘算了一番,盘算着他们今天跟这两个人谈话到底是否还有价值。

就像之前他们就得出的结论那样,从范志被杀的方式来看,基本上是可以排除冲动之下动手杀人这种可能性的,这是一起策划过的并且很残忍的谋杀。这样的作案手法,和成飞跃这种略显冲动和火爆的性格似乎不大相符,一般性格冲动的人,往往不够细心,因为细心是需要有足够的耐心来支撑的,耐心则是成飞跃这样性格的人最不具备的品质之一。甘文林给人的感觉,尤其是和成飞跃比起来,倒像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只不过性格又略显怯懦,是否有足够的勇气按照范志遇害的那个方式去实施杀人行为,也还是有些值得怀疑的。

当然了,也不能排除人也是具有伪装性的一种高级生物,成飞跃的鲁莽冲动,与甘文林的谨小慎微,这两者可能是他们原本的性格,同样也可能是故意伪装出来的一种烟雾弹,在没有进一步的了解之前,对谁都不能太过放松警惕。

“你这个人,让我说你什么好?我说的话你从来都当耳旁风,根本不往心里去!”甘文林似乎有些不悦对方的鲁莽,语气里带着一点淡淡的嗔怪。

成飞跃瞥他一眼,似乎也是一肚子的气:“我拿你的话当耳旁风,你就拿我的话当回事儿,放在心里头了么?我是你‘朋友’是吧?原来你说你有压力,你有顾虑,好,我理解,我忍,我跟你一起跟躲猫猫似的,你说你怕刺激到你爸妈,那现在呢?你爸妈都已经不在了,你不照样还是闪闪躲躲的?我就问你,咱们干了什么伤天害理见不得人的事儿了么?还是说你觉得跟我在一起就那么丢人?”

甘文林被他这么一股脑的指责了一通,有一次被戳中了痛处,脸色顿时就白了几分,眼神中带着一抹受伤后的郁郁,成飞跃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顿时也是满眼的后悔,手足无措的纠结了一会儿,才拍了拍甘文林的背,把原本洪钟一样的声音放低了几分,语气也软了下来:“你…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人嘴上没有个把门儿的,你应该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刚才就是一着急,一激动,就说错话了,不是故意那你爸妈的事儿揭你伤疤的!”

甘文林叹了一口气,对他点点头,顺便对他暗中使了一个眼色,似乎是在提醒成飞跃对面坐着的两个刑警,怕他又一冲动就胡说八道。

甘文林的眼色使得并不怎么隐秘,成飞跃看到了,贺宁和汤力也看到了。成飞跃并没有太把甘文林的暗示当成一回事,他满不在乎的对甘文林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一个劲儿的暗示自己,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贺宁和汤力的身上。

“你们今天找甘文林,是不是因为范志那个混蛋的事儿?其实我早就知道,纸包不住火,这事儿早晚是要被捅出来的,”成飞跃一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架势,挺凶昂头,姿态显得十分慷慨,“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这个人虽然不是什么英雄人物,但是从来不做那种背后放冷箭的事情,明人不做暗事,是我干的我到什么时候都承认。范志那个混蛋是我打的,我打他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因为他为难甘文林,跟他要这要那,还越来越蹬鼻子上脸,越来越过分,我觉得那个混蛋范志根本就是尝到了甜头,就跟蚂蟥吸着了血一样,不把自己撑死他都不可能自己松嘴!问题是就我们俩的条件,根本就没可能喂饱范志那种贪心不足的人,所以我左思右想觉得不能那么下去了,就去找他谈,让他以后别再去骚扰甘文林,他跟我说的话特别难听,我也是实在忍不住了,就打了他。”

“打到什么程度?”汤力开口问。

成飞跃哼了一声:“鼻青脸肿呗,还能怎么样?哦,事后他找过我一回,拿了一张医院里头的什么诊断书,说是他肋骨和一条胳膊的骨头有轻微骨裂,让我赔钱,我告诉他,我不是甘文林,我可不吃这一套,他要是敢跟我耍无赖,我就干脆坏人做到底,直接废了他!废了他之后,我大不了进监狱,就算是这样,他也别想指望再从我和甘文林这里榨到一分钱的甜头。他当时有点怕我,就没再出现,而且话说回来,后来他干了那么缺德的事儿,往甘文林爹妈那里写匿名信,把我们俩一直努力隐瞒着的事情都给捅出去了,他这也算是报复我打他的那件事了吧?虽然我个人觉得他根本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报复我们,但是好吧,他想报复,也报复了,甘文林付出的代价还不够么?现在他还想旧事重提?我也没把他真给打残废了,不过是讨个公道,教训教训这么个臭无赖,就这么简单,这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他到底凭什么还纠缠不清啊?”

甘文林在一旁垂着眼不做声,没有直接表示对成飞跃观点的赞同,却也没有提出任何的反对或者异议,不过这样倒也是正常的,在这种时候假如甘文林煞有介事的表示对范志的谅解和宽容,那倒反而让人有些奇怪了。

“我们今天来找你们了解情况,并不是因为范志要追究什么事情。”贺宁觉得差不多是时候向他们公开真相了,这才不急不忙地开了口,“事实上,范志也不可能有机会再想去追究谁的责任了,因为我们发现他遇害身亡,已经死了。”

甘文林原本正去端自己的饮料杯,听到这一消息,一时之间忘记了该作什么反应,脸上的表情定格在了错愕,嘴巴微微张开,杯子被端在半空,忘了放下去。成飞跃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认真的端详了一会儿贺宁的表情,就好像担心这是贺宁的恶作剧,故意编瞎话来哄骗他和甘文林似的,当他确定贺宁是认真的,并没有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或者诈谁的意思,这才回过神来,呯的拍了一下桌子,动作来得太突然,也太猝不及防,把其他三个人都给吓了一大跳。

“该!活该!这就是报应!”成飞跃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丝毫没有一点点想要掩饰一下的意思,“他那种人,就是不得好死,这是哪位神仙出手替我们大家伙儿,被范志那个混蛋给坑害惨了的人报了仇了啊?”

“你别胡说八道的,差不多就行了吧!”甘文林一看成飞跃的这个反应,登时就有点慌了,连忙开口去阻拦他,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人命关天,再怎么着出了这样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好事儿,这不是幸灾乐祸的时候!”

“我没幸灾乐祸,我就是表达一下自己的真情实感,怎么了?不行么?”成飞跃很不喜欢甘文林阻拦他的那种态度,“要不然你还打算替他哭一场啊?”

“那倒不至于,我没那种闲心,”甘文林皱着眉头回答说,“但是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是,我跟范志之前因为那件事闹得挺不愉快的,但是那些事过去就已经过去了,已经过去的事情,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现在他人都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那我们俩之间的矛盾也早就不存在了,不提了。”

“你说过去了就过去了?”成飞跃似乎没有行到甘文林会这么说,登时语气就变得有些恼火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心那么大?你之前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一个人大半夜的跑去外面乱走一通,那都是闲的是吧?不是因为被范志那个混蛋气的,对吧?我当初跟着你,怕你出事,帮你出头,这都是多余的,是不是?现在你倒成了好人了,一句话,你跟范志就没仇没怨,呵呵,你想没想过,你爹妈都是被范志给气死的,你跑这儿来大仁大义,你对得起你爹妈么?”

“好了,你别说了!”被说到了自己的父母,甘文林的火气也有些浮了上来,“你明知道我爸妈去世对我打击很大,你现在还故意说这种话来刺激我是不是?那你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那咱们就讲讲清楚好了!我爸妈去世,全都是范志的责任么?这里面没有你的缘故么?”

“我?这事儿你现在还往我身上赖起来了?”成飞跃怒极反笑,指着自己的鼻子质问甘文林,“好,那你倒是说说看,到底我是怎么有责任的!”

第四十三章 狠话

“好了,我不想在这儿跟你吵架,说这种话题。”甘文林阴沉着脸,开始回避话题,不愿意继续往下说,看样子是正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火气。

“你提出来的话题,现在说不想提的也是你,当初说愿意面对自己真实感情的是你,说让我遮遮掩掩怕人知道的也是你,行行行!甘文林,你好样的!”成飞跃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指着甘文林的鼻子,怒气冲冲的指责他,“今天你也甭假惺惺的把黑锅给我扣脑袋上之后,又说不想讲这个话题!你今天就把话给我说明白了,什么叫你爸妈去世这里面还有我的缘故!”

“是,导致我父母被气坏了的直接原因是范志往我们家寄了一封匿名信,但是你也知道那是匿名信的啊,没名没姓,没有依据,你说是真的就是真的,说是假的也一样可以是假的啊!”甘文林被成飞跃这么一逼问,原本就已经不大稳定的情绪也彻底的走向了崩溃,“我本来都想好了,看我爸被气成那个样子,当场就吃了救心丸了,就编了一个理由,打算在他面前抵赖一下,就说是我在外面得罪了人,有人故意抹黑我,至少先让他缓一缓,以后再一点一点的给他和我妈渗透,结果怎么样了?我这边刚刚安抚好了我爸妈,那边你就跑去了,我跟你说过不下一百遍,冲动是魔鬼,咱们俩的事要慢慢来,你倒好!跑去我家,直接就跟我爸摊牌了,为了怕我爸不相信,你还愣是说出来那么多细节!你说你到底是想要怎么样?你不气死我爸就难受是不是?最后我爸真的因为这件事病倒了,这是我编出来的么?如果没有这件事,我爸再活个十年八年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我不否认,这件事是范志那封匿名信起的头,但是我已经找到把这件事遮掩过去的借口了,你又跑去摊牌,这才是导致我爸一病不起的真正理由吧!”

“行啊,甘文林,我算是明白了,敢情这才是你的真实想法!”成飞跃的眼睛眯了起来,“你要跟我在一起就在一起,你让我藏起来我就得藏起来,今天是你同学,明天是你室友,后天是你朋友,总之我就是永远都见不得光的那一个!我为了你牺牲这么大,你不领情不道谢也就罢了,现在还反咬一口!你不去怪那个姓范的,反倒来怪我,你可真是活唐僧啊!永远都去体谅那些想吃他肉的妖魔鬼怪,反倒是总用紧箍咒折磨真心对他好的孙悟空!姓范的你可以一忍再忍,对我你就是一逼再逼,要不是你一直逼我,让我见不得光,我会跑去摊牌么?”

“你别把这事儿怪到我的头上!说到底还不是你个性冲动么!”甘文林被成飞跃指责的也是一肚子火气,此刻已经忘记了原本不想在贺宁和汤力面前争执这些事的初衷,与成飞跃针锋相对起来,“你这种做事不过大脑的毛病是这一次么?有多少次你都搞得我很为难,很难堪,我也不止一次跟你谈过,但是你往心里去过么?当一回事儿了么?我有我的难处你不是不知道,但是你真的理解我了么?”

“对,你说的对,你有你的难处,你有你的考虑,什么都是你,你想的永远都只有你自己,你自己摸着良心,告诉告诉我,你有替我的处境想过么?你自己想想你刚才是怎么说的!要是没有这次的事儿,你爸再活个十年八年都没有问题,所以你的原计划,就是这么继续拖着我十年八年见不得光,还是打算过几年就昧着良心把我一脚蹬开,听你爸妈的话,给他们娶个儿媳妇,生个胖孙子?”成飞跃也是气急了,说起话来也是越来越尖刻,两只眼睛瞪得好像要撕裂了眼眶似的。

甘文林被他这么一说,一下子原本要说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只能略微有些狼狈的替自己开解说:“哪有的事!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想法。”

“你没有还是你没说出来?这可是两个概念!你今天这不也说出来了原本没往外说的真实想法了么!”成飞跃看着他冷笑,“当初你被人敲诈勒索,自己存的那一点点存款都被人家快要敲个一干二净了,是我心疼你,替你去讨公道,结果怎么样?范志那个作恶多端的,你一口一个人死了,谅解了,不怨恨了,不全怪他!我这个一心帮你的人,倒成了害死你爸爸的凶手了是不是?甘文林啊甘文林,我都不知道自己在你心目中原来这么不是个东西!”

“我什么时候说你是害死我爸的凶手了,我只是说那件事对他刺激很大,而且这里面也不都是你的原因,我自己没有处理好也是占了最大的责任,你干嘛非得钻牛角尖,胡思乱想呢!”甘文林一看成飞跃真的生气了,语气也渐渐的软化下来,从方才的针锋相对,变成了有一点点服软和讨饶的意味。

“我胡思乱想?是我胡思乱想还是你把我逼到这个程度了?”成飞跃并没有领情,依旧是怒火朝天的态度,“你永远都是在指责我,你就总是对的,我冲动,我莽撞,我性格不够好,我太野蛮!现在好了,我又成了气死你爸妈的罪魁祸首!好,甘文林,我看出来了,跟我在一起真是为难了你,让你吃苦了,从今以后,我也不再拖累你,不为难你,你爱干嘛干嘛,爱找谁找谁去吧!”

说完,成飞跃转身就要走,甘文林一看他这么说,外加这样的态度,也有点着急了,伸手去拉他,试图挽留一下,成飞跃使劲儿的甩开,一不小心碰到了桌边的玻璃杯,玻璃杯掉下去,摔在地上,啪的一声,碎了,玻璃渣朝四周飞溅出去,幸亏被桌腿挡住了,不然溅到腿上非得割破了不可。

甘文林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愣了一下,没有再去拉成飞跃,而成飞跃则更是头也不回的就气冲冲的下了楼,离开了咖啡馆。服务员听到了杯子落地发出的声响,迅速的闻声而来,对于他们弄破了杯子的行为略显不满,甘文林满脸涨红,频频向服务员道歉,并且主动掏腰包赔偿了杯子的价钱,服务员这才迅速的收拾了一下地上的碎玻璃杯,然后离开,把空间留给剩下的三个人。

方才的闹剧落幕,现场又重新安静下来之后,甘文林似乎有些尴尬,垂头丧气的不吭声,贺宁和汤力都很识趣,没有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去打扰甘文林,给他一些时间让他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甘文林沉默的坐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对贺宁他们勉强的挤了一个苦巴巴的笑容。

“对不起啊,让你们见笑了,成飞跃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有点火爆,性格冲动了一点儿,但是他人是很好的,我都习惯了,他就是嘴巴有点不饶人,实际上心地是特别好的,脾气不好也就是一股火儿的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心里头存不住事儿,你们可千万别因为看到他脾气大了一点,就觉得他是什么坏人,这真的只是误会。”他对贺宁和汤力说,尽管方才和成飞跃吵得不可开交,现在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他还是选择了替成飞跃挽回一些形象。

“成飞跃打过范志?”汤力没有去回应甘文林的那些话,而是询问起方才两个人争吵前后透露出来的他们先前并不知情的新信息。

甘文林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也不算是打得多严重,就是稍微教训了一下,我刚才不是跟你们说了么,范志一直拿我和成飞跃的事要挟我,让我给买这买那,最初我就怕成飞跃一冲动会去找范志算账,所以瞒着没说,后来范志一张嘴就跟我要十万块钱,这实在是太过了,所以我就告诉了成飞跃,他一听也生气了,就跑去把范志打了几下,我也怕他冲动再犯错,就跟着他一起的,真的没怎么大动手,就是告诉范志以后别烦我们,范志耍横,成飞跃用拳头顶了他胸口几下,再就没有别的了,之后是我们俩一起离开的,我们走的时候,范志还在那儿跟我们撂狠话呢,什么事儿都没有。我之前以为你们是来追究这件事的,怕成飞跃一激动胡说八道,你们再把事情想复杂想严重了,结果没曾想,范志居然死了。”

假如甘文林说的是实话,那倒是和他最初那种言辞闪烁相符合。

然而贺宁比较感兴趣的却是另外的一件事:“你说你们打完了,临走的时候范志还在对你们撂狠话?他都说了些什么,你还记得么?”

甘文林点头说:“记得,我对这件事印象特别深,他当时跟我们说,我们得罪他就算是废了,他早晚要让我们哭都找不到调,我们以为他好欺负,其实他以前进去过,真要是急了,对付完我们大不了算是二进宫。”

贺宁听他这么说,也有些奇怪,看了看汤力,汤力没有作声,但是两个人交换眼神的动作却被甘文林看了个正着,他看出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别的问题,于是迫不及待的问:“怎么了?范志是因为什么大的事情进去过的么?”

“不是,正好相反,他根本就没有过案底,没进过监狱。”贺宁摇摇头。

第四十四章 暴露身份

甘文林一愣,脸色顿时就复杂了很多,讪讪的说:“那就奇怪了,都说人喜欢给自己贴金抹粉,往自己的身上乱加什么丰功伟绩,这种自己明明设么事儿都没犯,还愣是说自己进去过,有案底的人还真没怎么见到过。”

“甘文林,有个问题我想问你,希望你不介意,能坦诚的回答我。”贺宁没有和他继续讨论范志为什么会说自己有案底,到底这件事是真是假的话题,“你家里的事情,从头到尾,你到底是怪范志,还是怪成飞跃,又或者你可能觉得两个人都有责任,你心里面都有些责怪和抱怨的呢?”

“我有点怪范志,其实是不怪成飞跃的。”甘文林叹了一口气,“就像你之前对我说的其实很对,我和成飞跃的事情,是我们之间的问题,没碍着别人什么事儿,也没影响到别人的生活,家里人那边虽然不太接受,但是我也可以慢慢协调,如果不是范志,也不会搞出那么多事情来,成飞跃在他的立场上,也是挺不容易的,假如换成是我,未必能有他表现的那么好,这个我得承认。我一直不敢正视自己的问题,所以对成飞跃也是不公平的,是谁估计心里都不会好受,我刚才说如果他不跑去摊牌,我爸还能多活几年,这属于气话,不是当真的。但是我说我没那么很范志,也是真的。刚才成飞跃说的一句话,我也没有什么资格反驳他,他说假如范志不写匿名信戳穿我,可能我到现在还会继续假装下去,所以虽然说代价有些太大了,让我很痛苦,失去了父母,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范志也是把我给逼出来了,让我不得不往前面迈一步。”

甘文林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开口打听范志的死亡原因和死亡时间,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恰好代驾公司那边打电话找他回去有事,他就按照要求留了联系方式,一个人先离开了,贺宁和汤力没有着急走,又多坐了一会儿。

“你相信他说的话么?”贺宁问汤力。

汤力摇摇头,贺宁以为他是不信,他却说:“不知道,我不擅长靠听来猜真假,还是要用事实证据来说话。”

“真是难得,你一句话说了这么多个字!”贺宁虽然对汤力的答案并不算特别满意,但是对他回答问题的长度还是比较满意的,“你说,刚刚甘文林说范志告诉他们,他有案底,这事儿能是真的么?咱们可是很确定,范志别看为人挺不怎么样的,但是真的没有犯过事儿,他有必要撒这种等于抹黑自己的谎么?”

“人分三教九流,有的人觉得有案底可以狐假虎威。”汤力简短的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贺宁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假如是一个好端端的正经人,恐怕谁也不会愿意被人误会自己曾经做过什么错事,留下了什么案底,但是对于做过一些游离在法律边缘地带事情的大无赖而言,可能就会希望自己显得凶悍一些,这样才能够震慑住对方,达到自己的目的。范志就是一个典型的无赖,做的事情都是在打擦边球,尤其是在耍无赖之后,被人家找上门算账和恐吓之后,编造这样的谎话去给自己壮胆,同时也是提醒对方不要再轻举妄动,还是说得通的。

忽然,贺宁脑海中有一个浅浅的念头一闪而过,她愣了一下,开始冥思苦想起来,汤力原本没有说话,等了好一会儿,看贺宁眼睛直直的盯着桌角,整个人都好像定住了一样,也有点纳闷,毕竟一个平时很爱说话的人忽然不说话了,就和一个不爱说话的人突然滔滔不绝一样的古怪。

“你怎么了?”他试探着开口,伸出手来,用食指的之间轻轻碰了碰贺宁的手背,试图帮贺宁拉回自己的神智。

贺宁回过神来,皱起眉头:“刚才咱们说话的时候,我忽然之间脑子里一闪而过,总觉得之前他们描述的那个不知道到底是左脸还是右脸上有一道疤卢正平有印象,但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那么一个符合特征的人。”

“怎么联想到那件事的?”汤力问,难得的对这件事比较感兴趣。

贺宁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刚才我还在想甘文林和成飞跃说过的那些事情,在心里面先大致的判断一下,结果忽然之间这个念头就冒出来了,我确定我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么一个脸上有一道疤痕的男人,年纪应该也是和传说中的‘卢正平’不相上下。只不过我现在有点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你确定?”汤力似乎不大确信。

“那当然了!”贺宁面对他的质疑,感觉自己好像受到了冒犯,“我的记忆力还是很好的,以前在学校念书的时候,每次考试上百道需要背的题目,我可都是凭借着我的超强记忆包揽奖学金的!”

汤力听她说完之后,起初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忽然冒出一句:“现在你没想起来,说明记性还不算好。”

贺宁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你等着瞧,看我到底能不能想起来!我非得给自己正名不可!”

豪言壮语是放出去了,可是贺宁那朦朦胧胧的印象却始终好像是蒙在一层纱后面似的,感觉好像明明记得,偏偏却又无论如何都想不真切。

自己到底是在哪里看到过脸上有疤的那么一个人呢?贺宁在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里,始终都在努力的挖掘自己的记忆,想要想起来到底在哪里看到过和描述中的卢正平形象很符合的疤脸人,令人沮丧的是,她仍旧想不起来。

“你别想那件事了,”她的好闺蜜方圆得知她一直在苦苦回忆那件事,还一直没有想起来之后,给了她这样的建议,“你不觉得很多时候,你越是使劲儿的想一件什么事,就越是怎么都想不起来,还不如先放一放,想点别的事情,说不定在什么不经意的时候就会忽然之间记起来了呢。”

贺宁觉得这个建议还是比较有道理的,于是便不再去冥思苦想,继续专注于手头的事情,汤力负责去摸底成飞跃的个人情况,她则继续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到案发现场的原房主时浩然,毕竟从时间线上面来看,当初范志死在房子里的时候,房子应该就是从时浩然的手里面租过来的,那自己的租客忽然失去了联系,作为房东难道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么?还有范志死后,水泥地面上明明留下了那么多的血迹,上面的复合地板又是什么人铺的呢?时浩然对房子里面的异样情况到底是不知情,还是知道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是出于私心和私利,假装无知无觉,甚至去用铺地板等方式掩饰,这可就不好说了。

想要找一个人,其实总是可以找到的,只要这个人不是真的凭空消失了,那就总会找到痕迹,只不过要找一个到处躲债的人,可能需要更久的时间。

原本在各自忙着手头的事情,谁也没有料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造访了刑警队,并且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人。

当贺宁看到柴元武出现在刑警队办公室,并且直奔自己而来的时候,着实狠狠的吃了一惊,她的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疑问就是他为什么会找到刑警队来,第二个疑问就是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和汤力的身份了。

如果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那之前柴元武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的一切,真实性就都值得商榷了。

柴元武大步流星的走到贺宁桌旁,满头大汗,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焦急,眼神发散,似乎整个人都失去了主心骨儿,已经慌了手脚似的。

“你能不能跟我去一趟我家里头?”他开口就对贺宁说,“我姐出了点事儿,最近一段时间,她就跟你聊天聊得最好,你走之后,她还念叨过,说什么时候再找那个小妹妹聊聊天,现在我就只能求你帮帮我了,行不行?”

“你先别着急,你姐姐怎么了?”既然柴元武都已经找上门了,这个时候再假装不认识什么的一点意义都没有,所以贺宁表现的也是非常淡定冷静。

柴元武可是半点冷静的样子都没有,就好像是一只随时要发狂的暴躁猛兽一样:“我姐她知道范志死了,现在受了刺激,在家里把自己给关起来,不吃不喝,这都好几天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能找来帮忙的人都找遍了,我姐谁也不理,谁劝都不听,再这么下去,我真怕会出事,所以你一定要帮帮我!”

第四十五章 聪明人

“你怎么确定我一定可以帮到你?还有,你姐姐是从什么地方知道范志的死讯的,你告诉她的?”贺宁略微有些怀疑的看着柴元武,并没有急着随他离开。

柴元武在原地走来走去:“我怎么可能告诉她!我都是从她那里知道范志死了这件事的,她前几天忽然之间说是做梦梦见了范志,范志想她,而且病得快要不行了,醒了之后就非得说是范志托梦给她的,我也没当回事儿,结果她自己偷偷拿了钱,跑出去做出租车直接找去了范志他们家,是范志家里人告诉她的。”

听柴元武这么说,贺宁倒是相信了一点,因为这里面牵扯到了范志的家里人,也就是范洁夫妇,柴元武假如在这件事上头说谎,那他也的确是不太明智。

“别的你要是还有什么疑问的话,咱们能不能路上再说?我姐都不吃不喝好几天了,我前天找了医院的人到家里面给她打葡萄糖,人家说她要是再这么下去,身体早晚要垮掉,还说不行的话就让我把她送去精神病院,”柴元武急的几乎带着哭腔了,“精神病院那是什么地方啊!好人一旦给关进去都容易给憋疯了!我姐要是送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出来,再吃一大堆精神方面的药,到时候不知道是个什么状态,呆呆傻傻的,那她这一辈子不就都完了么!所以算我求求你,我现在也不知道到底谁能帮到我,我就是病急乱投医了!”

“行,拿走吧,我跟你去看看,虽然我不确定自己去了会不会有用,就当试一试吧!”贺宁点点头,没打算再继续为难柴元武。一方面她本身也是比较同情柴秀丽的处境,另外一方面她也打算趁机问问,柴元武为什么会知道她是警察。

听说贺宁肯帮忙,柴元武喜出望外,如果不是考虑到贺宁是个姑娘家,可能他都会跑过来拥抱一下表达自己的心情,还好他的理智还在,所以也只是对贺宁感激的点点头,等贺宁拿好了自己的个人物品便急忙转身往外走,一刻也不想耽搁,贺宁也理解他现在的心情,加快脚步跟上去。

两个人刚走到楼下,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贺宁下意识的回头,看到汤力急匆匆的从后面追了上来,她赶忙停下脚步,并示意柴元武等一下。

“我跟你一起去。”汤力跑到贺宁跟前,开口对她说,他说话的时候略微有一点点喘粗气,看得出来他方才追得很急,他的表情也很严肃,眉头微微的皱着,一边对贺宁说话,一边用眼睛迅速的打量了一下因为贺宁停下来而停下脚步的柴元武,嘴里没有说什么,眼神里却满满的都是戒备。

“行啊,”贺宁当然不会拒绝汤力的这个提议,并且她也意识到汤力的警惕,便对他笑着说,“刚才柴元武挺着急的,你正好出去办事了没在,不然就叫你了。”

汤力草草的点了点头,示意贺宁跟上,看起来好像是对贺宁不打招呼就跟着柴元武离开的事情略微有些不大满意,贺宁倒是觉得有一点摸不到头脑,虽然说她和汤力算是搭档,平时大多数时候都一起处理工作上面的事,但是他们又不是连体婴,很多时候在分工明确的前提下,也是各忙各的,所以她打算过去看一看柴秀丽的情况,没有第一时间叫上汤力,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更何况汤力原本就是个独行侠,又最怕聒噪,呆会儿去柴秀丽那边,免不了要听到一番哭诉,她还以为汤力会巴不得逃过一劫,不用跟着一起去呢,谁曾想他倒自己追了过来,而且看样子好像还对自己扔下他单独行动略有不满似的。

这个闷葫芦,还真是不大好懂,贺宁暗暗的想。

不过多一个人一起去倒也是好事,至少柴秀丽要是真的有什么比较突兀的反应,或者崩溃的太厉害,至少可以有人帮她一起控制一下局面。

柴元武是开着车来的,所以汤力和贺宁就上了他的车,跟着他一路疾驰朝家里的方向赶过去。在路途中,贺宁忍不住问了方才在办公室里,因为柴元武催的急,所以没有来得及问出来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警察的?什么时候知道的?”她问正在开车的柴元武。

“那天我去范志家把我姐接回去的时候知道的,不过这也是我猜的,没想到真猜对了。”柴元武苦笑着说,“我原来也没多想,真没想过你们会是警察,后来听范志家里人说范志死了,警察上门跟他们了解情况,我就忽然想起来那天你们到我家,跟我和我姐都聊了半天的事儿。我就想,警察去过范志家里头,肯定听说过范志跟我姐的事儿,知道他们俩的事儿,就肯定知道我得挺恨他的,范志死了,警察没道理不来找我问问情况。那会儿我也就是自己猜的,不太确定,后来我姐那个样子,我把能求来帮忙的人都求了个遍,都没有用,最后我就想到你了,又不敢肯定,就打算赌一回试一试,我跑去问了范志的家里人,他们说上门找他们的警察是a市公安局刑警队的,所以我就跑来看看,结果真猜对了。”

“你的脑子还挺聪明的。”贺宁对他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柴元武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既然现在咱们也没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了,我也跟你们说说心里话,你们那时候怀疑我是肯定的了,不然也不会跑去找我们,这事儿我也没啥情绪,你们也是为了工作,为了责任,我懂,我也理解,现在你们是不是还怀疑我,我也不知道,你们也不会告诉我,所以我就自说自话吧。”

他没打算让谁回应,所以就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我姐确实是被范志那小子坑惨了,如果不是他,我姐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我之前确实是恨过范志,但是后来我自己冷静下来想一想,就想通了。我当初想找范志算账,结果这跑了一大圈,发现范志这小子别提多不是东西了,比我以为的还要更混蛋,我转念那么一想,幸亏分手了,虽然说范志甩了我姐他混蛋,但是他那么混蛋,要是不跟我姐分手,真的结了婚,那我姐才真的算是掉到火坑里去了呢。”

“但是如果不是范志,柴秀丽现在不会是这个样子啊。”贺宁说。

柴元武摇了摇头:“妹子,你别套我话,你这个坑,我还真不能跳。我姐变成这样,我最开始也觉得是范志的毛病,但是后来仔细想一想,归根结底,还是我姐性格的问题,她太可着一棵树吊死了,这样是不对的!就算不跟范志,跟别人难道就能保证不分手么?只要她死心塌地的跟了谁,之后闹分手,十有八九还是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所以归根结底,范志是个混蛋,但是我姐的毛病是她自己性格带过来的,赖不着别人,我也没必要跟别人较劲,我姐离开范志算是出了火坑了,所以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她能看开,走出来,然后好好的过正常人的生活,再找个什么样的人,只要是个本本分分的老实人,都比跟着范志强!”

“你这么说倒也有点道理。”贺宁随声附和了一句。

柴元武的手攥紧了方向盘,又松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是想通了,所以后来也没再去找过范志的麻烦,毕竟找他一次,被我姐知道了的话,就等于提醒她一回,又揭她伤疤,只可惜,我想通了,这都好几年了,我姐还是没想通,上一次你们看到她犯病的时候什么模样了,这一次又一听说范志死了,立刻就不吃不喝,恨不得自己也死了跟人家一起去似的,我也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就不明白到底范志那个混蛋有什么好的,就能让我姐死心塌地到这种程度!”

贺宁没有说话,这个问题确实谁也解释不了,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碰到了感情,就总是有的人一片真心,有的人虚情假意,有的人变成了傻瓜,有的人时时刻刻打着算盘。很显然,柴秀丽就是感情当中的那个死心眼儿,牛角尖钻得太深,以至于忘记了出来的路径。

一想到这个话题,贺宁的心里面隐隐泛起了淡淡的惆怅,她下意识的叹了一口气,抬眼正好撞上了汤力投过来的目光,贺宁赶忙整理情绪,对汤力笑了笑,扭过去头,把视线投向了路上来往的车流。

第四十六章 劝慰

过了一会儿,他们到了柴元武家附近,柴元武一马当先的走在最前面,到了门口,他示意贺宁和汤力稍微在门口等一下,自己先进去。

“我姐现在情绪不太稳定,你们稍微等我一下,我陷进去看看她状态怎么样,免得再惹出什么别的岔子来。”他对贺宁和汤力交代了一句,就先进门去了。

“以后这种事,你不要单独行动。”汤力等柴元武进了门之后,忽然难得的主动开了口,并且语气听起来极其郑重。

贺宁愣了一下,和汤力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他这个人给人的印象也不是那种特别感情丰富的类型,平时虽然也很少笑模笑样的,但是像现在这样板着一张脸,严肃成这副样子,也是贺宁第一次见到。

“你对我没信心啊?”她心里面觉得诧异,嘴上仍旧开玩笑似的回应着。

“我对柴元武、柴秀丽没信心。”汤力回答的一本正经。

贺宁想了想,大概能猜到他的意思,就像她之前也曾经怀疑的那样,柴元武居然猜到了他们是警察,还主动跑去请自己帮忙,这到底是真的有求于人,还是一个等着自己跳进去的陷阱,所以最初也是有所戒备,只不过本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想法,她还是打算绷紧了神经跟着柴元武过来看一看。

汤力说他不放心的还有柴秀丽,这倒是贺宁原本没有想到的,不过刚刚柴元武说他先进去看看情况,然后再让自己和汤力进去,这一下她倒是明白了很多,原来柴秀丽除了是需要被帮助的那一个之外,她同样也是一枚定时炸弹,原本一直靠范志会回头里找她,跟她重修旧好这个幻想支撑着自己,现在范志已死的消息对她而言绝对是晴天霹雳一般,谁也不能确定她在这样的情况下,会不会失去理智,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或许的自残,也或许就是伤害别人了。

“我知道了,下次再有这种事,我会记得叫上你一起。”贺宁想要通过工作来证明自己,但是她并没有那种逞英雄的意愿,汤力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而且也是为了自己考虑,她如果还怪人家多事,那可就太不知好歹了。

汤力见她回答的很郑重其事,便也点点头,看样子还是比较满意的。

过了一会儿,柴元武出来了,对他们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进门,贺宁和、汤力走了进去,这是他们第二次来到柴元武和柴秀丽的住处,只不过这一次屋子里比上一次要显得凌乱很多,地上很多被撕破的衣服、布料,还有很多被撕碎的照片,墙角处还有被砸碎的玻璃杯碎片,看起来简直就好像是被炸过一样。

“这都是你姐姐弄的?”贺宁把声音压到最低,轻声问柴元武。

柴元武愁眉苦脸的点点头,也很小声的说:“上来一阵儿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面哭,上来一阵儿就寻死觅活的,衣服也撕得差不多了,把她过去的照片都给翻出来撕掉了,说觉得不想活了,没有希望了。她这会儿还行,一个人哭不说话,要不你进去跟她谈谈?没事儿,咱们都一起进去,要是她闹脾气什么的,我负责拦住她,你同事不也在么,我们肯定不让她碰到你,你看这样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