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弘亮瞥了他一眼,没有吭声,苗秋莲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还点点头,说:“那当然了,弘亮那可是白酒都能喝一斤多的量呢。”

“哎呀,行了,少说两句没人当你哑巴。”蒋弘亮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苗秋莲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总之是被男朋友给训斥了一句,她有点委屈的扁了扁嘴,没再说什么。

“那这样吧,”方圆听到这里,想法也就坚定下来了,“你们呆会儿跟我们去一趟公安局吧,一方面做笔录,另一方面——”

她指了指还有些精神萎靡的蒋弘亮:“你跟我们去抽血化验一下。”

第四章 小职员

“干嘛啊?我不去,这大冷天的,我不出去折腾。”蒋弘亮一听方圆的话,立刻就不假思索的就开口表示了拒绝,一边说还一边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就是啊,我们俩也算是被拖累的人吧?这一大早又是惊又是吓,你们就不体谅体谅我们啊?”苗秋莲很显然是一个对男朋友唯命是从的人,原本听了方圆的话,她还很顺从的点了点头,结果一听蒋弘亮那么说,又立刻改口了。

“那你们觉得,在这个刚刚死了人,还到处都是油漆味儿的屋子里面呆着,对你们会比较好一些么?”戴煦扫了一眼蒋弘亮,开口对苗秋莲说,“平时你男朋友也是这样神智不太清醒的样子么?所以你觉得他现在这个样子很正常?”

苗秋莲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蒋弘亮看起来确实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她又有一点吃不准起来,支支吾吾了半天,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方圆一看,戴煦的话成功的唤起了苗秋莲的不安,于是也继续见缝插针的说:“你也说了你男朋友平时酒量是很大的,一罐啤酒根本不可能喝醉,就是一口气喝下去一瓶都不在话下,那现在他这个状态,你就不担心别的问题么?”

“啊,你的意思是…那个啤酒里头有问题啊!”苗秋莲恍然大悟,立刻改变了立场,扭头对蒋弘亮说,“那可不行,咱们还是跟他们去公安局吧!让人家给你抽血化验一下。到底有事儿没事儿的,我心里放心,好不好?”

“不好,哎呀你烦不烦啊,”蒋弘亮有些不耐烦起来,他很努力的挑着眼皮,免得一不小心眼皮合上了就困得不想再睁开。“我就是困。你让我睡一会儿,睡精神了就好了,我现在话都不想说。你们到底有完没完啊,让我睡觉就行了!”

苗秋莲一看他困得直撒起床气,顿时又没了脾气,纠结了一下。问戴煦:“那你们等一会儿行不行,或者我等他睡够了之后带他去。”

“如果是这样。那就不用去了,等他睡够了,就算体内真的有什么镇静剂成分,也早就代谢的差不多了。”戴煦摇摇头。“所以,还是赶快换衣服吧。”

“哎呀我的天啊,你们这些人怎么…”蒋弘亮不耐烦极了。可是他有很清楚戴煦他们是过来查案子的警察,所以一副满肚子的火气又不敢发泄的样子。

苗秋莲赶忙对戴煦和方圆笑了笑。对他们说:“你们到门外等一会儿行不行?我帮他换衣服,你们看他困的这个样子,我要是不帮他,他不知道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去呢,你们放心吧,我肯定最快的速度给他收拾好,然后跟你们去公安局。”

方圆点点头,蒋弘亮一个成年男人了,他换衣服,自己原本也是不好在房间里逗留的,更何况这个房间就一扇小窗,窗外面还包了一层防风用的塑料薄膜,基本上等同于已经被钉死了,这两个人一个娇小,一个打不起精神来,应该也不会这中间又出什么别的花样儿,所以也没有多想的率先退了出去,戴煦也跟着她一起走出来,两个人在门口等着,苗秋莲和蒋弘亮的屋门半掩着,两个人的说话声外面也能依稀听得见,似乎蒋弘亮还是有些不情愿,苗秋莲正在一边劝着他,一边还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八成是真的在帮他换衣服。

这样的场景,让方圆略微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她虽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小公主,找男朋友一定得要对方鞍前马后的随时伺候着,而自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是作为一个男人,让比自己看起来小不少的女朋友好像当妈伺候不懂事的年幼小儿一样的照顾自己,这种状态,作为女性,方圆也觉得有些不能接受。

不过当然了,每个人的性格不同,追求的东西自然也不一样,自己接受不了这只是自己的事情,看样子苗秋莲本人对此倒是挺甘之如饴的。

另一边,现场的勘察已经结束了,女尸被装进了裹尸袋里面,死者房间里面一些能够体现个人信息的物品也被一并当做证物收好,正在装车准备离开,戴煦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表示他和方圆还需要花点时间来等报案人情侣,好带他们回公安局去做笔录以及采集血样进行化验,其他人便先行离开了。

两个人在门外等了二十多分钟,等到方圆都略微有那么一点不大耐烦了,毕竟屋子里面的油漆味儿实在是太过刺鼻,刺鼻到了连一个身中二十几刀的杀人现场,居然都闻不到丝毫的血腥味儿,在这样的环境下逗留的越久,她就或多或少的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头有点晕晕的,鼻腔里也呛得有些发疼。

“你先上车等着吧,我在这儿,不会有问题的。”戴煦把车钥匙拿出来递给方圆,他也发现了方圆的状态似乎不太好,脸色都有些变得难看起来。

“不用,我没事儿,我跟你一起等就好了。”方圆摇摇头,拒绝了。

戴煦拉过她的手,把钥匙直接塞到她手里:“你以为我是在和你商量啊?你不出去透透气,一会儿要是真的被油漆味儿给熏吐了或者熏晕了,那接下来的调查工作,我岂不是要一个人唱独角戏了?你忍心扔我自己去做那些事么?”

尽管他这番话说得是一本正经,但是方圆还是被他给逗笑了,戴煦别说是独自完成这些琐事了,就算是独自完成更加具有挑战的工作,恐怕也没有问题,他这么说,无非是给自己扣个高帽子,好让自己不能拒绝他的安排。虽然说方圆很想坚持,来个“轻伤不下火线”。但是戴煦也是依法好意,她一衡量,如果因为油漆味儿太重,就被熏得又晕又吐,回头再耽误了其他工作,那可真的是更加丢人了,于是就做出了让步。点点头。拿了车钥匙走出门去,不过没有真的上车,而是在距离门口两三米开外的地方站着透透气。快要入冬的清晨,还是颇有些寒意的,市郊的空气冷冰冰的,倒也显得格外清新。尤其是在刚刚被满屋子的油漆味儿熏得难受之后,现在这种清冽的冷空气。让方圆觉得舒服极了。

大约又过了十多分钟,戴煦才从里面走出来,在他身后跟着苗秋莲和蒋弘亮,蒋弘亮走路还有一点两腿发飘的无力感。苗秋莲小心翼翼的挽着他的胳膊,生怕他会摔倒了似的,方圆赶忙走到车子旁边。把后排座的车门打开,等其他三个人走过来之后。戴煦帮着苗秋莲把蒋弘亮安顿在了车后座上,苗秋莲自己绕到另外一侧也坐了上去,戴煦和方圆这才上车,准备返回公安局。

回程的一路上,蒋弘亮在后排又睡着了,而且睡得特别深,特别沉,甚至还打起了呼噜,那呼噜打得极其响亮,苗秋莲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一路上尝试着去叫了蒋弘亮好几次,但是根本叫不醒,到最后连苗秋莲都有些无奈了,嘟嘟囔囔的抱怨蒋弘亮怎么睡得这么死,以往就算贪睡也不会到这种程度之类的。

好不容易到了公安局,几个人又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把睡得昏天黑地的蒋弘亮给叫醒,苗秋莲架着昏昏沉沉的蒋弘亮跟着他们过去,先找法医给蒋弘亮抽了血,然后才回到刑警队那边的办公室,给苗秋莲做笔录,顺便询问一下在现场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了解清楚的有关死者本人的其他方面的相关信息。

“你跟死者认识多久了?”坐定之后,方圆开口问苗秋莲,蒋弘亮就一直趴在旁边的桌子上,仍旧昏昏沉沉的打瞌睡,所以他们也没想多和他浪费时间。

苗秋莲快速的估算了一下:“认识半年多,就打从住在一起之后认识的。”

“你对她的事情,能了解多少?”

“我不了解她啊,我跟她都不熟,平时也不怎么说话,我就光知道她好像是在我们住那个地方不太远的一个什么厂子里头上班,住那儿主要就是为了上班近,不用每天坐车花那么老长的时间,她具体在单位干嘛的我可就说不上来了。”

“那你对她什么都不了解,一开始是怎么会合伙租房子的呢?”

“那个房子是她租的,然后在网上找人合租,说是房租不贵,但是在郊边上,就她自己一个人住着,她害怕,不敢住,想找人一起合租,我当时正好前一个房子的时候跟室友闹掰了,所以不能继续住在一起,一想呢,这地方虽然说有点儿偏,但是去我上班那个地儿倒也还算可以,不算太远,最关键的是,租那种房子,本来就比较便宜,还有人合租的话,就更便宜了,划算,就联系她了。”

“平时住在一起,不打交道么?”方圆觉得他们都在一起合住了半年多了,就算多么深刻的了解和认识谈不上,但是至少也会有一些交流之类的。

谁知道,面对这个问题,苗秋莲还是摇头:“不怎么打交道,她跟我也不太有话说,而且我那个工作,这周上白班就白天不在家,下周改成上夜班了,就晚上不在家,反正不大规律,赵英华上班时间就是早上去,晚上回来,我们俩总错开。弘亮在家里呆着,倒是和她见面的次数能多点儿,但是他们俩也不熟。”

“你男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戴煦看了看一旁打瞌睡的蒋弘亮,开口问。

“我不是说了么,他目前暂时没有工作,还没找到呢。”苗秋莲回答。

“那在这之前呢?他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什么时候失业的?”戴煦又问。

“他之前…”苗秋莲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大好说,她瞄了几眼一旁的蒋弘亮,“他之前什么都做过,我跟他在一起之后,他在饭店当过几天服务生,还在我们ktv做过几天,但是不适应,也不习惯,就都辞了,现在没什么事儿。”

方圆听到这里,也就听明白了,敢情这个蒋弘亮属于大部分时间都在失业的状态,或者也可能叫待业更恰当:“那你们两个的生活开销呢?”

“那不是还有我呢么,你们干嘛问这个啊?这不是为了赵英华的事儿来的么?我男朋友心高,不愿意委屈,我有能力负担他一点,就帮忙多负担他一点,这事儿有什么奇怪的么?你们干嘛揪着这个事儿打听啊?我愿意养着他,我愿意平时照顾她,我就愿意我男朋友跟大老爷似的,你们管得着么?”

“哦,因为我们也有比较实际的考虑,你们住的那个地方,现在是案发现场了,一来你们住回去,对于你们来说恐怕不大合适,二来对于我们接下来的调查工作来说,也不太合适,所以你们恐怕要临时找个能落脚的地方了。”戴煦不慌不忙的给出了一个听起来二次合理的缘由。

“哎呀,你们要是不说,我还真把这事儿给忘了!”苗秋莲被戴煦这么一说,也恍然大悟状,用手一拍大腿,又有些愁眉苦脸的说,“这可怎么办啊,我肯定不敢住那个房子了,我的天啊,今天早上真是一看到就吓死我了,这冷不丁的还得重找房子,真是要了命啦!这临时找房子,得多少钱一间屋子啊,再说了,找房子也不是立马就能找到,立马就能住进去,我俩总不能住宾馆啊!”

“要不行的话,你不是搬过去之前曾经找人合租过房子么,你要不要回头问问,有没有转租出去,或者和室友借住一下?”方圆随口给她出了一个主意。

“得了吧,我就说宁可睡大街,我也不回去那个地方住了!”苗秋莲二话不说就表示了反对,“我上回可是跟我以前的室友打了一架才搬出来的,那个女的忒不是个东西了,我们为了省点儿房租才跟人合住的,结果她居然趁我不在的时候,还想勾搭我男朋友!”

第五章 镇静剂

“你以前的室友想要勾搭你男朋友啊?”方圆尽管已经很努力的想要压抑着,但是她做出的反应,还有语气里面,都还是带着一点淡淡的惊讶。

打从她见到蒋弘亮的那一瞬间起,方圆就没有看出这个男人的身上有什么能让人欣赏或者喜欢的特质。说体面,那绝对是谈不上的,一个体面的人,应该也不会蜗居在那样一个简陋的小房间里面,房间里还堆放着各种生活垃圾。说有才华呢,从刚刚苗秋莲一直以来的描述看来,这位蒋弘亮又似乎从来没有做过任何技术含量比较高的工作,就算不挑剔工作性质和工作类型,就单纯说只要是工作就可以的话,他甚至没有一份工作能做久下来,大部分时间都是窝在家中,等着女朋友出外工作赚钱来养活。那么能够支撑这样一个局面的条件,恐怕就只剩下英俊这么一条了,偏偏蒋弘亮这个人,长得又和英俊根本扯不上一丝一毫的关系,身高大约只有一米七的样子,今天也不知道是因为睡不醒,还是平时也是那个样子,走起路来后背还并不挺直,有点微微的佝偻着,一张瘦长的脸,五官没有任何出彩的搭配,就连对苗秋莲的态度也远谈不上温柔。

看苗秋莲对蒋弘亮这样的百依百顺,方圆已经觉得只能感慨爱情的魔力了,可是现在苗秋莲居然醋劲儿十足的表示前室友曾经想勾引蒋弘亮,实在是让方圆没有办法不稍微的对蒋弘亮的桃花之旺盛吃惊了一下。

苗秋莲显然也听出来了一点点端倪,她略微有些不悦的瞥了方圆一眼,似乎是在替蒋弘亮正名似的说:“本来就是么,这种事儿我骗你干嘛。难道我没事儿就喜欢有别的女人想要勾搭我男朋友么?我可没那么有瘾!本来就是么,我这个人,刚才跟你说了,我工作的时间有的时候早出晚归,有的时候晚出早归,这事儿我也没办法,弘亮他在家里头肯定跟室友会有单独呆在一起的时候。那个女的就特别的不要脸。她总找这个理由那个理由的跑到我们那边去找弘亮,一会儿这个事儿,一会儿那个事儿。被我遇到都好几次了,看到我在房间里,还挺惊讶,然后就说什么我也在。就不给弘亮添麻烦了,然后就走了。你说这是什么?这不就是心虚么!而且那个女的,一看就不是什么老实人,成天打扮得花里胡哨,还老往我们那屋跑。除非我傻,否则谁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所以我就找房子准备搬家。搬家前还跟那女人狠狠的吵了一架,真是见过不要脸。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哎呀,你行了吧…”蒋弘亮被她激动的讲述声吵醒了,睁开眼,看了看苗秋莲,“跟这回的破事儿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东西,你也拿出来说。”

苗秋莲一听这话,便立刻把话题收了回去,不过她又有点抹不开面子,于是小声的咕哝了一句:“那我不是觉得窝火觉得恶心么,换别人挖你墙角试试!”

“那这一次的室友赵英华怎么样?你放心么?”方圆顺势问她。

苗秋莲这回倒是态度非常的明朗,点点头:“放心啊,要是不放心我还能住了半年多?赵英华那人感觉挺老实的,话也不多,平时我在家的时候,她基本上一下班就往自己那屋一钻,没什么事儿都不出来,就关着门在里头看电视剧,或者跟她朋友什么的打电话,一聊就能聊好长时间,跟我们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打交道的事儿。不瞒你说,我确实是观察过的,倒不是说我不放心我们家弘亮,主要是这种事儿,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癞蛤蟆咬不到人,但是恶心人啊。所以我这一回是很确定,赵英华不是那种惦记别人男朋友的人,所以我才住下来的。”

蒋弘亮在一旁,用胳膊撑着脑袋,呵欠连天的听着,对苗秋莲的这一番话,似乎隐隐的有一点不耐烦,但是又打不起精神来去插嘴说什么,只好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苗秋莲对赵英华的态度倒是不存在任何的恶感,不过同样的,就因为她特别欣赏赵英华对他们的那种疏离感,也直接导致了他们彼此的不熟悉,除了知道赵英华是在附近上班,经常和朋友煲电话粥,偶尔带同事回家之外,别的事情苗秋莲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蒋弘亮也不置一词。

等到苗秋莲把该做的笔录都做完了,包括和她确认早上是否踩到了地上的油漆,她也承认的很痛快,之后又对她的足迹进行了一下提取,之后就可以让他们离开了。那个屋子死过人,于公于私他们都不能回去了,只能在戴煦他们的陪同下,回去收拾一下个人物品。苗秋莲是发愁极了,不知道他们该去哪里住,回住处去拿个人物品的时候,纠结了一路,一直在算计着花销。

蒋弘亮这会儿倒是有点睡饱了似的,至少比去公安局的时候有精神了很多,苗秋莲一直在嘟嘟囔囔的跟他算计着到底住在哪里,花销等等这些问题,他就有一搭无一搭的哼哼哈哈随口应付,好像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似的,到最后还冒出一句“你不是还有一个礼拜就发工资了么,那不就有钱了嘛,不行就先住宾馆。”

苗秋莲又喋喋不休的跟他说道了半天两个人日常的花销,手头又没有什么闲钱,住宾馆的话根本就没有办法再腾出闲钱来找房子之类的,蒋弘亮也不搭腔。

到后来,方圆都被苗秋莲一个人的絮絮叨叨说得快要头大了,好在也到了目的地,戴煦陪着他们两个进去收拾了一些简单的换洗衣服和日常必需品,其他的也只能让他们等到案子结束之后再取回了,苗秋莲对此自然是有些不满的,嘟嘟囔囔的又发了半天的牢骚,说自己运气不好,下了夜班那么辛苦。本来应该好好休息休息的,结果居然遇到这样的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之类,蒋弘亮就没精打采的坐在床边上,看着苗秋莲自己一样一样的收拾了一个旅行包出来,几个人离开了现场那间ping房,戴煦亲自锁好了现场的大门。重新贴好了封条。

最后。苗秋莲的解决方案是让戴煦和方圆把她和蒋弘亮临时送到市郊一条周围有居民楼的小街上,那条小街上有几家家庭式的小旅馆,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生意。挺萧条的,苗秋莲说她以前听人说过,这附近的旅馆不太贵,如果住得天数多。价格也还有得商量,在没有找到新住处之前。她和蒋弘亮就住这附近。

戴煦点点头,给跟他们互换了联系方式,这才开着车,载着方圆一起回了公安局。回到公安局的时候,血样的检查结果也正好出来了,就和戴煦、方圆他们实现估计的几乎没有什么差别。这个蒋弘亮的血液里面,果然还有没有来得及被代谢出去的镇静剂成分。并且刘法医估算了一下蒋弘亮自己提到的大致时间,认为到现在蒋弘亮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那么前一天晚上对方在啤酒里面给他搀进去的镇静剂也绝对不是很小的量,蒋弘亮血液里面的残余镇静剂成分是做不了假的,但是到底是谁给他下了药,他又说不上来,这个就比较麻烦了。

现场找到的空啤酒罐,都已经被带回来,提取上面的唾液和指纹,现在又多了一项,那就是查看哪一个空啤酒罐里面残留的酒液内含有镇静剂成分,这样就可以根据那个啤酒罐上的指纹,来一步一步的推测,到底是谁给蒋弘亮的酒。

苗秋莲提到死者名叫赵英华,这一点从在死者家中找到的死者的钱包,钱包内收着的身份证上面的信息也是可以得到验证的,于是方圆依照着死者的身份证号码,从系统中调出了死者的个人信息,得知死者赵英华,今年二十四周岁,大专毕业,毕业学校就是a市的一所普通专科,她本人的户籍不在本省,应该是在学校毕业之后,找工作留在了这边。查询户籍信息,得知她在老家还有父母和一个姐姐,父母均为普通职工,她的户口仍然和父母的落在一起。

赵英华本人也是没有任何不良记录的,普普通通的这样一个年轻姑娘,到底为什么会遭此横祸,居然被人用刀捅了二十几刀之后还不算完,居然还得把她的脖子也割得乱七八糟,凶手这样做,是否怀着极深的恨意,或者强烈愤怒呢?

可是刘法医在现场对尸体进行初步检查的时候,还提到了,赵英华在遇害之前不久,还曾经与人发生过关系,并且推测属于自愿行为,没有过挣扎反抗的迹象,而对方还采取了保护措施,没有留下任何的体液,这就让方圆感到困惑了。

“假如在遇害之前还曾经跟别人做过那种事情,难道是之前还好好的,忽然之间因为什么话题或者什么事,就激怒了对方,让对方短时间之内情绪暴怒,乱刀捅死了赵英华么?可是如果是临时起意的激情杀人,那为什么蒋弘亮会被人下了安眠药?这不是很矛盾么?下药迷倒家里仅有的室友,这就说明了那个下药的人原本就是有所图谋的,如果一开始就是一步一步计划周全,又怎么会乱刀把人捅死呢?”方圆查完了赵英华的个人资料,又通过系统上登记的联系方式试图联系赵英华家人未果之后,托着腮,有些茫然的思索起这个案子一开始就冒出来的疑点,“哎!对了!有没有可能是凶手对赵英华也下了安眠药,所谓的没有过反抗,不是因为赵英华没有拒绝,而是她根本神志不清,所以拒绝不了?”

“嗯,这个可能性倒是也比较合理,现在就看尸检之后的结果了,如果赵英华体内也残留了镇静剂成分,那这个假设成立的几率就非常大了。”戴煦看了看时间,“赵英华的家里人还是联系不上么?电话打不通?”

“嗯,系统上面登记的联系方式是一个座机号码,但是打过去说是空号,我看有可能是觉得座机的应用率太低,所以给取消了之类的。”方圆点点头。

“那咱们先出发去找一找赵英华的工作单位吧,既然苗秋莲说赵英华的工作单位就在住处附近,那查找的范围应该也不算大,趁着现在时间早,各单位人也比较全,打听起来方便一些。”戴煦当下就做了决定,“赵英华家里人那方面么,咱们回头通过赵英华的手机,总能找到联系方式的,不用着急。”

方圆点点头,在网上查了一下那附近有什么小型的工厂企业之类的,然后就拿了外套,和戴煦立刻出发,直奔早上已经去过两趟的那片市郊的区域。

方圆能够从网上查到的信息并不多,估计有一些厂子的规模并不大,所以没有到网上去注册和登记相应的信息,好在那附近没有太多特别高大的建筑,地势和道路也算是一马平川,横平竖直,开着车转一转,应该也不会特别难找。

于是两个人开车重新来到市郊那片区域,开始有计划的沿着每一条大路和小路寻找,看到有标记了厂房或者什么小型企业招牌的路标或者建筑,就拐进去打听一下,前前后后打听了一家小型成衣加工厂,两家食品加工厂,都说没有过赵英华这样一名职工,于是戴煦和方圆只好继续打听,到了中午的时候,找了个小街,在上头随便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卫生的小饭馆,把午饭解决了一下,顺便和店主询问了一下附近还有什么别的小厂或者小企业之类的没有,说来也巧,这个店主平日里比较有生意头脑,开小饭馆,兼送外卖,所以对附近有哪些厂子,还真是一清二楚。

就这样,吃过了饭,带着店主提供的信息,戴煦和方圆继续寻找起来。

第六章 微妙的人际

有了那家小饭店店主提供的信息,再找起来,似乎就轻松简单的多了,可以少走很多冤枉路,就这样,大概又找了两家小型加工厂,终于在一家规模不大的家具厂里,有人表示说认识赵英华,她就是这家厂子里上班的职员。

戴煦他们询问的这个人,是加工厂里的一个普通工人,跟戴煦他们说话的时候,刚把手里头的油漆喷枪给放下,身上的工装上面五彩缤纷,沾满了以往给家具喷漆时候喷溅上的各色油漆,并且还散发着一股挥散不去的油漆味儿。这个人对赵英华倒是不熟,说她是厂子里办公室那边的人,平时负责帮老板处理杂事,或者联系订货商,找运货车之类的这些,除非偶尔被老板差使着过来加工厂房这边通知他们什么事之外,基本上不太打交道,只知道死者来这边上班大约有大半年了,是厂子里几个为数不多的女性职员当中最后一个进来工作的,因为家具厂规模不算大,负责做加工的工人,木匠、漆工这些都算是,一共大约也就二五六个人,办公室那边还有五六个,三十人出头的小厂子,说大不大,说小在这附近倒也不算是最小的,职员之间有的比较熟悉,有的不那么熟悉也大体认识。

关于赵英华的具体情况,这个漆工也说不上来什么,就只说小姑娘从学校毕业过来的,有点牛气哄哄的,平时不太愿意搭理他们似的,不像办公室里有两个大姐,三十多岁,打从开厂就跟着老板,在老板手下做事。对厂子里的人比较熟,平时说话开玩笑什么的,也比较放得开,跟他们就更熟悉一些,赵英华是比较不可以开玩笑的那种,谁要是跟她开个玩笑,话说的稍微有点没深没浅了。她就会立刻眼睛一瞪。一句“我跟你很熟么?不熟别乱开玩笑。”直接把对方噎得说不出话来,碰一鼻子灰,所以久而久之。这些人就都知道赵英华傲着呢,眼睛长在脑瓜顶上,看不起人,所以嘴上酸着。倒也确实收敛了,不敢乱开玩笑。

这样一来。也就导致了赵英华在单位里面的人际交往就仅限于办公室内,圈子有点窄,戴煦和方圆如果想要多方面的去了解情况,恐怕就不大好实现了。

在和这个漆工聊天的过程中。戴煦倒是不着痕迹的打听出来了一个细节,毕竟作为一家专门加工家具的小型家具厂,厂子的盈利靠的就是卖出去的那些衣柜和沙发之类的。平时工作相对强度比较大,比较辛苦的也是加工工人。所以在这个家具厂里面,工资高的都是那些靠手艺打家具的,办公室那边的人工资并不高,一个月大约只有不到两千块钱,偶尔效益好的时候,加上奖金之类的,也只有两千多块钱而已,即便是在a市这样一个经济并不十分发达的城市来说,也实在是不高了。恐怕这也就是为什么赵英华会选择在这附近租个房子的根本原因。

戴煦和方圆又随便找了两个手头不算忙,看起来还比较有空的车间工人聊了聊,他们给出的答案和那个漆工也差不多,对赵英华都有一种只可远观的距离感,不过说起赵英华,倒是没有一个人会想不起来是哪一个的,都立刻就能反应过来他们要讨论的是办公室里面的哪个女职员。

“因为长得好看,打扮的也漂亮啊。”其中一个年级看上去好像只有十*的小木工笑嘻嘻的说,“不像她们办公室里头的那几个人,要不然就三四十岁,也不收拾,一脸褶子都快追上我妈的,要不然就是小柴火妞儿,不会打扮。赵英华一看就跟她们不一样,穿衣服打扮都比她们抢,我估计这就是有气质的表现吧。”

“你可别舔着脸在那儿夸了,你夸破天,人家也不会正眼看你小子的,那小姑娘,多狂啊,跟我们说话都得站恨不得两米开外去,怕弄身上灰。”旁边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中年木工撇撇嘴,对赵英华的印象似乎并不太好,不过虽然他嘴上说的是嫌弃赵英华的话,却也没有反驳小木工称赞赵英华有气质的那部分。

“那有怎么样啊,我也嫌灰大,怪人家干嘛,要是我能不做这个,你以为我愿意成天在这儿吃锯末子啊?”小木工似乎对赵英华的印象确实不错,听年长的工友这么评价自己心目中优秀的姑娘,还有点不太爱听似的,立刻开口维护。

年长的木工嘿嘿一笑:“那你就别干啊,不吃锯末子就喝西北风呗!”

小木工撇撇嘴,倒也不说什么了,唉声叹气的继续去做自己的活儿。

戴煦和方圆看车间这边还是比较忙的,估计因为月份靠近年底了,又是一个卖家具的小高峰期,有人需要高端品牌,自然也有人追求小厂子出品的这种价格经济实惠型的家具,看样子这家厂也是销路还不错,大多数人手头都有活儿在忙碌着,他们俩就没打算多去打扰,直接打听了一下办公室的位置,穿过了车间,直奔厂房后面单独的一间小房子,那里就是这个小家具厂所谓的办公室了。

到了办公室门口,戴煦抬手敲了敲门,里面原本能隐约听到七嘴八舌聊天的声音传出来,敲门声一响,里面说话的声音反而没有了,戴煦又抬手敲了几下,这时候才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应了声:“进来吧!”

戴煦和方圆推门走进去,这间办公室看起来倒还是挺宽敞的,一侧墙边放着一张比较贵气的老板台,还有一张高背的老板椅,只是没有人坐在那儿,而办公室的另外一个方向,则一个挨着一个,一个对着一个的摆放了六张普通办公桌,其中空着两张桌子,其余四张桌子旁边都坐着人,两个三十多岁不到四十岁的样子,还有两个看上去二十多岁。和赵英华的年纪应该是不相上下的。

这倒是和最初戴煦、方圆他们询问过的那个油漆工说的情况非常一致。

“你们找谁啊?”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大的女人正对着门口的方向,于是也最先开口询问起戴煦和方圆的来意,然后不等他们回应什么,就笑嘻嘻的对旁边的其他三个人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不可能是咱们厂子里的人吧,你们还不信!就那帮人,手懒得跟什么似的。还敲门?一脚踹开门就进来了!”

其他三个女人都跟着附和。有的还抿着嘴偷笑,她们每个人的桌上都摆着一台电脑显示器,还有一部电话机。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笔、纸、本册之类的东西,除了这些办公日常用品以外,看样子在戴煦和方圆进来之前,她们应该是一边聊天一边在吃零食呢。办公桌上有好几包开了封的零食,开口询问戴煦和方圆来意的那个女人面前更是有一小堆还没有来得及扔到垃圾篓里去的瓜子皮。

“你好。我们是公安局的,”戴煦拿出证件来,向她们几个出事了一下,“今天过来是想要跟你们了解一下情况。赵英华是你们这里的同事吧?”

“哦,是啊,不过她今天没来。”那个最年长。之前在嗑瓜子的女同事又捏起了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很随意的问。“她怎么啦?惹麻烦啦?”

“你觉得赵英华会惹什么样的麻烦呢?”戴煦笑着问。

“这事儿那我们上哪儿能知道去啊,”年长一点的女同事吐了吐瓜子皮,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不是你们来找的么,说要了解情况,我才随口问问的。”

“赵英华昨天晚上出了一点意外,过世了。”戴煦并没有如实的把赵英华的情况说出来,而是告诉了其他几个人赵英华已经死亡的事实,原因隐去没提。

他这么一说,关于赵英华的死,就怎么理解似乎都可以了,也许是遇害身亡,也许是意外死亡,也许是他杀,也许是自杀,也许就只是单纯的运气不好。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这终究也是一条人命,戴煦的话一说完,屋子里的四个女人都露出了一脸吃惊的表情,似乎她们没有想到前一天还在一个办公室上班的同事,只是今天早上没有像以往那样来上班而已,居然是死掉了。

“我的天啊,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年长一点的那位女同事意识到事情不太寻常,手里的瓜子也放下了,拂了拂手上沾着的碎屑,赶忙开口问。

“你们和赵英华一起共事应该也有一段时间了吧?”方圆没有理会那位女同事的询问,而是按照戴煦和自己的原计划,直接开口询问起来,“平时都是在这间办公室里面么?能不能帮我们提供一些关于赵英华的情况?”

“那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啊?是自己想不开,还是被别人给…”一个看起来和赵英华年纪差不多,肤色比较深的小眼睛姑娘开口问,似乎有些紧张。

方圆想了一下,说:“我们也需要了解清楚之后才能有结论,现在还不好说。”

“这也太吓人了,昨天还好好的呢,这怎么一夜的功夫…”小眼睛的姑娘还是觉得一下子没有办法完全消化掉这个消息,表情看起来震惊极了,“赵英华之前不是挺正常的么?你们觉得呢?反正我觉得她看着挺正常的,不像是那种会想不开,一个人悄悄就想办法死了的那种人啊!你们说呢?”

“是啊,这种事儿谁能想到呢,我看她也不像是能自己想不开的样子。”刚才嗑瓜子的那位年长的同事跟着点点头,随声附和了小眼睛姑娘的看法。

旁边也三十多岁,瘦长一张脸的撇撇嘴,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你们也是够逗的啊,不是有一句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么,这年头,有事儿没事儿的,谁愿意把自己的伤口亮出来晒给别人看啊,你们平时也不上上网什么的呢?现在啊,流行晒幸福,什么叫晒?不就是显摆么,自己有点儿好事儿,就得赶紧抖搂出来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不好的事儿,不高兴的事儿,那就都得埋碗底下,可不能让人看见,唉,都这样,谁知道赵英华是不是也是这种类型啊。我看啊,这小姑娘挺有深沉的,什么事儿别看人家不多言不多语的,心里头有数儿着呢!保不齐人家也有什么心里头苦的事情,不想跟咱们几个人说呗,说了没面子啊。”

“不能吧?咱们比她年纪还大呢,我比她大十一二岁,给她当姨都不算是占便宜了,就算不跨辈分,姐姐辈儿总算得上了吧?她要有什么事儿想不开,说出来,我还能不帮她开解开解?”嗑瓜子那个女同事不太认同的说。

“你倒是挺看得起自己的,人家赵英华可是大学毕业的呢,你呢?你都不知道大学里头长什么样吧?”瘦长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挤兑了嗑瓜子的一句。

嗑瓜子的冲她一翻眼皮:“没上过大学怎么了?上过大学她人生道理就都懂了啊?什么叫阅历?阅历那就是你日积月累积攒下来的做人的道理,不是你在学校里头啃两本书就能懂的,不在社会上锻炼,光泡在学校里,时间久了人都傻了!”

“你们俩差不多了吧?”小眼睛打断她们俩的话,冲还站在门口的戴煦和方圆努了努嘴,“人家那还在门口等着呢,你们俩就光在那儿抬杠,什么人生阅历不阅历的,这会儿不是说赵英华的事情呢么,人死都死了,到底是不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儿,咱们也不知道,这时候你俩争论这个有什么意义啊。”

两个年纪大一点的女职员被她这么一说,倒也确实不再争论了,都安静了下来。

“你们两个坐吧,站着多累啊。”瘦长脸对戴煦和方圆笑了笑,伸手朝他们示意了一下。

第七章 桃花

戴煦和方圆走到一张空桌子旁,那里有几把椅子,很简单的那种折叠靠背椅,包括四个女职员在内,她们坐着的椅子也都是这种类型的,坐下之后,戴煦看了看四个人,开口问:“你们的家也都住在这个厂子附近么?”

“我不是,”小眼睛摇摇头说,“我是每天都做车通勤的,回家住。”

“我家离这儿不算太远,骑摩托也就十多分钟的事儿,我老公早晨送,晚上接。”最年长的女同事回答说,然后又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危险啊?”

“李姐,你别吓唬我啊!”一直没说话的白脸儿姑娘,一听年长的女同事这么说,顿时就有点憋不住了,“我可是住在这附近的,而且还一个人住…”

“那就叫你男朋友过来陪你,顺便加深一下俩人感情!”瘦长脸在一旁打趣。

白脸儿的姑娘哪有心情跟她开玩笑啊,看这个架势,是真的被年长的女同事那个问题给吓着了,担心的不行,赶忙扭头看看戴煦和方圆,问:“是我们这一片儿治安不好,出了什么事么?是有什么逃犯还是什么的?要是有事儿的话,你们一定要给我提个醒儿啊,我自己一个人住,而且胆子小!”

“没有什么流窜犯,你们先不要紧张。”方圆对她摇摇头,“问你们是不是住在附近,主要是我们知道赵英华住在厂子附近不远的地方,家又是外地的,所以想问问你们是不是也都住在这不远的地方,平时工作之余有没有什么走动。”

“哦,那没有的。我下班之后就回家了。不太出门,天黑了以后自己不敢走。”白脸儿的姑娘摇摇头,稍微松了一口气。又似乎觉得当着外人的面承认自己胆子那么小,稍微有一点不好意思,还微微的红了脸。

“我住的也不算远,”瘦长脸这才开口说。“不过我平时跟赵英华也没有什么私下里的走动,主要是家里头事情多。走不开,我们这种结婚成家,家里还有孩子的人,跟她们小姑娘比不得。她们下班之后就玩的开心就好了,我们还得回家忙活孩子呢,两口子一个做饭。一个收拾家里顺便看着孩子写作业,等把孩子折腾睡了。也就剩下点儿力气看看电视然后也睡觉了,哪有心思出去串门子。”

最年长的女同事也跟着附和似的点了点头,这办公室里面四个女人,就只有她和瘦长脸一看就知道是结婚有孩子的年龄,自然情况也就差不多了。

“哎呀,要说这赵英华也是有点儿命苦哈,”最年长的女同事沉默了一下,忽然叹了一口气,“你说挺心高气傲的那么一个小姑娘,我原来还猜呢,在家还跟我老公说,我们厂子里后来的那个小姑娘啊,肯定做不了太久,人家一看就跟我们不一样,我们这样的,一看就是找口饭吃,要是离家近点儿,方便照顾照顾家里头,那就更好了,要是不方便的话,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就是赚钱养家吃饭而已,人家一看就是有大志向的,我们这种小庙哪里养得住那样的大佛啊。结果没曾想啊,这可真是世事无常,原本还跟她开过玩笑呢,说她以后要是发达了,可别忘了咱们这帮没出息的同事,结果居然她就死了。”

“是啊,世事无常啊,也是可惜了的,才这么年轻,估计家里头爹妈要是知道信儿了,还不得难受死,”瘦长脸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不过关注的重点似乎和最年长的那位女同事不太一样,“我听说她家里还有个姐姐,要是这样的话啊,爹妈也还算好点儿,难受归难受,好歹还有个孩子,不至于老了老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两口自己还没怎么着呢,孩子先没了,这可就真的没法儿活了。”

“我一会儿得给我爸打个电话,最近天可短了,我下班到家那边的时候都漆黑漆黑的,我还是让他最近接我几天吧,本来我也没多想,叫你们这一句那一句说的,我先走都有点儿瘆的慌了。”小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好像是想要把上面的鸡皮疙瘩都拂到地上去似的,顺便她也冲白脸儿的姑娘努努嘴儿,“你也是,下班就赶紧回家,要是约会,不休息的时候就让男朋友过来,你别出去找他了,我下班去坐车的路跟你回家顺道,咱们俩从今天开始下班就一起走吧。”

白脸儿的姑娘连忙诚惶诚恐的点了点头,显然也很乐意有个人做伴儿。

方圆听着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能够感觉的出来,这四个女人对待赵英华忽然死去的这个消息,反应大致是分成了三类的,第一类是最年长的那个被叫做“李姐”的女人,她嘴里虽然说这惋惜的话,语气里面却听不出太多的惋惜成分来,甚至或多或少的还有一种淡淡的幸灾乐祸,所谓小庙养不下大佛,在此时此刻,不管是说出来,还是听起来,都更像是一种落井下石的嘲讽,不知道她和赵英华平日里打交道的时候是不是发生过什么摩擦或者不愉快。

瘦长脸的那位,倒是四个人里面唯一一个对赵英华的死表现出了一些遗憾的,尽管她想到更多的是赵英华父母会因为女儿出事而遭受多大的打击,但是毕竟也可以被视为一种同情,至少对于赵英华,她是没有什么明显敌意的。

而另外的两个与赵英华年纪相差无几的女孩儿,就显示出了一种明哲保身的态度,对赵英华的死既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同情或者难过,也没有趁机说点什么风凉话去讽刺谁,她们两个更多的是带入了自己的角色。担忧起自己的安全来。

由此可见,赵英华生前在办公室的同事之间,人际关系谈不上有多坏,但是也的的确确没有多好。

她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的时候,戴煦并没有插嘴,等她们说了一会儿,才开口问:“据你们在一起共事这么久以来的了解。赵英华在单位的人际关系怎么样?”

“这要怎么说啊。这年头还有人会傻乎乎的跑来跟我们说不喜欢赵英华额?”瘦长脸笑了一下,不知道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她的眼睛似乎朝对桌的最年长那位女同事瞟了一眼,“反正赵英华跟我是没有什么深交,就一个办公室坐着,有什么事儿。老板要是让我交代给她,我就交代给她。没有什么事儿的时候,我们四个人喜欢闲扯家常,赵英华好像不太愿意跟我们聊那些家长里短的事儿,所以基本上不太参与。经常自己闷头玩手机,或者看杂志什么的。不过她来了之后,倒是总有小伙子有事儿没事儿的找借口跑来我们这边。车间的人也有,还有我们厂子里头那两个司机。以前一天到晚看不到人,赵英华来了之后,他们俩倒是挺勤快的,跑来办公室呆着的时间也比以前多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倒是不太在意,旁边白脸儿的那个姑娘却表情难看了几分,脸色略微阴沉了一点,嘴上却没有吭声。

“那她在单位里面有没有和哪个人,不管同性还是异性都算是,关系比较密切,交往比较多的那种?”方圆扫了白脸儿的姑娘一眼,开口问四个女职员。

瘦长脸摇摇头:“那倒没发现,我感觉她对谁的态度都是差不多的,没区别。”

“怎么没区别啊,我觉得啊,咱们这四个人的情商绑在一起,都未必能比得上赵英华一个人的高,反正我是没有她那两下子。”小眼睛忽然说,“她对付男人多有一套啊,你看那些找茬儿过来跟她套近乎的,她对人家今天热情一点儿,明天冷淡一点儿,明知道人家是对她有好感,她也不说什么拒绝的话,那你说这算是什么行为啊?这不就是鱼塘里头养鱼的行为么,我哪个都不伤着,也哪个都不给你机会,回头慢慢养着看呗,看看哪条鱼最肥,就来那一条喽!”

“我觉得你想这东西也太复杂了,”瘦长脸不大赞同小眼睛的这种说法,摇摇头,“那你说,就咱们厂子里的那帮男的,哪个有种?一个个的,连咱们都看得出来是对赵英华有意思,哪个敢挑明了追人家,或者跟人家说说自己的想法来着?一个个儿的,还惦记人家姑娘,还想给自己留自尊心留后路,你换成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拒绝吧?怎么说啊?对人不理不睬,没礼貌,稍微热情一点,立刻就有觉得自己机会来了,还想再往跟前凑合凑合的,所以只好客气完了,一看被人误会了,那就再保持保持距离呗!而且那几个窝囊废要是真敢跟人家说喜欢人家,赵英华不拒绝也不答应,那咱说人家钓鱼,这都是句话,问题是那帮男的他们也不说不表示啊,回头要是赵英华一拒绝,你猜他们会说什么?我打赌一百块钱的,肯定是说赵英华自作多情,他们只是当赵英华普通朋友而已。”

“哎呀,事儿确实是这么个事儿,不过也说明赵英华桃花运太好嘛,对不对?”最年长的那个女同事似乎不大愿意去和瘦长脸针对赵英华对待异性的态度够不够严谨这个话题进行讨论,于是打了个哈哈,开玩笑似的岔开了话题。

瘦长脸倒是不太买账,翻了翻眼皮,说:“那叫桃花运么?我看叫桃花债!”

“桃花运和桃花债,这有什么区别呢?”方圆在一旁问。

瘦长脸两手一摊:“当然有区别了,一个是招来的是蜜蜂,一个是找来的是苍蝇,说是走桃花运,总得有几个看得过眼的才算吧?左一个右一个,都是又不敢追,又不死心的那种男的,这跟招苍蝇有什么区别啊,都是债啊。”

“话是这么说,她要是单身也就罢了,你说的那些理由也就还算是站得住脚,”小眼睛被瘦长脸抢白了一顿,略微显得有点不太高兴,“可是赵英华她是有男朋友的啊,一个女的,既然都有男朋友的,明知道别的男的对自己可能是有好感那要是还平时一个字都不提自己男朋友的事儿,假装的好像自己单身一样,那不就是留着豁口呢么,看看是不是有比自己男朋友更让自己觉得满意,更让自己觉着喜欢的男的,有就接受,没有就这么吊着,反正也没损失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