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她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赶忙扭脸对白脸儿的姑娘说:“我可不是说你啊,你的情况可跟赵英华不一样,你那个男朋友,有跟没有一样。”

白脸儿的姑娘原本刷白的一张脸,因为小眼睛的这一番解释,顿时就涨得通红,她有点淡淡的不悦,看了看小眼睛,说:“你说话就说话,说赵英华就说赵英华,人家问的也是赵英华的事儿,好端端的扯上我干什么。”

小眼睛脸色讪讪的,抿了抿嘴,毕竟是她失言在先,现在被同事抢白了几句,也没有什么话可说的,于是只好沉默下来,什么也不说了。

“这话可别瞎说啊,我虽然说跟赵英华不算太熟,我也知道她没男朋友。”最年长的女同事这一回倒是难得说了一句公道话,“我听她亲口说的,分手了。”

“那我还能在这事儿上说话骗人啊,这可是当着警察的面儿呢!”小眼睛伸手一指戴煦和方圆,不服气的辩解说,“我也是亲耳听见她跟她男朋友打电话的啊,还跟人家说她轮休了,有空,问人家要不要一起看电影什么的呢!而且当时听她说话的那个口气,电话那头的那个人绝对是个男的,她主动找人家看电影还是怎么着,还说什么晚上她安排,那你说,这算是什么啊?挂电话我还问她呢,我说你男朋友啊,有约会啊?她冲我笑了笑就走了,也没说不是啊。”

第八章 老板

“那你估计是没听全,”瘦长脸听小眼睛说完之后,也开了口,“我也遇到过一次她自己在办公室里面打电话,你们都没在,我是刚忙完,看着装车发走了一批货,然后会办公室来准备下班走了,赵英华自己在屋里打电话呢,反正具体怎么说的,原话是什么,我可就记不住了,我就记得听那个意思应该是她之前确实有个男朋友,但是后来分手了,分手分的也不是特别利索,感觉应该是赵英华这边不太想分,所以还想跟人家和好,对方有没有和好的意思,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回来之后,她一看我来了,就没再往下说,没几句就挂电话了。”

瘦长脸说完,看小眼睛也不说话了,就又叹了一口气:“反正都是别人家的事儿,再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了,没想去胡乱打听。我个人是觉得,赵英华是属于那种心里面比较有事情的人,就是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她不像我们这些人,就挂在脸上了,她是什么都往心里面装的那种,只要忍得住就绝对不会给表达出来。”

“是啊,所以我说那小姑娘有心眼儿么。”最年长的女同事跟着附和了一句。

瘦长脸看了看她,从眼神来看,似乎并不是特别赞同对方顺着自己所说的事情接的这么一句,但是她最终也没有开口去反驳什么,没有吭声。

说这话的功夫,办公室门开了,随着一股冷风,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这男人个子不高,长得身材挺敦实,穿着打扮倒是一副十足的老板派头,棕色皮夹克,在这种天气里竖起来的毛领还是看起来挺让人“眼前一亮”的,这人从外面一进来,手指头上还摇摇晃晃的甩着车钥匙。进门之后,一眼看到屋子里除了自己熟悉的四个女职员之外,还有两个陌生人,顿时就愣了一下。态度略显倨傲的抬了抬下巴,扫一眼戴煦和方圆,问四个女职员:“干嘛的这是?”

“来,我帮你们介绍一下吧,”最年长的那个女职员一看这个男人进来了。顿时满脸堆笑,非常积极的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先对戴煦和方圆说:“二位,这是我们这个家具厂的老板,姚向阳,我们都管他叫姚哥。”

然后再一指戴煦和方圆,对老板姚向阳说:“姚哥,这两位是咱们这儿市里公安局的,过来了解点儿情况。那个…赵英华出了点儿事,死了。”

“啊?你说什么?”姚向阳好像被吓了一跳似的。反应很大,甚至略微显得有一点夸张的朝后退开了半步,差一点后脑子撞在门板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小赵不是昨天还好好的么,我下午过来还看到她来着,怎么就死了呢?”

“谁说不是呢,要不说世事无常么。”最年长的女同事跟着哀叹了一句。

“那…来来,二位,到我那边坐吧,有什么事咱们也好交流一下。”姚向阳得知了戴煦和方圆的身份和来意之后。方才那种牛哄哄的气质倒也顿时就收敛了许多,变得非常客气起来,一边说,还一边热情的招呼他们过去自己的老板台那边坐。顺便张罗着让小眼睛和白脸儿的姑娘帮戴煦和方圆拿椅子和泡茶。

其实这间办公室一共也没有多大的面积,姚向阳的老板台和这边的办公桌之间也没有什么东西来分隔空间,坐在哪一边区别并不大,但是姚向阳在那里张罗的很热情,戴煦和方圆也不好太驳人的面子,只好道了谢。自己挪椅子坐过去。

坐下之后,小眼睛很快就泡了两杯茶过来放在戴煦和方圆面前,姚向阳坐到了自己那张高高大大的的老板椅上面,手里头还习惯性的把玩着他的车钥匙,一脸关切和紧张的问:“我们单位的小赵,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呢?怎么好端端的一个人,昨天还正常在我这儿上班呢,今天忽然之间就跟我说她死了呢?”

“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们也还需要深入的调查才能知道,现在也没有办法得出什么准确的结论来,”戴煦还是之前他们给过四个女职员的那种说辞,不加一丝改动,“姚老板平时在厂子里的时间多么?对赵英华的个人情况了解多少?”

“哎呀,我平时么,没事的时候就会在厂子里,不过如果需要出去跑一跑各个家私城的展柜啊,联系联系订货商啊什么的这些,可能就没时间坐在这儿了,”姚向阳回答,“平时这边的事情,我一般都交给李艳全权负责,有什么事,其他人跟她说,她能做主的就自己做主,不能做主的再找我商量。”

说着,他指了指方才一进门就主动向他做汇报的那个最年长的女同事。

原来此人名叫李艳,而且在这几个办公室文员里面,还算是个小头头了。

“而且嘛,我一个大男人,小赵她们都是女孩子,除了厂子里涉及到订货发货的这些东西之外,太个人的情况…她也不太会去跟我讲的,这个估计你们肯定都能理解和想象,对吧,”姚向阳说着,挺了挺腰杆儿,“话说回来,我这个厂大小不计,也还是有那么一点规模的,作为老板,我虽然一向自认为是一个比较有亲和力的人,在员工面前也从来不会端什么老板的架子,但是老板毕竟是老板,领导毕竟是领导,再怎么样,也不能太过于打成一片了,你们说是不是?不然的话,员工跟你没大没小,没深没浅的,关键时刻,你也指挥不动他们。”

戴煦点点头,算是表示了一下赞同,虽然说以姚向阳方才一进办公室的时候那个架势,现在说这些话,听起来总觉得有那么一点滑稽,但是毕竟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与赵英华的案子也没有太大的关联,自然没必要太过认真。

“所以也就是说,赵英华平日里的一些情况,包括人际关系,和什么人打交道,这些你都不是很清楚,对吧?”方圆觉得姚向阳说了半天。都是废话,实质的问题也没有正面回答过,更别说提供出任何可能有价值的信息了。

姚向阳扯了扯嘴角,有点为难的笑了笑。终于把他的车钥匙放在了桌面上,搓了搓手:“这话让我怎么说呢,小赵一个年轻小姑娘,她跟什么人有往来,我一个比她大不少的男人。不管说是她的老板,还是大哥哥之类的,好像都不太好随便过问,问多了人家小姑娘也会觉得我很烦。从工作上来讲,小赵还是挺不错的,大学毕业,脑袋聪明,我交代她什么工作,都能完成的很好,我对她还是挺满意的。以后也打算好好的培养培养,只可惜,唉,老天爷没给我这个机会,可惜了,太可惜了。小赵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好端端的…得罪人了?”

“这个问题,我们也想了解呢,她在工作单位有没有和客户或者别的什么人有过摩擦的事呢?”戴煦笑了笑,把姚向阳的问题原封不动的给推了回去。

姚向阳一愣,没想到自己没问出答案还不说。还被戴煦把问题给扔回来了,连忙说:“没有没有,小赵平时工作挺好的,我们厂子上上下下对她的口碑都很不错。这个我还是很清楚的。是这样啊,二位,小赵这件事儿,你们能不能再多给我透露一点情况?虽然说非亲非故吧,但是小赵一个女孩子,独自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家都不是咱们a市的,你说她多不容易,是不是?我虽然是她老板,但是她在我这里工作期间,那也相当于人家父母家人,把自己家的宝贝闺女就托付到我这儿了,现在人忽然莫名其妙就出了事,我总要对人家家属负责,是不是?”

“现在像姚老板这么有责任心,把员工甚至员工家属都这么放在心上的老板,可真是不多了,很难得。”戴煦毫不吝啬的给姚向阳戴了一顶高帽子,“这件事你放心,关于赵英华的家里人那边,我们自然会通知他们的,该给家属的交代,一样都不会少,这也是我们做警察的责任之一,所以也请姚老板放心。”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姚向阳一看戴煦是不可能松口向他透露消息了,也有些讪讪的,不过还算识趣,没有再继续拐弯抹角的打探。

在他们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其他的四个女职员倒是都很安静,方圆无意当中瞥见,在姚向阳一个劲儿夸奖赵英华,并且对赵英华的死因表示关切的时候,瘦长脸和小眼睛的脸上都挂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带着一点嘲讽。

姚向阳对于赵英华有关的事情,也并没有给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相比之下,他的回应比四个女职员还要来的更加虚伪,始终是站在一个老板的角度,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说的话听起来也都是冠冕堂皇,虚无缥缈,夸奖赵英华的同时,还不忘顺带着表白一下自己平日里对包括赵英华在内的员工们是多么的照顾有加,直听得方圆几乎快要忍不住打呵欠,只想找个由头打断他,好能离开。

好不容易,姚向阳也自我标榜的差不多了,戴煦适时的找了个机会,对他的配合态度表示感谢,借此也算是打住了姚向阳的话头,跟方圆两个人准备离开这里,既然这里的人并不能给出更多的信息,他们也不打算在这儿继续浪费时间。

走出办公室,两个人继续朝车间方向走,要想回到厂子门口停车的地方,车间就还是需要穿过的,快走到车间门口的时候,身后有人喊他们,戴煦和方圆停下脚步,回头一看,是瘦长脸,手里拿着几张单子,从后面追了上来。

“老板让我去车间送几张订单的尺寸要求,正好跟你们一起走。”瘦长脸对戴煦和方圆笑了笑,扬起手中的单子,快步跟了上来。

戴煦点点头,等她到了跟前,才三个人一起继续往前走。瘦长脸也知道自己跟出来叫住戴煦他们,意图就已经很明显了,她也没想藏着掖着,于是大大方方的开口说:“刚才在办公室里,我也不想说太多,其实我个人觉得吧,赵英华人不坏,小姑娘本质还是挺好的,可能就是融入不了我们这里的环境。你们也看得到,我们这儿的环境,实在是不怎么好,素质特别高,谈吐特别上档次的人,说实话,基本上是没有,而且也不瞒你们说,赵英华是我们这五个办公室女的里面唯一一个从正儿八经的大学毕业的,你甭管是专科还是本科,人家是上过大学的,我和李姐不用说了,我们考大学那会儿,还没扩招呢,也都不是什么学习好的人,所以都是高中文化,那两个小姑娘,一个中专,还有一个念了一年多的大学,好像是学习太不好了,被人给劝退下来的。”

她清了清嗓子,摆摆手:“扯远了,扯远了,别人的事儿我就不说了,总之呢,赵英华跟我们在一起,确实没什么共同语言,所以可能是觉得自己也挺委屈的,没打算久留,跟大伙儿就也不怎么交心,这样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儿或者错事儿。李姐那人还是可以的,就是怎么说呢,一直她在老板面前都是个小管事儿的那种角色,自打赵英华来了,这事儿我们老板倒是没有撒谎,老板是挺在乎她的,看那个意思,挺想把她给拉拔成自己的左膀右臂那样,所以李姐心里头就有点儿不太是滋味儿。等其他那两个小姑娘么…小王,哦,就是小眯眯眼儿的那个,她跟长得白的那个关系好,所以也是因为这个,长得白的那个…和赵英华之间有点小事儿,对赵英华才有点排斥的。”

第九章 懒汉

“那你说那个长得白的,和赵英华之间,是什么事儿?”方圆问。

瘦长脸迟疑了一下,讪笑着低头摆弄摆弄手里的单据,没吭声。

方圆看她又不想说了,不仅有一点着急:“我们很感谢你的坦诚配合,相信你特意追出来跟我们说这些话,也是因为听说赵英华忽然之间就死了,觉得替她惋惜,我说的没有错吧?那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能好人做到底呢?”

“不是,我不是担心别的,主要是那个小姑娘也不是什么坏人,胆子小的跟小老鼠似的,她和赵英华之间的那点破事儿,说出来其实也挺好笑的,跟赵英华死了这件事,肯定扯不上关系的。”瘦长脸赶紧摆摆手,“我就是因为觉得这事儿跟赵英华出事肯定没什么关系,所以我才犹豫要不要给人家往外说呢。”

“没关系,你不用有顾虑,你们厂子里的人和事,我们都是哪儿听哪儿了,确定和赵英华的死没有关联的,也不会到处传播。”戴煦安慰了瘦长脸一句。

瘦长脸想了想,点点头:“其实这事儿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就是我们这里有两个司机,其中有一个小子,原来挺喜欢我们办公室里头长得最白的那个小姑娘的,有事儿没事儿的总去跟人家套近乎,这个我们都知道,不过谁也没太当回事儿,因为那个小姑娘其实是有男朋友的,所以大伙儿都觉得肯定是没戏。结果后来隐隐约约听说吧,那小姑娘跟她男朋友的关系好像不太好,所以我们单位那个司机一追二追的,小姑娘就有点动了心了。结果这个时候。赵英华被老板给聘进来了,那个司机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居然赵英华一来,他就立刻看上赵英华了,以前有事儿没事儿的就跑办公室里头去逗那个小姑娘,这回好了,不理人家了。总没话找话的去招惹赵英华。摆明了是想跟人家套近乎的。”

“那赵英华对那个司机是什么态度呢?”方圆连忙问,通常像赵英华那样的现场,凶手似乎带着愤恨在宣泄的。往往与愁有关,而当死者是一名女性的时候,这个仇有多半与情能够扯得上关系,所以听到这里。她立刻敏感起来。

瘦长脸摇摇头:“没有,没有态度。赵英华根本就不怎么理他。但是你们也知道的,小姑娘的那种自尊心,还是挺强的,原本是追自己的男孩子。而且自己还或多或少的有那么一点儿上了心了,结果新来了一个女同事,立刻就扭头追人家去了。这事儿换成是谁,估计心里都挺不是滋味儿的。有点伤自尊。虽然说这事儿在我看来,归根结底是那个司机人品不怎么样,吃着碗里的,还得看着锅里的,但是那两个小姑娘,还是觉得看赵英华有点不太顺眼,所以多少平时说话啊或者工作当中,有那么一点排斥她,我们都看着,但是也没办法。”

戴煦听了之后,点点头,表示对这件事有所了解,瘦长脸又感慨了几句世事无常,飞来横祸之类的,然后就和戴煦他们道了别,拐去给工人送尺寸了。

戴煦和方圆穿过车间,回到前面停车的地方,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里加上已经遇害的赵英华,一共有五个女人,虽然这四个人跟赵英华就只共事了大半年而已,但是却已经是对赵英华的心思各有不同,让方圆心里有点感慨。

离开了这个家具厂之后,戴煦和方圆并没有着急返回市区,而是又开车回到了案发现场附近,比起一大清早的时候,这周围倒是显得人气多了一点,住在周围的人,陆陆续续都出来活动了,而且也留意到了他们中间一户人家的门上被公安局贴上了大大的封条,这一异样的情况,也引起了不少人好奇的围观。

戴煦和方圆正好想好跟这周围的住户聊一聊呢,于是借着这个机会,同周围的人攀谈起来,这些人一听说是这户人家里面住的人出了事,都吃惊不小,纷纷议论起来,有些担心起自家周围的治安状况来,简单的闲聊之后,戴煦得知,这些人其实和蒋弘亮他们都差不多,基本上都是租住在这附近的,其中大部分是在周围的各个大小企业里面打工的人,住在这附近上班又近,又可以节省房租。这几个跑出来看热闹的,大多是上晚班,或者轮休在家的人。

问起赵英华来,那几个人对她并没有特别深的印象,人是知道的,但基本上都没有打过交道,根据他们七嘴八舌的回忆,赵英华属于那种比较沉默,不爱说话的类型,来来回回在路上遇到了,也不打招呼,大多数时候是独来独往的,或者一边走路一边讲电话,头不抬眼不睁,根本不理睬其他人,比较冷傲的样子。

相比之下,苗秋莲和蒋弘亮这一对情侣就比赵英华在周围邻居当中的认知度要高上很多了,而且这几个住在周围的人,大多数是对蒋弘亮印象非常深刻,一来是蒋弘亮平时经常在外面闲晃,所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次数比较多,而且蒋弘亮也喜欢与人搭讪,基本上见过两三次之后,就已经能够打招呼和闲聊了。

二来,也是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这周围的人都知道,蒋弘亮根本就不出去工作,他的日常生活开销,都是靠那个长的娇娇小小的女朋友苗秋莲来提供,苗秋莲一个人在外面上班,赚钱回来和蒋弘亮两个人花,蒋弘亮就负责游手好闲的终日厮混,不是那这个手机在玩,就是到处溜达,找人打牌之类的。

这些人虽然当面不会说什么,但是对于这种明显属于“吃软饭”,靠女人养的生活方式,还是有很多议论的,毕竟这与传统的模式和价值观都差距很大。

“那个蒋弘亮我可熟悉,以前他跑去我住的地方跟我还有我的两个朋友打过扑克。手气和牌技还不怎么样,”一个也是二十多岁的男青年说,他也是这附近的居民,在之前的对话当中自我介绍过,是附近一家工厂的工人,轮值夜班,所以今天白天没什么事。傍中午睡醒了出来溜达溜达。看到了封条,就凑过来了,“但是他还挺豪气的。非要跟我们玩儿钱的,说不玩儿大的,一局五块钱,我们几个人都没同意。开玩笑,他都不赚钱。吃的住的都指望一个小姑娘赚钱养活呢,我们哪能跟他玩儿钱的啊,结果证明,幸亏我们心眼儿好。不同意玩儿钱的,就谁输了脸上贴纸条,等那天打够了扑克散了的时候。蒋弘亮那个脸上都没地方贴了!就那手气,我们要是存心想要赢他钱啊。一人至少够买包烟抽了!”

“可不么,他可是个典型的懒汉!”另外一个人也跟着点点头,“我倒是没跟他打过扑克,是平时遇到了总打招呼说话,一来二去的就算认识了,他那个人,挺自来熟的,有一天好像是他那个女朋友又上夜班了吧,他家里没什么饭吃,就拎了几瓶啤酒过来我家里头蹭饭,我当时也觉得没什么,就同意了。吃饭的时候聊起来,我老婆听说他不上班不工作,就指望女朋友养着,就劝他好好出去找个工作,不能让女人养,他跟我老婆说,让女人养怎么了,他就能找到愿意养他的女人,他没跟现在这个女朋友在一起之前,还有过一个前女友,他也是吃喝都指望着前女友,前女友打工赚钱养他的。后来我老婆听了烦,等那天吃完饭他回家以后,我老婆就跟我说了,觉得蒋弘亮那种男的,跟他打交道多了容易不学好,不求上进,所以以后不让我跟他来往,不许他再来我家里头蹭饭了。”

“那是,我跟我女朋友说起来这个事儿之后,她也说,以后打扑克不要带着他,觉得怕我跟他身边能被他给带坏了。我当时还跟我女朋友开玩笑呢,我说我可不敢被他带坏了,因为我觉得自己就没有蒋弘亮那么好的命,居然总能遇到肯养活他的女人!”之前提起打扑克的那个小伙子笑嘻嘻的凑热闹说。

“哎,要说起这个来啊,蒋弘亮之前还跟我说过一件事儿呢,”有一个一直没怎么开口的人,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也开口插嘴说,“他跟我说,以前他也是很能赚钱的,拿钱做生意,本来做生意也是做的红红火火的,结果被他一个哥们儿给坑了,那个哥们儿乱来,最后买买亏了,他哥们儿卷了钱跑了,他用剩下的钱把债清了以后,就两兜儿空空的,再往后,自己当过了老板,甭管大小,也是个管事儿说了算的,再让他出去给别人打工,他就接受不了啦,说是等以后,谁能赞助他一点本金,他就可以翻身,重新吧生意做起来了。”

说完以后,这人赶忙补充一句:“是不是吹牛的,那我可不知道。”

其他几个人都嘿嘿的偷笑起来,虽然说旁边的房子里刚刚出了一起人命案,但是毕竟是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的陌生人,出了刚听说之后的一点点震惊之外,赵英华的死对于这些住在周围的邻居来说,完全是无关痛痒的,反而还不如一个吃软饭还挺自以为是的蒋弘亮更适合拿来做谈资。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蒋弘亮懒汉吃软饭的这件事实在是太过于深入人心,所以别看这些人七嘴八舌议论起蒋弘亮来,似乎有点滔滔不绝,收不住话匣子的架势,可是内容上说来说去,却也只能说出蒋弘亮靠女朋友养这么一件事,其余的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对苗秋莲的了解也并不怎么多。

于是戴煦和方圆同这些人聊了一会儿,就道谢告辞了,算算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他们回去距离,估计赵英华的死因等等也就能有一个大致的结论了。

两个人回到公安局,正好遇到了午饭时间,就干脆买了盒饭,回办公室里面去吃,一边吃饭的功夫,戴煦通过赵英华手机上面的通讯录查找了一下赵英华家里人的联系方式,而方圆则登录到系统内部,去调了一下蒋弘亮和苗秋莲这两个人的个人信息,想看一看赵英华的这两位室友,尤其是蒋弘亮这个在案发当晚也在家中的人,到底有没有哪些需要引起注意的不良记录。

查了一番之后,方圆的收获并不大,蒋弘亮和苗秋莲两个人和赵英华一样,都不是a市本地人,蒋弘亮也没有任何的不良记录,似乎他除了好逸恶劳,是个十足十的懒汉这种道德层面的衡量之外,倒也没有什么法律法规方面的污点。

倒是苗秋莲,算是有一点点的不良记录,不过倒也谈不上严重,根据方圆查到的情况来看,苗秋莲在上初中的时候,曾经参与过学校里面一群女生的聚众斗殴,把其中两个女生打伤了,苗秋莲被伤者给指认出来,是要负主要责任的,但是由于当时她还没有过十四周岁的生日,年纪太小了,不方便做出处罚,而且伤者的伤势也并没有特别严重,只是一些软组织损伤,所以就让苗秋莲的家人与伤者家属进行了关于医药赔偿方面的协商,赔了钱就算了,伤者家属对这种解决方案也乐于接受,于是这起聚众打架伤人事件就只是做了记录,以及经济方面的赔偿,没有对苗秋莲本人施以拘留这一类实际上的行政处罚。

方圆这边进展不大,戴煦那边也差不多,赵英华的手机里面倒是存着她在外地的父母家座机号码,以及她姐姐的手机号,但是座机号码戴煦拨打之后,得到的结果是故障维修中,暂时无法接通,而赵英华的姐姐手机也始终处于关机状态,他也只好暂时作罢,打算等晚一些时候再做尝试。

第十章 一个盒子

饭才吃了一半,唐弘业从外面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长长的大盒子,目测大约有一个鞋盒的宽度,三个鞋盒的长度,盒子表面看起来颜色比较素净,淡淡的米黄色,外加巧克力色的边框,让人一眼看上去,很难猜到是什么东西。

“你这是带了什么东西回来了?”戴煦看到了,随口问唐弘业。

唐弘业嘿嘿一笑,没吭声,径直走到方圆桌旁,把那个盒子轻轻往桌上一放,这才说:“你别问我呀,我也不知道,收件人是方圆,我只是大自然的搬运工。反正不重,而且我这一路拿着上来,闻着好像还挺香的。”

“我的?”方圆有些诧异,她最近忙的根本什么都顾不上,根本没有闲暇的时间去网上买东西,更何况,她才正式工作没几个月,手头的钱也不多,虽说是住在戴煦家里面,戴煦不收她的房租,但日常的饮食开销,她可不好意思事事都占戴煦的便宜,能帮着分担的,她都抢着分担,因此在不必要的花销上面,就一直都还是挺节约的,从来不会乱买东西。现在看到这么一个陌生的盒子放在自己桌上,距离近了才看清楚,盒子上头还系着一个同样是巧克力色的缎带,这可就让方圆觉得更加茫然了。根本想不出来到底会是什么东西。

该不会方母又寄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来吧?方圆心里暗暗揣测着,上一次拿来什么代餐奶昔冲剂,被自己退回去了,前阵子才刚刚因为和杨志远见面的事情,让方母大为不满了一番,这回概不是又琢磨出了什么新招来吧?

光猜可是没有用的,想要知道里面是什么。就只能打开来看一看了。反正这盒子拿在手里也没有什么重量,里头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危险品,拆开看看算了。

方圆一手捏着一角缎带。那么一拉,蝴蝶结松开了,随着盒盖被掀起来,果然一扑浓郁的画像扑鼻而来。香是足够香了,就是有点太过于浓烈。方圆觉得鼻子一痒,还没等看清楚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呢,就连忙转过身去,一口气打了三个喷嚏。才总算平静下来,等她狼狈的摸出纸巾擦了擦因为打喷嚏而流出来的眼泪,转回身去。这才看到盒子里面装着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盒子里面是一束鲜花,香水百合。各色玫瑰,还有一些用来装饰的满天星,花朵被插得一层一层,错落有致,颜色搭配的也很赏心悦目,花瓣上面还撒了一些闪闪的银亮的细粉末,不知道究竟是花太香,还是为了效果好,喷了什么东西,盒盖一打开,那一阵阵扑鼻的香气就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来,在花束的下方,盒子的底部,还塞着几只不到巴掌大的乳白色容貌小熊玩偶,每只小熊的手里面都还捧着一颗红色桃心,小熊的缝隙里面插着一张小卡片,上面印着用花体英文写成的祝福语,很显然是一张用来留言的卡片。

方圆把卡片从盒子里拿出来,翻转过来看看背面的内容,后面贴着一张花色比较温馨的小贴纸,贴纸上是打印出来的一段话。

“祝我们友谊天长地久,希望你喜欢”,落款是杨志远。

看到这个名字,方圆倒是并不怎么惊讶,一看到盒子里面是花的时候,其实她的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同时在客观上最有可能的也就只有这么个人了,很显然,这个卡片是花店代写的祝福语,估计送来的也是快递员或者花店专门负责送花上门的人吧,否则也不会连这么短短的一句话都要打印出来。

“哎哟,小方圆,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啊!看样子桃花够旺的!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追求者?你可别光觉得脸皮薄,不好意思,这人什么来路,多大年纪,干什么的,你说出来,咱们哥儿几个都帮你拿拿主意,可以考虑的就考验考验,根本不值得考虑的就别浪费时间了,”唐弘业一看果然是花,顿时来了精神,最近大家工作都很忙,比较辛苦,生活内容也相对比较枯燥乏味,现在忽然之间办公室里有人收到了这么大一束花,很显然是有情况了,这事儿也就成了他用来开开玩笑,活跃活跃气氛的一个契机,“其实,咱们局里也好,队里也好,人品相貌都可圈可点,并且还是单身的大好男儿一大把一大把的,你不愿意吃窝边草这个没关系,找外人那就更得擦亮双眼了,咱可是警察啊,要是上来就遇人不淑,没分清楚个好坏人就被糖衣炮弹给轰昏了头,那这多掉链子啊,你说是不是?”

方圆虽然知道他是随口调侃一下,顺便也算是好心好意是给自己提个醒,怕自己吃亏,但是这还是让她觉得尴尬极了,连忙摇摇头,把盒子拿起来,往唐弘业怀里一塞:“根本没有什么好考虑的,所以就没打算拿出来跟你们说,一点儿都不值得讨论的事儿。这花我也不想要,要不然你拿回去送给你女朋友吧?卡片我抽出来,你再另外写一张放进去,这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我谢谢你啊,你还真看得起我,”唐弘业噗嗤一声笑出来了,自嘲的指了指自己,“我现在还是老哥儿一个,哪有什么女朋友啊,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一次肯定是无福消受,等我有女朋友的,你要是还有不值得考虑的追求者送花,那到时候哥哥我就捡个便宜,借花献佛一下什么的,现在是没戏了。”

方圆皱着眉头,看了看那束花。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坐在办公桌旁的戴煦,戴煦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只是扫了一眼那一盒花,又看看方圆,见她一副有些为难的样子,便说:“你要是觉得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处理一些。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儿,不用看的太严重,现在这个年代。没人会因为别人收了自己的一束花,就自动自发的觉得对方等同于已经接纳了自己的感情,别有负担。”

“就是,你别想得那么严重。一束花而已,一百多块钱。要是哪个男的追一个女孩子,送了人家一束花就觉得把人家搞定了,那这人肯定也是个奇葩!”唐弘业在这个问题上和戴煦的观点一致,并没太当回事儿。

方圆摇摇头。虽然他们俩说的也没错,一束花确实不能代表着接纳,但是不声不响的收下了。哪怕一扭头就扔进垃圾桶,送花的人对此也并不知情。或许还以为自己还有希望,可以再努力争取争取之类的呢。她向来认为无功不受禄,朋友之间虽然可以不用计较太多,但是以她和杨志远的交情来说,显然并不属于朋友的范畴,那么既然不打算有下一步,她也不想给人无谓的希望。

杨志远的家庭条件听说确实是不错的,这么一束花的开销,可能对他来说只是小儿科,如果放在以前,方圆不需要考虑柴米油盐这些日常开销的时候,可能想法和现在也略有不同,但是现在,在被迫开始独立生活,需要一个人去面对和解决很多问题之后,方圆对金钱的概念也发生了一点改变,就比如现在她不觉得不接受一个人的心意,就可以随随便便的浪费对方的金钱并且还毫不在乎。

于是她翻了翻,终于在盒底发现了这家花店的店名和联系方式,于是她把号码抄下来,立刻打了电话过去,对方接听的速度比较快,经过一番连珠炮似的自报家门和商品推销,当方圆说明了一下情况,询问是否可以把这束花原封不动的送回去,然后店方把订花的钱退给订花的那个人的时候,电话那边的态度骤然就降了温,斩钉截铁的表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鲜花是非常娇嫩的特殊商品,一旦售出就绝不接受退换,如果方圆本人当面拒收是一回事,签收之后再退回那是万万不行的,花束被签收之后,这次交易就彻底结束了,不存在退货的可能。

方圆听了之后有些无奈,但是也还是能够理解的,假如所有被追求的女生都因为不喜欢送花的对象而选择退货的话,那估计这种花店也就没有活路了,既然鲜花不能够被退回去,那自己只能通过其他方式来明确自己的态度了。

她有些庆幸,幸亏今天办公室里面没别人,如果赶上人多的时候,估计这个说一句什么,那个再跟着调侃一句,起哄的人可就不止唐弘业一个人了。和有些满脑子浪漫思想的女生不一样,方圆对于那些动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或者在楼下摆上一大堆的蜡烛,跪在中间当中弹唱的追求方式从来都不感兴趣,即便是听说发生在了其他人的身上,她也从来没有觉得好浪漫或者好羡慕过,对于这种事,她脑子里能够闪现出来的念头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好尴尬”。

即便是今天这样,通过远程的方式,送一大束花过来,方圆也并没有觉得好到哪里去,这样的一束花,还是太过于高调了,而且托花店送出来,到单位自然是门卫签收,多少给人一种强买强卖的感觉。

感情的事,方圆相信遵从内心,顺其自然,太过于刻意的表达方式并不能让她更了解对方的人品和性格,反而会因为戏剧化的行为而让对方更加的戴上了一层假面具一样。更何况表达好感也要懂得适可而止,循序渐进,假如对方从一开始就跟你不是处于同一个频道当中,最聪明的办法可能就是知难而退,回到原本各自都觉得舒服自在的距离,而不是根本不去试探和体会对方的态度和感受,就冒冒失失的一味想要靠近过来,这样至少对于她来说,只会让她更想后退。

要不打个电话给杨志远吧,把这件事给说说清楚,花要不然他收回去,要不然自己把钱转给他,总之这个人情,方圆不想欠,哪怕是一想到无端端的要一下子扔出去一两百块,就好像打了个水漂似的,她也绝对要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客观的来说,杨志远人并不坏,虽然有点木讷,但是比起之前她听说过的一些极品相亲男来说,就已经是很正常的了,包括交谈当中提到的兴趣爱好之类,也都没有任何出格的地方,只是方圆对他这种类型的异性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

再加上一想到杨志远家里喜欢强势干涉子女生活和工作的父母,他父母对未来儿媳的诸多要求,以及杨志远那种温吞吞的个性,方圆就更加不想去趟那一趟浑水了,更别说这里面还牵扯着方母再婚丈夫的各种利益关系。

如果说从走出校园开始实习,一直到现在,方圆在工作之余认识到的最改变自己生活观念的一个道理是什么,那就是无论做什么,首先不可以委屈了自己。

做的事也好,打交道的人也罢,只有这件事或者这个人,能够让你打从心眼儿里接受自己的一切,产生出自信和底气来,这才是一种良性的关系。

相反,如果做一件事,只会带来永远的挫败感,和一个人打交道,对方永远都在对你的不足指指点点,希望你不断的改改这里,再改改那里,那么与其委屈自己,倒不如让对方趁早滚蛋。毕竟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完美的事和人,一个注定做不成功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或者一个不能够正视你、欣赏你的人,也只会给你带来越来越多的负面能量,让你在今后的路上愈发没了自信,举步维艰。

方圆摸出手机,打定主意一定要把自己的想法和杨志远说说清楚,宁可损失一两百块补偿了杨志远送花的花销,也不想让他对自己的态度有所误会。

然而,手机拿出来之后,她却又选择了放弃。

因为翻了一遍通讯录之后,方圆才发现,自己在上一次见面之后,好像就把杨志远的号码之类都删了个干净,居然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第十一章 换方法

这样一来,可就没有办法了。

方圆只好把手机放下,烦恼的看了看那束花,然后从抽屉里抽了一张白纸出来,拿了一支记号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说明这些花和玩偶都是无主之物,谁喜欢谁就可以随意拿取,然后把纸条放进盒子里,端起盒子出了办公室,把这一盒花和小熊都放在了走廊比较靠近中央位置的一个窗台上,趁着午休时间,走廊里面还比较安静,赶快溜回了办公室,她可怕被人看到,又有人问起来或者议论起来,或者干脆跑来调侃几句,问长问短,那可就太烦了。

“我看出来了,送花那小子确实没戏,”方圆把盒子放到走廊窗台上之后,重新回到办公室,唐弘业也准备出去吃饭了,看她回来,便又逗了她一句,“这要是但凡印象还行,至少里头那个小熊你应该也会留一个的,女孩儿么,哪有不喜欢那些小玩意儿的,花也不要,娃娃也不要,这态度还真是够坚决的!”

方圆对他笑了笑,坐回位置上闷着头继续吃自己的饭,唐弘业下午还有事,午休的时间也很有限,所以也没有再多逗留,急急忙忙的也出去吃饭了,办公室里面就剩下了戴煦和方圆两个人,戴煦的饭吃的都差不多了,让方圆慢慢吃,不用着急,他去一趟法医那边,问一问有没有什么关于死者死因的检查结果。

方圆点点头,继续闷头吃饭,等戴煦出了办公室,她才略微的松了一口气。

刚才她真的是觉得尴尬的要命,之前自己跟戴煦说。自己没看上杨志远,杨志远估计也未必能看上自己,再加上杨志远家里面对他找女朋友要找个什么样的,设下的条条框框也不少,所以必然没有下文。这话自己当时说的可是信誓旦旦,胸有成竹,结果今天这一大束花。可真是送得太是时候了。

虽然也说不上来到底算是什么样的一个原因。方圆一直不愿意在戴煦面前谈论起杨志远,或者相亲的那些事,因为戴煦之前很明确的对自己说过他的想法和意思。虽然说自己现在还没有明确的答复他什么,更没有跟他确定任何的关系,但是假如有人当着戴煦的面,对自己大献殷勤。方圆还是会毫无缘由,并且不可抑制的产生出一种很过意不去的内疚感。就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令戴煦失望的事一样。这件事反过来也是一样的,每当她看到白子悦又试图联系戴煦,当着自己的面对戴煦很殷勤的态度时,方圆就觉得心里面不太高兴。这算是嫉妒么?她也说不清楚,在此之前,她根本都没有来得及去喜欢或者接受过任何一个男孩子。最初是没有开窍,后来是因为家庭的因素。一时之间陷入了情绪的泥潭当中,等到她的生活刚刚稳定下来一点,第一个接到的消息,就是一直默默的帮助自己的戴煦,居然已经对自己产生好感那么多年了。

这个消息足够把方圆的脑袋一下子给炸到近乎于死机的程度。

所以一直到现在,方圆都还是一团乱的状态,总觉得不应该这么拖拖拉拉的,应该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和戴煦好好的坐下来,说一说自己的想法,给他一个交代。只是真的坐下来的话,自己到底要说什么呢?一想起这件事,她的脑子里就还是一团浆糊的样子,自己的梳理不清,又要怎么对戴煦说清楚呢?

初恋啊!方圆有些抓狂的想着,为什么过去看到的书里面,故事里面,包括其他一些人的感情经历,初恋都是懵懵懂懂的,迷迷糊糊的就开始了,根本也没有需要去考虑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偏偏到了自己的头上,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呢?好在眼下又接了新案子,大家的心思都在正事儿上头,不管怎么样,只要杨志远别再给自己添乱,她还有机会再拖一拖,说不定等到这个案子也水落石出了,自己的思路和心思也就都梳理清楚了。方圆有一点点逃避的想着。

过了一会儿,戴煦回来了,说是具体的法医尸检报告还没有出来,不过关于赵英华的死因,倒是已经有了结论。赵英华的致死原因,确实是因为身中二十几刀之后造成的脏器损坏以及失血过多,但是除此之外,她被凶手杀死的过程却并不是这么简单的,其中还有另外的一些信息隐藏在乱刀的伤口当中。

“赵英华在被凶手乱刀捅死之前,其实已经因为窒息而陷入昏迷当中了,”戴煦对方圆说,“法医那边在对尸体进行进一步的检查时,发现了一个细节,在赵英华的颈部,虽然被凶手割了几刀,伤口比较复杂,但是在对伤口周围进行清理和检查的时候,发现了有淤青的痕迹,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吧?”

“凶手曾经用手掐住了赵英华的脖子,是想要掐死她么?”方圆听了戴煦说的前因后果之后,自然不需要再多提醒也知道意味着什么,不过她又有点想不通,“既然一开始是想要掐死赵英华,后来为什么又改成了乱刀刺死?”

“是啊,刘法医说尸检的很多迹象能够证明赵英华因为失血过多死亡之前,就已经因为窒息而失去了意识,这种时候如果继续掐住她的脖子,用不了多久,她也会死亡,但是凶手没有这么做,我觉得有两种可能,”戴煦竖起两根手指,“第一种可能是凶手顾忌着当时另外一个房间里还有蒋弘亮,虽然说蒋弘亮当时应该已经喝下了含有镇静剂的啤酒,正在沉睡中,但是镇静剂对人的效果好坏,并不是直接受剂量的影响,有的人如果寻常就有睡眠障碍,需要镇静剂来帮助改善睡眠,或者因为其他心理或者精神上的问题需要服用含有镇静剂成分的药物,那么自身对于镇静剂来说,就可能有耐药性,这样一来。如果赵英华发出呼救声或者尖叫,很有可能还是会惊动蒋弘亮,让凶手有被暴露的风险。”

方圆想了想,觉得这种可能性很说得过去,于是点点头,表示赞同。

戴煦接着说:“第二种可能,是凶手原本确实是想要掐死赵英华的。或者他有可能自认为已经掐死了赵英华。但是因为心里面怀有很深的恨意,用掐死的办法并不足够宣泄凶手内心里面的愤恨情绪,所以就又改了主意。毕竟凶器只是普通的水果刀,咱们在赵英华的房间里面虽然没有找到刀鞘之类的东西,也没有找到凶器本身,但是不管是在哪里。买到或者随手抓到家用水果刀,也都不是什么难事。从技术角度上来说,很容易实现,到底这个从掐死到刺死,是临时起意。还是早就有这种备用方案,这个咱们还真不好去胡乱推测,免得影响结果。”

“如果是前一种可能性。那这个凶手确实是挺狡猾的,如果是后一种…那这个人对赵英华的恨意还真是挺深。不捅那么多刀都不够解恨的。”方圆感慨了一句,随即又想到了一个疑问,“那为什么还要割脖子呢?刘法医不是说赵英华颈部也被割了很多刀,如果不是清理颈部的创口周围,恐怕还没有办法发现赵英华曾经被人掐住脖子留下的淤青痕迹呢么?凶手这么做,难道是为了掩饰自己曾经掐过赵英华脖子的这个行为么?会不会是他在想要掐死赵英华的时候,被赵英华给抓伤了,所以为了转移视线,临时改了主意,乱刀刺死了赵英华?”

“这个可能性,法医那边也考虑过,因为被掐住脖子的话,很多时候被害人都会出于求生的本能去想要挣扎和挣脱,抓挠到凶手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所以他们也检查过了死者的手指甲,可惜的是,指甲里面并没有找到任何的皮屑或者能够带有凶手dna组织的东西,赵英华的胃里面和血液里都没有镇静剂成分,只有一些酒精残留,所以法医推测,凶手掐住赵英华脖子的时候,很有可能也用别的什么办法抑制住了赵英华双臂的动作,让她没有办法挣扎反抗。”

“也没有捆绑的痕迹?”方圆受到这句话的启发,赶忙问。

戴煦摇摇头:“没有,假设赵英华的被害具体位置是在她的那张床上,并且她身上的衣服似乎也不是死后才被脱掉的,那也就是说,凶手袭击她的时候,她应该就没有穿着任何的衣物,现在的这个季节,加上那个房子里的温度,我猜她有可能是躺在被子里,全身都被盖严实的那种,凶手直接从棉被完美压制住了她的动作,等她想要挣扎的时候,就没有办法把手从棉被里面抽出来了。”

方圆觉得戴煦的这种推测还是很有说服力的,人的求生本能永远都超出了人类自己的想象,在面临着死亡的威胁时,人往往会为了避免死亡的结果而爆发出平时绝对不可能展现出来的力量和其他潜质,如果不是根本没有机会,在被人掐住脖子之后,赵英华应该会想要抓挠对方以获取逃过机会的。

“方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没跟组织汇报过啊?”

方圆和戴煦正认认真真的讨论着案情的事情,都没有注意到办公室里又进来了人,直到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才注意到,林飞歌居然过来了,她自打实习结束之后,又在自己这儿没讨到什么口头上的便宜,就几乎成了刑警队这边的稀客,平时花蝴蝶一样的周旋在各个部门之间,结交和搭讪了局里面很多不同部门的同事,人缘到底好不好,见仁见智,不过交际圈倒是够大的,也正因为如此,小小的刑警队办公室,她可就更加不屑一顾,根本不放在眼里了。

当然,关于林飞歌像花蝴蝶一样的这种比喻,马凯是一百万个不同意的,按照他的话说,像花蝴蝶好歹也得长得够漂亮才算,像林飞歌那种比实际年龄看起来恨不得偏老相个五六岁的主儿,充其量也就是个“大扑棱蛾子”。

现在这位稀客不但来了,而且还是冲着方圆来的,方圆再仔细那么一打量,林飞歌还没空着手,手里头还拿着一个玩具小熊呢,那小熊看着也熟悉,乳白色的绒毛质地,巴掌来大,两只小手之间还捧着一颗小红桃心。

“你这人现在嘴巴可是越来越牢靠了啊!这么大的事儿,都没跟人说一说,我现在都堵到门口了,你就不打算坦白从宽一下么?”林飞歌笑呵呵的睨着方圆,把手里的小玩具熊拿到面前来摇晃了几下。

“你说什么呢,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是需要跟你交代的。”方圆觉得有点烦,和林飞歌生分了之后,她可一点儿都没有觉得难过或者遗憾,相反还有一种如释重负般的感受,林飞歌这个人,你说她坏,她并没有做过任何能够符合“坏”这个字眼的事,人又总是表现的一副大大咧咧,好像很不拘小节的样子。可是如果你说她好呢,接触的多了就能清楚的感觉到,她平时所有的唧唧喳喳,所有的大大咧咧,背后都藏着小小的算计,对谁好对谁不好,永远含着对现实和利益的考量,好像每时每刻都在谋划着什么,随时随地准备要算计你似的。

当然了,对于这种,贺宁一直评价说叫做“傻精”,就是精明和算计都好像酒窝似的,一左一右的贴在脸上了,是个人都知道她算计多有心眼儿,谁又会真的傻乎乎的去着了她的道呢。

话说回来,抛开林飞歌的人品和性格到底怎么样不说,她们俩貌似从来都没有到过那种交情吧?方圆对她这措辞也是很是反感的,什么叫“交代”?好像领导对下属一样,带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味道,让方圆心里不舒服极了。

第十二章 套近乎

“瞧你说的,现在还学会遮遮掩掩了,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方圆呐!我一看到走廊里头的那个纸条,就把你的字给认出来了!不是你扔那儿的,还能有谁呀!”林飞歌把手里的小熊往方圆的桌上一放,扭头笑嘻嘻的问戴煦,“师傅,你可是个老实人,你成天和方圆一起,她有什么情况你还会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追她啊?什么样的人啊?帅不帅?局里的还是别处的?”

戴煦两手一摊,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哎呀,你问的这些,我一概不知啊。”

“师傅,你现在可真是不老实!”林飞歌嗔怪的横了戴煦一眼,然后问方圆,“什么情况啊这是?我看那花挺好的,小熊也挺可爱的,你这追求者还挺舍得花钱!人长得要是不太差劲儿的话,我看你要不然好好考虑考虑吧,嗯?”

方圆心里头纳闷,以自己和林飞歌的交情,她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起自己的感情生活来了,而且什么叫长得不太差劲儿就考虑考虑?难道找男朋友图的就只有长相和舍不舍得花钱么?不过这些话她也不想浪费口舌去和林飞歌讨论,道不同不与为谋的道理,方圆还是很清楚的,既然说不清,又何必浪费口舌呢。

“你不是都替我回答的很清楚了么,我把花和熊都给扔到走廊里去了,你觉得这还不算是我的决定么?要是你觉得喜欢,拿回去玩吧。”她淡淡的回答。

林飞歌仍旧是笑嘻嘻的样子,随手又把玩具小熊拿起来,一边摆弄,一边扭头对戴煦说:“师傅。是不是咱们方圆现在的追求者特别多啊?我怎么觉得几个月的时间里头,现在这姑娘的口味见长啊!这么漂亮的一盒花,她都一点儿不稀罕的都给扔外面送人了,你说,这一般上班族是不是更追不起了呀?”

戴煦笑而不语,方圆干脆继续去做自己的事,不理睬林飞歌。对她的话也充耳不闻。林飞歌倒是不太介意这事儿,而是和戴煦攀谈起来。

“师傅,我记得你前阵子不是换造型了么?其实你收拾收拾还挺帅的。这怎么刚好了没几天,就又变回去了呢?浪费资源了!”林飞歌非常熟稔的和戴煦说这话,那个架势就好像实习初期那个时候一样,全然不见了后来因为戴煦没有把她列入名单一并上报评优之后的那种冷淡和敌意。

戴煦耸耸肩:“这样比较舒服。只要不有碍观瞻,帅点还是普通点。其实也无所谓的,人么又不是花瓶,又懂得欣赏的人欣赏就够了,不需要给那么多人看。”

“嘿嘿。说的也是,够豪气!这才是我师傅的范儿呢!”林飞歌大模大样的伸手拍了拍戴煦的肩膀,冲他竖了个大拇指。话锋也立刻就转了回来,“其实我觉得你现在这样也挺好。真的,耐看,而且有一种粗狂的帅!”

“我谢谢你这么夸我啊,幸亏我脸皮厚啊,不然现在都红透了。”戴煦挑了挑眉毛,“你今天这会儿跑来,不会是专程过来找我拍马屁的吧?”

“不是,当然不是了,句句肺腑,哪来的马屁啊。”林飞歌立刻矢口否认,“我就是想着你之前挺忙的,咱们师徒俩好久没说说话,沟通沟通感情了。”

“那好办,我们这边正好案子忙呢,一个女的,被人捅了二十多刀,死了,现在刚刚接手,尸检报告都还没出来,我立马申请把你借过来帮忙,上头肯定能同意,而且你上手也比较容易,这样不是就解决了么,平时什么感情还是工作的,就一遭都可以沟通了。”戴煦打了个响指,说出自己的提议,一本正经的样子。

林飞歌一听这话,连忙讪笑着往后退开了一步:“师傅,你别逗我了,我的能耐你还不知道么,胆子小,见不得死尸,更别说二十几刀了,哎哟,听着我都胃抽筋。那什么,我那边其实也还有事儿呢,最近得统计一堆东西,我先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