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方圆想过干脆替人值班好了,反正其他人春节期间都需要走亲访友,甚至有的家不在本地,赶上了值班日,来的两地奔波。自己横竖也是没有地方去,不如替大家值班,一举两得,住值班室也不是第一次了。顺便造福他人。

想当然的,她的这个提议刚刚透露出来一点,就被戴煦和贺宁双双否决了。随后,他们两个人各自给了她一个选项,让她按照自己的意愿自由的选择。

戴煦提出来。既然两个人已经正式以男女朋友的身份在谈恋爱,并且两个人的态度也是很认真的,谁也没有谈着玩儿的那种念头,那既然方圆过春节的时候没有地方可以去,倒不如跟着自己回家去,名正言顺,顺便还能见见家长。

贺宁则希望方圆到c市她的家里面和她一起过,理由就更简单了,两个人是好闺蜜,之前方圆毕业之后暂时还没有正式去单位报到的时候。也住在她的家里面,和贺爸爸、贺妈妈都很熟悉,不会拘谨,而且她的亲戚都会凑在一起过年,是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人,多方圆一个不多,少方圆一个不少,所以方圆满可以放宽了心,不用拘谨,舒舒服服的在贺宁家里一直过到正式上班为止。

这两个提议都是出于两个人的一番好意。却让方圆左右为难,哪边都不想选。

方圆觉得自己和戴煦虽然是一对恋人,可是在一起的时间还不算长,男朋友积极的想要带自己回家见家长。这虽然是一种对感情认真的表现,可是方圆却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她很看重和戴煦之间的交往,也正因为如此,才会更加希望能够找一个稳妥的时机与他的父母家人见面,争取第一次见面就留下一个好印象。免得给未来的路造成障碍。毕竟很多家长的思想,普遍还是比较传统的,对于出身和家庭这些也比较看重,而自己的软肋恰恰就在这里。

所以去戴煦家里和他的家人一起过年的提议,第一个就被方圆排除了。

可是去贺宁的家里也不是什么好主意,假如贺宁只是和父母一起过年,方圆倒是不介意厚着脸皮去蹭吃蹭喝,毕竟之前在贺宁家里借宿的那段日子,贺爸爸跟贺妈妈对她都十分照顾,疼爱有加,不说和亲闺女一样,至少也抵得上半个女儿的待遇了,自己现在工作也算是稳定下来,借机去看望一下也是应该的,只是贺宁的父亲兄弟姐妹众多,每次过年都是一大家子人凑在一起,方圆毕竟是个外人,在那样的环境下,多少也会觉得有点不自在,所以只好也婉言谢绝了。

最后,这个难题还是得到了解决,解决的方案就是戴煦私下里打了一通电话回家,不知道和家里面怎么沟通的,最后的结果就从想带着方圆一起回家去过年,变成了戴爸爸和戴妈妈报了个境外旅行团,要到国外去过年,戴煦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不好拿签证,所以自然就只能留下来了,于是乎,他也哪里都不用去,留在a市过年,这个春节方圆就有了个伴儿,不需要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了。

这样的结果对于方圆来说,自然是称心如意的,只不过因为太过于称心如意,反而让她有点忐忑,总觉得这忽然之间出现的“计划不如变化快”没有那么单纯。

“是不是你跟你爸爸妈妈说了什么啦?”她有点不太踏实的逼问戴煦,“是不是你说你不回家过年了,所以你爸爸妈妈才只好选择出国旅游的啊?”

这件事不怪她多心,本身在父母离异之后,处理与父母之间相处关系这方面,方圆之前就一直是如履薄冰的一种状态,因此早就丧失了安全感,再加上她十分希望能够给戴煦的父母留一个好印象,所以从格外的担忧,不想戴煦的父母在没有见到她本人,没有了解她本人之前,就先入为主的把她视为是一个霸着戴煦,影响了他与家人之间的关系那么一个不讨人喜欢的角色。

戴煦一眼就看出了她在担心什么,笑着揉了揉方圆的头发,把她拉过来,轻轻的搂在怀里,把方圆的耳朵贴在自己的胸口上,然后说:“喏,你听着我的心跳看看我说的是不是实话,假如我说谎骗你,那我肯定会心跳加速,这样就瞒不住你了。我爸妈呢,原本就有想要去旅行的计划,春节恰好是一个好时机,只不过呢,他们原本可怜自己的儿子老大不小了,还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假如他们出去旅行了,扔我一个,显得有点不讲道义,就一直没有能够成行,这一回原本我是想带你回去的,你又不肯,他们倒好,一听说我有女朋友可以一起过年了,立刻就第一时间报了名,一点思想负担都没有的准备出去潇洒了。所以说起来,我也是蛮可怜的,大过年的被他们老两口双双抛弃了,幸好你还能收留我。”

方圆本来靠在他怀里还有点不好意思,羞答答的,结果听完他这一番话之后,就忍不住直接笑了出来。戴煦这个人,看起来一副老实相,说起话来却是非常有技巧的。不管戴爸爸和戴妈妈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选择了跟旅行团出国旅游,戴煦留下来的根本目的自然是为了陪伴自己,就连他们住的这套房子,都是戴煦的。

可是偏偏从他嘴里说出来,他自己倒成了小可怜一样的角色,方圆反而是帮他解决了在哪里过年这个燃眉之急的大恩人,这么诙谐的把两个人的角色一对调,方圆心里面的忐忑和愧疚还真的就被冲淡了不少,剩下的都是能和戴煦两个人一起欢度春节的愉悦和期待。

这个春节,方圆过的愉快极了,没有了繁忙的工作,就连轮值的时候,也可以和戴煦相互陪伴着,时间也没有那么难过,其余的时候,两个人一起逛逛街,看看电影,就像寻常的小情侣一样,轻松愉快,没有负担。

然而, 短暂的春节假期一过去,刚刚开始上班,一场小小的风波就在单位里面等着他们了。

第三章 咄咄逼人

打从那一次和方母在电话里面不欢而散,方母倒是很有志气的一直都没有联系过方圆,起初的一段时间,方圆还会有那么一点惴惴不安,生怕方母又怂恿杨志远做些什么,不过之后随着赵英华被杀的案子接近尾声,工作变得忙碌起来,杨志远也一直没有露面,不知道是不是上一次在单位从方圆这里受了挫折,伤了自尊,所以选择知难而退,如果真是这样,方圆倒也觉得很庆幸了。

只可惜,事不遂人愿,在结束了赵英华的案子之后没多久,方圆才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杨志远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轰炸。好在这一次,不知道是因为上一回实在是有些太过于丢脸,还是有些打怵和戴煦之间的的身高、体格差距,杨志远倒是没有和先前一样,跑到公安局来耍猴戏,让方圆难堪,他这一次选择了通过电话和短信来轰炸方圆。最初打电话过来,方圆一看是他的号码,就一律不肯接听,到后来实在是不胜其烦,把杨志远的号码给添加进了黑名单。

杨志远自己的号码无论如何也打不通方圆的电话,也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已经被对方给拉黑了,便又买了新的号码来,继续打给方圆,方圆不认识他的新号,便毫无防备的接听起来,结果一听居然又是杨志远,顿时就黑了脸,不等电话那头的杨志远把话说完,就直接挂机,号码添加到黑名单里。

换做一般人,可能会觉得很伤自尊,也就放弃了,偏偏杨志远就不是一般人,他在死缠烂打这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执着,只不过是偏巧把这种百折不挠的精神给用错了地方。在被方圆拉黑了一个新号之后,他很快就又购买了几个不同的手机号码,号码之间毫无规律可循,完全不挨着。方圆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哪个号码会是杨志远的,在又误接了两次之后,她无奈的干脆无视了所有打电话来的陌生号码,生怕又是杨志远打来纠缠的。结果因为这个缘故,硬是错过了一个其他部门不太熟的同事打过来通知事情的电话,好在这期间方圆一直都在单位里面,不需要出去到处跑,而那位其他部门的同事也认识戴煦。知道他们两个是一对,联系不上方圆就打电话找到了戴煦,让戴煦代为转达了一下。

戴煦询问过方圆之后,才知道杨志远换了好几个号码搞出来那么多事,而方圆也才知道自己差一点点就耽误了正经事。好在时间来得及,一切都没有出什么纰漏,不然的话她可就真的要被气到吐血了。

在这之后,杨志远又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方圆就接听了,确定是他之后。把自己那一肚子的火气劈头盖脸的冲着电话那边的杨志远发了一顿,让他不啊哟太得寸进尺,继续骚扰自己的生活,不要把自己给惹急了。

杨志远却一点也不在乎方圆的这种怒气,相比之前的恼火,在开始对方圆进行电话狂轰滥炸之后,他的态度反而变得冷静了很多,不管方圆发多大的火,他也无动于衷,最后只是淡淡的说:“就算惹急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我没有对你做什么,对吧?哪条法律限制公民打电话的权利了?我有权打给你,你也有权不接听,我没有强迫你什么。你是当警察的。有些事你自己不懂么?你以为这里是哪儿?美国么?可以跑去法院申请什么限制令?呵呵,你就认了吧。跟你说句明白话,我杨志远这辈子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么大的屈辱,伤过这么大的自尊呢,连我朋友都替我觉得委屈。所以我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你等着吧。”

说完之后,不等方圆再说什么,他倒是率先挂断了电话。方圆对着电话机瞪了半天的眼睛,当时那一股心气儿上来,摔了电话的心思都有了,不过还好她的理智还在,记得电话是无辜的,并且是自己的,摔坏了也是白白自己损失,这才勉强控制住了怒意,心里面却也多了一种吞了死苍蝇一样的厌恶感。

打从这一次对话之后,杨志远倒是不打电话了,改成了发短信,一天到晚不定时不定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忽然钻进来一条短信,而且他好像为了防备方圆拉黑似的,一直变换着用不同的号码在发信息,内容几乎是千篇一律的,方圆随便扫过几条之后,就连看都懒得看了。无非就是两种不同的模式,一种是控诉自己这么多年,虽然称不上多么优秀的一个人,但是也还是有很多亮点的,凭什么方圆就这么一直故意无视他,他这二十几年来都没有觉得这么伤自尊过。另外一种则是用来煽情的,大致上总要先剖析几句戴煦的不好,比方说当警察的肯定野蛮粗鲁,做这个职业没有什么前途,人活一辈子还是要有经济基础才能过得幸福,甚至说戴煦长得人高马大,身强体壮,搞不好会有暴力倾向,如果方圆一不小心上了贼船,后果不堪设想,说不定会遭遇到家暴。之后自然还要鼓吹一下自己,许诺如果方圆考虑一下自己,自己一定会对她如何疼爱,让她过上富足的好日子,甚至还说自己已经通过了未来岳母的那一关,不怕攻不下方圆本人。

方圆原本是一条都不打算回复的,不过看到杨志远提起方母来,顿时还是忍不住有点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回复了他一句,告诉杨志远,他越是讨好方母,依仗着方母,自己就越是厌恶反感,所以喜欢拉拢方母他就尽管去好了。

不知道杨志远是不是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了,之后方母还真的没有再以任何缘由联系过方圆,方圆连拉黑杨志远的那些号码都懒得去弄,手机短信关掉了提示音,随便他爱怎么发怎么发,自己看也不看,理也不理,这件事也就不算是什么困扰了。方圆把杨志远的这种种所作所为讲给戴煦听,戴煦听了之后也只是皱了皱眉头,让方圆小心一点,不要太大意,如果杨志远再有什么别的举动。就赶紧告诉自己,毕竟从先前的所作所为来看,这个杨志远虽然表面上老实巴交,略显木讷。实际上骨子里却是一个十分偏执的人,戴煦怕他会因为方圆一再的冷落和忽略,最终被激怒,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明智的举动来。

方圆口中答应着,心里面倒是没有太把这当成一回事。杨志远表现的却是比较偏执,不过她觉得对方却并不是个有勇气做出什么偏激行为的人,所以根本不需要浪费太多的精力和心思去提防着。这话她自然是不会去对戴煦说的,作为男朋友也好,正常的男人也罢,估计谁看到自己心仪的姑娘被其他的追求者死缠烂打,都不会心里面太舒服的。自己对杨志远的态度就和戴煦对林飞鸽一样,所以并不会给另外一方带来什么心里面不踏实的感觉,不过自己要是表现的太过于大意,也会让戴煦不放心。所以她就答应的很干脆,没有说别的。

一转眼到了春节后,这个春节大概是最近两年以来,方圆过的最开心的一个节日了,没有了寄人篱下的拘谨和难过,自由自在,甜甜蜜蜜,别提多舒服了。尤其过完了春节之后,贺宁的调转工作也彻底解决了,带着自己的工作关系到a市公安局来报了到。正式的成为了刑警队里面的一份子,方圆便也多了一个伙伴。

原本这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心如意,感觉好像已经没有了任何烦恼似的,只可惜。好景不长,到了年后上班没多久,就有麻烦自己找上门来了,不是方圆一直隐隐担心的杨志远,更不是帮杨志远撑腰的方母,而是已经久未谋面的方父。

方父是上午的时候出现在刑警队办公室里的。来之前没有和方圆取得过联系,所以当方圆看到他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感觉诧异极了,至少诧异归诧异,她也第一时间就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不好的预感一方面来自于方父自打和方母离婚之后,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做派,另一方面也来自于他阴沉的表情。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见到方圆的面,还不等方圆开口叫他一声爸爸,方父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开了口,他的眉头皱的紧紧的,一副十分气恼的样子,“我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让你自己注意你的行为?你到底要把我的话当成是耳边风到什么时候?方圆我告诉你,你自己没羞没臊的怎么都无所谓,但你是姓方的,别人知道你是我女儿的话,你的所作所为就丢的是我的脸面,你知不知道?”

“爸,你就算莫名其妙的突然跑过来给我扣一堆罪名,是不是也得先告诉我,我到底做了什么了?”方圆站起身,幸好办公室里面此时此刻就只有她一个人在,所以就算因为方父这突如其来的职责,自己心里有再多的不痛快,至少她不用同时担心被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听到了之后有什么误会的那些问题。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还不知道么?我真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们娘俩儿什么债,这辈子就摆脱不了你们娘俩儿的麻烦!”方父恼火的对方圆说,“你知不知道,从年前到年后,我都快要被你妈搅和的疯掉了?她天天打电话给我,要不然就是跑去我单位去找我,非要我出面管管你的事,说是因为你在外面丢人现眼,搞得她都抬不起头来,现在日子都过不好,她日子过得不好,我也别想好,我要是不管管你,她就让我过不下去,还打算去我家里找我闹!我那边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么?她要是跑过去,我就真的不用过什么日子了!所以我告诉你,你赶快给我适可而止见好就收,我当之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也不说你什么了,你这么大的一个大姑娘,我做爸爸的要给你留点脸面,你也给自己留点脸面!”

方圆皱起眉头:“说了这么半天,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和我妈都过不好日子的事,到现在你也没有说出来,这你让我怎么适可而止?怎么见好就收?”

“还有什么事!你还想给我惹多少事出来?我之前就已经提醒过你,警告过你了,你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我忙,一时也没顾得上管你,哪知道你现在把事情搞得这么难看,还让你妈抓住了把柄跑去控诉我,说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说的就是你跟乱七八糟的男人同【河蟹】居的事儿,赶紧给我搬出去,划清界限,撇清关系,不许你们再往来了!”方父似乎觉得方圆是在故意和自己装傻充愣,于是火气也大了起来,说起话来就好像吃了枪药似的,措辞也变得很难听。

“我妈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方圆本想开口辩解,话到嘴边她又改了主意,如果不知道方母到底去方父那里说出了怎么样的一个离谱版本,自己就算解释,又怎么能够解释到问题的症结上呢,所以归根结底还需要找到这里面的误会到底在哪里。方圆很清楚,方父对自己并没有特别强烈的责任心,今天跑来无非就是两种原因在驱动着,一者是颜面问题,他一向在外面是特别好面子的,二者自然就是架不住方母三番五次的纠缠,为了怕被方母闹到家里去,让再婚妻子翻脸,他自然就需要做出妥协,答应方母的请求了。

而方母的请求会是什么,方圆用脚后跟也想得出来。

“她说你玩弄别人的感情,她好心好意介绍了一个条件特别好的男孩子给你,对方对你特别认真,打算跟你结婚的,但是你一边玩弄那个男孩子的感情,一边还跟你单位里那个男的纠缠不清,藕断丝连,还同【河蟹】居在一起,现在你妈跟那个男孩子都不知道怎么交代,趁着人家还不计较,让你赶紧回头是岸,跟那个男的撇清关系,好好的跟人家谈恋爱结婚!”方父口气强硬的说。

第四章 自私

果然如此,方圆就知道方母一定不会如实的告诉方父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除了刻意隐瞒杨志远对于她再婚丈夫事业发展的帮助之外,方母居然还可以编造出如此离谱的谎话版本,硬生生的把被拒绝了却不肯接受现实,死缠烂打想要搅和进来的杨志远给说成了是被方圆辜负和玩弄感情的无辜男朋友,戴煦这个正经的男朋友却反而成了什么上不了台面的“同【河蟹】居男人”。

于是方圆决定把事实真相告诉方父,并不是因为方父是自己的父亲,作为女儿要给他一个交代,而是希望他在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方母的小算盘之后,就不继续淌这一趟浑水,自己也就可以松一口气,不用再被打扰了。

“事情根本不是我妈对你说的那个样子,她给我介绍的那个男的,我从最初就没有同意过,都是我妈一厢情愿的为了给她现在的丈夫工作铺路,非要我跟那个人在一起,你所谓的‘纠缠不清’、‘藕断丝连’的那个男人,他才是我真正的男朋友,我们不是什么纠缠不清,是认认真真的在谈恋爱。所以这件事的性质跟你以为的根本不是一回事,你还是不要管了。”方圆言简意赅的把杨志远和方母的利害关系,如何被拒绝后还死缠烂打,以及自己和戴煦之间的恋爱情况都向方父做了一个说明,“而且我们并没有同【河蟹】居,只是合住在一起而已,这就和很多其他家不在本地,需要租房子住的人一样,没有分别。你不用多想。”

方父听了方圆的话,微微的楞了一下,不过也并没有觉得特别惊讶,他和方母毕竟也是那么多年的夫妻,彼此是什么样的性格和行为模式,终究也是要比外人更为了解的。方母嗜财,这一点方父并不奇怪。为了达到目的可以近乎于不择手段。这种事在多年的婚姻存续过程中,方父也不是没有见识过,所以听了方圆的说法之后。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怀疑,只是稍微沉默了一下。

方圆见方父不说话了,知道他一定是听进去了,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然而。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方父却给出了方圆一个意外的答复。

“我不管。你和你妈之间到底怎么回事跟我没有关系,我就只想好好的过我自己现在的日子,不想搅进你们娘俩之间的那笔烂账里头。你妈既然非得让你跟那个男的在一起,那你就听她的不就好了么!干嘛非要和她过不去?你跟她过不去。她反过头来就要跟我过不去!我招谁惹谁了得被夹在这里面?”方父不耐烦的看了看方圆,“你就乖乖的跟你妈给你安排的人在一起吧,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就不能安分一点么?这年头谁会跟钱过不去?你妈给你找个条件好的,你过得好。她也借光,这有什么不对?有什么不好?反正我也不同意你跟那个男的在一起,不管你答应不答应你妈那边的事儿,这边这个男的你也给我分手!马上!”

方圆看着方父,觉得眼前这个自己认识了二十几年的男人,忽然之间变得那么陌生,她之前虽然也因为父母离异之后,各过各的,谁也顾不上她而感到过凄凉和难过,可是像现在这样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父母的自私,那种滋味却又是另外的一番体会,她承认,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为人父母,有些人一辈子不管活到多大的年纪,心里面想到的永远都只有自己,就像方母,还有眼前的方父。

“其实我真挺想不通的,你和我妈为什么会选择离婚。”方圆喃喃的说。

方父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这儿说你的事儿呢,你扯上我和你妈干什么?而且这都什么时候了,说这个有什么用,我和你妈怎么就不能离婚?!”

“因为你们归根结底,根本就是同一类人啊,”方圆有些嘲讽的笑了一下,笑容里面任何一点与愉快沾边的东西都没有,就只有一种死了心的无奈,“你们除了自己的利益,谁也不考虑,只要保全了自己,牺牲谁都没有关系啊。”

“你胡说什么!我还不是怕你在外面胡作非为给我们老方家丢脸!”方父没想到方圆接下来的话居然是对他的嘲讽,不由的有些恼了。

方圆又笑了笑:“如果真的把颜面看得那么重要,当初又何必在跟我妈还没有解除婚姻关系之前,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找好了下家儿呢?爸,你的道德观念还真是双重标准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假如我妈跟你说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也不用因为没有底气就恼羞成怒,这件事我可以很客观的评个理,老方家的上梁可能真的不太正,但是下梁绝对没有歪。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些早就已经不存在了,我是个独立的成年人,你们没有权利要求我做出选择。”

“你现在可真是了不得了啊!一张嘴就那么多歪理,还学会往长辈身上泼脏水了!”方父火大到脸都涨红起来,当然了,这也有可能是因为被方圆说中了要害之后的羞窘,他把巴掌高高的扬了起来,语气里带着威胁的瞪圆了眼睛对方圆说,“你别以为现在这么跟我说话,我就拿你没办法!我是你爸,你是我孩子,我到什么时候都有资格管教你!你再跟我没大没小,我就让你知道知道谁是爹!”

不过方父的这一巴掌到底也是没有机会落下来,就在他扬起巴掌怒气冲冲的对方圆说那番话的时候,戴煦也恰好从外面办完事情回到办公室,一看这个架势,也顾不上许多,几个箭步冲过来,一把拉住了方父的手腕,下一秒才认出了这个敢大白天公然在刑警队办公室里对方圆动粗的人是谁。

“伯父,你这是干什么?”戴煦皱着眉头,虽然说对于方圆的父母。他一直没有什么好印象,更不用说好感了,但是无论如何,对方是方圆生父的这件事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作为长辈,戴煦就算再反感对方,也还是要有基本的礼貌。比如说该有的称呼自然是不能够免除的。

“这里没有你的事。你给我一边儿呆着去!”方父一看是戴煦来了,立刻就想起了上一次在医院里与方圆碰面的时候,自己几乎是被戴煦半轰赶出去的那段经历。忍不住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这是我们爷俩儿的事,我教训自己的女儿!”

“父母教育子女的方法有很多种,动粗这是最不值得提倡。也不被允许的,”戴煦当然不会因为方父的一句呵斥就退缩。他钳制住方父的手丝毫没有松劲儿的迹象,相反还握得更紧了一些,表情也严肃到有点吓人的程度,“另外我也要提醒你一下。这里是公安局,现在方圆除了从血缘关系上是你的女儿之外,她还是我们公安局的一名警察。现在是工作时间,这里也是她的工作单位。你冲到这里来,打断了她的正常工作,如果再对她动粗的话,我只能把这视为妨碍公务了。”

方父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的力道根本敌不过戴煦,手腕被戴煦攥得生疼生疼,好像再这么别捏下去,他的骨头都有可能要裂开了似的,于是他只好放弃了与戴煦抗衡,松开了手上的力道,尽管如此,戴煦也还是不太放心,用自己的身体隔在了方父和方圆之间,这才松开了方父,没有继续拉着他。

方父手腕很疼,不过碍于面子,他又不好意思去揉,只能强忍着,伸手指了指被戴煦挡在身后的方圆:“你可真是有出息啊!就看着外人这么对你爸!”

“说实话,我现在都不知道你和他对我来说,到底谁算外人。”方圆冷着一张脸,看着方父,语气平淡的说,比她脸色更冷的是她看着方父的眼神。

“我警告过你,让你离我女儿远一点,不然我就搞到你身败名裂,在a市混不下去,你把我的话都当了耳旁风了是不是?”方父对方圆或多或少还有一点觉得理亏,可是对戴煦就没有了,他不敢去接方圆的那句话,只好转而把炮筒朝向了戴煦,想起之前在戴煦家那个小区偶遇时候的事情,这看看这个现在公然和方圆出双入对,还对自己十分不恭敬的男人,心里别提多不舒服了。

戴煦对他笑了笑,什么也没说,笑得还蛮不在乎,似乎透着一股子轻蔑。

他的这个态度,对于方父而言,显然是一种挑衅,方父顿时就暴跳如雷起来,先前他对方圆说了那么多,都成了无用功,已经是一肚子火起来,但是对于女儿,他或多或少还有一点点理亏心虚的感觉,所以除了拿出父亲的威严来给自己壮壮底气之外,别的也做不了什么,束手束脚的。可是对着戴煦那事情可就不一样了,这个男人与自己非亲非故,没有什么亏欠不亏欠的,并且也正因为有了他在,方圆才会变得底气十足,不把自己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了。

“你们领导呢?我要找你们领导!”方父恼羞成怒的大声嚷嚷起来。

“你不要胡闹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说要见领导就见领导?!”方圆一看方父提高了嗓门儿嚷嚷起来,不禁有些急了,杨志远之前的闹剧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她都已经觉得谢天谢地,最不希望的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怎么就不能见你们领导!这人拐了我女儿,要毁我女儿一辈子,我不找领导反应,我找谁去?!”方父一看方圆这种反应,顿时就意识到找领导还真的是一条行得通的好出路,于是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办公室门口走,一打开门,刚巧门外有人经过,他一把就拉住那个人,对那人说,“你知不知道谁是刑警队的领导?把刑警队领导给我叫过来!我有事要反应!太不像话了!”

方圆从后面追过去,本来想要阻拦,可是还没等走到门口,方父那边就已经拦了人下来,她朝外一看,心里顿时就凉了半截儿,方父拦的那个人不是别人,好死不死的偏偏就是林飞鸽,林飞鸽当然认得方父,她先是一愣,随后认出了方父,又看到从后面急急追过来的方圆,脸上顿时就多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叔叔,你别着急啊,稍等一下,我这就去帮你叫我们大队长过来。”她好像故意要和方圆过不去似的,对方父甜甜的一笑,然后一溜小跑的就离开了。

方圆恨不能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上去拦住林飞鸽,却被戴煦给拉住了。

“不要再扩大战场了,”戴煦对她摇摇头,低声说,“首先林飞鸽你也拦不住,与其硬拦住她,让她胡编乱造的在外面散布不靠谱的传言,还不如待会儿让她眼见为实,她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像她那种人,无非也就是想要看大戏罢了。其次就算没人帮你爸叫领导过来,他也会自己闹着出去找领导,到时候影响更大,更不好,还不如局限在咱们办公室里呢。这件事就只能是对不起杨大队了,得给他添点儿麻烦。”

“可是…”方圆有些担心的看了看戴煦,戴煦当初是为了自己才特意离开了自己的家乡,离开了已经有很出色表现的原工作单位,到a市这边来发展,结果现在却又因为自己的缘故,被卷进这种糟心的事情里面,搞不好还会对以后的工作和发展造成不良影响,单是想一想,方圆都觉得心里面十分不安稳。

“别担心,杨大队不是糊涂人,不管怎么样,他肯定有他处理的道理。”戴煦对方圆笑了笑,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小声的安慰她。

方圆点点头,阴沉着脸站在桌旁,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杨成的到来。

第五章 碎脸

找到了人帮自己去叫领导,方父的心情显然好了很多,他也是自认为有身份的体面人,所以别看刚才嚷嚷的凶,却也不想真的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面嚷嚷自己家的这些琐事,见有人肯帮忙找人,自然就从走廊里重新回到了办公室,不同于冲出去时候的气急败坏,他现在脸上带着一种隐隐的得意,似乎领导都还没有来,他就已经胜券在握了似的,假装无意识的扫了戴煦一眼,如果眼神会说话的话,估计方父那眼神想要表达的意思就是“你小子就要倒大霉了”。

方圆觉得自己的心里别提多不踏实了,虽然说她参加工作的时间不算长,但是关于有一些单位处理工作人员个人问题的方式和态度这些,也还算是有所耳闻,很多单位,尤其是机关单位,虽然说对职工的个人问题并不会过问太多,但是如果一旦内部人员的个人问题会给单位的声誉造成什么不良影响,为了平息风波,或者说息事宁人,很多单位的领导还是会做出一些干涉的行为的。打从来到a市公安局刑警队到现在。对于杨成这个人,方圆接触的并不多,了解自然也谈不上有多深,她只知道上一次因为向文彦撰写的文章给大家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和负面影响的时候,杨成一直努力把事情扛下来,一直努力的维护他们,替他们的所有付出正名。但是最后也最终还是无奈于现实。无奈于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他也不过是一个夹在中间的大队长。能力有限,所以差一点让大家承受了上面施加下来的不该有的压力,方圆知道杨成尽力了,所以对他也还是比较尊敬和信任的。

不过那一次毕竟还是为了公事。和眼下纯粹的私事不同,假如方父一味的胡搅蛮缠。不知道杨成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他会不会对自己有什么不好的印象这件事,方圆都已经顾不得担心了,毕竟跑来闹的人是自己的父亲。就算杨成事后因此而对自己意见很大,自己也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面咽,可是戴煦呢?整件事里面最最无辜的人就是他了。从头到尾,不管是工作中还是生活上。他都一直想自己提供着帮助和照顾,这些方圆都一直感动于心,并没有因为现在自身的角色发生了转换,成了戴煦的女朋友就觉得理所应当,以自己现在的能力,除了当一个称职的好女朋友,平日里也想方设法的做一些关心他照顾他的事情之外,别的也暂时没有能力去实现更多,但是她最最不希望出现的事情,就是因为自己,或者说自己那特殊的家庭情况和极品的父母,而给戴煦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方父方母的这种胡搅蛮缠,对自己不公平,对戴煦就更不公平了。

所以如果杨大队为了消除影响,决定要过问他们之间的事情,给方父一个交代的话,自己一定要抢在第一时间把责任揽过来,不能让戴煦去承担。

方圆一边心慌意乱的等着杨大队过来,一边还不忘在心里面暗暗的下决心。

相比之下,戴煦的表现倒是很淡定,因为方父还在,估计除非因为公事出门了,否则用不了多久杨成也就会过来,所以他没有坐下,而是倚着办公桌一旁,好整以暇的抱着怀,也不去理会方父,任由方父时不时的就用挑衅的目光打量他。

过了一会儿,走廊里渐渐传来了脚步声,方圆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被那脚步声牵引着,好像每一步都是踩在了方圆的心头上一样,让她的神经也跟着一跳一跳的。那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近,然后打从办公室门口经过,去了隔壁。

方圆偷偷的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眼下这种情况自己到底是应该逃避的希望杨成恰好有事不在单位,还是长痛不如短痛,不管结果如何,今天让方父见到杨成,把事情解决了,不要再几次三番的跑来闹。假如找不到杨成,不知道父亲还会不会变本加厉的跑去越级找其他的领导,如果是那样,影响可就更坏了。

带着这样的担心,方圆几次因为门外传来的脚步声而提心吊胆,而那些脚步最后也都不是经过了这道门又走开,就是没到这里就停住了,让她虚惊几场。

不过不管带着怎么样的矛盾和侥幸心理,该来的总还是会来,当门外的脚步声终于停在了办公室门口,杨成打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看大戏一样戏谑表情的林飞歌。方父并不认识杨成,不知道他就是自己要找的领导,但是他还记得林飞歌就是刚才自己在走廊里面一把拉住的那个姑娘,于是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抖起了一身的威风,向前走了几步,皱起眉头,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你是负责这里的领导?这个人归不归你管?”他一指戴煦,问杨成。

杨成比戴煦和方圆他们都要年长一些,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年纪比方父略微小一点也很有限,参加工作的年头比较久,也算是见识过许多形形色色不同的人了,所以面对方父这种颐指气使的态度,他并没有太明显的情绪,当然,这样的反映也不排除林飞歌在过来之前已经大致的向他说明了一下这边的粗略情况,因此他只是很淡定的点了点头。说:“对,你是有什么事需要向我反映么?”

“我当然有事要反映了,而且不光是反映,今天你这个当领导的,必须给我一个交代。”方父瞪着眼睛,一副理直气壮又怒气冲冲的样子,他伸手一指方圆。又一指戴煦。“这个是我女儿,这个是你们这儿的警察,也是你部下对吧?你这个部下缠着我女儿不放。我这个做父亲的干涉都干涉不了,你当领导的管不管?”

杨成愣了一下,看了看一旁满脸无奈的戴煦,又看了看满面通红的方圆。方圆和杨成的目光对视上之后,慌忙的想要开口去替戴煦解释。不过还没等开口,就被杨成举手做了一个阻拦的手势,她也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杨成对方父微微笑了笑,语气很有耐心。只是略显无奈的说:“据我所知,方圆和戴煦好像确实是恋爱关系,年轻人谈恋爱讲的是感觉。这种事在他们这个年龄段也是很正常的,方圆是个成年人了。谈恋爱这属于个人的私事,你们做父母的如果都不能够干涉的话,我们单位方面就更不方便过问太多了。”

“你这叫什么话!”方父对于杨成的撇清并不是特别惊讶,只是有些不悦而已,“我女儿年纪还小,她懂什么?刚走出学校的大门,到了社会上,就被这小子给蒙骗了,现在简直就是鬼迷心窍,而且他们还住在一起,这像话吗?!我怀疑这小子对我女儿意图不轨,根本就是玩。弄感情,我警告过他,他根本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态度特别嚣张的让我爱到那里告就到哪里告,你们公安局就这么纵容一个斯文败类、衣冠禽兽么?这就是你们公安局的作风?”

“话不是这样说的,作为家长,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咱们现在还是不要干涉比较好,自由恋爱这件事,不是早就开始倡导了么。”杨成对方父笑了笑,语气听起来还是很有耐心的,“方圆也好,戴煦也好,都是我们刑警队的人,平时工作当中接触也比较多,戴煦是我们队里表现非常突出的一位同志,方圆虽然年纪不大,毕业之后到我们这边的时间也不算特别长,不过从实习以来,一直到现在,她的工作表现也是可圈可点的,最重要的是,我作为他们的领导,觉得这两个人都是比较有正事儿,比较有分寸的人,所以相信他们不会胡来乱来的。至于你说的一些工作时间以外的事情,那个就属于他们的私事和**了,我就算是他们的领导,也不方便过问太多。总之,只要不违背道德和法律,只要不影响到日常的正经工作,我没有权利过问下属的私生活,更何况假如他们是很认真严肃的对待感情,那也算是强强联合,我也是乐见其成的。”

“这就是你的态度?你当领导就是这么当的?!”方父没想到杨成居然是这样的一种回应,不但没有安抚自己,顺着自己去说,甚至还颇有些维护和支持的意思,这不由得让他更加光火,他伸手指着杨成的鼻子,大声质问道,“你这样的领导,这么纵容下属胡作非为,算不算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跟你说,今天我既然决定要找领导反映这个问题,就是一定要有一个满意的答复不可,你就给我一句痛快话,这个叫戴煦的,你到底能不能处分他?”

杨成皱了皱眉头,扫了一眼方父伸向自己面前的那根手指,摇了摇头:“很抱歉,我们也有我们的工作原则,不可能为了让你满意就做出违反原则的事情。戴煦没有任何破坏警队纪律的行为,我没有理由处分一名表现优秀的好同志。”

“行!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就是存心纵容对吧!”方父没想到杨成的态度居然这么强硬,面对自己强势的质问,非但没有缓和下来,反而好像更加坚定的维护起戴煦来了,“你们之间是有什么猫腻儿吧?不然你凭什么这么袒护他?好,你不管,我找能管的人来管!我还就不信你这个姓戴的还能手眼通天到什么地步!”

“爸!你闹够了没有?!”方圆实在是有些忍无可忍,在一旁开了口。

方父瞪了她一眼,用手指点了点戴煦,说:“咱们走着瞧,看我能不能治你!”

说完也不理其他人,转身大步流星的冲出了办公室。

方圆心里面依旧忐忑得紧,以她对方父性格的了解,也知道他大致的想法。最初跑来趟这一趟浑水,无非也就是因为之前离婚的根本缘由仍旧让他有些理亏心虚,所以为了堵住方母的嘴,不让她有理由找自己胡搅蛮缠,搅得新家鸡犬不宁,就跑来给方圆施压了。现在他这么一副非要和戴煦杠到底的态度,倒不是说他真的有多看不上戴煦,或者是在意方圆的归宿问题,而是归根结底是源自于他的自尊心。从过去一直到现在,方父都是那种说一不二大男人的个性,最不能忍受的便是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过去的二十来年当中,他对于方母一直颇有微词的,就包括了不把他放在眼里这一点,偏偏打从第一次见到戴煦开始,戴煦就从来没有在气场、气势上输给过他,还为了维护方圆多次与他顶撞,方父几乎每一次都败下阵来,原本就心有不满,这一次借着被方母纠缠的由子,才来对方圆和戴煦发难的。原本还指望着自己虚张声势一番,刑警队的领导会为了息事宁人,即便不处理戴煦也得让他吃顿排头,结果没想到却换来了这样的一个答复。

也怪不得他离开的时候要这么的恼羞成怒了。

只是在杨成这里碰了壁之后,方圆也不知道方父会不会真的再去找更高一层的领导胡闹,虽然说她内心里侥幸的认为方父还不至于为了自己的事情那么大动干戈,劳心费神,估计也就只是临走的时候为了挽回一点面子,故意撂狠话罢了,可是世事难料,方圆的心里面也还是很不踏实的。

不过眼下,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方圆叹了一口气,一脸歉意的对杨成说:“队长…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杨成摆摆手,表情有点无奈,不过似乎没有怪罪方圆的意思,更是不想多谈这件事,他很快的调整了一下情绪,严肃的对戴煦和方圆说:“这些事情都可以先放一放,回头再谈,刚才林飞歌不去找我,我也正准备找你们呢。刚刚接到消息,有一个案子,市郊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面部完全被砸碎,无法辨认,你们抓紧时间组织人员,去出一下现场吧。”

第六章 现场

一听说有了正经事,方圆也连忙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把之前方父跑来捣乱的那些糟心事儿都暂且抛在了一边,认真严肃的答应了杨成,便准备出现场。

这才刚刚过完年没多久,就出了这么一档子案子,涉及到一条人命,自然是不能大意的,如果换成以往,才过完春节就冒出这么大的一个案子来,方圆肯定会觉得心情有点压抑,不过这一次,可能是被家里面私事搅扰得烦不胜烦,忽然多了一桩公事需要去操心费神,反倒让她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也不知道这种反应到底应不应该,正不正确,不过眼下只要能甩开家里面的那些糟心事儿,哪怕这个样子等同于自欺欺人,对她来说也比揪着心要好得多。

戴煦比她状态调整的当然要更好一些了,仿佛完全没有受到之前那一场闹剧的影响似的,两个人迅速通知了其他同事,然后依照着杨成提供的地址,抓紧时间驱车赶往了那个位于a市近郊一处民房的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距离市区有一段距离,最早些时候自然是算作郊区的,不过随着城市的扩张,渐渐的也就被囊括到了市区范围内,处在了市区与郊区的边缘地带,从规划上来讲,那里早就已经并入了市区的范围内,但是对于许许多多一直生活在a市的人来说,仍旧习惯于把那里视为是相对比较荒凉偏僻的郊区地段。

案发现场的具体地址是在那边的某一片居民楼当中。那片居民楼坐落在一个早已经没落了的电器开关厂周围,原本是那家厂子的职工家属聚居区,但是因为早些年的时候,那家国营小厂效益不景气。后来就转为私营企业,由个人投资盘了下来,厂子进行了专项经营,从电器开关改为生产其他一些电子零部件之类的产品,但是那一次转型仍旧不成功。最后工厂终于宣布倒闭,原本厂子里的职工也纷纷转行去找了别的工作,厂子虽然不在了,最初国营时期效益还好的时候建成的一片职工家属住宅区却还屹立在原处,这一片整整齐齐的五层楼群,水泥灰色外墙,再加上户外的露天阳台,想必在那样的年代当中,也是相当体面的一片住宅楼了,只不过经过了二三十年的变迁。与最近几年来拔地而起的各种高层建筑、封闭式小区相比较,这片职工住宅区就显得愈发灰头土脸了。

因为是早期的家属住宅区,所以虽然是一片楼群,却并没有什么住宅小区式的规划,完全就是处在一种开放的环境下,戴煦开着车子,和其他部门的同事的车前后紧跟着行驶在通往那片住宅区的小路上,小路还是早些年修过的水泥路,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风雨侵蚀,早就已经破碎不堪。这一个坑,那里一个坑,车子走在上面十分颠簸,再加上道路原本也不宽。所以行进速度并不快,好在因为狭窄的小路上一路都没有遇到迎面开过来的车,省下了许多避让的时间。

方圆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不需要像戴煦那样关注着路况,所以便有了精力去留意周围的环境,她发现这周围虽然说楼房建筑都很老旧。道路也是狭窄并且破碎不堪的,但是有很多痕迹依稀可以想见曾经的热闹和喧嚣,就比如说刚刚经过的一根电线杆上面,就还挂着一个早已经废弃了的理发店灯箱,与不远处一栋楼的一楼那边的招牌遥相呼应,只不过那家理发店早就已经人去屋空,只留下黑洞洞、脏兮兮的窗口,还有一扇锈迹斑斑的老式防盗门紧锁着。就在理发店的旁边另外一户门顶上,一块半残的招牌还残留着“烧烤”两个大字,门前还有一个用木头搭建的凉棚,木头杆的上面有一些挂在上面的残破塑料布随着风一抖一抖的飘着,估计原本那里是一片用塑料布遮阳挡雨的凉棚,以供人坐在里面一边乘凉一边吃着烧烤聊天之类的。

除此之外,沿途方圆还看到了已经关了门的小超市,大众浴池,蔬菜店和影碟租赁店等等,由此可见这里曾经也是非常热闹的居民区,只不过现在周围已经没有什么行人,更不用说车辆,所以周边的这些店铺自然而然的也就都关张了。

案发的这栋楼,位于这一片居民区的最内侧,紧邻着一条环城路,环城路上倒是有车来来往往,不知道是不是出于交通安全考虑,在临着环城路的路边,有一条两米来高的铁栅栏,把这片住宅小楼和环城路给彻底阻隔开来,这也就是为什么戴煦他们需要绕一个大圈,沿着曲曲折折又颠簸的羊肠小路才能开过来的原因,这片住宅区虽然也算是有临街的一面,却因为被封死了,导致出入都很绕,不知道这是不是这里从繁华到没落,现在已经居民很少的原因之一。

到了案发现场的楼下,戴煦下了车并没有急着立刻上楼,现场那边刑技需要第一时间进行取证和拍照,法医也需要检查尸体,他和方圆需要到上面去,但是也不急于这么一时半刻,于是索性在楼下转了转,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和许许多多颇有年头的老旧住宅楼一样,这一片老职工住宅楼也秉承了老建筑的所有传统,楼体表面是水泥原色的,经过这么多年之后已经变得黑乎乎,看上去有些脏兮兮的,每个单元的入户门都是非常简陋的木门,没有锁,更别说什么可视门铃那些配置了,戴煦在附近转了一圈,光是这一栋楼下面的四个单元,就已经有三个单元的单元门口只剩下了黑乎乎的木头门框。门早就坏掉了。一楼和二楼的大多数窗口外面都固定着铁制的防盗护栏,不管是样式还是设计,都是早几年就一直被宣传放弃使用的,非常不利于防火逃生的危险样式。在楼前面不远处还有电线杆和变压器。电线杆上面一层一层的贴满了各种小广告,一眼扫过去,有的已经旧的发黄,有的还很新,看起来应该贴上去没有很久。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房屋招租的小广告,个别还被人撕掉了下面的联系方式,看起来这一片的房子虽然不怎么起眼,却也还是有一定的市场,有人愿意来租住的。

从楼外看起来,一栋楼里面好像也并没有很多人家仍旧居住在这里,很多窗口都还是老式的木头窗框,玻璃上面灰扑扑的,一点也不通透,有的窗口里面还堆放着大量的杂物。几乎堵住了整个窗子,看起来就不像是还有住人的样子。

就连楼下偶尔有人经过,也都是一些看起来六七十岁,甚至年纪更大一些的老人,戴煦和方圆从来的这一路,到下车在楼下站着的这段时间里,别说是年轻人了,就连一个中年人都没有看见,也不知道是这附近的居民成分大多数都是老年人,还是因为眼下的时间原因。年轻一些的人都出去上班了。

在上楼之前,戴煦拦住了一个拉着小购物车,看起来应该是准备去市场的六十多岁老太太,和她攀谈了一句。得知这里原本的居民都是厂子里的职工,后来厂子倒闭了之后,很多人就重新找了别的工作,搬去了别处居住,而这附近的房子因为年头已经比较久了,卖也卖不上价格。又一直有拆迁重建的传闻在,所以绝大多数从这里搬去别处的人都选择保留着这边的房子,希望能够等到拆迁补偿的好事,有的人选择闲置住房,也有的选择了底价出租。别看这附近的房子看上去破破烂烂的,但是因为租金异常的便宜,在别处只能租到一个房间的价钱,在这里就能租到一套五六十平米房子,再加上距离这边乘公交车几站地之外,还有几个最近几年才开起来的工厂,也有不少在那边上班的人,所以这附近的房屋租赁虽然谈不上多么的炙手可热,至少也不是无人问津的,为了上班方便,一部分中青年人从这里搬去了别处,也有一些人租了房子搬了过来。

所以也就是说,现在这附近的入住率不算太高,居民成分也是由一些早已经退休在家的老年常住户,以及一些相对年轻的租房者组成的。

了解到这些之后,戴煦向老太太道了谢,这才带着方圆一起到楼上的现场。

这一次的现场是在顶楼,也就是五楼,小楼是一梯两户的格局,沿着黑乎乎又狭窄的楼梯间爬到了顶楼,紧挨着楼梯边的那一家就是他们的目的地,屋门此时敞开着,刑技的同事正忙碌的拍照和取证。

“这一次的报案人身份不明确?报案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呢?”方圆站在门口,又向戴煦确认了一遍,以确保自己的信息是正确的,她记得之前杨成提到过,报案人打电话报警的时候,使用的是一部ic卡公用电话,所以身份暂时没有办法追查。方圆刚听说这件事的时候,还觉得惊讶了一下,如果不是局里接到了这样的一通电话,搞不好她都不知道,原来在a市居然还存在着仍旧能够使用的ic卡公用电话,这种东西很久不见,她还以为早就已经消失在街头了呢。

戴煦摇摇头,摊了摊手:“谁知道呢,两种可能吧,一种就是胆子小,所以比较怕事,生怕直接报案会让咱们揪着这个报案人问东问西,你也知道的,有一些人虽然一辈子也未必做过什么伤天害理、违法乱纪的事情,但是就是不喜欢和所谓的‘衙门口’打交道。另外一种可能性么,我个人认为,有可能是报案人发现尸体的原因有些见不得光,所以不敢跟咱们面对面,因为那样他也有麻烦。”

方圆点点头,正好旁边就有一个刑技的同事,她便赶忙问:“锁被撬过么?”

“还真没有,”刑技的同事扭头看了看方圆,摇摇头,“别说是暴力撬锁了,就算是技术开锁,感觉都不像,门本身就不是什么像样的防盗门,锁头的安全级别也比较低,我原来也以为会是技术开锁或者撬锁之类的,结果现在看来还真不是,应该就是被钥匙打开的。我们刚才上来的时候,这个房子的门都没关,就那么大敞四开的,门口一串脚印走进去,又走出来,特别清晰,我们刚才还说呢,屋子里其他地方都没有那么清楚的脚印,搞不好不是凶手留下的,是报案人。”

方圆点点头,这样的结论听起来也是十分合理的,没有任何撬门的痕迹,屋子里又留下了明显而又清晰的进出足迹,如果说是凶手留下来的,那么这个凶手也未必有些太蠢了,最有可能的设想的确是与报案人有关,那么为什么门开着,没有撬锁的痕迹,那个留下脚印的人却能够进入到现场呢?难道这个人有钥匙?

“看样子这个报案人和死者之间有可能是有什么比较亲昵的关系吧?”方圆把自己的猜测说给戴煦听,“不然的话,怎么解释没有门锁没有被撬过,门还被打开了呢?”

戴煦点点头:“在目前这个没有足够证据的情况下,任何假设都可以成立,也都可能不成立,多一种想法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听这话的意思,戴煦似乎并不十分认同方圆的猜测,方圆忍不住好奇的问:“那你有什么想法呢?你觉得报案人可能是怎么回事儿?”

戴煦耸了耸肩,似乎对考虑这个问题并不是十分感兴趣,甚至有一点点的心不在焉,好像心思被什么别的事情牵扯着似的:“现在连死者的身份都还不明确呢,就考虑什么报案人的身份,甚至是报案人和死者到底是什么关系,这好像有点太早了吧?没有什么意义,回头再考虑也来得及。”

第七章 反常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方圆皱了皱眉头,觉得戴煦现在这副模样,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对劲儿,他虽然说一直以来对于工作总是表现的很慵懒,但是那种慵懒只是一种惯性的伪装,实际上从骨子里,戴煦对待工作从来都是专注认真而又充满热情的,可是现在他看上去却好像被什么牵扯了精力似的。

戴煦被她这么一问,便笑了,好像方圆刚刚问了他什么傻话似的,伸手揉了揉方圆的头发,一边移开眼神一边说:“哪有的事,我能有什么心事啊。”

“你不会是担心我爸还会继续胡闹吧?”方圆思来想去,近期原本也算是天下太平的局面,能够让戴煦觉得困扰的事情,似乎就只有这么一桩了,假如真的是因为这个事情,让原本一向淡定沉稳的戴煦都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在工作上面,那她可就真的要感到内疚了,“我觉得他不会花那么多心思在我身上的,你别担心,而且有什么事的话,责任也是在我,我不会让你被我拖累的。”

“傻丫头,这不是你的事或者我的事,这是我们的事,哪有什么谁拖累谁。”戴煦笑着叹了一口气,“而且我没有为那件事烦心,也不太担心你父亲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是想到了一点别的事情,所以一下子不小心有点走神儿。”

“是什么事?”方圆忍不住好奇的问,她很纳闷什么事能让戴煦分心。

戴煦却没有打算回答她的这个追问,只是摆了摆手,掏出一副鞋套来递给她:“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小事儿罢了。走吧,咱们两个进去看看。”

既然戴煦摆明了不想说,方圆也没有办法,只好点点头,套上鞋套走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