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侍郎捻着八字胡笑了,拍了拍二老爷的肩膀道:“那我就等司文书的好消息了!”

两人又寒暄几句,那叠银票在中间推了推,刑部侍郎最后还是笑眯眯地收进了衣袖中,带着满意的表情离开了。

崔管家在外面听不清楚,见二老爷笑容满面,只怕是好事。叶氏已经打发人来问了好几次,显然是担心二老爷会不会在外面又惹了什么祸事。

“老爷,午饭是摆在姨娘那边,还是花厅?”

二老爷心里得意,恨不得立刻找出那个害死翡翠的幕后黑手,哪里顾得上吃午饭:“让小厨房上几盘点心到书房。”

说完,他又问:“叫人把那个流霜送过来,小心点,别让人看见了!”崔管家心里一凉,二老爷好色,难道连一个半死不活的丫鬟都不放过,还是个嫁了人的丫鬟?

要是被叶氏知道了,他还不得被剥了皮?

“那丫鬟嘴硬,小的就私下整治了一番,如今还装着晕,哪里敢污了老爷的眼?”

“混账——”二老爷一脚踹在崔管家的胸口,也不管崔管家疼得冷汗连连和发白的脸色,冷声道:“谁让你没我的允许,就动用私刑的?”

二老爷背着手,来回踱步,对崔管家的不成事十分恼火,派人叫了奶兄来,吩咐道:“悄悄请一个懂药理的婆子,从后门送进来,别让人发现了!”

奶兄打小就替二老爷收拾烂摊子,对他奇奇怪怪的要求早就不在意了,二话不说就带着银子从后门偷偷出去,很快就请了一个婆子进了来。

崔管家也顾不上跌得疼了,匆忙赶去翡翠的院落,想要把流霜弄出来,可惜一去,却是人去楼空,不由急了,抓着守门的婆子呵斥道:“人呢?你们把人弄去哪里了?”

婆子兢兢战战的,没想到崔管家会大发雷霆,小声答道:“刚被二太太的乳娘带人抬走了,奴婢们也不知道送去哪里了…”

崔管家脸色都变了,立刻跑回去禀报了二老爷,二老爷勃然大怒。他还想着赶紧破了命案,好让刑部的同行看见,自己也不是没有能力的,提官的是还不手到擒来?

偏偏叶氏像是要跟他作对一样,哪能不怒?

二老爷带着崔管家,气势汹汹地闯入主院,吓了叶氏一跳。

叶氏放下茶杯,诧异地迎上来:“老爷这是怎么了,也没事先叫人知会一声,要来这里用饭…”

二老爷挥挥手,打断了她的话,直奔主题:“流霜呢?你赶紧把人交出来,我有用处!”

叶氏一怔,脸色渐渐难看起来。这男人,早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如今居然连一个不死不活的丫鬟也看上了?

一个翡翠不够,如今又多了一个流霜?

好歹翡翠还是黄花闺女,这流霜可是嫁了人的,二老爷的口味真是越发重了!

叶氏咬牙切齿,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流霜犯了事,老爷明白家丑不好外扬,老太太就做主,把人带过去问上一问。”

听说流霜在老太太手上,二老爷反而松了口气。比起叶氏,老太太就更容易说服了。临走时,他不忘教训了叶氏几句:“你是当家主母,私下用刑这种事要是传了出去,让我在刑部怎么做人?”

“老爷说得极是,”叶氏见二老爷不顾丫鬟婆子还在,就当面斥责自己,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冷冷应了一句。

二老爷心里有事,也没在意她不冷不热的态度,转身就走。

眼看他走远了,叶氏浑身都气得颤抖起来,甚至有些摇摇欲坠,吓得乳娘连忙扶住了她:“太太还请宽心,老爷也是一时糊涂,说不准是被身边哪个不懂事的奴才教唆了。”

叶氏被扶着坐下,捏着额角苦笑道:“这些年来,老爷身边换了多少奴才,还不是一个德性?乳娘你就别安慰我了,这么多年,我也看清楚老爷的为人了。”

说罢,她忿然道:“只是这次他闹得很了,给我没脸,去老太太那里,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叶氏不想脏了自己的手,索性让乳娘把流霜送到老太太的手上,让老太太来决定,连李氏也搀和不了。幸好送的早了,要不然岂不是便宜了二老爷?

乳娘喃喃半天,实在说不出安慰叶氏的话,只能跟着叹气。

第五十章 甘甜美人

叶氏没料到的是,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听说二老爷把流霜从老太太手上弄了过来,气得摔了茶碗,恨不得去撕了流霜那个小蹄子。

她又摔了几个上好的瓷器,喘着气被乳娘劝在一边,双眼通红,泪水在眼里打着转,就是没下来,恨恨道:“老太太果然宠着老爷,要什么给什么,一个丫鬟说给就给,也不来问一问我,当我这个正妻是什么,摆设吗?”

叶氏最恨老太太这一点,很是偏心,二老爷做什么都是对的,错的只会是身边的奴才,以及作为正室的自己!

她眯起眼,冷笑道:“把消息透出去给大房,流霜的夫君坐着采买,看看他还能不能坐得住!要是可以,就把人哄过来!”

乳娘低声答了,忙不迭的出去吩咐好。

“太太,要不要派人盯着二老爷?”

“自然要的,”叶氏唯恐天下不乱,又笑道:“叫人不经意地告诉采荷采莲,这两个小蹄子,终于有了用处,怎能浪费了?”

乳娘听着她阴测测的声音,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只怕这次,叶氏是真的被二老爷惹怒了…

苏颖听说流霜落在了二老爷的手里,惊得就要跳起来冲过去,被司尉堪堪拦住了:“公子放手,我要去救流霜。”

“放心,流霜在二老爷手上,才是最安全的。”司尉拍拍她的肩膀,深高莫测地道。

不可置信地回头,苏颖伸手摸着司尉的额头,纳闷了:“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了?”

二老爷好色已经是人尽皆知了,流霜虽然被动用了私刑,可是如今更是楚楚可怜,平添了几分柔弱娇美,说不准让二老爷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怎么就最安全了?

司尉好笑地拽下她的手,斩钉截铁地道:“怎么,不信我?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确定的话了?”

确实没有,司尉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苏颖摇摇头,还是不放心:“公子,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蹊跷之处?”

司尉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你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等着看好戏就是。”

苏颖半信半疑,见他不说,扭着腰坐在司尉的大腿上,嘟嚷道:“公子快告诉我,要不然我今晚就夜闯二房!”

居然敢威胁自己,司尉拍了拍她的臀部,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你这是邀请我今晚守着你,免得你到处乱跑?”

苏颖满脸懊恼,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人每晚都从密道跑到柳宛里,压着自己睡觉,害她每晚做梦都梦见一座大石把自己压得快喘不过气来,还好意思说今晚才来守着她?

分明就是每晚都来守着,没一天不是!

“公子,要不然你今晚住在柳宛,我到你的院子去。”苏颖扭着下去,被司尉一手托了回来。

他承诺道:“好了,别淘气,你放心不下的话,今晚我带你去看看流霜。”

“真的?”苏颖双眼发亮,抓着司尉的手臂笑道:“我就知道,公子最好了!”

司尉笑了:“不过,也得看你今天听不听话了。”

“我每天都很听话的,”苏颖跳下来,狗腿地给他捏着两边肩膀,还不忘问道:“公子,这力度还可以吗?要不要再重一点?”

“不错,继续。”司尉理所当然得往后一躺,还指挥道:“往左边一点,对,就是那里。”

苏颖捏得手酸,赶紧又送了一盘谭嬷嬷刚洗好的葡萄递到司尉的嘴边:“这葡萄很甜,公子试试?”

司尉挑眉,瞥了她一眼:“我记得,这葡萄是我带回来,皇上赏下的?”

用司尉的东西来讨好他,也就苏颖做得出来。

苏颖谄笑道:“不管是谁带回来,总是我亲自喂的!”

她说得理直气壮,让司尉愣是气笑了,拾起一颗葡萄,塞进苏颖的嘴里,轻轻问道:“甜吗?”

苏颖连连点头:“嗯,跟蜂蜜一样甜。”

司尉避开她拿着的一颗葡萄,把苏颖揽在怀里,直接低头吻上她的唇,舌尖在唇瓣上一舔,趁她失神中微微张开口,立刻探了进去,与她的丁香纠缠在一起,吮吸着葡萄的汁液,甜丝丝的味道在两人的唇舌中蔓延。

直到苏颖被吻得眼角微湿,还泛着红,司尉才意犹未尽地退开一点,鼻尖碰着鼻尖,四片唇只差毫厘。

他的声音含着笑,带着几分低沉,道:“确实比蜂蜜还要甜…”

苏颖无奈,好好的葡萄不吃,反倒要来抢自己嘴里的,也就司尉做的出来:“公子,葡萄还有很多。”

司尉美目一眯,这算是她隐晦地邀请吗?

真难得,苏颖终于开窍了?

他侧过头,苏颖立马把手上的葡萄塞到司尉的嘴里,正要退开,双唇又被含住,那颗葡萄在两人的唇舌中被挤破,汁液沿着唇角慢慢落下。

苏颖只觉脖子痒痒的,汁液一点点滑过颈侧,落进衣襟里,不由伸手要擦,却被司尉抓住了手:“就这样,别动。”

她不明所以,被迫仰着头,司尉舔了舔自己的嘴角,沿着汁液落在颈侧,然后胸口一凉,居然不知道何时被他解开了衣襟的环扣,隐约露出粉色的肚兜一角来。

苏颖缩了缩,司尉顺势压在她的身上,唇舌在精致的锁骨上流连,舔走了汁液,一寸寸往下,吻在了她的胸口。

“公子…”苏颖伸手推了推司尉,感觉胸前一阵湿热和酥麻,不由哆嗦了一下。

司尉轻轻笑着,声音里含着一丝沙哑:“葡萄的汁液都擦干净了,以后吃葡萄别那么粗心,弄得四处都是。”

苏颖湿漉漉的一双眼狠狠瞪他,明明用帕子一擦就行,偏偏这人压着自己舔了又舔。只是唇舌经过的地方,原本带着凉意,如今却渐渐有种滚烫的感觉。

她觉得很奇怪,伸手摸了摸被舔过的地方发愣。

司尉坐直身,替苏颖整理好凌乱的衣裙,又在她唇上落了一吻。

这个丫头只懂得摸摸别人的小手,对情事懵懵懂懂的,他的大动作会不会把人吓着了?

司尉琢磨着,要不要安抚苏颖几句,好让她以后习惯自己的存在,就见怀里人回过神来,嚷嚷道:“公子,今晚去看流霜的事别忘了!”说完,她眼巴巴地仰着小脸看自己,把司尉郁闷得够呛。

自己折腾了半天,谁知苏颖心里惦记着的只有流霜,该说他魅力不足以打动这人吗?

司尉说到做到,晚上跟苏颖换上夜行衣,抱着她直奔二房的主院。

流霜被藏匿的位置,他早就让阿一去打探了。

趁着守着的婆子换班的空隙,司尉带着苏颖进了房间。

苏颖看着榻上的流霜,登时红了眼,蹑手蹑脚地走近,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她一愣,倒是大吃一惊,二老爷居然这般好心,给流霜用药了?

司尉压低声线,几乎贴在苏颖的耳边说道:“二老爷请了一个懂药理的婆子来帮流霜上药,那些药阿一检查过,都是上好的伤药。”

苏颖学着他的样子,凑过来小声问:“二老爷会这么好心,莫不是吃错药了?”

司尉好笑,他自然不会说,二老爷想要升官,早就想疯了。

如今有一个难得的机会,哪里会放过?

“那个婆子是信得过的,流霜在这里不会有事,有老太太点头,连二太太都不敢插手。”

苏颖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其中肯定有司尉的手脚,要不然她才不会相信二老爷无端端有了善心呢?

她低头仔细看来,流霜睡得很沉,原本脏污的小脸被擦拭得干干净净,身上的衣裳干净整齐,料子不错。眉头舒开,痛苦怕是消除了不少,看来跟司尉说的一样,流霜被照顾得很好,她才渐渐放心下来。

司尉忽然一动,迅速抱着苏颖跃出窗外,没有立刻回柳宛,而是落在房檐靠近大树的阴影下,点着她的唇示意苏颖安静。

苏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远远便去叶氏恶狠狠地呵斥着守门的侍卫,身边一位嬷嬷甚至动手扇了侍卫一巴掌,也没能让侍卫退开,不由恼羞成怒,呵斥的声音更大了。

二老爷果真护着流霜,连叶氏也防备着,苏颖提起的心彻底放下了,对着司尉笑笑。

见她终于放下心来,露出笑容,司尉今夜的安抚终于有了成效,没再理会怒骂的叶氏,带着苏颖走了。

两人没看见的是,前脚刚走,后脚二老爷就匆忙赶来,狠狠给了叶氏一巴掌。在叶氏愣神间,就被老太太的张嬷嬷让两个婆子架着出了院子。叶氏扑倒在老太太脚边,哭诉道:“我只是担心老爷又被那些狐媚子勾了心,这才想去瞧一瞧,没想到老爷居然在那么多下人面前动手,这让我以后哪里还有脸面在府里呆下去?”

老太太蹙起眉,张嬷嬷率先扶起叶氏,柔声道:“刚才是奴婢失礼了,却也是无奈之举。太太不知道,老爷这次是秉公办事,哪里是胡闹?他不能轻易说出去,只能委屈了太太。”

叶氏听得懵懂,不明白二老爷金屋藏娇,怎么就变成秉公办事了?

不过老太太显然有维护之意,她再闹下去也讨不到好,只能抽抽嗒嗒地站起身,委委屈屈地低头瞅着脚尖不吭声了。

果然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搭着张嬷嬷的手走过来,轻轻拍了一下叶氏的手背:“老二家的,刑部侍郎上门的事,你是知道的。这次难得有一次升官的机会,家里乱糟糟的,没得影响了你家老爷的仕途。尤其这次快入门的姨娘莫名其妙就上吊死了,总是晦气,快快处理好才是。老二会处理好的,你就等着享福吧!”

享福?

或许刚嫁进来的时候,叶氏少女情怀,还有着这样的憧憬。只是一年又一年,看着二老爷的作为,她是彻底死了心。二老爷要是升官发财,估计第一个对付的就是自己。

谁让这些年来,有她娘家的钱财支撑着,让二老爷花天酒地,也不至于让刑部的人赶了出去?

这上下打点,不知道花掉了多少银子!

等出了头,二老爷怕是不肯再担着吃软饭的难听名声,一脚就踹了自己,娶一个出身更好又漂亮娇美的妻子了。

叶氏脸上挂着惊喜的笑容,恰到好处,诧异地问:“老太太,老爷要升官了?这事刑部侍郎能做主,可要再打点打点?”

老太太唇边的笑容更慈祥了,她最满意的就是叶氏的识趣。或许叶氏的出身不够李氏来得响亮,可是这个媳妇儿最是懂她的心,又最是向着二老爷的:“放心,今儿来,就是给了准信,只要府里乱糟糟的事抹平了,老二家的只管等着做从四品的夫人。”

从四品在京城里不高不低的,还不够看。可是对二十年职位没有任何变化的二老爷来说,算得是一个大惊喜了。

明年又是一次科举,到时候有多少青年才俊步入仕途。二老爷的年纪已经不小了,错过了这次机会,只怕以后根本不可能再有。

叶氏暗自讥讽一笑,难怪二老爷这次如此积极,怕是担心到手的官职要被人抢了。

想到刚才二老爷毫不留情给她的一巴掌,叶氏就暗恨。还没升官,就开始大发官威了,难怪一直在原位不得提携,根本就是他不会做人,只怕还得罪了不少刑部的官员。

只是她嫁给了二老爷,算是坐在一条船上了。二老爷好,叶氏家族才会更好。

“那是极好的,难怪老爷如此紧张,原是我错了,没事先打听清楚。”叶氏立刻先低头认错,让二老爷先让步,以前或许还行,如今正在关键时候,哪里会再让人说他惧内?

老太太更是满意,嘴上安抚道:“老二家的,我这老婆子最是明白你对老爷的维护。也是老二太急了,没给你说清楚,我先跟你赔不是。”“老太太折煞媳妇了,千错万错都是媳妇的错,让老太太操心了。”老太太先赔罪,叶氏受宠若惊,连连摆手。

“老二家的,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老二如今正需要帮手的时候,我谁也不信,只有你这个八人大轿抬进来的媳妇,才是老二的知心人。”老太太又慈眉善目地夸了叶氏一通,两人似是真母女那般感情极好,握着手轻声低谈,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容。

等叶氏一走,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来,淡淡道:“老二家的,那双手伸得太长了,大房不够,还伸到我老婆子这里来了!”

流霜藏匿的地方,正是老太太的一处小院,在国公府的角落,一般很少人过去。要不是有人通风报信,叶氏哪里会这么快收到消息?

张嬷嬷也敛了笑,急忙告罪:“是底下的小丫头不懂事,主子没必要因为那起子奴才动了怒。”

“跪着做什么,我也没说要怪你的意思。”老太太这般说着,等张嬷嬷跪到底了,才慢悠悠地开口。

“到底是奴婢疏忽,要不然哪里会出错?”张嬷嬷一口把错揽在身上,也没推诿责任,让老太太十分满意。

“好了,我一年一年老了,底下的人就开始不安分了,很该整治一番。这些琐事,你尽管放手去办。”老太太吩咐完,在贵妃椅上合了眼,面露疲倦,已是不再开口。

“是,主子。”张嬷嬷示意两个丫鬟服侍老太太,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刚踏出门,神色颇为狰狞。

没想到她一把年纪,在老太太底下服侍了几十年,如今一张老脸依旧一文不值,被老太太恣意踩在地上。

再掏心掏肺几十年又有何用,说到底只是奴才出身罢了。

张嬷嬷深吸了口气,想到那些为了几个小钱就出卖消息的小丫鬟,就气得心肝痛了:“你们把那两个小丫鬟锁起来,给她们一通教训,就送出府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