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颖摸着自己的脸颊,难不成身份改变后,她的样子也变丑了,吓得人不断磕头求饶,额头都要磕出血来也不停下。

大宫女见苏颖发怔,仿佛吓到了一样,急忙把那小太监打发出去了,笑着劝道:“公主如今是曲兰殿的主子,掌握着底下人的生死,刚进宫的小太监难免犯怵,公主尚且不曾适应,以后就见惯不惯了。”

苏颖才不想见惯这样的情景,让人像猛兽一样害怕。

她摆摆手,示意四大宫女退下,然后踢掉脚上镶着一颗拳头大夜明珠的绣鞋,终于能够不顾规矩仰头躺在床榻上,郁闷地滚了又滚。

在国公府里,苏颖在人前大规矩只要不犯错,管嬷嬷都不会多说一句,李氏更是包容,她过得很是自在。流玉虽然嫁人,夫君很是宠着她,还保留着少女的性情,爽利得很,平日叽叽喳喳的,也没当自己是外人,就跟姐姐一样和苏颖相处。

进了宫,身边跟着的四大宫女是皇后亲自过的,规矩是一等一的好,若是苏颖的举动有所不妥,偶尔会开口婉转提出,要不然就是一味沉默着,让自己浑身不自在,想不注意言行都难。

手脚都像是被锁链束缚住,苏颖把脸埋在锦被里,瞥见剔透的白玉枕,用手敲了敲,沉沉的没有一点脆声,是个好东西,给公子看见了,肯定又得说她贪财,警告自己说,宫中的东西是不能卖了换钱的…想到这里,苏颖嘴角一弯,只是抬眼瞥见满室的空寂,刚刚扬起的笑容又褪得干干净净。

她不太明白皇后所说的良人究竟是怎么样的,自己只是明白,没有司尉的地方,总是空荡的可怕。

苏颖抱着被子,辗转难眠。若是在柳宛,这时候司尉总会偷偷溜过来,抱着自己一起睡。司尉瞧着瘦削,胸膛却是精瘦结实,肩宽窄腰,握住她的手很暖和,令人安心。

她早就习惯了身边有司尉这么一个人,如今皇后让自己再细细考虑换一个,却是太迟了。

66第六十五章 面具美人

苏颖一脸几晚没睡好,眼底浓厚的青影,脸颊好不容易养出的一点肉没了,显得更小了,看得皇后心疼。

司尉也过得不好,早就习惯怀里有个不安分的丫头一起睡着,如今安安静静的一个人睡了,反而不适应,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只得早早起来练武。

看来,皇上交代的事,他只能尽快完成,才能尽早抱得美人归,再不用继续孤枕难眠。

晨练结束,司尉沐浴后直奔大老爷的书房:“父亲,事情该有个了结了。”

大老爷背着手站在书桌前,颔首道:“辛苦你了,莫让你娘亲等太久了。”

说到最后,他忍不住揶揄眼前这个转眼间长大成大的独子。不知不觉中,这个儿子已经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有了自己的心上人了。

司尉倒是好眼光,去平城走了一转,带回来的一个小姑娘,谁知道居然就是皇帝苦苦寻觅的小公主。

司尉微微一笑,点头道:“放心,儿子不会让父亲也等太久的。”

“好!”大老爷拍拍他的肩膀,这个儿子从来都让自己感到骄傲:“小心行事,别看轻了对手。”

“儿子明白,”司尉应下,就算是一个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是一只皇榻之下伺机扑过来的狼!

他们张开多年的天罗之网,是时候收起了!

第二日的早朝,大老爷因病放弃爵位,国公府的爵位便落在了司尉的头上,便有了上朝的资格,站在了最前头。

第一次上朝,司尉没有像惯例那般一直保持沉默,而是一开始就跪下呈上折子,弹劾一品大员的丞相!

朝臣哗然,司尉年纪轻轻的,居然如此胆大,倒是让人另眼相看。

皇上略略挑眉,皇后说苏颖吃不香睡不着,这司尉只怕也是坐立不安。短短几天也没耐性等下去,立刻就发起了攻势。

苏颖和司尉,倒是难得一条心。

不过苏颖瘦得厉害,看着皇帝也心疼,便任由司尉豁出去了:“弹劾丞相,不是儿戏,罪证何在?”

“十八年前苏朝辉将军战死,经由臣下父亲多年秘查,是军中混有叛将所致。幸好苏将军机警,兵分三路,三名将领分别领命,这才避免了敌军破城。叛将身后的指使人,正是丞相大人!”司尉不卑不亢,把事情一一吐出。

丞相面色不变,眯起眼道:“年轻人总是冲动些,司小爵爷有什么证据,证明当年苏将军不是估算错误中了敌军的陷阱,这叛将也有可能是敌军的奸细?”

司尉俊美的面庞似笑非笑,淡然道:“丞相大人有所不知,叛将心中有愧,可惜家人的性命被威胁,不得不为之,最后将一封遗信藏在了隐秘的地方,留下线索给后人,免得有人污了苏将军的名声。不得不说,他实在太明智了,一切都在叛将的预料之中。”

当年苏朝晖战亡,首先四处而起的流言,却说他不顾士兵的性命一再深入敌营,才会遭到陷阱而死。要不是皇帝立刻找出散播流言之人,只怕如今苏将军的名声早已被损。

人死了,连一点好名声也不放过,实在歹毒至极!

丞相依旧不慌不忙地反问道:“既然那叛将留下了一封信,为何将近二十年后才找到?又有谁知道,那封信不是有心人杜撰出来,污蔑我的?”

依附丞相一派的官员纷纷附和:“死无对证,又近二十年的旧事,爵爷弹劾丞相大人不免有诽谤之意。”

“丞相大人几十年来兢兢业业,劳心劳力为社稷造福,何必为难一个将军,坏了自己的名声?”

“丞相大人劳苦功高,还请皇上明鉴,莫让小人中伤了!”

一连串抬高丞相,指责司尉小人的话砸了过来,司尉等他们闹腾得差不多了,才不慌不忙道:“各位大人不必心急,既然我说得出口,自然是找到了当年的人证。”

“人证?”朝臣面面相觑,想不通十八年前的旧事怎么突然被提起,这人证又从何找起?

丞相身后一名官员大着胆子出列,皱眉道:“爵爷还请不要信口开河,十八年前苏家军尽数战亡,其他三名将领,一人随之战死,一人几年后因旧伤病发而亡,一人剿匪时被杀,何来人证?”

司尉不忙着回答,向皇帝请示道:“皇上,臣下斗胆,想请人证上朝。”

“准!”查案的事,皇帝全权交给司家大老爷和司尉两人负责,极少过问,如今司尉向丞相发难,他倒要看看司尉会怎么做。

丞相这些年来门生满天下,朝臣关系盘根错节,很是让皇帝头疼。偏偏此人安安分分,素来低调,任何事都不经他手,倒是叫人很难捏住他的错处。

只是丞相的势力越发大了,看看这朝堂中有将近半数的人都为他说好话,压根没把上首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再过几年,只怕朝中无人识皇帝,只认丞相了!

帝王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皇帝决不能任由丞相继续一人做大!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人证不但瘸着一条腿,一张脸似是被红烧过,看不清原来的容貌,丑陋的脸令许多朝臣皱起了眉头。

等人证跪下行礼,哆哆嗦嗦地说出身份时,才有人恍然大悟:这人居然是那位叛将的小儿子章恒!

叛将是苏朝辉的章参将,一路跟着苏将军,事发前谁也想不到章参将会背叛苏将军。事后章参将心中愧疚,为护着苏将军而亡。要不是大老爷察觉古怪,大胆推测战事,又千辛万苦找来参战的小兵对质,也不会确定章参将正是那个泄露军情的叛徒。

后来花了数年,才找到章参将的遗信,表明自己被奸臣以家人性命相威胁,不得已为之。大老爷反反复复,最后只找到章家余下五口人被土匪所杀的消息。

只是大老爷无意中被人追杀,躲到偏远山脚的小村农户里,被章恒所救。大老爷夜里发现章恒拜祭的木牌背面,写着苏朝晖的名字,向章恒表明身份,又拿出皇帝的密旨,章恒这才放声大哭,说出了自己的身世。

当年章参将深知自己的家人或许逃不过,便将乳母的小孙子跟么子章恒交换了衣裳,藏在了后山的洞穴中。章恒颠簸流离,四处被追杀,不得已只好用火烧毁了容貌,又狠心敲断了自己一条腿,装出落难流民的摸样躲过了追杀,在这山脚下安家。

章恒看着丞相红了眼,哆嗦着拜倒:“小人一家正是被丞相派人所杀,还请皇上为小人一家五口性命做主!”

丞相嗤笑一声,慢吞吞道:“皇上明鉴,司爵爷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小混混,想着毁了容就能自认是章恒,污蔑本官。口口声声说是本官派人杀了章家,口说无凭,可有证据?”

章恒气得哆嗦,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封发黄的破旧信函,高声道:“皇上,此乃丞相与家父来往的信件,其他都被人所毁,这封信是小人千方百计保留下来的!”

皇帝命太监总管呈了上来,细细一看,转身交给了丞相:“这笔迹,确实与爱卿十分相似。”

丞相身后的官员出列,反驳道:“这世间懂得模仿笔迹的人何其多,这人妄图仿似的笔迹诬告丞相大人,若皇上定罪,岂不是让众多人冒仿,诬陷清官,让朝臣心寒?”

他们一口咬定章恒模仿丞相的笔迹,却见章恒笑着从怀里又拿出一封信,不慌不忙地道:“大人们觉得丞相的笔迹能模仿,难不成连丞相的私印也能仿造?”

这封信上的私印,确实是丞相无疑。丞相常年处于高位,私印请有名的雕刻大师花费了一年才雕刻而出,刻印华美繁复,雕刻大师去世后,根本无人能仿造得出。

不等丞相门人反驳,司尉笑问:“难不成丞相府的侍卫无能,连大人的私印也被盗了?”

堵住了丞相的退路,不信他还有理由推脱!

丞相确实没想到,章参将早就死了,一家子也没个活口,最后却突然冒出死而复生的么子,不仅毁了容,还瘸了一条腿,躲在深山里,细心收藏着这两封信,等待着对他复仇的机会。

尤其他一直派人在后面紧盯着司尉,没想到司尉到平城查粮食被瞒报的事,不过是明面上的幌子,真正在私下查案的却是国公府的大老爷!丞相只暗恨,当初在途中就不该小心谨慎,没痛下决心杀掉司尉!

果真是小看了这对父子,国公府的大老爷一副木讷寡言的摸样,时不时出外办些无关紧要的差事,都是皇上故意的,暗地里却是四处挖掘当年的证据!

人证物证俱在,丞相再不能辩驳,忽然整个人苍老了许多。

司尉忍不住一问:“丞相大人当年已是文人之首,为何要置苏将军于死地?”

“权力面前,谁能经得住诱惑?”丞相怅然一笑,当年苏朝辉战功赫赫,深受皇帝宠信,要不是除掉他,丞相哪里能有如今的地位?

皇帝雷厉风行,因苏朝辉之死,斩杀丞相,大肆翻出丞相的帮凶,一时间朝堂风腥血雨,丞相的门人大多落马,不是死就是流放,当年参与的人一概当众斩首,丝毫没有丁点手软。

尽管如此,死去的人依旧不能复活,只能让还活着的人心里好受一点。

尘埃落定,司尉交出了令皇帝满意的结局。

司尉趁热打铁,向皇上求娶苏颖。不过几天,他已经开始等不了。

皇上失笑道:“朕可不想被颖儿埋怨,但最后拿主意的却是皇后。不过瞧着颖儿消瘦的摸样,皇后也是心疼,原本说好的宫宴,只怕是办不成了。”

听闻皇帝有心办一场盛大的宫宴,请来京城里所有未曾成婚的公子哥儿,好让苏颖见见世面,司尉就恨得咬牙。

皇上这是好意,还是暗地里给他下绊子,好让苏颖没那么容易答应自己?

司尉求道:“皇上,臣想见一见岚公主。”

“朕准了,不过大婚之前两人不见面是规矩,你可要好好把握这一次,劝劝颖儿,别风光出嫁的时候瘦得走不动。朕还想看见颖儿做世上最漂亮的新娘子,让霖兰瞧着,总算没委屈了她的女儿。”皇帝感叹着,轻轻叹息。要是霖兰还在,少不得替苏颖一番张罗:“对了,朕已经派人请苏捕头到京城来,颖儿这些年来,少不得他的照顾,很是应该给他些补偿。”

苏捕头对霖兰的那点儿心思,皇上心里像明镜一样明白。

虽然有点不高兴,自己宠爱着的公主狼狈流落到一个平民的门前,不明不白地为了避开追兵跟苏捕头做了一段时日的假夫妻。皇帝却是感激苏捕头对苏颖的抚养,甚至为此终生未娶。

他素来赏罚分明,苏捕头有功,自然要赏!恰好兵部有空缺,即使是五品小官,在京城里也是能说上话的了。

司尉并不认为苏捕头会接受,却没有帮忙回绝。该怎么选择,也该由苏捕头亲自跟皇帝说,轮不到他这个准女婿代劳。

皇上脸色忽然淡了一些,道:“国公府剩下的那位,你也带回去吧。”

司尉不明所以,等到了大牢才明白,二老爷听说剥夺了爵位继承权,又永世不能入朝为官,受不住噩耗,彻彻底底地疯了。

67第六十六章 痛恨美人

二老爷能活着回来,老太太自然是高兴的,可是看见他疯疯癫癫的,一会笑呵呵,一会又哭了起来,偶尔还一头撞向墙壁,喃喃自语,看得很是心疼。

亲生儿子疯了,却不能没了继承的香火,司瑞也找不回来,老太太便做主在府外买了不少年轻貌美的小丫鬟给二老爷。

谁知以前好色的二老爷,对着那些丫鬟毫不感兴趣,靠的近了还大发雷霆,把手边的东西扔过去,碎片割伤了好几个丫鬟,哭哭啼啼地再不敢伺候二老爷,把老太太急得够呛。

她咬咬牙,找大夫要来不伤身的药给二老爷灌下去,又买了两个过的清倌推进去伺候。

清倌撩拨了半天,二老爷浑身发烫,哼哼唧唧了好久,依旧没反应。她们只好偷偷又灌了一遍药,硬是坐上去,使出浑身解数都没能让二老爷舒坦,最后还把人弄伤了。

老太太吓住了,又悄悄请来熟悉的大夫,却说二老爷原本底子就掏空了,如今药灌得多彻底坏了身子,以后再也不能近女色。

不近女色,等于是将来不能再有子嗣,老太太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就晕倒了。

等老太太醒来,半边身子不能动,张口不能说话,只有眼珠子能动,张嬷嬷不由傻眼了。

没办法,张嬷嬷只能把李氏请过来。

李氏二话不说,拿了大老爷的拜帖请来御医,却说老太太年纪大了,又是急怒攻心,能保住性命还是平日精贵药材吃得不少,如今只能细细调养着,想要再坐起来走动是不可能的了。

张嬷嬷听着险些哭了,二老爷疯了,三老爷没了,老太太如今这样瘫在床榻上。府里的奴才哪个不是抬高踩低的,她们这些老太太身边的老人只怕没了靠山,以后就得被欺负死了。

爵位是司尉继承的,司尉跟老太太的关系实在说不上好,又隔着一层,张嬷嬷便只好请大老爷过来,这位老爷素来孝顺,肯定不会不管老太太。

果真大老爷一来,后面的小厮抬着两大箱的人参鹿茸等珍贵药材,说是给老太太补身子。若是不够,只管跟李氏去库房取就是了。又打发掉一些笨手笨脚的丫鬟小厮,留下老太太身边伺候惯了的人,照顾着老太太的起居饮食。

方方面面都安排好了,老太太平日所需的银钱也是李氏单独分出来,罗嬷嬷亲自送来,绝不让人有私下克扣的机会。

张嬷嬷激动地给大老爷和李氏磕头,果真这府里心肠最好的,便是大老爷了。老太太以前这样对大房,大老爷却既往不咎,对不是生母的老太太依旧尽心尽力的照顾,确实一等一的孝子。

老太太躺在床上,任由张嬷嬷轻柔地擦拭遍全身,看不得这个陪嫁嬷嬷对大老爷恭恭敬敬又有点巴结谄媚的摸样。

尊敬嫡母,原本就是应该的,大老爷照顾她是理所当然的事,怎么就成了美谈?

在老太太看来,大老爷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出点银钱叫她身边人照顾自己,上下嘴皮子一动,就让房里的人对他感恩戴德,不过是收买人心之举。

大老爷每隔三四天便过来探望,张嬷嬷也见怪不怪了,行礼后端着水盆放心地离开,还把门外的婆子一并叫走,留下这对“母子”单独好好聊一聊。

在张嬷嬷看来,大老爷做得足够多了,只是老太太心存芥蒂,两人才会有隔膜。等他们谈开了,各退一步,尴尬自然能消除。

老太太含糊地哼唧一声,想要扭头不看大老爷,可惜动不了,索性闭上双眼,打算眼不见为净。

大老爷也不介意,站在榻前柔声道:“母亲不必担忧,二弟我已经派人好好照顾着。二弟身边的姨娘采荷已经怀上了,瑞哥儿也叫人找着了,母亲不用担心二弟以后会后继无人。”司瑞找到了,采荷又怀了孩子,对老太太来说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她睁开眼,神色急切,喉咙发出“嗬嗬”的破声,听不清究竟说的什么,大老爷却意会了,继续说道。

“大夫已经看过了,采荷肚子里是个女儿,快四个月了,细细调养,以后肯定出落得亭亭玉立。至于瑞哥儿,他也是个可怜人,出府后被青岚骗去小倌馆卖了,被逼着接客…”

老太太两眼一翻,险些又一口气上不来。二老爷的独子居然被卖去小倌馆卖身,即使找到了,还有脸面回国公府吗?

大老爷皱着眉头,似是很苦恼:“儿子三番四次派人去接,主人家已经愿意放人,但是瑞哥儿不愿意回来。说是在小倌馆的生活比府里自有快活多了,少了许多束缚。”

老太太的喉咙里发出几声急促的喘气声,带着几分急切。

大老爷继续道:“既然瑞哥儿不肯回来,我们总不好逼得太紧,要不然他跑出京城,就很难再找到了,倒不如在眼皮底下,好歹能帮衬一二。母亲放心,没有人知道瑞哥儿的身份,他的恩客多数是来往的客商,并没有京中的熟人。”

听见恩客二子,老太太喘得更厉害了,气得满脸通红。

叶氏教出的好儿子,落了名声就罢了,如今被一个戏子卖到了小倌馆,居然食髓知味得不愿意回来了?

她勉强抬起手,伸出两根手指。

大老爷点头道:“儿子告诉了瑞哥儿,二弟疯了,二弟妹也急病去了。瑞哥儿只说,二弟妹他会找时间去拜祭,至于二弟在府里肯定有人细心照顾,少一个他也不算什么。”

老太太气得直咳嗽,咳得胸口都疼了。她狠狠瞪着大老爷,似是执意他为何纵容司瑞胡闹。呆在小倌馆,只接客商,难道就真的不会遇到熟人?

要是被别人知道二公子居然成了小倌之流,以后国公府还有脸面见人吗?

大老爷倒是笑着摇头:“母亲若是看见瑞哥儿,恐怕也很难认出来。”司瑞脸上擦了粉,画了眉,声线里含着一丝挑逗的妩媚,身穿鲜艳的外袍,赤足而行,浑身一股子的风尘气,哪里还有当初在国子监时的书生摸样?

即便是相熟的同窗,面对面碰上,只怕也很难认得出来。

老太太咳得更厉害了,哆嗦着一只手稍稍抬起来,指着大老爷,瞪大了双眼。

大老爷敛了笑,转过身背对着床榻,外面的天色渐渐变得昏暗,遮掩住他脸上的神色:“母亲或许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老太太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僵硬的脸上有着震惊和厌恶。

“不管我做得多好,父亲被母亲吹着枕边风,渐渐偏向了二弟。要不是父亲突然病了,这爵位兴许就要落在二房。”大老爷转过身,脸上一改平日的木讷,换上一张轻松的笑脸:“母亲,我做得够好吧?孝顺嫡母,谦让幼弟,包容庶弟。整个京城,无人不夸无人不赞,倒是让老太太委屈了,令府外嫡母冷待非亲生长子的流言越传越厉害。”

老太太喉咙里“嗬嗬”的声音愈发响了,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恶狠狠地恨不得吃了大老爷一样。

“父亲有句话说得好,要骗过别人,必定要先骗过自己。这些年来,连我自己都以为真的忠于父亲的遗愿,好好侍奉嫡母,费心照顾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低下头,凑到老太太的耳边低语:“母亲肯定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杀人不见血的方式,叫做‘捧杀’…”

二老爷站得越高,得到的越多,想要得就更多。大老爷事事顺着他,老太太更是从没忤逆过他,二老爷只会越走越外,整个人从内里慢慢腐蚀衰败。

大老爷无需做什么,甚至不必要误了自己的双手,只要等到一个恰当的机会,二老爷便会慢慢毁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