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岭上白云,云中月明

月色下,洞明真人一身狼狈,胸前衣襟有一串血污,掩没在草叶间的衣摆也同样带着点点血痕。这人,与她“记忆”中的形象完全不同,在她“记忆”里,洞明真人应当时时刻刻皆如岭上白云,云中月明,皎洁而磊落。洞明真人此刻的狼狈中带着狰狞与戾气,即使双眼紧闭,也能让人感觉出来。

抬头看一眼天际,追兵越来越近,从理智上来说,殷流采知道这时候她应该退远一些。倒不是因为麻烦才要退远,而是她怕打扰到界主离舍和几位狱主的行动,但她的脚却像钉在原地一样,动也不肯动弹。

殷流采在心里诅咒白阿飘,白阿飘在给她记忆时真没少动手脚:“你竟然还是不死心,你是有多蠢,这样的货色,你还不如继续为界主离舍死去活来。”

眼看迈不动腿,殷流采只得布下防御法阵和隔绝气机的法宝,以免被逼围观时躺枪。布置停当后,殷流采抓出一盘水果,找块石头坐下,一边啃水果一边念叨道:“说起来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就是长了一颗一恋爱就离家出走的脑子,学名恋爱脑而已!”

不管是爱界主离舍,还是爱“她”记忆里皎皎如月光的洞明真人,殷流采都能本着看过无数影视作品小说戏曲的经验说一句,“她”爱上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一份安全感。

界主离舍与洞明真人都足够强大,前者以一己之力,从魔界底层到一界之主,不仅是修为上的强大,还有智计心性与毅力。至于洞明真人,不说骨子里怎么样,至少表面上霁月光风,修为高强,比起界主离舍来,洞明真人更谙风情,还因为有所图谋,言行举止都挠在人痒处。

白阿飘活了一百多年,也只见过洞明真人这么一个,处处都如她意,时时能令她惊喜,方方面面都能顾全她心中所思所想的人,怎么可能不陷进去。按照某种不科学的定律,邪气凛然杀人无数的魔头魔女,基本都会栽在正直善良雅致温柔的某个名门正派小天使手里,谁让黑白搭配是永恒的经典呢。

水果吃完,槽吐完,追兵抵达,时间掐得刚刚好,来得及专心看热闹。

追兵一行共在六人,除一人在半空警戒外,余下的五人散在洞明真人身边呈合围之势。他们彼此看一眼,十分有默契地缓步向前,包围圈越缩越小,直到他们离洞明真人只差一臂距离时,五人同时停下,其中一人开口:“洞明真人,我等敬你是溯海派高徒,迎你进我派互参修行,并许你观看我派珍藏典籍。你非但是不知感激,还盗我派灵药法宝,这事即使说到溯海派去,理也在我们这边。我劝你,还是把东西还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洞明真人睁开眼又迅速闭上,似乎很不将来的几人放在眼里,五人中又有另一人说话:“我在坊市曾听一位道友说过,洞明真人四处骗取灵药法宝,还有些不信,现在看来是真的。”

“跟他说这么多做什么,师兄,他连五岭峰苦修士的东西都不放过。五岭峰一群苦修士,能有什么好东西,竟然也挖空心思去骗。”

“正是,师兄,我看他所图甚大,要只是为增加修为,何需扯下脸皮盗取灵药法宝。再说,出身八派之一的溯海派,他应当什么都不缺,见过的用过的好东西比你我听说过的都多。”

这句话倒提醒了殷流采,是呐,洞明真人出身溯海派,天资高修炼似乎也很刻苦,很得门中师长青眼。这样一个人,要什么没有,果然事有反常必有妖。

忽而间,林下风起,追来的五个人与洞明真人在同一瞬间出手,那五人所执法器各异,砸出来的瞬间,灵力交缠在一起迅速暴烈开。灵力暴烈的动静摧折无数草木,洞明真人脚边的大小石头悉数碎成粉末,只轻挪动几步的洞明真人却完好无损。

五人以为洞明真人要逃,殊不知洞明真人的打算是要把他们永远留在这里,甚至还包括在半空中警戒放风的那名修士,还有潜藏在林中的殷流采,他也都没准备放过。今夜盗药盗宝,只有这七个人知情,只要他解决这七人,今夜的事就不会泄露出去。

殷流采尚不知,她已经泄露行踪,只看洞明真人与那五人打得天昏地暗还占上风,心中就警铃大作:“看,他不会有事的,现在是他占上风呢,不如先走吧,万一他杀红眼,难道要我也死他手上一回,我可不干。”

虽然殷流采并不知道洞明真人的打算,但据“她”丰富的经验看来,杀人夺宝这种事被人看到,搁谁都一样会下手灭口。

也许真的是被她说动的缘故,殷流采尝试一下,竟然发现脚能动弹了。她连忙收起法阵,全力控制隔绝气机的法宝,且藏且退。再看林中,五人中已经有三人被洞明真人打倒在地,另外两人也不过苦苦支撑。殷流采总算看出来,恐怕刚才洞明真人就在身周布下了陷阱,幸亏她没有贸然上前。

然而,殷流采还是庆幸得太早,洞明真人料理完剩下两人后,压根不去管半空中警戒放风的人,而是精准无比地飞身穿过草木,落到殷流采面前。洞明真人看清是殷流采时,有一瞬间停顿,但也只有这一瞬间而已。

剑扫来时,殷流采根本来不及思考,只是凭着逃命的本能双手翻飞,一个一个法印打出,将来势汹汹的剑炸开。炸开剑后,她几个跳步跃出好几十米远,又转身双手结印,引动天地之气化作一柄柄薄薄利刃,尽数扑向洞明真人。与此同时,殷流采取出飞叶传书,呼唤她的金大腿赶紧现身救命。

洞明真人能以一打五,那五个本事也不低,虽然事先布下陷阱,但也可见洞明真人修为有多高。

天地之气化作的利刃一出现,洞明真人便察觉不对,那根本不是五岭峰苦修士的路子:“殷流采,你竟然是魔修!”

殷流采:怎么办,露馅了!

这下轮到殷流采考虑灭口的问题,真叫一个风水轮流转呐。

不怕,抱紧金大腿。

第六章 猴子求援,天降救兵

密林中,殷流采左避右躲,明月知趣地躲进云里,加之山雾中含有灵气,也在一定程度上对殷流采有利。一时间,倒真叫洞明真人啃不下殷流采这块硬骨头,而且,论起战斗力来,殷流采未必比洞明真人逊色多少。

法修剑修都同样以强悍战斗力闻名,法修在持久度与沟通天地之气上有天生的优势,而剑修则有强大剑意。这么说吧,剑修是“500招内无敌手”,法修则是唯一可能撑过500招,达成征服剑修就成的。

洞明真人剑意炽烈如火,即使殷流采躲避得快,也不时被余波擦着,那灼热的气息喷礴在皮肤上,所产生的火辣辣刺痛感让殷流采开始感到惶恐与不安。饶是她拥有原身的一切记忆,她的灵魂,她的识见,她的阅历还依然是她自己的,她并不能将原身的记忆印入她灵魂,引入她识见,掺进她阅历。

这样的情况,原身绝对不会惶恐不安,殷流采会。其实,这份害怕在她看到洞明真人于片刻之间斩杀五人就已经生根,只是当时危险没有冲她来,她没有切身体会,加上有原身记忆支撑,她还能勉强对付过去。此刻,危险加诸于身时,惶恐不安便一点一点如虫蚁啃食掉她原本的冷静。

密林草叶间的奔跑,渐渐使殷流采感到体力不支,躲避的动作也有所迟缓。洞明真人自然察觉到了殷流采的状况,追得更加紧,施放剑意的速度更快,也更加频繁。

当明月从云中忽投下一缕明光时,洞明真人抓准时间,看准方向,一道庞大的剑意凌空斩落,从九天之上砸下来一般,叫殷流采避无可避。当剑意斩下来时,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避开要害:“唔…”

她反应非常准确,剑意并没有伤及要害,却击中了她后背,顿时胸臆间血气翻腾,喉头涌上一股血腥气,几欲吐出血来,却因胸背太痛,连咳嗽呕吐都十分费劲。殷流采不得不停下,但她不能光站着什么也不干,于是她强压下血腥气,双手结印,脚踏罡步,借助天气之气牵引星辰,布下简单却粗暴的杀阵。

洞明真人脸色忽变:“你竟不惜碎裂金丹,也要与我同归于尽。”

殷流采:不,谢谢,我本来就打算碎丹重修,正好被你赶上而已。

心里怎么想没事,话却不能直说,她得拖延一点时间:“是啊,你即无心与我共结长生,同死也是好的。”

洞明真人原本追得凶,这时竟然倒退几步,既意外又惊讶,他没想到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人,居然也能这样决绝:“你要死便死,死得越干净越好。”

说话间,洞明真人补上一剑,殷流采肝胆俱颤,强大的剑意拦腰横扫,眼看着要将她斩成两截。殷流采莫明闭上眼睛,死死皱着眉头,整个人僵硬无比。就在她以为自己要一命呜呼时,一道流光随着晚风穿林而至,在她头顶停住散作一团星星点点的光兜头泻下。

恰在这时,剑至,剑意扑面而来的炽热,上一刻即将融化她,下一刻却在星星点点的微弱光芒中完全消失。殷流采知道,是魔界救兵来了,然而殷流采这时心里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我都开始碎丹了啊啊啊啊啊…这时候凑什么热闹。”

星星点点的光芒不但将洞明真人的剑意拦截在外,还一点一点往里收,修补着她已经开始出现裂痕的金丹,碎丹的疼,和金丹被修复的疼完全不能比。她多咬牙切齿才下狠心碎的丹呐,魔界的救兵在这时候,简直就是猴子请来的救兵,而她就是那只自己坑死自己的猴子!

殷流采视线中,接连出现界主离舍并三位狱主,界主离舍一道流光解决危机后,又一道流光拍出,化作绳索将洞明真人捆成蚕蛹里的蚕:“十三,叫你放风警戒的意思,是但有风吹草动就飞叶传书,而不是见有风吹草动自己上。越来越没章法,越来越不受管束,再这样下去,嫁不出去了。”

殷流采:…

这时候,能说点别的吗,好歹生死交关之际,这样紧要的时候,还一脸嫌弃糟心,什么小船巨轮都要翻的。

“幸好来得及时,不算严重,日后不可再这般莽撞。”界主离舍说完才看一眼被他捆成蚕的修士,仔细辨别一番,才看出来是洞明真人,“六狱,将人带走搜魂,不需要留活口。”

殷流采彻底懵了,怎么这里的人动不动就不留活口,随便出手都是连魂魄都不留地灭口。她其实是拒绝接受这样的残酷真相的,然而白阿飘的记忆又使她清楚地知道,这世界,就是这么残酷。今天是她运气好,界主离舍来得快,不然魂飞魄散的就该是她。

她没有置喙的余地,也没有同情洞明真人的闲心,她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但她明白,想在这样残酷的世界里活下去,越早作好准备,越早接受越好。

“界主,十三还小,何必叫她听这些。”十一有些不忍心,也是界主从前一味护在羽翼下,现在却又想一夜之间,叫殷流采成长得能自己面对血雨腥风,怎么可能这么快。

“十三,你有许多法宝,为何不用?”

殷流采刚才只顾着逃命,脑子里糊作一团,哪里记得起诸多杀伤力巨大的法宝随便扔一个出去,就能把洞明真人砸成狗,然后叫他狗带。殷流采忽然明白过来,她大概是被界主离舍和三名狱主当成什么人都能原谅,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小天使”。

——不不不,界主您真误会了,我不是魔界中那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而是一时之间真没想起来。

十一这下也不为殷流采说话了,并着六狱七狱,都认为殷流采是心软,不忍心下杀手,这才放着大把法宝不用,反被劈成狗:“十三,你怎么还是这么心软。”

三位狱主一口一句劝殷流采赶紧把一腔软心肠,换作又硬又黑又不可理喻的黑心黑肺黑肚肠,结果最后界主离舍看殷流采一脸懵逼,来一句:“罢了,女修心肠软些好嫁。”

殷流采:…

三位狱主:…

界主,您画风变这么快,有考虑过我等下属的感受吗,我们一个个忠心耿耿卖狗腿帮一堆腔,您一句话拆台,简直分分钟逼我们合伙造反好么。

#界主:为我家大龄未婚女,我也是操碎了心,偏偏他们还都不理解我#

第七章 人家斗法,我被殃及

洞明真人被六狱七狱提走,十一则奉界主离舍遣去善后,界主离舍则带着殷流采飞向五岭峰。

出割月谷不远,月隐云浓,千千万万细细雨丝在风中飘飞。却并无一丝雨线靠近界主离舍身后的殷流采,不管殷流采怎么去理解,属于魔界的狱主十三,却每每感动于这样并非出自于刻意的关照。于十三而言,这就是她认定的爱,她需要的爱,然而,对于界主离舍,不过是对下属里战斗力最弱,修为最低,年龄最小的下属的维护。

殷流采疼过一阵后,抹一把脑门上的冷汗,长舒一口气,把界主离舍的周到妥帖看在眼里,心中暗生许多感慨:“界主,我有一事不明白,洞明真人出身溯海派,按道理应该样样不缺,但为何会处处盗取灵药骗取法宝?”

“不疼了?”

“还有一点。”承受过金丹一边裂开,一边被修复的疼痛后,殷流采深感自己对疼痛的承受力大大增强。现在身上这点小疼小痛,就当蚊子咬,小意思啦。

界主离舍却大袖一摆走近殷流采,蹲下身来伸手搭向脉门:“十三,归五岭峰后,找个借口回去养养伤。金丹不养好,日后难有所成,至于任务,也不差这三五十年。”

殷流采:别呀,我还想碎了魔丹,结枚仙丹呢。

可这话真不知该怎么说出口,万一叫界主离舍误会,瞬间从下属变叛徒被一巴掌拍死,她得多冤枉:“倒是不忙疗伤,除洞明真人的事外,我还有一事向界主请教来着。”

“洞明真人一事,待六狱七狱搜魂后自有分晓,说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另一件事不好说呀!斟酌再三,殷流采决定入处委婉一点:“界主,魔界修法和五岭峰《坐谭静照》是不是不能兼修?自从修《从谭静照》第二卷后,我就发现不对,两门功法相互牵制,相互克制。”

界主离舍乍听到很意外,但很快又满脸了然:“五岭峰修法系出禅宗一脉,与你原先修的《罗天经》不能兼而同修,确有可能。十三,这样罢,五岭峰你也不用再待,跟我回魔界去。”

《罗天经》虽然是魔界修法,但却是上法,而《坐谭静照》虽是五岭峰的看家法门,但却只不过是中法。而当今这世上,最终能问鼎大道的,多半都是修上法的修士,修中法问鼎大道的千百人中也不过三五人而已,至于修下法得道,至今真仙界与魔界也只有那么一小撮而已。

《坐谭静照》和《罗天经》放一起,整个真仙界正道修士与魔界修都知道该怎么选择,区别只在于前者会矛盾一下,矜持一下,半推半就一下,再拿起《罗天经》。所以,界主离舍那里,根本不存在殷流采“也许会想留在五岭峰改‘邪’归正”的可能。

“界主,我想留在五岭峰。”

话音落下,界主离舍连飞行法器都忘记催动,突兀无比地扭头直视殷流采双眼:“你说什么?”

殷流采:不,我才不会讲“我没说什么”呢。

也不能讲,魔界修法她现在用着都很不灵光,殷流采有点发愁。低头抓一把后脑勺的头发揉几下,殷流采一时间真找不到话来搪塞过去:“界主,修习过《坐谭静照》后,我才察觉到,从前修《罗天经》看着进境不错,但经脉丹田里却有许多隐患。我想留在五岭峰,碎丹重修,从头再来。”

“你欲破碎魔丹,重修正道?”界主离舍瞬间拉下脸来。

殷流采见状,头都要裂开,她感觉自己一旦点头,界主离舍肯定会伸手撕了她。不过,她还是要点头,《罗天经》原身能修通,她却修不通,继续修下去,界主离舍肯定会开始怀疑。想想界主离舍对下属的关照,到时她的结局就很简单了,看界主离舍心情,再随便给她指个死法而已:“是。”

“不妥。”

这句“不妥”,殷流采的理解是,界主离舍不容许她脱离魔界。毕竟,魔界魔教之类的组织,给人的印象就是一旦跳进坑里,想出坑那必需得三刀六洞,刀山火海之类的:“界主,属下并不是欲改换门庭,属下只是…”

界主离舍:“十三。”

殷流采闭嘴停止解释,袖手施礼而后肃立听命:“是,界主。”

“暂且先待在五岭峰,待养好伤,再说其他。”界主离舍沉着一张脸,把殷流采送回她居住的院落便驭法器离开,甚至不等殷流采挥手道别。

殷流采看着天际那点黑影渐渐从视线里消失后,捂着还在发疼的丹田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摇头哀叹:“贼船果然是不好上的,想下去真是太难啦。”

迈步跨过门槛时,脚步带动丹田一颤,殷流采伸手扶门框没扶到,眼看着要摔倒,却被一阵轻风托起。殷流采先看到一片浅灰衣摆,再看到玉带细腰,接着是线条分外好看的下巴,薄唇玉齿,修鼻朗目,两道眉峰不浓不淡,额头饱满发色如漆,完全是一张经过大手ps的360度无死角无瑕疵仙侠片主角海报。即使殷流采从不认为她是个看脸的,这时候也很能理解为什么“脸好,什么都值得原谅”,对着这样一张脸,绝对肯为他把什么原则操守都丢掉。

“师尊。”殷流采默默掩下被便宜师傅糊一脸大写帅气的惊艳,规规矩矩行礼问好。

“谁送你回来的,怎么受的伤?”化嗔真君将才出关,路过时想着来看看弟子,没想到人根本不在,还大半夜被个不知哪来的生人送回,化嗔真君此事心情有多糟,只有他自己清楚。

“是一位武临派弟子,早前下山时,曾有过数面之缘,见我受伤特地送我回来。”界主离舍在真仙界有几个假身份,武临派门下低阶弟子就是其中之一。

“伤呢,怎么回事?”

“人家斗法,我被殃及,师尊,当真不是我惹的祸。”

“竟有魔息,其中一方是魔修?”

“是。”

“胡闹。”化嗔真君说罢,伸手轻轻一推,将殷流采推倒在一张凭空出现的罗汉榻上。

被推倒的殷流采:…

#师傅,真没想到您是这样的美人,竟要潜规则我#

#人丑就要多读书,不知道自己丑就多照镜子#

#你是脸有我美身材有我好还是修为比我高#

#退一万步说,真把你潜了,吃亏的也是为师#

第八章 照水映花,绚烂至极

化嗔真君这一张罗汉榻用料,那是极好极好的,殷流采就这么直直被推倒,砸得眼晕头也花。原本已经不怎么疼的丹田,这时又疼起来,殷流采不由得绻在榻上缩成一团,额头上很快渗出冷汗来。

本来,化嗔真君还要继续教训徒弟,可一看徒弟已经疼得脸惨白惨白,自然不再多言。在榻边点上一圈灵灯,叫殷流采躺平,双手结印于丹田处,灵灯为辅法印为助,加上一张天师岩下在万载浓郁灵气中生长的鹤羽杉打的罗汉榻,修复丹田,祛除魔息,完全不在话下。

殷流采这时心里只想骂娘,她是招谁惹谁了,丹田疼过那一阵后,已经好很多。结果化嗔真君给她摆个不知有什么门道的灵灯阵法,又将她还没复元的金丹又撕扯开不说,她那颗虽有裂纹却十分饱满的魔丹仿佛正在一点一点缩水。

剧烈的疼痛下,殷流采好几次要昏过去,却被化嗔真君施法维持着神识的清醒:“若你昏过去,灵力无主,恐会溃散,非但修复不得金丹,反而会尽毁根基。”

殷流采听在耳里,即使有一万句话拿来说,也因为疼痛而一张口就是一串疼痛的呻吟呼喊。她最终选择咬紧牙关承受疼痛,因之前已经历过剧痛,这一阵疼痛便更显难捱。在一阵阵难捱的疼痛中,丹田中金丹越来越小,至最后竟有完全消失的迹象。

剧烈的疼痛持续大约一个半时辰,于殷流采而言不亚于千年万年,疼痛慢慢减缓,殷流采感觉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也在慢慢流失。但这时候,她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哪有什么工夫管什么流失不流失,只要不再那么疼,怎么都好。

“引魔灯辅以养丹阵竟会失效…流采,你可有什么话没和为师说明白的。”化嗔真君一双流光溢彩的双眸,居高临下压在殷流采身上。

殷流采几乎要被化嗔真君这一张漂亮的脸,及一双沁人心脾的眼压得喘不过气来,不是被美得快要窒息,而是美人这时看她的眼神如一柄薄薄霜刃,似乎下一刻就会落下切断她脖子:“师尊,弟子…是弟子太过急于求成。”

话不能多说,得留着叫化嗔真君脑补,因为殷流采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描补,这事根本没法描补。帮她遮掩魔丹的是界主离舍,离舍修为远高于化嗔真君,所以化嗔真君没看出不对来,但殷流采一颗魔丹凭空消失,修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退,化嗔真君就是两只眼睛全瞎了,也能察觉出不对劲来。

“仅仅只是急于求成?”化嗔真君并不全信,或许有急于求成的原因,但殷流采修为倒退到炼气期,绝无可能只是急于求成导致的。

殷流采眨几下眼,心中默默叹口气,耷拉着眼皮遮掉眼里可能泄露的情绪说:“师尊,我已知错了。”

化嗔真君忽轻笑一声,叫殷流采松开手印坐起来:“有些话,为师只说这一遍,日后不管你如何,只需做到一点既可。”

“师尊请讲。”

“不可欺师灭祖残害同门。”

殷流采“啊”一声,有点不敢置信,化嗔真君要求竟然这么低,正道宗派都这样吗?船好上也好下,比起来魔界的贼船可真让人糟心:“是,请师尊信我,我必一心修道,爱重师长,维护同门。”

“倒也不必,只是我所言日后你但有违,千里万里,千载万载,定不轻饶。”

“是。”殷流采盘腿坐着,在心中悄将自己这一晚上的遭遇回放一遍,感觉她格外遇人不淑,且特别倒霉。看看遇上的都什么人什么事,老板坑她,老师也坑她,老师坑完她还觉得有点不太够,顺手就把土给填上踩得瓷瓷实实。

这跌宕起伏的一晚过后,殷流采对于自己还能看到黎明的阳光深表感激,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化嗔真君在看到她没事后,已经回去,倒是午后时分,界主离舍又摸上门来,当时殷流采正在屋里盘腿坐着静心修炼。界主离舍本是来送丹药的,五岭峰这样的苦修门派,向来主张不用丹药,界主离舍这是担心殷流采的伤光靠她自己,一时半会好不了,耽误修行,这才特地来送药。

界主离舍可没想到,迎接他的会是修为已经跌到炼气初阶的殷流采:“十三,你倒愈发能干起来。”

殷流采猛地睁开眼,先是一愣,然后莫明有点心虚,可她很快就硬气无比地梗着脖子,眼对眼地看着界主离舍说:“我并没有私自碎丹,是化嗔真君出关,见我金丹丹田有损,布下引魔灯养丹阵。金丹彻底消失,我也很苦恼,现在连喝杯水都得起身倒,我若自己碎丹,会算计得刚好维持住筑基期的。”

“我还是那句话,即使要修正道修法,也不该修五岭峰的中法。天下上法何其多,《坐谭静照》这般不能指大道的,修之何益。”界主离舍说罢,将丹药扔给殷流采便要走。

殷流采却出声把人喊住:“界主稍等,洞明真人怎么样了,从他嘴里可曾问出什么来,他为何要四处盗法宝灵药?”

“说到洞明真人…竟被人从六狱七狱手底下劫走,他们二人与十一,如今都在查洞明真人下落。”界主离舍话音落下,止住脚步看殷流采,到底没忍住叮嘱,“你若欲修正道法门,太一宗《太一衍化》与上玄宗《玄观经》皆属上乘,只是,欲求道两宗门下,需要一些时日做准备。你且莫急,《坐谭静照》可以暂且修一修,但却不能以《坐谭静照》筑基。”

眼下殷流采也不知道去大宗派好还是不好,所以只胡乱点点头,界主离舍看她这下老实,倒也满意,再没对着她一张冷脸,倒又见些许笑意。仿佛阴沉沉的天,一下就晴光万里,照水映花,绚烂至极。

望着界主离舍绚烂转身飞远的背影,殷流采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另一张脸,又不自禁地轻托下巴喃喃如梦呓地自语道:“难分伯仲啊难分伯仲。”

“咦,这跟我好像没关系。”

跟她有关系的是洞明真人被劫走,说明这事远还没完,背后阴谋算计的人也还没浮出水面呢,必需得加快速度了。

隐约觉得,幕后有人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隐约觉得,这和五峰山,和界主离舍都有点关系。

这时的隐约觉得,说起来没什么根据,所以殷流采也只是一念即过,她绝对不会料想得到,她竟然也能有柯南附体的一天!

第九章 书楼长老,记名弟子

追查真相,当然要从身边开始,殷流采的身边左手是魔界,右手是五岭峰。魔界且先不说,只说五岭峰,入门时间短,门下弟子少,可疑人选更少。满打满算,殷流采在五岭峰真正能说有往来的,不过就那么十几人。

通过承袭的记忆,竟真叫殷流采找到一条线索,在白阿飘魂魄离体的那天,她只去过两个地方。一是早上去集市时,见过魔界的接头人,一个则是去集市后回来时,专程去书楼求教,那时白阿飘已经在开始为碎丹重修作准备。

“她在五岭峰很警惕,并没有泄露过她其实身怀魔丹的真相,书楼的五岭峰长老应当不知道。她去问的,和碎丹重修差着十万八千里,应该不是书楼里的值守长老。”殷流采说完晃晃脑袋,承袭来的记忆到底不是她的,总有些地方像雾里观花,透着点模模糊糊。

略一琢磨,殷流采就起身,照着那天的路线去书楼,恰巧,今天值守书楼的长老和那天是同一位。殷流采看到长老时,那天发生过的事,说过的话就如同拂去灰尘的明净一般清晰起来。

那日,白阿飘从集市回来已经是正午,她已金丹不必吃饭,就直接去了书楼。到书楼取完典籍便去见长老,并向长老请教道:“师祖,弟子修《坐谭静照》时,心底始终有许多疑,不知可否请教长老。”

书楼的长老就是为弟子答疑解惑的,长老自是点头叫白阿飘问,白阿飘问的确实都是她在修《坐谭静照》上遇到的问题。长老一一作答后,白阿飘便离开书楼,出书楼时,白阿飘遇到…

“唔?怎么到这里断片了,不应该呐。”承袭来的记忆就像存在电脑里的影音,正常情况下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空白,但出书楼后的事,模糊得就像没发生过一样。殷流采可以得知,白阿飘曾遇到过谁,但具体是哪个,她却完全无法从记忆里查找出来,“呸,这还怎么查?”

“查什么?”声音忽从背后传来,叫人听得心尖都有些发酥。

殷流采不回头都知道,是化嗔真君,她讪讪笑着转身:“师尊,您今天怎么也到书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