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楼是福,也是祸,饶是化嗔真君曾骄然横世,也得考虑考虑,他毕竟不是一个人,他身后是五岭峰,是他陷于深渊时,将他从污泥里拉出来悉心教导的师门。化嗔真君最终选择通过九十八楼后走出仙楼,他出来时,稠李山上已有十数人在那里聚首谈论,其中也包括两名五岭峰弟子。

其中,没有他那不着调的徒弟,化嗔真君顿时又不由担心起来,那丫头蠢得很,化嗔真君一担心她被困在十九层以下出不来,二担心她一路捡****捡到九十九楼去。

虽然捡了****,但没捡到九十九楼的蠢丫头下在化嗔真君出来约两个多时辰后,才从仙楼出来,化嗔真君这才松一口气:“哪一楼?”

“四十九。”

“尔道心如何?”

不问还好,一问殷流采脸瞬间皱成苦瓜。

第二十二章 丰衣足食,不忘初心

四十九楼名为问道心,殷流采进去时,那里空茫茫一片,但很快车水马龙,钢筋水泥浇铸的大楼拔地而起,渐渐人声鼎沸,街边小摊小贩卖着喷香的早点。殷流采愣许久,才叹口气,晓得自己不是终于回家,而只不过是上了一层楼而已。

她沿着路走,越走就越发现周围的环境很熟悉,是大学时那条她无数次开拓食谱的小吃街,天南海北的学生汇聚于此,天南海北的美食也汇聚于此。作为一个地道的南方人,她曾在这里为各地花样繁多的面食而惊诧,并为之充满赞美。虽然她还是更热爱大米饭,可并不妨碍她兼爱各种面食,蒸的煮的油炸的,发面的不发面的,油面水面水油面,地在物博带来的独特饮食环境,完全就是另一所大学啊!

“干嘛让我到这里来啊?”难道说她的道是吃不成。

迟疑地沿着街道一路走过去,小吃街右转就是大学校园的北门,北门没设置门卫,只设个刷学生卡就能出入的门禁,白天随进随出,晚上九点到第二天五点半都会锁死。殷流采走过去时,正巧有人刷卡进去,她也跟着走进北校门。

从北校门去哪里都要经过警务处,过了警备处是北花园,北花园里种着许多新奇的植物,大部分都是试验品种。他们学校下的研究所专门研究各种改良农作物,有一部分味道出奇的好,有一部分却光凭味道都能毒死人。

过北花园就是图书馆,图书馆过去是条小河,小河边上就是综合教学大楼,殷流采大学时光,有大半课程都是在综合教学楼里完成的。走进教学楼,挑高的玻璃幕墙,从透明天花板呈坡面斜拉而下,由校友捐赠的观景电梯和某知名艺术家制作的玻璃雕塑,依然还是那样光华流转,璀璨以极。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还能让我再回一次这里,真好啊,谢谢,再也不说你熊了。”

殷流采拾阶而上,来到他们上课常用的教室,阶梯教室里已经坐满一半人,殷流采找个位置坐下,没过多久,教授推门进来。没点名,直接上课,殷流采听半天,小声问身边的同学:“这节课是哪一系的?”

“哲学啊。”

殷流采:…

“你走错教室了?”同学幸灾乐祸。

这间大教室日常不止历史系在用,殷流采倒不意外,她奇怪的是,为什么叫她来上哲学课,为什么是哲学。

“大约,因为哲学是最接近于‘道’的学科?”然而,殷流采接下来很快知道,宗教学就是哲学系的二级学科,因为这节课上的就是宗教学。

但是,对于一个历史系学生来说,宗教学似乎来自于另一个星系,跟地球隔着无数光年。殷流采整个一节课听下来,也没听懂,比五岭峰上那些道家修炼典集还要叫人更晕头转向。

“问道心啊,又不是问我的道在哪里,这我根本不懂。”殷流采不得不求助来上宗教学这门课的同学,“师妹,来,为师姐解个惑,在东方哲学范畴上,应该怎么定义‘道’这个字眼。”

还是那位幸灾乐祸的同学:“你走过的是道,你要走的也是道。”

殷流采恨不得写满脸“师妹你家祖传卖驴的吧”,可同学答过她就飘飘然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人,留给她一个特别白衣翩翩的背影。此时此刻,哲学系师妹带给殷流采的伤害,比宇宙也小不到哪儿去。

“我还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呢。”殷流采翻白眼吐槽,吐完猛地呆住了,她指着飘飘然而去的师妹的背影,整个人都处在深入到灵魂的震惊之中,“那…那好像是我上大学时候的样子耶。”

“我好像真的有上过宗教学课,好像真的有遇到过走错教室的师姐,回答过她这么两个问题。”这下不用脑补,殷流采就把自己吓得直冒冷汗。

“如果九九八十一楼,每一层都是一个世界…也不像是这样,倒像是把关卡这样设置了。那我当神棍做国师的那些年,难道是在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那…那个国家没灭亡真是上天保佑。”

走出教学楼,转瞬间就是五岭峰,化嗔真君将五岭峰《坐谭静照》教给她,告诉她《坐谭静照》的主旨是“静参物我,照见一切”。

“我走过的,我,我要走的,我?”殷流采恍然间明白了点什么,但并不能准确地表达出来,然后在下一刻,她就看到怪鱼拿银光透亮的尾鳍甩她一脸水,接着她就和怪鱼确定能不能出去。怪鱼说不准,驮着她往大门所在的方向去,她试探着往里走,竟然真叫她走出去。

一走出去,劈头盖脸的,化嗔真君就给她来一句:“尔道心如何?”

殷流采苦着脸,说出四个特别烂大街,特别文艺的字眼:“莫忘初心。”

“尔初心为何?”

殷流采忽然很想对大学时期,那个梦想是造福人类的少女说一句“你好坑”。少女的造福人类不是虚妄的一个念头,而是有实际想法的,做为一个热爱美食的少女,她一个历史系学生,操着不比袁隆平大爷少的心。

袁大爷让大家吃饱,梦想造福人类的少女想在让大家吃得又美味又安全又健康——因为她在小吃街吃坏过好几次肚子。少女毕业时,随着年龄增长,早就没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费老鼻子力气才给自己找上一漂亮饭碗,结果没端上就穿越到这来。

“想让这世间人人丰衣足食。”真正的初心,殷流采压根没好意思说出口,耻度破表好么。

化嗔真君点头表示这个初心挺好:“善功德、大愿力才是法修正道,余者,通属小道。”

“啊?”还可以这样解释,“师父,我真的要去完成这个初心吗?”

“自然。”

殷流采:穿越大神,请劈个雷,把袁大爷赐给我。

她和她的初心之间,差着五百个袁大爷,食品安全…

等等,这是古代社会,还没有食品化学这门“不大道”的存在,所以,算起来就差一个袁大爷。

真·祖传专业卖驴的化嗔真君:徒弟这么蠢,还救吗?

第二十三章 地动山摇,仙楼有主

殷流采估算自己要做到什么程度才算完成“初心”时,仙楼又吐出几个人来,过得几刻钟,姜流素也从仙楼中出来。据在场的修士估算,仙楼中此时仍然还剩下几十人,姜流素道她去了七十一楼,因为没通过这楼的考验才出来的。

同师长说完在仙楼里的经历后,姜流素就扯过殷流采到一边去:“你的事如何了?”

正在忧国忧民忧天下的殷流采:“啊…噢,听说洞明真君在溯海门偷药盗宝之后就失踪了,素素,是我从前看错了他,现在既然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怎么可能还会沉缅其中。”

“那就好。”姜流素见殷流采心思完全不在这事上,就知道她是真的已经话下,而不是强自嘴硬,“你修为怎么回事?”

殷流采大约讲了讲,发现姜流素很为她担忧后,她讲道:“没事,根基还再,修为提升是早晚的事。”

“再有三年就是真仙会,三年之内你若不能重回金丹,便要错过,此等大好机缘,错过岂不可惜。”真仙界是自真仙会举办后,才有的概念,可见真仙会是一场多么具有影响力的盛会。真仙会每三千年才一次,正因为三千年才一次,每次中真仙会设定的试炼中脱颖而出的前五十人,都能在中真仙会上获得一些真仙界人人抢破头的奖励。

更值得称道的是,每三千年的真仙会上,排名前五十的人,有九成都能成功渡劫飞升。不仅是因为真仙会开的试炼和给前五十人的奖励,更是因为,承办真仙会两宗八派一府共同捏着真仙界那人人都听说过,却很少有人知道详细的“明台仙露”。

传闻中,明台仙露,一滴可使凡俗中人立地结婴,诚然,这谁也没试过,毕竟那么好的东西,谁舍得给凡人。到修士身上,饮过明台仙露的修士,渡劫飞升时,不必担心域外天魔入侵识海灵台。需知,多少修士渡劫时不是被雷劫劈死,也不是勘不破心魔,而是域外天魔入侵识海灵台导致渡劫失败,只得咬牙舍弃肉身从头再来。

姜流素说完,殷流采也基本想起真仙会的事:“确实很可惜,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也许我的机缘在别的地方呢。”

“你倒看得开。”

“那是,我素来看得开。”

“是啊,唯独一个情字勘不破。”姜流素挑眉含笑看着殷流采。

殷流采忍不住翻白眼,这黑历史大约会一直跟着她,她好冤,明明不是她干的。连翻几个白眼后,殷流采伸手戳姜流素腰上的软肉,紧接着一阵地动山摇,她脚下不稳,倒向姜流素。姜流素伸手扶稳她后,看向仙楼所在的方向,殷流采也跟着看过去,不过她有些迷茫:“怎么了?”

“半个时辰前,所有人都已经出来了,仙楼再没有动静。此时忽然地动,很像是仙楼已经为人所得,不管是不是,总会有人这样猜想。阿采,你跟紧师尊,虽说你出来得早不会人针对你,但待会儿一旦乱起来,没人会管这个。你与师尊和长老们待在一起,多小心些,我去收拢同门。”姜流素说的同门,指的是带出来历练的十几个记名弟子,他们方才三三两两在树荫下闲谈,交流着在仙楼里的经历,相聚不远不近。如果乱起来,姜流素担心他们会被人冲散,记名弟子修为多半不高,若冲散了,可能会很危险。

殷流采粘到化嗔真君身边,化嗔真君此时神色一片肃然,见她过去,伸手把她揽到身后,塞给她一把符:“倘若事有不对,凡有靠近你的,不必留手。”

“师尊?”需要这样如临大敌么,她们一行先出来,怎么也会惹来怀疑。

因为殷流采来的时间还不长,见过的,哪怕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界界主和魔界的狱主们,行事作风都给她一种,大家没仇,所以能放则放,能过则过。魔界不怎么过来真仙界为非作歹,真仙界的正道,对魔道也基本不存在喊打喊杀的风俗,可以说殷流采到来时,恰好遇到的是真仙界最稳定最平和的一段时光。

魔界已经被界主离舍以强大的个人魅力和武力扫荡一统多年,真仙界正道这边,因为魔界已经不需要过多顾虑,又没什么人人震惊法宝秘境出世,自然也太太平平。虽然多少有暗流在下,但表面上看起来,至少是波平浪静的。

“阿采,踏入修界,便会有这一天。”化嗔真君难得和姜流素一样叫她一句“阿采”,此时这样喊,带着几分温柔的安慰。

殷流采不怎么很能体会到这温柔,因为她整个人都沉浸在“可能要杀人”的恐惧中,即使是原身,其实也是没有伤过人命的。大腿抱得好,上有魔界界主罩,中有另外十二位狱主关照,下有一干魔界小喽罗毕恭毕敬,原身是没有见过血腥的。

“怕吗?”

殷流采长出一口气,摇摇头:“不怕,早晚会有这一天。”

她没有这样的准备,魔女殷十三是有的,且,魔女殷十三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或压力。幸亏有殷十三的记忆,否则殷流采肯定不能这样淡定,以及哪怕她看起来还很淡定,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泛寒意的。

这时,原本乐乐呵呵一起谈天说地,互相投喂的修士们各据一角,彼此戒备地看着,戒备中又带着些窥探与揣测。他们之中,必定有人得到仙楼,几乎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他们可能会怀疑我得到了仙楼,也几乎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既怕被当成目标,又怕错过目标,这就是此时此刻,所有修士心**同的想法。即使是殷流采,其实也很好奇,到底是谁这么不怕死,居然敢要仙楼。

上一刻,殷流采还四处张望,下一刻,她就仿如石化一般,待在化嗔真君与诸位长老身后大气也不敢喘,她的内心已经彻底崩溃:元道真君,说好的登仙楼八十一层才可以得到仙楼呢,我才爬到四十九楼,干咳要给我,人家不管内心还是脸上都明明白白写着拒绝好么。

嘤嘤嘤…师尊,不要放弃治疗我!

第二十四章 真言法阵,仙山盛境

稠李山一役,打了整整半个朋,数百修士死伤过半,各大宗派能派到稠李山来的,除去过来跑腿的役使弟子外,都是门中新一代出色弟子,带队的也多半是门中名声响当当的人物。如此,这一役,可谓是使各大宗派元气大损,至少新一代弟子,若想出头闯下名声,起码得再等上几十上百年。

想想三年后的真仙会,再想想各大宗派青黄不接的现状,不得不使人怀疑,是否有人从中作梗,是否有人居于幕后细筹谋精算计,将三年后会参与真仙会的弟子一网打尽。活得足够长的修士们,但凡有点脑子,都格外擅长于阴谋论,也正是这一阴谋论产生,才使得各大宗派罢手。

其实,若换别的法宝出世,两宗八派一府根本拉不下架子来撕,仙楼不同。仙楼当年刚现世时,还没人当回事,毕竟真仙界的修士都是见过世面的,不至于等闲的法宝出世都一窝蜂过去喊打喊杀——仙楼八十一层除各有效用外,还可聚三千世界气运,这才引来一拨又一拨修士追杀。

气运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哪个修士心里都有谱,危难之时,有气运者生,无气运者生死难料;夺宝之时,有气运者得,无气运者望洋兴叹;修行大道,有气运者纵千难万险也能问鼎,无气运者便顺风顺水至渡劫,也可能一个雷劈下来,万法烟消云散。

这样的至宝,哪个不想要。

殷流采:我不想要!

“你脸怎么这么白,还满头大汗,受伤了吗?”姜流素方才在理点五岭峰有多少人受伤,有多少记名弟子身亡,交待完他们互相疗伤,回来就见殷流采惨白着一张脸,头上的汗珠子滚圆一颗往下砸。

脸白生生的殷流采望着姜流素:师姐,我心里苦。

“说话啊,哪受伤了,师尊,你来看阿采,她是不是伤着了哪儿。”姜流素生怕是自己眼拙没看出来,遂请化嗔真君过来瞧。

化嗔真君走过来:“她无事,许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吓着了。”

姜流素原本一脸担心,听完化嗔真君的话立马也不拍殷流采了,也不搂着她了,还嫌弃地轻轻掐一把殷流采的脸:“没出息。”

“两宗已先行离开,天尊府正打算走,我们既已清点好伤亡,便也启程回五岭峰罢。”化嗔真君说完转身去请诸位长老,诸位长老也是心中生悸,真想早早回五岭峰。

这一役,五岭峰两名长老受伤,伤亡的记名弟子有二十人,流字辈的弟子除一人身死外,其余受伤或轻或重,便是姜流素身上也带着点轻伤。倒是殷流采,被化嗔真君护着,又有一大把符录捏在手里,除被剑意擦破手臂外,什么伤没有。

回到五岭峰时,天已将晚,漫天云霞渲染出一片重彩山河,五岭峰一众山脉跌进烟霞中,若隐若现,仿似仙山盛境。一行人看到五岭峰时,都松了一口气,眼底的倦意身上的疲惫渐渐浮上来。

“有伤的自去疗伤,待休养几日,再到书楼前谈仙楼中所得。流素,你带流采回去,我去峰主那里一趟。”化嗔真君需要将死亡的弟子交到峰主那里安排身后事。

一位没受伤的长老主动出面揽下这事,叫面上带着些忧色的化嗔真君去照料他的小徒弟,化嗔真君没推辞,谢过后领着姜流素与殷流采回他的道场。一回去,化嗔真君便设下重重禁制,层层法阵,然后坐下,看向殷流采:“现在可以说了。”

殷流采脸苦得跟刚喝过黄莲苦瓜汁一般:“师尊,仙楼,在我这里。”

她其实不想说的,这秘密多要命呐,可化嗔真君刚才摆的禁制与法阵,除避免被窥探外,还夹带了真言禁制。真言禁制本是禅宗法门,坏就坏在五岭仙师出自禅宗,当时的禅宗又不像现在这样小气,于是慷慨地允诺,但凡五岭一脉在,便许其门下弟子习禅宗诸般法门。当年的禅宗,带着普渡世人的思想,巴不得法传天下,如今禅宗已经不需要那样的小广告啦。

她说完,姜流素完全傻了,化嗔真君也没好到哪里去:“你去了八十一楼?”

“没有,我怎么可能去八十一楼,我这样的修为境界,哪敢去肖想仙楼。我是真的只到四十九楼就出来了,本来十九楼我就要出来的,可我没弄明白自己的道是什么,非得到经四十九楼问道心不可。”殷流采叹气,早知道,她就不该搭化嗔真君的顺风车去稠李山。

姜流素:“我宁可你别告诉我。”

殷流采:“我也不想说啊,可是素素,你没看师尊摆了真言法阵,不说实话,师尊催动真言法阵,我也得吐真言的。”

化嗔真君:“合着该怪我?”

“怪我怪我,怪我平时不老实,才叫师尊怀疑我。”殷流采整个人都蔫了,她现在好像回魔界去抱着界主离舍的大腿哭一哭。

“知道便好,日后踏踏实实修炼,莫存歪心。”化嗔真君其实很头疼,仙楼至宝,消息倘若有丝毫外泄,别说殷流采,就是五岭峰也难免受牵连。

“师尊,那…仙楼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先捂着吧,除吾等师徒三人外,不可传于外人知。你身家性命,五岭峰的生死存亡,皆在于此,记住,切不可吐露半个字。”化嗔真君说完,向天道证誓,也叫姜流素立誓,不向外人透露有关仙楼的任何事,否则立时五雷轰顶,身死道消,化嗔真君甚至没放过殷流采。

殷流采乖乖发誓,从善入流地决定先捂着,捂不住了再说。

这时,殷流采想着,至少能捂上千八百年,等她修为大涨,没人敢打主意时才会捂不住。可她没想到,当天晚上,界主离舍踏月而来,一语就道破,仙楼已经认她为主这个残酷到殷流采还没消化完全的事实。

泪汪汪的殷流采:大腿,你怎么可以这样。

“十三,我一直怀疑,元道真君便是我生父父,即使不是,也与我生父渊源颇深,如今你得了仙楼,我便更确定了。”

殷流采彻底被吓懵…

第二十五章 明月之下,灯火之中

只要一想到元道真君是怎么死的,殷流采就觉得界主离舍在下一盘很大很大的棋;只要一想到元道真君怎么死的,殷流采就觉得,魔界早晚有一天,要把真仙界正道这些“伪君子”杀个一干二净。

此时此刻,殷流采心中,比得到仙楼时还要苦。

“界主,你派我来五岭峰,真的是为寻人吗?”言下之意,真不是打算报杀父之仇。

“噢,你倒说说,若不是为寻人是为什么?”界主离舍反问道。

因为化嗔真君的真言法阵还没撤去,殷流采有心编几句话搪塞,却只能声音发涩地开口道:“界主,我曾在仙楼第一楼见过元道真君留下的残影,同界主的相貌,竟是一模一样。”

嘤嘤嘤,又被师尊坑了,人家都是徒弟坑师父,到她这就成了师父坑徒弟,天道不公!

“我曾见过元道真君画像,与我并不相似。”元道真君有位好友,以书画入道,又曾以书画渡人入道,他曾画过许多元道真君画像,至今仍为许多大能所珍藏。

“那大约是别的原因,只是…”等等,她明明发过誓,不能和外人说半个字有关仙楼的,为什么她跟界主离舍说的时候,一点动静都没有,“界主,化嗔真君曾命我发誓,不向外人透露有关仙楼的事,要是说了必五雷轰顶。为何我同界主说了,还没劈雷呢?”

界主离舍忽然一笑,恰似春和景明,繁花满目:“自然因为十三与我并非外人。”

“啊?”不是外人,难道是内人。

界主笑意更深几分,双眸映照八宝琉璃盏,璀璨光转,湛湛濯濯:“十三忘了么,问元山百仙谱上,十三是曾留了名的。”

说完这话,界主离舍笑得愈发像一树摇落明珠的月华树,饶是殷流采自谓免疫力超高,也不免被晃花了眼:“百…百仙谱。”

这三个字一念出来,立刻打开原身记忆深处,深藏的一段过往。百仙谱是上一界魔尊以一块先天姻缘石炼成的玉册,玉册上曾记录着那位魔尊的一百多位魔妃。随着那位魔尊被界主离舍打落深渊,身陨道消,先天姻缘石炼制的玉册自然也变成了无主之物,那一百多名魔妃自然也就不在百仙谱上了。

然而,百仙谱的名还是留下了,因为界主离舍没有重新再炼制,也没在再用的意思,只随便扔在角落里堆灰。

当年,魔女殷十三深深为界主离舍着迷,拼着脸皮厚,界主离舍又不在意百仙谱,暗搓搓地把自己的名字录入其中。那先天姻缘石前任主人身死,便默认界主离舍是现任主人,虽没炼化,但有魔女殷十三的心头血滴入,便也可以算作是炼化了。

就这样阴差阳错的,先天姻缘石上有了两人的名儿,要说真仙界的人,根本不拿这当回事。结伴双修证过天道誓言的道侣还有拆伙互撕的时候,光就在姻缘石上录个名算什么,压根不用当回事,所以魔女殷十三也不过图个心里爽而已。但是啊,修士们不当回事,天道很当回事呀,毕竟这是天生天长,自然而生的先天姻缘石,这姻缘天道是认的。

“十三莫非打算不认账,那可不成。”界主离舍笑着笑着,又是满脸星河璀璨,“好罢,你不认便不认,且来说说仙楼。”

“我只到四十九层,为什么会被仙楼认主呢?”这个问题,化嗔真君都没解,殷流采心里郁卒,特别想求个解答。

“这我倒知道一些,仙楼认主,三三为一数,七七为一数,九九为一数,并不似真仙界传闻的那样,非要登九九八十一楼才能得认主。”界主离舍话说完,见殷流采脸上血色迅速褪得一干二净,便又开口,“且安心,此事怕只有我知道,毕竟我与那仙楼主人,确有些纠葛。”

殷流采脸上的血色这才回来,她今日之内,所受的惊吓太多太多,到现在还一惊一乍,把自己吓得快要神经衰弱:“界主,仙楼好麻烦,我怎么办啊,能不要它吗?”

“恐怕不能,仙楼一旦认主,除非仙楼之主身死,否则不能易主。要不,当年为何真仙界不是人人拦路夺宝,而是群起劫杀,便是因为仙楼认主,非主死不可易。”界主离舍倒是没化嗔真君那样的担忧,“仙楼之事,确实不能外漏,这样罢,我给你下个禁言术,也省得你一张嘴,便把自己的底随意漏给他人。”

“禁言术不是天尊府的看家言术吗?”

“我曾向天尊府中人学习过此术法。”界主离舍说罢,给殷流采施禁言术,但凡仙楼之事,不得向任何人提及。施术毕,界主离舍深思片刻道,“化嗔真君与姜流素那里,也施个禁言术为好,天道证誓自然有用,只是还有空子可钻,到底不如禁言术。”

“总不能界主亲去下禁言术吧,化嗔真君那里我本来就解释不清了,界主你再去下禁言术,我就是再长十张嘴,也没法解释清。”殷流采一想起化嗔真君可能会来什么真言法阵,她就头疼。

“我自有说法,十三无须担忧。”

殷流采将信将疑地点头,反正是为她好,就让界主离舍去试试好了。

很快殷流采就后悔得恨不能在自己点头的时候掐死她自己,因为界主离舍是真身去见化嗔真君的,两人一见面,两人四眼一相交,界主离舍便直接了当地开口:“先天姻缘石作为证,她至今仍是我道侣。”

殷流采:…

化嗔真君目光饱含深意地看一眼殷流采,很快转向界主离舍:“这天下姻缘,天道证言都不作数,先天姻缘石为证又如何。”

“真君误会了,她是我心肝,但我有便都是她的。她欲修魔界功法,我便教她《元真经》,她欲修真仙界法门,我便送她来五岭峰下。”

明月之下,灯火之中,化嗔真君的面色冷成一坨化不开的寒冰,沁得殷流采整个人都不好了。

“是么,那洞明真人又是怎么回事?”

殷流采:要命,这个她跟化嗔真君还有界主离舍都没交待过呀,现在什么情况?

嘤嘤嘤…穿越大神,这里好危险,求回家!

第二十六章 松岗临江,明月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