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了没吃药的界主一点也不萌呐,殷流采这时才发现,界主离舍疑心很重,恐怕她说什么,界主现在都不会信她:“我从前确实修的一身魔功,但后来丹田破碎只得从头重修,因碎丹前在五岭峰潜伏,与五岭峰《坐谭静照》极为契合,这才改修正道修法。”

“接着编。”

殷流采被噎得不轻,她还要怎么说界主离舍才能信,合着她完全说真话的能力,还比不上编故事的:“好吧,苏师兄,我跟你开玩笑呢,谁知道你这么不好骗。”

“噢,现在我又是你师兄了?”界主离舍抱胸而视。对殷流采说出口的话,多半是不信的。

见状,殷流采双手一摊:“那你说说,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吧。”

界主离舍半晌半晌,凉幽幽地吐出三个字:“旧情人。”

殷流采:杜鉴之,你回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是是是,从前是很喜欢你,可你没那份心,自然就歇了念想。”殷流采试图顺着界主离舍,叫他相信,他们从前是真有交情的。

话音落下,界主离舍沉默盯着她片刻:“我因何受伤?”

“我不知道,发给其他狱主的传书至今没有收到回讯,若是隔得远一些,可能是要下午才到,肃州之地确实有些偏僻。”殷流采也有些疑惑,界主出行,素来总要带两三名狱主。她昨天向所有狱主都发了传书,但至今没人来,要么是界主没带,要么是…有狱主叛变。

“如此说来,我果真是魔界界主。”界主离舍默然思索着,如果真如他这个“下属”所说,其他“下属”至今无人至,原因会是什么,“他们或身在险境,暂且顾不上。”

殷流采算明白过来,界主离舍对划定在他“自己人”范围里的人都特别宽容信任。看看,完全记不起有下属,却事先就肯定,他的下属不是叛变,而是身在险境,顾不上:“界主是否能想起,危险来自何方?”

界主离舍摇头:“再等等,若无后仍无消息,再作安排。”

“好,你的伤还需要丹药吗,我这里丹药有限,界主身上应当有疗伤用的丹药,不妨找找看。”即使殷流采都还没结丹,也能感觉到界主离舍身上的经脉紊乱,修法运转间有许多不通畅。

“不必,你只管护法便是,我自行疗伤便可。”

殷流采终于松了口气,看样子界主离舍暂且对她又重建立起信任,虽然眼下的困难危险,不是建立信任就能解决的,但至少比她说什么,他不信任何要好些。

第五十六章 槛低不拘,门高更好

午后,界主离舍暂时从入定中睁开眼,魔界诸狱主那里终于有消息传来,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果然身陷险境。”界主离舍接连收到几位狱主的传书后,终于对殷流采完全放下防备,他看向殷流采,眼中似乎在琢磨什么,片刻后才重又开口,“姬晙在上玄宗?”

“是。”

“传书给他。”

界主离舍还不是界主时,看来对化嗔真君十分信赖,殷流采略作沉吟,便传书往上玄宗,却不是给化嗔真君,而是给姜流素:“师尊正在闭关炼化天劫余泽,此时也不知是否已经妥当,若还在闭关,只怕要等些日子。”

“天劫余泽,姬晙如今什么境界?”

“渡劫期。”殷流采说完,就发现界主离舍整张脸都僵了,不由得有些好奇,“那在你现在的记忆里,师尊是什么境界?”

“元婴。”

“元婴期啊,那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殷流采接着又好奇地发出疑问,“那一千多年前,界主什么境界?”

界主离舍也许还在思索问题,顺嘴就答了她:“筑基…我如今什么境界?”

“亦是渡劫,渡劫天雷在十余年前。”殷流采发现,界主离舍还不是界主时,很热衷于和化嗔真君作对比,在听到他也是渡劫期后,明显松一口气,很有“知道我比他厉害就安心了”的即视感。

“若是姬晙,我大约能猜想到,为何会允你碎丹后修正道,入上玄宗。”界主离舍眼下虽然疑心重,但却更“话唠”一些。

“为何?”殷流采一直不懂魔界的船怎么这么好下来着,这其中想必有殷十三确实受界主离舍关照的原因,但绝对不止是这个原因。

“未修道前,我所认识的修士并不多,论出众唯姬晙而已,待修道时欲拜姬晙的师傅为师,却被拒之门外。姬晙运气一直很好,他身边的人运气也很好,这一点一直令我十分嫉恨。”界主离舍“失忆”状态下坦诚得令殷流采瞠目结舌。

“界主,我有点不懂,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殷流采总觉得不对,可要她说哪里不对,她又说不出来,只能满脑袋雾水求界主离舍直接给她个明白。

界主离舍却不直接给她个明白,只是终于露出“失忆”后的第一个笑容,璀璨得令人目眩神迷:“如此,我亦明白了为何会肯为你费心。”

傻傻的,不存机心的,天真的,多让人放心,放心久了必会存几分真心,存了真心就会为她事事上心,之后便一切都能解释得通。

殷流采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因为我不够聪明?”

“你觉得呢?”界主离舍璨然含笑。

“好罢,界主,你继续疗伤,等玉壶岛回了传书来,我再知会你。”殷流采终于醒过味来,界主刚才一直在试探她,这种感觉还蛮讨厌的。从前一直信任她,关照她,行事说话无不坦坦然然的界主,居然怀疑试探她到现在。

上玄宗的传书,夜间才到,姜流素回的是化嗔真君依旧在闭关,恐怕至少还要半个月。因为殷流采没说什么事,只是问化嗔真君什么时候能炼化天劫余泽,姜流素便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解决不了,叫她有解决不了的事直接跟她说。

殷流采连忙回一封传书,讲明有点小麻烦,非化嗔真君出面不可,好在不急,等化嗔真君出关再来解决也不迟。

第二天,殷流采和重新上线的盟友杜鉴之临出门时,接到姜流素的传书,告诉她化嗔真君一旦出关,她就会禀明,嘱咐她在外万事小心。她便又回个传书说“知道了”,却莫明惹来杜鉴之羡慕妒嫉恨:“你们这些大宗弟子,可真叫人眼红,不管修为高低,出门在外,即使离宗千万里,也总有师门作靠山,有同门可仰仗。”

“大宗也有大宗的烦恼,上玄宗倒是能好一点,其他宗派,只怕是实惠多烦恼也多。”不是哪个大宗都像上玄宗那样画风清奇到突破天际的,殷流采听姜流素讲过,殷十三也见识过,所以殷流采十分感激化嗔真君重点关照她,最终选择上玄宗,而不是其他,

“别的大宗弟子我只远远见过,只你这上玄宗弟子,经这些时日相处,令我深有感触。当年我师尊曾说过,修行,还是有个宗门依靠为好,槛低不拘,门高更好。”

殷流采叹口气:“所以,所有问题还要回到那个问题上去——我们是因为修道,才做这些事,还是因为要做这些事,才修道的。”

杜鉴之瞬间便从妒嫉恨中回过神来,朝殷流采深深施一礼道:“虽无幸入宗门,但能得殷道友一言提点,无撼矣。”

“大道茫茫,但愿你我,皆能无撼。”殷流采说着回头看一眼,界主离舍还在闭关,周围已布下法阵,等闲的修士可闯不进去。只是她没法不去想,自己为什么要在说完这句话后,回头去看界主离舍所在的屋子。

“殷道友一言点醒我,我却也要一言提醒殷道友,即使是我,也知道上玄宗的《玄观经》宗旨为何。”

殷流采:“我也知道啊,玄玄万物,玄玄我心,但诸多先贤曾参出许多种释义,你说的哪种?”

杜鉴之一时语塞,大宗门弟子可真讨人厌:“万物中自有玄玄奥义,人心中自有玄玄大道,若要问鼎大道,需先明证我心。”

“你是指我得拎清我心中真正的想法,我什么想法,我没什么法啊!”殷流采心中充满懵懂。

看着一脸懵懂的殷流采,杜鉴之忍不住再次开地图炮——大宗门弟子可真讨人厌:“有些话愣要我说这么明白做什么,我一个男修,与你无亲无故,委实不好说情感上的事。”

说完这句话,杜鉴之率先迈步出门去,留下殷流采在原地“啊”的一声追上去:“你说清楚,什么感情上的事,我哪里来的感情上的事。别说什么都说一半好吗,你这样我也不上不下的,你们这些世家出身的修士怎么都这样呐。”

喊完,殷流采琢磨出点意思来,继续喊:“你是在说离舍吗?”

杜鉴之:这些大宗门弟子可真讨人厌!

第五十七章 心生悸动,面染彤云

几日来天气都不错,农人在田里接连劳作几日,在今日午后终于将所有的苗下田。殷流采虽然很想施法诀,但社陵关人多眼杂,又有许多修士来来去去,施法干涉会被察觉,只能耐着性子慢慢等。

因天气转暖,田埂上长出许多车前草、蒲公英嫩苗,农人们回去时总爱带上一篓子,殷流采非常喜欢蒲公英嫩苗的味道,遂也采了一篓回去。拎到门前时才想起,回头看杜鉴之:“种田你都会,做饭也会的吧?”

杜鉴之意味十分明显地笑道:“你说呢。”

看来是不会,殷流采一摊手,做点大路菜,不求什么美味,只求做熟能吃,她自己就可以,但要说这时鲜野菜,她也只有等着吃的本事:“那我去问问邻家,你先回,我去去就来。”

半倚着门框,杜鉴之风骚无比地回首望殷流采:“你莫不是叫我说中,如今在回避,不肯直视你自己那颗躁动不已的心。”

抱着一筐蒲公英嫩苗的殷流采狠狠瞪杜鉴之一眼,恨不得上手撕拦盟友这张嘴:“你怎么那么八卦,都说没有不是,你要我说多少遍。”

“我懂,女郎们的心都是一样的,嘴说不是没有,心里却是百转千回,万缕千丝。”杜鉴之说完连忙关上门,免得被恼羞成怒中的“女郎”揍成狗。

殷流采盯着蒲公英嫩苗半晌,摇摇头:“不是的啊,我的心也曾为某个少年悸动过的,现在没有啊,对着界主,我从来不会那样的。”

年少时,遇到满心欢喜的人,会有一羞,一点怯,一点难为情,却又打从心底里喜欢与他相见,喜欢与他谈话。他的一个眼神,一个笑容,能轻易令她怦然心动,久久难以自持。即使时过境迁到现在,想起当时的情形,她的心仍然还深刻记得那时是如何悸动,如何期待,如何害怕。

爱一个人,是百千滋味,百千思绪,百千情态,嘴里只一味甜,心中只一味欢喜的呀。

“我是没吃过猪肉,可我见过猪跑啊,猪不这样跑的。”殷流采说完忍不住腾出手轻煽自己一下,“胡说什么,哪有拿自己当猪比喻的。”

请农人帮忙做蒲公英嫩苗并其他饭菜后,殷流采才踏进院门,她才一抬头就看到界主离舍站在院中看向她,她顿时在原地站住,细细地品咂着自己面对界主离舍时,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片刻之后,殷流采不由得笑出声:“人心不忍直视啊!”

界主离舍:“为何?”

“直视之后,才发现余情未了啊。”殷流采倒不嘴硬认为是殷十三影响了她,确实有一点,但这一点点,远不是爱在心口难开,而是…而是她已经习惯了不求取,不托付。所以,即使已经直视过内心,这一点星火想要燎原也极难极难。

因为,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中,负重需行远,她便在路程中,将爱与被爱的能力丢弃在路边。如今想想,虽轻车简行,一路行来轻轻松松,但丢弃的,再难找回来。

“那便速速了却。”

殷流采:嘤嘤嘤,界主不“爱”我了。

以前界主离舍都爱拿这跟她开玩笑的,现在倒好,直接冷酷残忍无比地叫她赶紧了却。殷流采一口长气才叹到一半,忍不住又笑出声来:“好好好,您说了算。”

不管是一点,还是很多点,喜欢都要令人欢喜才对,至少殷流采现在就没法犯什么惆怅。能喜欢人,能被喜欢,都是好事啊,至少对殷流采来说是的。哪怕,她直到现在仍然认为,铭心刻骨的爱恋,不如一口美味佳肴,但…

但什么?殷流采摇头不去想,她今天已经直视过自己的内心了,不愿望去想的,那就不想好了,人不要活太深刻,留点惊喜也好,惊吓也罢,难得糊涂嘛。

“殷流采,能伴你长生的人,不会是我。”

殷流采:“界主,我是个不求天长地久的人,再说了,让我暗搓搓喜欢一下又不会少块肉,我也不会要求你怎么着。真是的,一点幻想的余地都不给留,还说我是你最疼爱的下属呢。”

“至多千年,少不三五百年,我便飞升上界,届时,你至多不过出窍期,离飞升天长日远。”

殷流采:想得真久远。

“你放心,我对你的喜欢,没准就三五年。就像我特别钟爱的一条裙子,没买到的时候,喜欢得觉得那条裙子就是我的本命战袍。买到手后,确实很长时间都爱那条裙子爱得死去活来,挂在衣橱里都觉得它格外迷人,没隔两年,我就找到了另一条更加钟爱裙子,之前那件就被束之高阁啦。”殷流采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有长性的人,唯一坚持做的事,穿越前是读书,穿越后是修道。

界主离舍完全没被这句话安慰到,反而有点想揍他这天真下属一顿,这么傻没被打死,还能活蹦乱跳张嘴气人,绝对是他心慈手软护着她:“应当已不止三五年吧。”

殷流采:从前是殷十三,现在才是我,殷十三也不是个有长性的好么,到五岭峰后就喜欢上别人了呀。旧情人要不是大老板,要不是旧日恩情深重,搁殷十三那脾气,估计早就不再耐烦搭理。

“那就三五十年,若是凡人,三五十年的喜欢就是一生白头偕老的厮守。”

界主离舍没再说什么,旁边邻家传来叫唤声,喊殷流采去提饭菜。界主离舍一挑眉,殷流采就跑出门去,跑到门外时,停下来,捂住胸口,乱跳的一颗心,蹦哒得那样明显,明显到仿佛要跳出胸腔。血往脸上涌,即使不照镜子,殷流采也能感觉出来,她的面颊必定已染上彤云。

原来,不是不会脸红心跳,而是反应太迟钝。

殷流采一转念,又有点费琢磨:“我喜欢他什么,好像没什么是我喜欢的啊,诶,喜欢这种事,真是没点道理可讲的。”

即使重伤在身,仍然耳聪目明的界主离舍:…

背人说话都不会,这样的下属怎么能要。

#这样不合格的倾慕者,我是拒绝的#

第五十八章 世上滋味,人间烟火

水田的种苗开始发根后,田里就可以撒鱼苗,这是殷流采的建议,杜鉴之认为很可行,定了一批鱼苗,拿他们种的那些水田作试点。鱼苗放下去时,农人还担心会吃掉禾苗的根茎,但放下去后才发现,水田里那么多杂草根茎鱼都吃不过来,相比起来,禾苗的根茎和锋利得能割破手指的叶子可不算什么好草料。

不仅放了鱼,还放了虾苗,因为这些鱼虾,他们天天往水田里赶,一来记录每天禾苗的变化,二来则是看着鱼虾,如果有什么不对,也可以及时处理。他们天天往外跑,界主离舍渐渐好起来后,也跟他们一起去田里。

殷流采才发现,界主离舍对农桑居然很熟,这种熟不是指田间地头,而是指界主离舍很擅长统管全局。论起来,这种能力放在哪里都能派得上用场,怪不得界主离舍能将魔界治理得那么好。咦,好像这么说反而有点掉价了,这么想着殷流采不免好奇一问,却没想连杜鉴之都知道:“离舍我不知道,苏世襄我倒是听说过,人道辅社稷之才,定邦国之能,只是后来修道去了。有时候啊,真是羡慕不过来,人上还有人,天外还有天。”

比大宗弟子更讨人厌的,就是这种干什么成什么,随便玩都甩人十万八千里的,想想都叫人觉得可气可恼可恨。

殷流采:这好,以后就麻烦金大腿了。

不过金大腿忙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几日后,除殷流采外的十二名狱主,只有两人因闭关疗伤没到,另外十名狱主齐齐到场:“界主,大事已定,请界主早归魔界,主持魔界事务。”

“正是如此,界主若再不归去,界中就该糊成一锅了。”

界主离舍待点头时,远远看一眼殷流采,十一狱狱主笑一声道:“莫非,界主舍不得十三,如此,带回去便是,她若不乐意,我替界主绑了她。”

八狱温量轻唾一口说:“十三如今是正道首宗弟子,还是别叫人误会她与我们有干系才好。且她在此地立道心,半道上劫走可不行,便是要劫,也等她修为精进一些,不必担心魔界中秽气冲体之后,再劫罢。”

狱主门齐声嘿嘿笑,看向殷流采,殷流采站在人圈外,企图用一脸无辜来表示她只是路过的吃瓜群众:“别的我都没意见,就一个问题,界主,师尊他会来的,你现在就回魔界,岂不是要爽约。”

“几日而已,等他便是。”

“化嗔真君?”

殷流采一点头,狱主们顿时炸开锅,十一狱程默藉完全忍不住,揽过殷流采的肩对她说:“界主对化嗔真君,借一句你的话说,那才是真爱呐。自入大道,就一直望着人家,后来界主先成大乘,再入返虚,又先一步渡劫,这才收回目光,如今人家一脚踏入渡劫,只怕界主又要开始望了。十三呐,听哥一句劝,你没戏了。”

自然,那只是胡说,但界主离舍曾经确实很钦佩化嗔真君,之所狱主们炸开锅,那也不过是因为化嗔真君这个十年内连跳三级的人要来:“十三,我们若上门讨教修炼关窍,你那师尊是打我们出门,还是叫我们坐下上茶水,与我们细细分说。”

“应该会说吧。”看化嗔真君对界主就知道,化嗔真君对魔界修士还是很宽容的,只要不修邪法,化嗔真君基本都能好言好语。

“那正好,我们也讨教讨教,也顺便看看,他教不教得十三。”

一句话说得殷流采汗颜,化嗔真君别说教她,教谁都够好么。殷流采默默承受着狱主们对她的关怀,心中虽然不免尴尬,却也十分受用:“诸位兄长来,十三我也没好招待的,田里泥螺极美味,凡世人常道,清明螺赛过鹅,田地间野菜滋味也正好,便请诸位兄长尝尝俗世佳肴,感受感受人间烟火气。”

“这辞好,人间烟火气,那便劳烦十三,我们可不跟你客气。”

“理应如此。”

殷流采说着退出门去,请邻家帮忙准备,邻家一听十几人,通家开始围着灶台转。好在泥螺和野菜到处都是,社陵关也不时兴吃这个,但凡想吃提个篓出去,不到两刻钟就捡满一篓子。

饭菜做好,十几人分成两桌吃,推杯换盏,大啖乡间山野味,好不快意,简直换个神仙都懒得去做,毕竟修道艰辛,长生大不易。他们饭才开始吃没多久,院门外便有一道庞大的灵力笼罩而来,殷流采瞬间便感应到,是她家师尊驾临。

一边拦住站起来,要出门准备御敌的狱主们,一边奔出门去迎她家师尊:“弟子殷流采,恭迎师尊。”

人前,这点工夫还是要做的,私下里,化嗔真君并不喜他们迎来送去的,但人前化嗔真君不要求,他们仍然得做出样子来。

化嗔真君一降下,便看到殷流采和身后一干狱主,并着界主离舍:“嗯。”

“师尊,我这里略备了酒菜,正好才开始吃,不知弟子是否有幸请师尊入席尝尝乡间佳肴。”殷流采这一套工夫,都是姜流素耳提面命下来的,她可不敢不作。

她这样,化嗔真君有点不适应,沉默片刻才点头道:“也好。”

然后,双方才互相打招呼,通姓名,至于界主离舍和化嗔真君,并肩而行时,化嗔真君笑了一句:“你竟真遗忘了前事。”

“那又如何。”界主离舍回以璀璨笑容,要不细看,与平时无异。

“苏世襄,至今,你仍坚持你的道?”

“自然。”

“无可救药。”

“瞎子笑瘸子而已。”言下之意,你我半斤八两,谁也不好说谁,说我可以,你先拿药把自己救了再来。

殷流采:看来水很深呐!

化嗔真君一来,殷流采并着狱主们全被挡在外,两人肩并肩进屋里谈天说地诉衷肠,丝毫不给他们听墙根的机会。

不过,那两人声势十分吓人,没一刻钟,里边就打得整个屋子都摇摇欲坠,殷流采:“师尊,界主,房子我租的,好多钱呢,我赔不起的,别打坏了。”

四狱:“十三乃真英雄也!”

殷流采:…

不知道出身宗门的弟子出门立道心都不给分文的么,人家挣钱养活自己就不容易了,还要赚钱赔人家房子,岂不是要了她小命。

第五十九章 隐隐灯火,闪闪星光

屋子最后全赖几位狱主出手挽救,一边贴符,一边布阵,好歹把屋子给保全下来。杜鉴之听到动静赶过来时,已经什么事没有,只见到满院子生面孔在那你一句我一句调侃缩在角落里安静如鸡的殷流采。

在杜鉴之眼里,殷流采一直挺能的,大宗弟子,修为不差,出身颇好,又有个好师尊,那叫活得风生水起神采飞扬。乍一看殷流采安静如鸡,被挤兑得缩在角落里瘪着嘴不言语,大感不适应:“殷道友。”

“杜鉴之。”

殷流采才招呼一声,狱主们就围上来,冲杜鉴之上上下下打量:“啧,好个斯文俊秀小白脸,十三素爱这样的。”

“比如界主?”

“嗯,比如界主。”

杜鉴之只听见前边那句,后边那些,狱主们都是私下传音。殷流采见状,决定还是出于道义,搭救盟友于水火:“找我有事是吧,走,我们先去,这里留给我这帮兄长们解决便可。”

拥有十几名兄长的大宗弟子,越细想越可怕…

杜鉴之瞬间把殷流采的危险程度提到最高,他也瞬间从脚底板到脑子都是一激灵,连忙说:“是,水田里生了虫,叶子有些卷,得去看看才行。”

“那我现去,兄长们待我回来,晚上再给准备美味佳肴。”殷流采说完就溜,脚下丝毫不见停,平日里越过门槛总要一只脚站定,另一只脚才抬起迈出,今天不是,飞一般双足腾空跳过门槛,眨眼便跑出几十上百米去。

“那真是你兄长?”

“算是吧,不是亲的,但也是兄长。”

不是亲的还好一点,杜鉴之虚虚抹把汗,道:“水田里确实生了虫,好些叶子起卷,守在田边的老庄头愁得坐都坐不住,说叫卷叶白蛾,一旦出现,整个田的秧苗都要遭殃。轻则减收成,重则可能颗粒无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