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严重?去看看再说。”像这样的时候,殷流采仍然会惦记一下袁大爷。

他们到水田边的时候,已经有许多农人围在那里,他们有商量该用什么办法除卷叶白蛾的,也有说该怎么减少损失的,更有许多已经下田拨弄着秧苗观看的。老庄头则一直在田埂上等着殷流采和杜鉴之,待看到他们二人,连忙迎上来:“殷姑娘,杜少司,你们快来看,我们已经了好些卷叶白蛾。要放以往,我们是没法可想的,如今只能看殷姑娘和杜少司有没有什么法子。这卷叶白蛾最可恨,除非一把火烧了,不然今年田里有,明年还会长,这地连着附近的地都不能再耕种。”

一听后果这么严重,殷流采蹲在田边冥思苦想,但无论她怎么苦想,都只能驱虫,不能杀虫。驱虫不是什么难事,卷叶白蛾幼虫期,弄点花椒水大蒜水都能把幼虫薰跑,但薰跑了会到别的地里去,附近全是连片水田,又能驱赶到哪里去。

“殷道友,你怎么看。”

还“元芳,你怎么看”呢,殷流采皱眉地暗在心里吐一句槽,站起身来问农人:“以往这出事卷叶白蛾,都怎么办?”

“一把火烧了。”

“火?烧!”殷流采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好半晌站起来,对杜鉴之说,“你先在这里等等,我回去一趟。”

殷流采不擅长五行法术,但狱主中有两位擅长的,殷流采打算去找他们问问,看能不能从道法着手,全面扑杀卷叶白蛾。

“这个问题,说难也不难,但极耗灵力,我们二人,单独一人未必能行,需得一道去。”三狱狱主桑郡看向十狱狱主常莽,意思是问他去不去。

常莽点头:“白天怕不好,凡人太多,修士也有不少,还是夜间寻个安安静静的时候再去为好。”

“多谢三哥十哥。”殷流采谢完便要拔腿跑去告诉杜鉴之这个好消息,没想到被桑郡拦下,“三哥还有事?”

“洞明真人已找到许久,原本早就要来问你当如何处置,方才我与七狱正好谈起,便与你一道说明。说来,那洞明真人与你当真有情,你那时不是满心满眼全是界主吗?”这一点不止桑郡疑惑,所有的狱主们都充满疑问。

“诶,一时叫外边的小妖精迷了眼呗,你们看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至于洞明真人,让他去吧,不用管他,凭他所做所为,不用我们怎么着他,有的是仇家追杀,我们抓着他,他反倒不必操心如何面对,何苦拿着坏人的名头做着好人的事,不合算呐。”如果不是桑郡提起,殷流采都快把洞明真人给忘干净了。

说起来,真相还是要求的,殷流采遂问了一遍。结果事也简单,洞明真人与魔界修士交情深厚,那修士见洞明真人一心复活心上人,心生怜悯之余,指点洞明真人去勾搭殷流采。因为洞明真人需要的一部分东西,界主离舍那里有,那魔界修士同时也打着消减界主离舍实力,挖界主墙脚的想法。

别说,这墙脚挖得相当不错,殷十三搭上一条命呢。

“那魔界修士如何了?”

“那还用问,我们此次便是因解决此事而陷险境,不过好在如今大事已定,虽还有余波,却已经无碍。”

好啦,现在殷十三的愿望已经解决一半,还剩下求真心这一条,殷流采默默寻思,这个恐怕真的挺难。她穿越来时的问题也大部分都得到解决,起码小命不用再担心,她从前的小黑账也在化嗔真君那里过了明路,有什么需要察遗补缺的,也可以慢慢来。

晚上,整治一大桌荤的素的招待同事老板和老师盟友,将众人的胃口都照顾得周周到到,并获一致好评后,殷流采被不省心的同事拉到屋顶上喝酒晒月亮。喝到后半夜,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倒下一片,好在都是修士,初风乍暖仍寒的天气丝毫不惧,也不用担心从屋顶上掉下去。

殷流采心塞地看向另一侧,还好,化嗔真君居然也有些迷了眼,半躺着不知是醉还是醒,倒是界主离舍还好,整个人看起来清清醒醒的…

忽然撞进一双饱含星光与灯火的眼里,那双眼里的灯火与星光隐隐约约映照着她,她顿时感觉心头有点发酥,像刚出炉的酥饼,一碰便能掉满地酥香的脆渣和芝麻。

酒果然不醉人,醉倒的,或自醉,或醉于人。

第六十章 酒气微醺,怦然动心

人一旦肯正视自己的内心,是不是就会被自己吓倒!

反正,殷流采是被自己吓倒了,没有什么比一颗乱跳的心,一腔胀满的情更能令她受到惊吓。即使这份惊吓带着欣喜,她脑海中那根深蒂固的爱情观,也能让她吓出一身冷汗来,然后细细静思。

第一个问题是,我看上他哪儿?

第二个问题是,要不要发展一下?人说修道修的就是一个顺心趁意,纵小情节大欲,就是不知道这到底是算小情还是算大欲。

第三个问题是,我能控制这份感情吗?是不是可以收发自如,是不是有一天这份感情无法维系时,还能够不为此要生要死。

原本少女怀春,一脸怦然,眨眼便化作沉思,界主离舍不由得想:“或许正是因此,才不只是关照,还有看重。当此际时,仍留着三分清醒,这样的下属,尚可放几分倚重。”

这念头还缠绕在脑海中,怀春少女又看过来,眼中带着审视,带着疑惑不解,更带着三分饱含酒气的微醺。灯火在她脸上涂抹异彩,无数星子坠落在她头上,青瓦碧叶之间,怀春少女像一支因风播散冷香的花枝,没来由的令人心生愉悦。

一见界主离舍脸上挂笑,殷流采便捂脸,她顿时明白第一个问题的答案了:“喜欢笑的人老天爷不会亏待他,喜欢笑的人生活也不会亏待他,喜欢笑的人命运对他都会格外温柔,喜欢笑还脸好的人,谁不会心生欢喜,喜欢笑脸好还对我好的人,我要不欢喜他岂不是心如铁石。”

既然这样好,那要不要发展一下?

也许是星光太闪光,也许是酒气蒸腾,又或许是心中的欢喜在发酵,殷流采撇开身边的狱主们,飞身跃至界主离舍身侧,试图“含情脉脉”地眨眼,表达她内心的喜欢。然而,界主只看着她不说话,殷流采也不知道这是有看出来,还是没有看出来,她果断决定直接开口,说喜欢对现代人来说,真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

“界主,我好喜欢你。”

虽然殷流采一双白眼翻得很不地道,但浑身上下那种如酒酣般的喜欢满得溢散一地,界主离舍自然不可能看不出来,是以,那不地道的白眼,权当作是不合格的飞眼罢:“喜欢哪里?”

难道界主离舍打算改掉她喜欢的地方,殷流采虽然略有点醉意,但脑筋倒转得快:“喜欢你喜欢我这一点呀。”

咦,好像是应该说喜欢你不喜欢我这一点,殷流采戳一下自己的脸,算了,补救的效果不好,这样也能满意啦。

“如何见得我喜欢你?”

“只有喜欢,才会盼我欢喜,盼我一生不孤独,期我人生路上不寂寞。界主不同意,是怕一旦你飞升上界,不能再陪伴,我的孤独寂寞会更深刻,所有的欢喜都会化作痛苦。”嗯,一定是这样的,哪怕界主不是这样想的,做为一个坚信“你喜欢我”这一点的迷妹,就应该这样坚信自己的解释。

“若这是喜欢,那我喜欢的人着实有些多。”界主离舍即使没有成为魔界界主之后的记忆,也能察觉到,除殷流采外的十二名狱主,他也同样多有关顾。

这个事实竟无法反驳,没办法,界主就是这样,对身边的拥趸,总是会报以更多的关照:“但界主喜欢我,比谁都多,这都不是爱,什么是爱。”

喜欢这个词,界线有时候太过模糊,殷流采于是干脆地将喜欢抛开,一针见血地用“爱”这个字眼。依她看,界主离舍怎么都不会说“我爱的人很多”这样的话。

果然,“爱”这个字眼杀伤力太大,便是界主离舍也一时语噎,叫殷流采把话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殷流采。”

“嗯。”这一声答应是有点小小得意的,看,界主现在除了喊她,竟然说不出话来,肯定被她噎得要直视内心了呀。

此时此刻,殷流采深感自己就应了那句话——老房子着火,这一烧就一发不可收拾。

“罢,你要如何便如何。”界主离舍大感失控,若是别人令他感到失控,他大约会想办法叫人在他这里吃个记一辈子的亏,可到殷流采,界主离舍即使记不得,也不忍叫她吃亏。想想也知道,什么都为她铺好路,什么都替她想到,只怕是连叶子打头都不忍见。私心底说,界主离舍都有点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爱。

“真哒,那我以后天天都想看到界主怎么办,哎呀,还叫界主是不是不够亲昵,我是喊离舍好呢,还是喊世襄。哎哟,世襄喊出来好软,这名字分明很大气呀。”殷流采绝对是打蛇随棍上的典型。

她这样典型,一旁半醉半醒的化嗔真君都看不下去了,把她拎过来,淡淡扫过一眼说:“跟为师下去,有工夫想该怎么喊别人,怎么没见你想想该怎么把道心立好。”

殷流采:师尊,你是因为被迫吃狗粮才恼我的么。

“师尊,我一直在好好想啊!”一穷二白到现在,有实验田有盟友有进展,她已经很努力了。

化嗔真君哪管她,把人拎着跳下屋顶,落地后,幽幽凉凉地吐出一句话:“若要亲昵,可称元宝。”

殷流采顿时眉开眼笑,她家师尊有时候真是意外的萌:“那是界主的小名么?”

“诨名。”

类似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取的外号,确实显得很亲昵:“可是还没世襄好听呢。”

笨徒弟忽然不上当了,化嗔真君大感无趣,查了查她平日功课,便回屋去。殷流采则继续爬上屋顶,想要和她家世襄谈个情说个爱,赏赏星星灯火什么的,结果爬上屋顶一看,连狱主们带界主全都不见了,屋顶上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好像从来没人在上边饮酒行乐过一样。

“走了吗?”

殷流采环视一周,心底的雀跃和满身微醺被冷冷晚风一吹,忽然就全散了。她方才,确实不过借着酒气傻大胆而已,甚至有点上赶着闹一闹,看过后能不能揭过这篇去的想法。只是,当看到院落空空,唯寒星点点时,仍觉得是心上的某个地方空了。

好吧,既然我情你不愿,就这样算了罢。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哪里啊,人间最留不住的,是你喜欢,但不喜欢你的人。

第六十一章 情场失意,大道得意

(宽带君才缓过劲来,所以现在才发文,第二更已定时,七点准时奉上)

殷流采并不知,界主离舍不曾走远,且匆匆而去的同时,狱主们还毫不避讳地指明,界主“落荒而逃”的事实。被她噎完,又被狱主们噎,界主离舍平时再好脾气,这时候也该变脸才对,但他没有,不但没有,反而视若无睹,听若未闻。

殷流采只知道,她一闲下来,就会有点难过,不多,淡淡的一点。像岁月留在镜子上的雾,像时光留在石头上的痕,看似浅薄,却也很鲜明。好在情场失意,大道得意,水田里的卷叶白蛾,狱主们已经帮她解决,余下一些小问题,她和杜鉴之商量着来。待早稻收割时,每一穗稻都沉甸甸,第一粒稻谷都黄灿灿,打出来的新米饱满喷香,煮的饭没有第二生的晚稻那样糯软,但同样是一斤米,早稻蒸出来的饭却比晚稻多。

且,早稻只是口感稍逊,其他方面都优于晚稻,乡间的小孩,在没有奶粉,没有各种市售辅食的情况下,都是靠早稻米养活的。新下的稻米磨成米粉,掺上水牛奶或羊奶蒸成糕。这种糕要吃的时候拿滚水化开再蒸一蒸,就是一碗香软粘稠的米糊,殷流采尝过一点,竟然十分好吃。

“早稻产量是不是比晚稻更多?”

“确实要多一点。”

“杜鉴之,你说我们用野生的杂粮苗和早稻混种,再加上灵稻混种,会不会产生什么新品种。”殷流采也曾仰慕袁大爷事迹,看过袁大爷生平,记得杂交水稻掺杂的就是某种野生的植株基因。基因太高深实现不了,殷流采能实现的只有混种授混,以期让各植株互相染上彼此间的“基因”。

说实话,殷流采并不确实这样能不能行,他们目前试的是优选出来的谷种,想要实现他们说的,社陵关办不到,必需回宗门去。那里才可以模拟出各种环境,也可以催生稻谷,他们只需要快速出结果。既然灵稻可以催熟,那么凡世的稻米催熟也不成问题,何况殷流采都催熟过稼接果树了,这个经验还是有的。

“为什么会想到选用野生株苗?”

“天生天长都能长好的,精心伺弄岂不是会长得更好。”

殷流采说着,把回宗门去实验的想法跟杜鉴之说了说,杜鉴之倒是同意,只是他非上玄宗弟子,连散修盟的散修都不算,修为也低,去上玄宗怕不便。谁都知道,上玄宗星罗湖灵气有多充裕,等闲的修士去了,若不悠着点,爆体的可能都有。

“这个我得问师尊,你先等等,我这就去问,要是能行,我们今天就回上玄宗去。”殷流采说着就到隔壁去问化嗔真君,化嗔真君道无事,殷流采便赶紧招呼杜鉴之收拾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都是修士,谁没个作储物用的乾坤戒乾坤袋之类的,东西往里边一收,立马就能走。临到快到上玄宗时,化嗔真君伸手释出一道真灵打在杜鉴之身上,有那道真灵护体,别说杜鉴之,就是不曾修行的凡人,都能在灵气充裕的地方生活。

进入星罗湖后,化嗔真君带殷流采先去拜访宗主,尔后才回玉壶岛。回玉壶岛前,他们还溜弯去登记了一个小岛屿,专门用来给殷流采折腾她的五谷杂粮:“咦,师尊,我这次历练就算完成了?”

化嗔真君:“没饿死,没沿街乞讨,不曾用法术伤害凡人,不曾用法术谋利,就算完成。”

去凡世历练,本来就是看弟子在那样的情况下会怎么做,说白了还是考校人品德行以及生存能力。

“有奖励吗?”

“奖你去寒音岛禁闭!”

“为什么,我历练完成得这么好,立道心也完成得很好,为什么要关我禁闭。”

化嗔真君含笑看她:“勾结魔界这一条流采觉得如何?”

殷流采:“我去找素素,师尊请便。”

看着殷流采逃也似的背影,化嗔真君摇头失笑,这徒弟可真不叫人省心。

殷流采拜访过师姐师兄们,奉上土产礼物后,才沉下心来,想闭关结丹的事。育种不急在这一时,倒是结丹已经迫在眉睫,她丹田中的灵力,已经隐隐成丹,她如果再不主动闭关,丹田恐怕要造反。

向化嗔真君报了闭关结丹,又同杜鉴之说她要闭关一段时间,请姜流素代为关照后,她就祭出法阵,自闭于阵中,运转灵力下沉丹田,并将天地间涌来的灵力归纳于其中,然后要做的就是等待和警戒。警惕域外天魔,防备灵力不服丹,戒备一切可能导致结丹失败的关窍。

结丹时有幻象产生,殷流采的幻象是仙楼在她身上的事被世人得知,世间修士怎么追杀她且不说,只说那些她熟悉的,她认定不论怎么样都会站在她身后的人。他们有的是化嗔真君和姜流素他们,有的是界主和一众狱主,还有的是上玄宗弟子,五岭峰旧日同门,甚至有杜鉴之。

殷流采被追杀得欲仙欲死时,很多次有一了百了的念头升起,没日没夜的奔逃躲避,使她累得有时候连动一动眼皮子都嫌费劲。

“不是不相信就行了吗,我没信啊,别人不说,素素和界主还有师尊,是肯定不会这样对我的。要是他们会,我早就这样了,仙楼的事他们早就知道了,我还一直好端端的啊。”殷流采真费解,这幻象到底要到什么程度和是个头哇。

然后殷流采就在幻象里被一剑捅死了,她“死”后所有人都在瓜分仙楼出产的天材地宝,她的“尸体”就在旁边,没人看一眼,甚至有许多人无意中踩到过。殷浪采倒一点没感觉,幻象嘛,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当体验全息电影,怕什么。

在仙楼破碎,修士们尽皆远遁,留下她和“尸体”在原地被冷雨淋湿时,冥冥中有个声音问她“恨不恨”,殷流采:“这是幻境,恨什么。”

“纵是幻境,人心却是真的。”

“嘁,要是师尊和界主他们不知道,我没准真会信你的邪,但师尊和界主知道呀,我现在还好着呢,而且还会更好。你们这样的幻境可真讨厌,总以最恶毒来揣测人心,我跟你说,要是你今天幻象反着来,我没准真就沉迷其中。说起来,我好幸运,遇到的都是好人。”殷流采毫不犹豫发出好人卡,这是他们应得哒!(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求道之心,坚毅与否

幻境顷刻间破碎,一切画面消失,惟有无尽灵力钻入丹田,将丹田中渐渐凝实的金液团团裹住,渐成丹形。真仙界修士结丹时,有各种丹象,如化嗔真君,丹象为拔高九层的云塔,姜流素却是山雾结成的冲霄白雁。这丹象,结丹者自身也能观想得到,所以金丹一成,殷流采便凝神去观想她的丹象。

起初,星罗湖上只有袅袅烟气,那烟气四季都有,看似是水汽,其实是充裕灵气自湖水中溢散出来的景象。随着金丹成,星罗湖上的烟气慢慢聚拢,渐渐在碧水之上结出一簇山花,将开未开,香气若有似无,那花也不是什么灵花异草,而不过是凡世山野间常能见到的花朵。

在殷流采与旁观的满上玄宗子弟以为,丹象到此为止,不过一簇山花时,那将开未开的山花忽而全然绽放,若有似无的香气浓了几分。紧接着,多了一只奇异的,似蛇非蛇,似龙非龙的长虫,那长虫似是闻见花开才来,又极喜那山花,一口吞下,便在原地游来绕去,似是十分欣喜满足。

别人看着是长虫,殷流采却知道那是龙,之所以与真仙界的真龙有区别,无非是因为那贴近于殷流采认知中的“龙”。虽不巨大,却气象极伟,看起来略有些懒散,但连打哈欠吐出一口白气,都久久凝而不散便知,那是真龙吐息累月不散。

“龙啊!”殷流采觉得她和龙还挺有缘份的,在仙楼逮着一只辩龙,虽然长得和鱼一样,现在结丹时的丹象也是一条龙,迷你的一小头,却威风凛凛,丝毫不因为小就失了龙的气相声势。

“现在我信我们都是炎黄子孙,龙的传人啦。”殷流采笑着断开观想,天际劫云正聚,虽然金丹的雷劫只是意思意思劈个三道,九成修士都能轻松趟过去,但仍然不能等闲视之因为还是有一成的修士过不去呀。

殷流采咬紧牙关等着雷劫降临,准备好承受将要到来的痛苦,不过,雷真正劈下来时,殷流采发现那根本伤害不到她。并没有想象中过电一样的感觉,反而有点小小的舒爽,雷电入体似乎只是在替她洗伐经脉,拓宽丹田一般。

第一道十分舒爽,第二道却叫人不爽,劈得她整个脑袋处处闪着白光,闪得她头晕脑胀,快要炸掉时,第三道雷劈下,这一道雷更加让人不爽。第三道雷劈下的瞬间,殷流采仿佛看到了她世间所有,却又像什么都没看到。一切都发生在眼前,又一切都消失在眼前,然而这仅仅只是感觉。并没有具体的画面、声音,只是一片空空虚无而已。

第三道雷来得快去得快,但那感觉却一直停在殷流采脑海中,那是一种瞬间拥有一切,又失去所有的感觉:“怎么会这样…雷劫算是过了吧?金丹服田了,看来已经过了雷劫,正式跨入金丹期,哟,紫气捧丹,还是上品金丹呐。”

殷流采一睁开眼,便看到化嗔真君一脸老怀安慰地表情,冲她点点头:“好极。”

“师尊,我结丹啦。”结丹并不需要闭关炼化天雷余泽,所以一结成金丹就能出去浪了!

姜流素流光溢彩地瞥殷流采一眼,掩嘴而笑道:“当谁不知道你结丹似的,声势这般大。”

殷流采这时心里高兴,才不管这个,对每个在场的同门说一声“我结丹啦”才算完。对她来说,这是她的修为,这是她一路从炼气到筑基修炼出来的,不是殷十三的,也不是凭空得来的,这一切都源自于她自己的努力。

这是她的道,是她的修为,这真仙界从前不是她的世界,从今以后便也能算是她的世界了。

化嗔真君领了她回道场,与她道:“金丹已成,道心即立,那田地间事,你若还想去完成,便去做,若不想再完成,交给旁人便是,你自安心修炼。”

这个旁人,大约是指杜鉴之,殷流采想想,觉得自己还是想去完成这件事的。做人做事都一样,要有始有终,把盟友半路上丢下也着实有些违背她行事作风:“还是想做的,说起来,师尊,那杜鉴之资质如何?”

“不堪造就。”化嗔真君一语道破,丝毫不留余地。

殷流采本还有心替杜鉴之说个情,看能不能拜在化嗔真君这里做个弟子,听化嗔真君这么说,她也就不再多言:“那师尊可知杜鉴之师尊如今身在何处?”

“三载之前,我曾在碧栖寺见过,是为向碧栖寺求碧栖佛典一观,成与未成,我且不知晓,其人下落更是不知。不过,那时他寿元将尽,如今若是尚未至化神期,只怕已然陨落。”化嗔真君与杜鉴之师傅虽有交情,但修士之间的交情,向来是这样,几十几百年不见都在常理之中。

“他修道之心十分坚毅,我本想帮他一帮,既然不行,那就算了。”殷流采所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帮忙问一问,毕竟她也不过就是个金丹期而已,再多,便是在日常修炼上帮衬一二,别的她也干不了。

“他求道之心如何,为师不知道,你求道之心如何,为师却知道了。”

殷流采:…

“我这是万事随缘不强求嘛。”

“修行如何随缘,大道怎能不强求,若顺应天意,世间尽是凡夫俗子,若不强求,何来得道登仙。”化嗔真君略感奇怪,关于这些,他从未教导过,再往前推,几年前殷流采也从未流露出这样的想法,为什么忽然之间便成了现在这样。

殷流采:可是我来的那地方,道就师法自然的。

“可是师尊,大道不是从天地万物间来吗?万物顺应自然生长凋零,凡俗中人亦是如此,我辈修士不过是在变化中求永恒而已。便是宇宙间,也不存在永恒,每时每刻星辰宇宙都在发生变化。”话说到这里,殷流采忽然产生许多疑问,大道永恒的永恒从哪里来。她曾悟到过一鳞半爪,但直到现在仍然抓不住其中奥义,“师尊,如果顺应自然不能求到永恒,永恒需向哪里求?”

“变化之中。”

殷流采:我不懂!

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大道何求,碧栖有寺

有些问题,师长是无法给予答案的,否则,为何殊法同归,却道有万千,且人人不同。化嗔真君最后,让殷流采自己去求取答案,殷流采望着漫天星辰整夜不眠,却仍旧找不到任何答案。

“虽然我都修到金丹期了,但其实我还不太明白,道到底是什么。”殷流采对着初升的朝阳双手一摊,耸耸肩,转身去找姜流素一块吃早饭。

姜流素:“你可以辟谷了。”

“总要慢慢来嘛。”事实是,殷流采根本没法习惯一天三顿不吃饭。

“是啊,总要慢慢开始戒,从今天开始每天吃一顿,从下月开始,每十天一顿,慢慢的你便能戒掉。”姜流素冷酷无情地拒绝了殷流采吃早饭的请求。

殷流采默默哀叹一声,决定回去吃戒子里的灵果,虽然混不上饱,但好歹勉强能算是吃过东西。姜流素却不给她这机会,直接拎上她去新圈定的小岛屿找杜鉴之:“师尊讲,你即要继续种地,那便好好种,总要种出点成就来,否则,道心何以存。”

“好吧。”殷流采十分能理解,就好比一个人以某个理想为终身奋斗目标,最终幸运地投身为理想奋斗的事业,却干得乱七八糟一样。所以,她决定努力种地,就算当不成袁大爷,能像个二三成也足够用。

说起来,殷流采还蛮喜欢种地的,那种收获的喜悦,堪比结丹。人生的终极理想,修修仙,种种田,顺便混个长生,挺好的。此时此刻,殷流采仍认为,她这一生,大约会如她想的这样,走种田版仙侠文的路子,一路平平淡淡便能致大道长生。

然而,天底下哪有那么美妙的事情存在呢,就算是美妙的事情,也不会一成不变呀,因为…万事万物都在不断变化之中,就算一时不变,也不过是在不变的表象下酝酿着巨变罢了。

在灵气充裕的湖中岛屿上种地,和凡世种地大不相同,不管凡稻还是灵稻,两月一熟,每一熟后都能再种,只要想种,一年能种上六季。这大大方便了殷流采和杜鉴之育种选种,经过两年半的培育后,他们终于培育出,可以在凡世种植,亩产达一千二百斤左右的稻种。稻种有灵稻的基因,不能自行留种,最多两代就会失去作用,不过后续的事情可以交给上玄宗和姬氐皇族去打交道,他们不用再管。

之后,杜鉴之筑基,殷流采进入金丹中期,因为修为有些停滞,化嗔真君叫殷流采出门去游历一番。至于杜鉴之,也许真是被他的坚毅求道之心打动,与殷流采和杜鉴之曾在社陵关见过的鉴真真君将他收到紫竹岛门下,杜鉴之再不用觉得大宗弟子讨人厌。

“杜师弟,好好修行啊!”殷流采临出上玄宗时,这样嘱托道。

原本喊道友,如今成了师姐,杜鉴之颇有几分不习惯:“是,殷师姐一路顺风。”

“素素,我走了。”殷流采说罢,还请姜流素关照杜鉴之一二。

姜流素嫌她唠叨,摆手说:“你是要上演十八相送吗,还不快些走,地图都印好给你装在乾坤戒里,要是不熟路,打开地图便可。若是路上有什么差池,只管传书回来,实在紧急,也可发令信,自有同门赶去。”

星罗湖上,烟气袅袅,殷流采站在水边,总有种不是自己要出门浪,而是被赶出家门的感觉。姜流素催她一声,她才迈步上小舟,小舟无人风自行,载着殷流采向星罗湖边去。本来可以直接飞出去的,但春日正是星罗湖灵气最充裕的时候,加之水汽蒸腾,别说金丹,就是出窍期,都能被重重灵雾遮眼而失了方向。

乘小舟到星罗湖边,殷流采才登上飞行法器一路向南,她第一站想去看看社陵郡,那里如今种的稻谷,都是用的她和杜鉴之历经数年培育出来的稻种。倒不是为了寻成就感,而是想去确定一下,她的努力是真正造福凡人,而不是为祸世间。

这一次,殷流采真正看到了,当下凡世中人是怎样生活的。虽然有许多地方不同,但殷流采似乎仍然在他们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在现代的时候过是怎么样度过自己一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