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朕之家事,与尔何干

袁国郡公夫人曾自请下堂,袁国郡公不肯写放妻书,郡公夫人一怒之下,抖出能把袁国郡公下大狱死三百回的猛料。所谓的贪墨粮草只是开胃小凉菜,真正的正席是袁国郡公曾参与先帝时期的三王谋乱,这只漏网之鱼之所以漏网是因为他是个卧底。

当年三王谋乱未成,袁国郡公这深底就彻底匿下来再不敢冒头,直到袁国郡公夫人把证据拿到光天化日之下,这下就不是三堂会审,而是直接提到大理寺,由大理寺卿并刑部尚书过问,最后还奏对到朝堂上,在御前请示下该怎么处置。

袁国郡公是死定了,现在的问题是袁国郡公夫人赫不赫,免不免的问题。袁国郡公夫人只有一独女,早已出嫁,即使袁国郡公曾参与三王谋乱,也罪不到出嫁女身上。反观郡公夫人,于国,自是非但无罪,反而有功,毕竟袁国郡公夫人只是继妻,并未参与其中,原是袁国郡公自己作死,得意洋洋在浓情蜜意时说与郡公夫人听的。

于法,且不说以妻告夫徒三年,袁国郡公的谋叛之罪在连座之列,作为袁国郡公府女主人,袁国郡公腰斩于市,郡公夫人自当作陪,哪怕她没参与其中。

御座之上,苏世襄御笔一挥:“袁国郡公其罪当诛,郡公夫人原应诛连,然念其有功,将功折罪改判流放三千里。”

这个流放三千里,向来只是个模糊的数字,再加上郡公夫人出身望族,上下打点一番,苏世襄又表露出要轻轻放下的态度,流放到南方山水富饶之地也不是什么难事。之所以苏世襄这么判袁国郡公一案,无非是殷流采为郡公夫人不平过几句。

此案到此便算结了,但在殷流采那里,这事可不算完:“为何妻告夫徒三年,为何只有放妻书,女子连自请下堂的权力都没有,这不对。”

“阿采若是要告我,我认罚便是。”只应殷流采说的都是律法条文,苏世襄就是皇帝,也没有随随便便看哪条律法不对,就大笔一挥更改律法条文的权力。

“我要告,自有你认罚,但天下千千万万女子却求告无门,无人认罚。人常道皇后是一国之母,家中女儿过得不好,我岂能不为为她们忧心。若只是单个在家受着,那是人生际遇有不同,倘国法如此,世情如此,那…便是这法不公,这世道不平。”殷流采也不知她哪来的火气,就是觉得她应该去呜这不平。

“阿采意何如?”

“自是为她们求一个公平。”殷流采说“求”字时,看的不是苏世襄,而是窗外深深夜幕上垂挂着的星辰。

“如何求?”

“我已有想法,只是还需要细细完善。”殷流采对这种不公平的最大不满来自于,将来她没准也会有女儿,纵然她的女儿有公主的身份不会有人敢于为难,她女儿的女儿呢,千千万万女儿家呢?为子民计,存父母心,这才是殷流采想要去做的原因。

既然她们也是我子民,那便当一视同仁。

殷流采做什么,苏世襄都支持,哪怕这会触到许多人痛处,但没关系,做皇后都不能任性,谁还能。做皇帝任性可能丢掉江山,皇后任性一些,搅得家家后院起风波,皇帝表示——反正我家后院没起就行,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在此之前,殷流采获得了殷氏通族上下的支持,当然,这其中有多难,费了多少口水略过不提。只说殷流采上表请书,怎么样掀起满朝堂风风雨雨,又在掀起朝堂风雨后,如何搅动家家后院风波动。

有支持者,但反对者更多,甚至有许多同为女性的反对者,在殷流采为世间女子争取时,她们婉约而温柔地说她们不需要这种公平,作为女子生来应该从父从夫从子,事一而终,心贞身洁。殷流采全然不理会这种论调,她有皇帝和家族的支持,些许小阻碍根本不用怕。

渐渐地,开始有朝臣上书请废后,苏世襄只说一句话便将折子掀回朝臣脸面上:“朕之家事,与尔何干。”

“若家事扰国事,便与臣有干。”

“理辩不过皇后,便拿国事相压,无耻之尤。”殷流采的奏表至今还贴在城墙上,殷流采十分豪迈地表示,如果有人能驳倒她,日后她再不提此事,踏踏实实在宫中生儿育女,打理宫室。但数月以来,无一人能从任何一点上驳倒殷流采。

细细算来,朝臣不过是干不过皇后,只好搬出皇帝来弹压,不过是没算到皇帝完全站在皇后那边而已。

苏世襄接着又发难,将那朝臣折子上每一条都摊开来讲,苏世襄由殷氏发蒙,清谈辩论也不输谁,不需要殷流采出面,就站在殷流采一样的立场上,把朝臣驳得哑口无言。至此,夫告妻徒三年这条律法,彻底消失在律令之中。

这条律法还算是容易抹除的,真到夫可以休妻,妻亦能休夫这一点上,即使苏世襄还站在她这边,也很难形成律令条文。

殷流采的祖父人称殷相公的当朝丞相,一边抚须一边道:“这有何难,祖宗传下律令中,并不曾明文定律只有休妻,不可休夫。”

帝后二人相视一笑,殷流采更是双眼都明亮起来:“正是正是。”

像这种没有律令的,就需要开各种清谈会,以学术争议的形式推广开来,引起各方争议,最后由官方下定论,如此便不是更改祖宗律令,而叫因时制宜,增补新令。很快,一场轰轰烈烈的学术争议拉开大幕,朝野上下,无数学术流派在有心引导下卷入其中。

倏忽十年过去,整个朝野风气一新,殷流采那里该改的改了,能做的做了,剩下的…自然是教养子女,体贴丈夫,以及被丈夫用各种方式宠爱。殷流采认为,这样的生活会持续一个又一个十年,直到他们的生命都走到尽头为止。

但,世间事,谁能说得准能,人事易变,如秋风肃雨,眨眼便可见地冻天寒。(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玉津关下,秋雨乍凉

十年间,风风雨雨,皇宫中的一家子倒十分和乐。

苏世襄不曾广纳后宫,每三年一次的选秀,都成了贵族少年男女们的相亲大会。殷流采能独霸中宫,一则因为她出身殷氏,再则她这些年搅得满天下后院起波澜,她真正让人见识到了什么叫后宅的力量,在千千万万闺阁女深宅妇的殷殷祝愿中,她的后位坐得不知多稳当。

如今总算可以说风波静,世事平,也因一双儿女,殷流采收了心将全副心神都放在儿女身上。长女已八岁,如今已开始读经习帖,次子却还是个五岁的小团子,成日里跟在他姐姐后头像小尾巴。

小团子虽只五岁,却在满月时就被立为太子,论起课业来,如今倒比八岁的长女还要重一些。小团子小是小,学起来却十分认真,并没有一点厌学的意思,每每旁人劝他休息,他却都要肃着一张小嫩脸讲许多道理反劝人勤奋进学。

这天小团子下学,被宫人簇拥着进来:“娘,今天御前有人荐才,荐上来的是个坏人,他骂你。”

“骂我,为什么要骂我?”殷流采这些年没少被人背后骂,最近一两年好一点,但风波最急的时候,她也没被人在御前放声骂过。谁要是敢,苏世襄第一个不放过他,第二个就是殷氏一族,再来还有她外祖家,那可都不是什么好招惹的。

“骂…骂…”小团子也不知是学不来,还是不肯学,胀得脸都红了。

殷流采一边轻拍小团子的背,一边安抚道:“待会你爹就要下朝了,我问你爹,乖,咱不跟坏人生气,气坏自己倒要叫坏人得意了。”

小团子喝口宫女递来的果子露,被殷流采一番哄,到底哄好。这时长女也下学归来,身后还跟着刚从御书房处理政务罢的苏世襄:“阿采,哟,小东西还在生气呐。”

“他今天在御书房听了什么,竟气成这样?”

“一个酸才,那益阳侯大约是老眼昏花了,竟认那人为俊才,当朝举荐不说,还欲请赐婚,要把嫡亲孙女下嫁。益阳侯世子在朝上就差点被气得背过气去,益阳侯世子就这么一个亲闺女,从小掌珠一样捧到大,怎么也不同意,当堂就闹起来。”今天朝堂上的热闹,三两句话还真说不完。

饭后,又大概讲了讲,益阳侯举荐的那个敢骂殷流采自然被苏世襄削了下去,连带益阳侯也吃了一顿挂落。益阳侯世子最后舌战群雄,提前登上益阳侯位,那上朝前还是益阳侯的,下朝后就成了老侯爷。

“我当年是不是太冲动了点?”

“怎会,如今天下女子无不感念阿采的好,如阿采所言,天下女子亦吾子民,怎么是冲动。”

殷流采摇摇头,当时到底还年少,搁到现在虽然同样的事她还会做,但至少会做得更缓一些,更圆一些,更周全一些,更无可指择一些。现在事虽然也做了,却背上许多骂名,时不时就要跳出个人来骂她一骂:“若是现在的我,自然会有许多办法做成事却叫人想骂都没法骂,只能憋着。人生际遇啊,真是说不准,偏偏是我年少刚嫁你给遇见袁国郡公夫人,若是如今遇着哪会做得那么打人眼。”

“年少有年少的热血,如今你遇上,说不得管了袁国郡公夫人,也不会因此想到天下女子如何生受不公不平。”

也是,殷流采转念一想,把这事抛开,她不是金子,做不到人人都爱。骂她的也无干痛痒,她倒也没后悔过当年干的事,只是觉得当年手段有点激进而已。

未几日秋狩,帝后偕行,并一双儿女,随行的官员也大抵拖家带口。秋狩便在玉津关下,当年殷流采惦记的“寻山赏红叶,放马饮长河”,如今年年都能实现。

秋狩照往年旧例开展,殷流采如今早没了第一次出来时的兴奋,不过红叶依然堪赏,尤其是夕阳下,与苏世襄共骑观红日映红叶,明湖泼明霞,仍是殷流采的最爱。这天赏罢夕阳,夜间有微雨降下,殷流采因担心一双儿女,半夜时悄悄起身去看了一眼,给他们掖被角。

掖好再回御帐时,却发现御帐里已灯火通明,且有侍卫持刀兵站在帐外:“这怎么回事?”

随侍的两名宫女也不明所以,走上去一问才清楚了原委:“你是说,有个女子被人追着慌不择路进了御帐,叫陛下当作是我给…有了肌肤之亲?”

“未曾,陛下中途发现不对,叫人掌灯,这才发现皇后殿下去看太子殿下和长公主殿下,御帐里的另有他人。那女子被吓得跪地不敢说话,只一味缩在角落里颤抖,问她话也不答,眼下还是没问出那女子是谁家女儿。”

这事实在太荒唐,即使夜间御帐边侍卫也不少,且大多在暗中守卫,一个女子要多慌不择路才能闯进御帐不被发现。殷流采不由得想,这其中存在什么阴谋诡计,就着宫女撩开的帘子进御帐,扫一眼便看到一个衣裳略有些凌乱,头发也散落的女子瑟瑟跪在她脚边:“世襄。”

“阿采,我与她并未…”

“我知道,世襄,现在的问题不是这女子,而是这女子怎么能无声无息闯进御帐中来。明面上护卫的侍卫没发现便罢,暗中守卫的侍卫怎么也没发现,从最近的帐篷到御帐,有九个暗哨,按道理,她在经过第一个暗哨时就该被拦下来。你我身边伺候的宫人,皆着宫服,她穿的却是自家衣裳,那样打眼,为何能一路闯进来?”

殷流采没揪着女子不放,比起这个,她更担心苏世襄的安危。这好悬进来的只是个女子,若是个刺客呢,她紧接着就将自己的担心说出来。

苏世襄陷入沉默中时,帐外传来卫长的声音,苏世襄连忙宣人进帐,卫长进来便禀报道:“陛下,这女子的身份臣业已查明,正是益阳侯独女。”

“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殷流采怀疑自己听错了,新任益阳侯独女,不就是前些日子才听说过,差点许给老益阳侯所荐英才的少女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益阳侯独女成佳思。”

苏世襄:…

殷流采:…

#总觉得有人在搞鬼#

(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夕阳西下,打马归来

苏世襄用老益阳侯用得趁手,新益阳侯也不错,这人就这样,哪样的人都能叫他用顺手,用好。就是当年老益阳侯,除年纪一大把了有时候要犯糊涂,不犯糊涂的时候也顶顶好用。

猛把得力臣属的闺女给“睡”了,不管过程到底怎么回事,不管“睡”到几分熟,总归说不清楚。如今天下女子虽不至坏了贞洁要生要死要沉塘,却仍是不好听,到姻缘上总会生许多波折。

苏世襄和殷流采对视一眼,还来不及为这置什么气,就先看到彼此眼里的震惊。不等两人震惊的眼神下去半点,御帐外响起太监声音不高不低恰到好处地喊一句“益阳侯求见”。苏世襄倒还算镇定,殷流采也还好,反正又不是她坏了人家闺女的清誉,她怕什么。

明摆着可能要承担后果的人都不怕,受害者倒怕得浑身发抖,那身体就跟筛糠似的,抖得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会这么抽死过去。苏世襄抬眼看殷流采,殷流采则挥手喊宫女扶益阳侯独女起来,暂且先照顾片刻:“还不知益阳侯那怎么个说法,暂且不好传御医,疏雨且先照料着。”

说话间,益阳侯进来,见过礼后满脸羞惭地请求把“逆女”带回。这意思显然是不预备叫帝后二人接下这麻烦,苏世襄和殷流采当然乐得甩脱。

可那女子被宫女扶着随益阳侯走出御帐后却忽然跳起来,指着益阳侯鼻子叫骂,骂得整个营地都能听着动静。因是御帐方向,随行官员怕有什么事,都披了衣裳阖家起来瞧,没料想看到的是益阳侯家这点狗屁倒灶事。

“益阳侯不是只一掌珠吗,这分明不是益阳侯千金。”虽官员们本身很少见闺中少女,没甚印象,但官员们的夫人却是常能见到益阳侯千金的,自然看得分明,那根本不是益阳侯爱若掌中珠的侯府千金。

最后使人一打听,那却是老益阳侯的老来女,比益阳侯千金还小几个月。虽是庶女出身,但老来得女,老益阳侯对这女儿的宠爱,半点不比益阳侯爱其千金少。这下众人开始乐呵呵看热闹,既然不是御驾出问题,那自然是怎么热闹怎么看。

苏世襄和殷流采这时也才知道,方才是老益阳侯的庶出小女儿。

一夜热闹过去,第二天老益阳侯直接往苏世襄御座前一跪,当着满座朝臣的面,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苏世襄快叫老益阳侯恶心坏了,殷流采也够呛,苏世襄显然不会如老益阳侯的意,老益阳侯竟迅速调转矛头直指殷流采。

殷流采:…

然而,我只想安安静静做个吃瓜群众而已。

“陛下一朝天子,九五之尊,所行所言皆是御旨,妾如何能违?”

有什么火力都冲你家陛下去,找我管什么用,更别说是往后|宫塞人这种事,找谁都没用。今天他苏世襄敢答应,明天我就让他好好弄弄明白,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可惜殷氏一族这次来的都是年轻人,老爷子身体不好,年长一些的都床前尽孝呢。年轻人的战斗力真赶不上益阳侯,这会儿不能指望他们张嘴吐唾沫把益阳侯淹死,殷流采有些遗憾,毕竟她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殷氏一族大开火力喷得人欲仙欲死啦。

苏世襄从来是个狠人,见老益阳侯纠缠不休,一句话放出来把益阳侯吓得脸色发白:“原还给益阳侯府留着体面,既老益阳侯不稀罕朕给的体面,那倒正好,窥视帝所,夜闯御帐,按律当斩。”

“斩”字一落下,左右侍卫出列,威风凛凛地就要去拿人斩首。老益阳侯已经许多年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被吓得腿发软,刚才演戏挤出来的泪夹着冒出来的冷汗,在肃肃秋风里看来竟有几分凄惶。

这时益阳侯站出来,跪下请罪:“请陛下念在家父多年在御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宽恕家父不敬之罪。”

苏世襄摆摆手,让益阳侯把老益阳侯扶了下去,原本开开怀怀的午饭就这么被搅了,谁也没吃好。便是殷流采为这事一点没置气,苏世襄自己也被这事烦得够呛:“阿采,下午看红叶去?”

“好啊,不带两个小的,我们自己去。”殷流采得苏世襄爱宠深厚,自然也不是那不知回报的,见他心里烦,就体贴的提出两人独去赏红叶散心。

因两个小的出生,苏世襄和殷流采几乎没了独处的时间,虽有一堆人伺候两小的,但到底孩子还是要在父母身边才好,他们总是能带着就尽量带着。只是有时候不免怀念两个人粘粘糊糊的那些时光,没两个小的,他们常时说着笑着就滚作一团,滚着滚着就能滚到被窝里去,可这…不是少儿不宜么,自然不能在孩子跟前也这样。便是如此,他们当着儿女面亲吻搂抱也是常有的事,两个巴不得时时刻刻在一起的人,怎么可能在一起时完全不做亲密和举止。

午后骑马赏红叶,苏世襄叫殷流采哄得眉飞色舞,精气神为之一爽。夕阳西下时再打马归来,满营房都是苏世襄揽着殷流采回营帐的爽快笑声。

但是很快,两人笑不出来了。

那几乎已经隐形的慧太妃忽然出现,慧太妃是先帝朝的九嫔之一,因只育一女,仍留在宫中养老。慧太妃是太后的远房族妹,当年两人一道入选,又一道在宫中伺候先帝,只不过太后一入宫就问鼎中宫宝座,慧太妃却是苦哈哈从才人一路升上来的。

慧太妃来,没别的事,特地来给苏世襄添堵的,她活不了几年了,当年咽下去的气,临死总要想办法出出来。这不,老益阳侯庶出女的事一发,慧太妃就钻出来,怪不得这次慧太妃忽然请求一同出游,还讲什么这也许是人生中最后一次去看看外边的山水,原来在这等着他们。

最后一通眼花缭乱的你来我往之下,新封的赵才人被充入后|宫,结束了殷流采独霸后|宫的十年。

虽然说这事,苏世襄不乐意,殷流采也不乐意,但事情仍然向着他们更加不乐意的方向发展而去,如脱缰野马拉都拉不回来。

“算了,别气,我都不气了,进了宫怎么着还不是看我们,找个角落叫她住着,无非给她碗饭,让她别死了就行。”

“阿采说得对,进了宫是生是死,还不是得看我们脸色。”

殷流采:这是打算直接弄死?

嘤,这是要黑化么

不,这是造梦境的大转折来了

ps:再有一两章,造梦就要结束哒~(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暮鼓响起,晚钟数唱

一夜间风起云涌,这回换了帝王家后院。

殷流采是真的想象不出,一个女人到底可以如何孜孜不倦往一个压根不打算理会她的男人床上爬,赵才人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因朝堂上近来多事,苏世襄根本没工夫处置她,原想等得了工夫再处理,如今眼看着是不能再等下去。

但慧太妃那里一直罩着赵才人,想处置她,需得找个正大光明的由头。慧太妃这举动,暗中得到许多支持,这些支持的人心里想什么,不需多说,却使得苏世襄和殷流采想抽出这根肉中刺更多了几分麻烦。

“什么?”

“殿下,昨夜,赵才人在陛下那里一夜不曾出来。”

大清早听到这糟心的消息,殷流采只觉得什么都水好了,外边天光映着雪光,原本还答应大小两只团子今天带他们出去玩雪,这消息一来,殷流采哪还有什么心思。她梳洗罢,坐在宫中等着,她等着苏世襄来向她解释。

她说过信他,且会一直信他,便不会轻易更改,也不会只嘴上说说,心中另有一套。

苏世襄下朝后便立即过来,身上事着冷冷的风雪气,他解释了,也解释得通,殷流采按说不该再心里一阵阵泛疼,但她却像是胸口压着一块铅似的。她说不出不介意的话,她甚至无法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来:“我总愿与你说的皆出自于真心,皆是真言,我总想每日对你笑都自内心,而非虚假应付。世襄,我大概是早已被你宠坏,但凡你使我有半丝不快,哪怕不是你的错,我都难过得像是要死了一样。”

这句要死了一样确实有些夸张,可殷流采一想到苏世襄身边还另有一个女人,与他肌肤相亲,与他耳鬓厮磨,心里就像是被滚油煎着一样,这感觉比死也差不远。

她并不知,她说这番话时,脸上的表情有多空洞,如失水的花朵,瞬间就抹去所有光鲜亮丽的颜色。这样的神情,轻易便能让人去想,是不是她内心也正在失去所有颜色与光彩,如秋日枯叶砌落一地,遍是苍凉萧瑟。

“阿采,切莫自伤,只怪我没早早处置了她,要打要骂要罚,你只管怎么痛快怎么来。当年到你家下聘,我曾向岳父誓,管叫你一世痛快,否则岳父怎肯将你嫁我。”

殷氏一族是传承有序的著姓,比起来皇族苏氏可谓是裤腿上的泥点子都还没洗干净,如殷氏这样的著族,向来是与世代交好,同为著姓的几族著姓结亲。千百年下来,世代交好,知根知底,娶过来的媳妇得对人家好,嫁出去的女儿也能过好日子,所谓结两姓之好,正是如此。

苏世襄当年求殷流采,费尽许多周折,加之殷流采坚持要嫁,殷氏才咬牙同意。

其中内情,殷流采深知,平素也从不因此拿乔,自矜家世,也是因感苏世襄满怀真意。只是眼下,想起这些,却每一事每一语都令人有些心酸,更有唏嘘:“你我相守多年,我解你,你也知我,总归会好的,只是眼下我心里不痛快,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好好清静清静,你同我坐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好不好?”

两人就这样无语坐到暮鼓响起,晚钟数唱,天际斜阳落地如涂金,掌灯时她看一眼苏世襄,苏世襄却正在看她,眼中的疼惜与愧疚都被温柔遮去。不知他这样看了她多久,也许是从他们开始静坐的那一刻直到现在,他都一直在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她,执着而坚定。

“你不好动手,我来。”

殷氏一族从来不吃素,殷氏一族的姻亲也从不爱吃素,虽有朝臣暗中支持,但也不是没办法可想。分而化之,个个击破,虽然又耗时又麻烦,还要搭出去许多人情,不过赵才人最终还是消失于宫禁,连带慧太妃也吃了连带。

然而,一切不过刚刚拉开大幕…

殷氏一族连动几族著姓,竟有那样大的能量,完全可以左右朝堂,左右江山。作为帝王,没有比这更能令他警醒的事,当苏世襄以帝王的身份再来看待他爱宠多年的妻子时,他现,他那平素不显山不露水,成日里柔柔软软,爱娇爱嗔的妻子,拥有令他都必需退让的能量。

次年,朝例选透,整个朝野内外都以为这仍是一次贵族少年少女们的相亲大会,列位朝臣一边打听谁家闺秀参选,一边又思量自家哪个儿郎已到该成家的年龄。谁也没有料到,苏世襄会在独宠殷流采十一年后,填充后|宫。

当需要她落印的内宫中旨送到她面前来时,她是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把中旨撇下,她当即就奔去御书房找苏世襄,只为问他一句:“为什么。”

这一次,苏世襄只是哄她,却没有说半字真心话。

殷流采拂开苏世襄揽着她的手,平静地看着他双眼,缓缓道:“世襄,愿你起手无悔。”

“阿采。”苏世襄心中一颤,竟连话也有些说不出来。

“陛下,容妾先告退。”

她就这样从御书房一步一步走出,然后又一步一步回到宫殿中,殷氏一族已经听到消息派人前来,恐怕是要来问她,这回要怎么帮她打走所有小妖精。只是这次,那个肯纵容她打走小妖精的人,不会再站她这边了。哪怕是这样,她也不是没办法可想,他把人弄进来,她就能让人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

但,不知为何,她忽然就什么也不想干了。

她想:我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如果把人送走,我就原谅他,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依旧全心信赖他。

只是苏世襄没有这样做,新入宫的妃嫔承宠了一轮后,殷流采依旧不肯开宫门见苏世襄。待到中秋节时,苏世襄再等不下去,命人强行打开宫门,看到的却是空空如也的殿阁。不仅是殷流采不在,一双儿女也不在,连她从娘家带来的惯用的使女,也都不在殿中。

“人呢?”苏世襄已在暴怒边缘。

但,没有人能给他答案,没有人知道殷流采怎么离宫,何时离宫,离宫后去了哪里,连殷氏一族也一样。

至此,苏世襄才知,他不仅小看了妻族的能量,也小看了妻子本身的能力。

怎么能小看呢,那是累世公卿满门风流的殷氏,怎么能小看呢,她曾名垂天下智计惊人,在闺中襄助其父在边关一计退数万敌军。

(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山长水远,不复相见

每一个能当上皇帝,能坐稳皇位的都是狠人,苏世襄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践行了这一条。他将殷氏一族下狱,凡有出头为殷氏一族请命者,同样下狱,一时间人人自危,谁还敢声。

殷氏一族虽是下狱,在狱中却被照料得很好,除不得自由外,与在家中并没有太大区别。殷氏一族倒也十分随遇而安,即没有谁惶惶不可终日,也没有谁因此怨怪殷流采,所谓世族,便是如此,大难当前,仿如一块没有丝毫缝隙的铜墙铁壁,谁若动我族人,便是动我一族,如此谁动其族人,都需掂量再掂量。

倒是把殷氏一族下大狱的苏世襄心里如火烧,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殷流采一直不出现,让苏世襄十分怀疑,便是他将殷氏一族屠尽,殷流采也不会出现。即使如此,苏世襄仍要一试。

殷氏一族被关的三个月后,城墙上贴出皇榜,一月之后,殷氏一族数人问斩,罗列出的罪名十分惊人,斩千八百次都不为过。这一举动,引来朝引议论,一时整个朝堂内外风声鹤唳,苏世襄高坐御座上放眼望去,在列皆是敢怒不敢言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