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清衍真君想差了,殷流采不是不尴尬,她是内心里把什么戏都演过一遍,这会已经顾不上尴尬不尴尬的:“清衍师兄,上古时太清宗便录史为符,藏书楼我去过啦,并没有,怎么藏经洞也不见上古史呢?”

“史不在经洞书楼,史在昆仑殿**着,如今仍还日日往上记,自不会在经洞书楼。”太清宗录史有专人管着,与凡人的史不同,太清宗的录史几千万年,到如今也不过一戒子玉符而已,供在昆仑殿也不占什么地方。

录史的事还是殷流采在上古提的,知道太清宗仍还有录史的惯例,她也就放心了。她是个历史生,关心这么件小事是自然而然的,再者说,从史中能看出许多东西,她预备出了藏经洞,便去昆仑殿借符观史。

“陵江道君的手札怎么还是写得这么七零八落的…”这位写手札,画风从来清奇,清奇的殷流采认为这位开宗立派的应该叫上玄宗。门口不乖爱睡经常被管事捏脸蛋的胖胖肉脸小道童她能连着写一礼拜,关于悟道修炼却常是一礼拜也不写一句的。

看着看着,殷流采停住了吐槽,不管是嘴上还是心里,她盯着秦安虞手札上最后一留下的那句简短的句子,整张脸都皱成一团:“怎么会这样…”

像是外出归来,那时已届渡劫飞升的秦安虞在手札上匆匆写了一行潦草字迹——登仙恐不美,上界非乐土。

如果秦安虞还留了别的话解释,殷流采不至于整张脸皱成一团,恰恰是秦安虞留下这十个字后,便渡劫飞升,被引入上界,殷流采心中才生出许多疑惑与不安。她将手札递给界主离舍看,界主离舍却道:“一页空白,你指给我看什么。”

殷流采猛摇头:“不是啊,上面有字啊,清衍师兄,你也看不到吗?”

清衍真君摇头,殷流采合上手札,不免开始神神叨叨:“那怎么回事呢,陵江道君为什么要留下一行别人看不到的字,单我能看到有什么用,万一我不来藏经洞,岂不是这一行字永远都不能被人看到。要是专门写给我看的…唔,专门写给我看的,倒也不是没可能。”

至于为什么要写给她看,殷流采一时半会弄不明白,她只是在心里叨叨半天后,迎着两双充满疑问的眼睛将她看到的那十个字复诵一遍:“登仙恐不美,上界非乐土。”

“你是说这页空白上有这行字?”清衍真君问道。

殷流采点头:“不知为什么只我能看到,但确实是这十个字。”

界主离舍略一琢磨便问道:“陵江道君飞升前,早已为太一宗宗主多年,为何这句话却反倒出现在早年留在太清宗的手札上?”

太清宗弟子个个都熟读宗史,史中所录的太清四道君的事迹,更是个个倒背如流,清衍真君也不例外。“陵江道君虽另立宗门,但却是在昆吾山巅松林中飞升的,据说早年四位道君曾约定,得道昆吾,松下升仙。关于陵江道君飞升,太清宗录史也专门录过一段,道是陵江道君外出游历,归来时劫云随身,直接便降落在松林中,并不曾去往藏书阁。不过,陵江道君一念定乾坤如此强大,想来便是不曾去藏书阁,也一样能设法在旧年手札上留字。”

清衍真君说完,殷流采大约知道为什么自己能看到而别人看不到了,陵江道君以念写下,必需得是修炼一念定乾坤有所成才能看到。之前也有以修一念定乾坤为主的法修,之所以他们没看到,是因为他们修炼未有所成时便先借了手札看。修士识海广阔,神识强大,记忆力自然好得很,只需印入识海中便不必再来,日后若是有不记的地方,只需往识海中翻看便可。

“大约是因我也修一念定乾坤,且有小成的缘故,若无所成,恐怕也看不到。”殷流采从上古回来就想,以后的修道生涯,躺着都能赢,毕竟她面儿大嘛,借四位道君的光,太清宗太一宗可都拿她当宝贝来着。可现在这情况一看,大约躺着是没法赢了,还是得站起来,想法同大家一起往前走。

登仙恐不美,上界非乐土,这要叫真仙界千千万万修士知晓,整个真仙界眨眼便会化作人间地狱。这样的想象丝毫不夸张,修道何为,最终不过长生二字,若长生大道的顶端原是个残酷的谎言,那么能想象到出现什么样的情况。修士中当然有冲淡和融的,但同时也有偏执激烈的,但凡十人中有一二修士因为这消息疯魔,真仙界也会沦落到那般境地。

“界主,清衍师兄,此事如何处理?”

“先请化嗔师叔下来罢。”清衍真君言道。

殷流采二话不说,立马传音,不消多时,化嗔真君不疾不缓踱步而来:“手札看好了?”

“是。”

“那便先出去,此事,总归不是在这里能商量出来的。”

一行四人出了藏经洞,飞往昆仑山顶,他们到的时候,已有宗主并两位真君列座,盈虚真君见了他们四人便道:“太一宗主还需再等片刻,上玄宗方才已去了传书,贵宗宗主言道有化嗔师弟在便可。”

殷流采跟在化嗔真君身后与宗主并两位真君见礼,落座后不久,元道真君与五湖真君携手而至,他们身后跟着来的还有太一宗宗主还虚真君。还虚真君一进来,冲着盈虚真君就没好脸:“我这临门一脚,你有什么急事不能等,连着十道飞叶传书,你闹什么玩意儿!”

盈虚真君只平平淡淡吐出那十个字,便将还虚真君定住,然后安静如鸡地抽个蒲团出来盘腿坐定:“行了,就是天塌下来,咱顶着呗,还能怎么,那就说说吧,这天怎么个顶法。”

#难道很容易顶吗?#

#我个矮,这个真顶不了#

(未完待续。)

第一四二章世道无辜,且放过罢

还虚真君语毕,却先去看元道真君,元道真君冲人浅浅露个笑脸,还虚真君挑眉,元道真君继续浅浅笑着,这下可把还虚真君那小暴脾气给点着了。原本坐得好好的,又重重拍一下蒲团边的小案几站起来,怒怼化嗔真君:“旁人不晓得,当我不晓得么,元道你个混帐东西,还要瞒世间人多久。”

元道真君眨眼,扮得比殷流采平时惹事后跟化嗔真君卖萌时还无辜,别人不好说,但还虚真君绝对是想往死里揍他的。最终元道真君还是开口了,不过却是说和没说一样:“只是还虚师弟,那与此事并没有什么相干。”

“何谓不相干,如何不相干,怎么会不相干。”

“身在此界中,不知上界事,还虚师弟别是忘了,比起你们,我才是那个连门槛都没摸过的。此事,你们要问的是天道,而不是到我这里拷问世间道,世道何其无辜,且放过罢。”这事,元道真君确实半分不知晓,他还盼有一天,能脱离此界,去游三千世界,观宇宙玄奇,从未去猜想上界如何,是否乐土。

在座,有能听明白的,有听不很明白的,盈虚真君就属于明白的:“此事,便问天道恐怕也无答案,即世道只是此世间之道,天道恐怕也仅只是真仙界之天道。”

“如此,问谁?”还虚真君面朝盈虚真君,诘辞振振。

元道真君看殷流采,殷流采眨眼再眨眼,无辜的模样扮起来比元道真君纯熟一万倍,她即使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也敢给自己打一百零一分。元道真君这下知道刚才还虚真君为什么想揍他了,既使眼前是未来儿媳妇,独子的心上人,他也不免有些手痒:“我们是否先追根溯源,陵江道君游历之时带劫云归,这个游历,去的是哪里?”

“道君手札中有记载,洗墨山。”

“洗墨山那时便有秘境?”

“并无,道君手札中记载,荒山忽现黑池,并将山石染黑,灵力波动间溢出缕缕上界仙灵之气。在道君之前,另有修士去过,但只道君有所记载。道君手札中最后记录的便是洗墨山游历,只三言两语,并不能看出与平素游历有何异处。”还虚真君接到飞叶传书后,特地去取了陵江道君开宗立派后的手札前来,这时摊开,叫众人看。

手札上只两行半字,这两行半字还是分三次写的,第一次是端端正正的漂亮字体,干净齐整叫人看了都舒服,内容是“荒山现黑池,水乌如洗墨,并将山石透染,仿有上界气息”。接着字际就没那么漂亮了,但依旧还是齐整的,内容是“似有戾气怨气,几难能辩,应是高阶仙士”,再接着是极为潦草零乱的小半行字,写的是“竟有余念可捕捉”。

这“竟有余念可捕捉”是陵江道君在劫云凝聚之前写的,字迹间已有清晰可辩的雷劫之气。这雷劫之气,旁人看不出来,唯有元道真君,只一眼就将其中关窍看分明:“若我没猜错,陵江道君捕捉到那一念后,天外便降下雷劫。”

“先去洗墨山。”

“渡劫后期的就不要去了。”比如化嗔真君,盈虚真君说的就是化嗔真君,在场只有他一人是渡劫后期。

“必是流采才能同样捕捉到那一念,我的弟子,我不去如何放心,她素来最能惹事,你们谁能保证她怎么去的怎么回事?”化嗔真君扫视一圈,见无人应诺,便不再多言,显然不会再有人阻止他前去。

殷流采却不希望化嗔真君去,姜流素因与陆离缠斗,如今还在太清宗中闭关疗伤,闭关前叮嘱过她,叫她不要涉险,也看着点师尊,不要让师尊涉险。殷流采答应得好好的,她素是个答应了人家就会照准去做的——哪怕劝不动呢。

“师尊,素素讲过,叫你不要涉险的。”

化嗔真君扫她一眼,殷流采立马退开几步,作出“您随意”的手势,化嗔真君这才满意。化嗔真君怎么可能不去,如果殷流采不去,那他可以不去,最能惹事上身的徒弟要去,他怎么能在太清宗安安稳稳坐着等消息。

没人能阻得了化嗔真君去照拂弟子,便只好结伴同行,元道真君被还虚真君推到台前来,叫他策应周全,如果这回出什么事,都怪他头上。元道真君碰上向来不怎么讲道理的还虚真君,还真没办法,只得接下这茬来。

一行人说往洗墨山,便立时出发,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到洗墨山洗墨池边。殷流采猜测,很有可能陵江道君也是在池边降落,于是写下第一段漂亮的字体。然后循着某种气息,或某种波动往某处走,但当时的气息和波动,几千万年后早已察觉不出丝毫,这时候就需要元道真君出场了。

“这里只有一道雷劫气息,在那…”

元道真君指的竟是秘境入口百十来米外的一丛野生藤蔓,藤蔓上有小朵的玄紫色花,花分九瓣,花蕊颜色最深,愈往外愈浅。因非灵植,在场谁也叫不上名字来。将开玄紫小花的藤蔓拂开,上边什么痕迹也无,但元道真君指腹轻轻摸过一道道痕迹,片刻后点头道:“就是此处。”

“还请师尊与诸位师伯离远一些,我便是招来劫云也不惧,师尊与诸位师伯却不同。如今上界非乐土,还是暂且不飞升上界为好。”殷流采说着看向化嗔真君。

这次化嗔真君没说什么,颔首便与盈虚还虚等几位真君一道远远退开,确定他们离得极远了,殷流采才开始放开神识,试图像当年捕捉秦安虞的念那样捕捉留存在这里的念。现在,只能盼着那位高阶仙士的念能跨越千万年仍然坚|挺无比地留在这里。

“阿虞,你要保佑我啊!”语毕,殷流采才以神识去接触身周万物,很快便陷入一个极玄奇的境界,周围万事万物都灵动起来,似乎山石能语,流水能言。殷流采要做的,就是从这些似是而非的念中,找出真正成型的念。

这并不容易,即使千万年前那念是鲜明可辩的,千万年的时间中,也会被周围的念所同化,即使是仙尊的也一样。殷流采和秦安虞为此,做过许多试验,此刻殷流采万分庆幸,当时她和秦安虞都有那么无聊。

#无聊的时候,可以考虑干点正经事#

(未完待续。)

第一四三章 青春永驻,且不孤独

有人曾说草木无心,山石不语,然而当用神识去捕捉天地间存在的念时,便会发现,山石可言,草木有情。这一点三五十年的山石树木鲜少能有,可释放出念的唯有以百万年论,它们中只有少数那么几个能得到成精化形的机缘,所谓山鬼树精都是从有念开始的。

何谓念,最初可能只是**,如树木不甘被砍伐,如山石不甘被践踏,如流水不甘只向下。当有这样的**,想要挣脱时,便有了“我”,然而想为生灵,只有“我”是不成的,至于到底需要什么,殷流采不是山石树木,或许便是山石树木也只有事到临头时,才知道那一点机缘究竟是什么。

如人成婴胎,光有**便足够么,恐怕不是的,婴胎想降生来这世上,也需要那一点。那一点,于人而言是灵魂,是三魂并着七魄俱全,才能成一个完整的人。

殷流采一放开神识开始捕捉,便有万万千千数不清的“**”被她捕捉到,这其实很能磨砺心性。因为,人的**才是最多最大最鲜明的,殷流采也只是凡人,她也同样有**。当那些外来的“**”被神识捕捉到时,开始或许不明显,但到后来,那些“**”的感染力便越来越强。

它们的“**”多半都很简单很原始,并不会感染殷流采,让她产生同样的“**”,那些只会勾起殷流采心中,最原始也最简单的**。从穿越到现在,她最原始最简单的愿望只有一个——回去,回到地球去。

“我也很喜欢这里。”殷流采在捕捉念的过程中,对自己产生的“念”并没有很放在心上。她修炼一念定乾坤已经很久了,念的产生与念的消散,在她眼里都太过太过寻常。

直到她内心大震,浑身上下,从灵魂到肉身都在叫嚣着要回去时,她才意识到不对:“我虽然从前特别想回去,但没有这么不甘心啊,真仙界我一样爱,要论起来,我在真仙界待得更长呢。不至于因为没ifi,没快递慢递,淘娘度娘就嫌弃呀,在这里还能青春永驻,不用面临女人一生中最痛苦的一件事,为什么忽然会这样?”

殷流采一直觉得,不用面临古时诗人说的“英雄垂暮,美人白头”,是穿越真仙界最大的福利。她不会再变老,也不用看着身边的英雄儿女一个个走到人生尽头,青春永驻,且不孤独,有人陪着一年轻,一起大风大浪,这是人生中多么美妙的体验啊。

“还是说我真的有这么想回去?”

因是产生于她自己的念,所以她不会怀疑这些念是因她感染而来的。一切看似平静,但实则,殷流采正面临她修道生涯中最大的危机。

大道以何为基石,无有他物,心中所持而已。

“那…回去看看?”念是最大攻击术法,也是最强大的破除时间与空间壁垒的存在,何况她的灵魂本就来自于地球,她此刻想回去,纵使不能完全回去,回去那一时半刻,再好一点待上三日五日绝对不成问题。

但她能回去的,仅仅只有灵魂,这具躯壳不属于她,而她在现代的躯壳,时间流长,只怕就是有人为她占着,也早已经化作一捧灰被埋入地底。夺舍?这个殷流采完全不考虑,光是魔女殷十三的那点因果,就让她苦恼到现在,因为,殷十三的执念,至今仍未完全消除。

“回去太麻烦,不回去了,早年想回去回不去,现在能回去了,又觉得回去已经没意思,还是不要吧。”殷流采试图自我说服,但显然说服工作做得不怎么成功,她还是很想回,哪怕去吃根油条配豆浆,吃顿垃圾食品也是好的。

“这不对,我在真仙界也吃过很多美味好吧,星罗湖上的湖鲜,现在吃我都能把舌头吞下去好么。我现在的美食地图和食材,比在现代不知道要宽广多少,何至于为口吃的,要死要活想回去。”想家正常,但作为一个以一念定乾坤为主修术法的法修,她如果连自己的念都不能控制住哪怕一点,那就很不正常。

“我被它们的**影响了。”殷流采思量很久后才终于得出结论,但这时她发现单纯只是将这念头抹去,并不能解决问题,她现在丹田中的元婴已经出现裂痕。

“妈呀,要死啦,这到底怎么回事!”殷流采根本没遇到这样的情况,她先是很慌张,然后发现慌张也没有用,必需赶紧捕捉到那带着仙灵之气的念,赶紧脱身去找师尊求抚摸,叫师尊来几个摸头杀,必然什么都能好。

万万千千无数念中,殷流采又阅过许多,这才终于捕捉到那带着仙灵之气的念,之所以她能确定就是这一念,因为在仙灵之气外,还附着了来自秦安虞的念。秦安虞极其聪明地借由这极强大的一念,将自己的念扎根其中,这才保存下来。殷流采知道,这是秦安虞最后为她做的,她也坚信,这许多动作都是秦安虞特地留给她来示警的。贯湖道君最后,想必还是与秦安虞略提过一些的,否则不会连太一宗都拿她当宝贝似的供着。

殷流采没有急着拆解这一念,而是迅速退出这状态,一头扎向她家师尊。

将弟子抱个满怀的化嗔真君:…

眼睁睁看着方才还说爱他,再见时就扎别的男人怀里的界主离舍,可谓是压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当然,因为这一投怀送抱,他现在也总算能理解殷流采那句“你回来还爱我不爱”,到底怎么问出来的。

“念我捕捉到了,但还不能拆解,因为…”殷流采把自己遭遇的困境说一遍,便见与她一道来的真君们都满面严肃,“怎么了?”

“大道何所持,修行何所往?”

殷流采没有答,因为这个不需要答,她被这一问,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抹去了念,却仍然没能抹去婴胎上的裂纹:“难道我要再立一次道心?”

回应她的是真君们的摇头叹息:“先回宗门罢,有吾等在,总能为你寻着解决之道。”

#看起来很麻烦的样子#

#人家只想好好当个长生不老美少女,哪来的这么多是非#

(未完待续。)

第一四四章 幽深宇宙,碧蓝弧线

大道何所持,大道何所往?

放在以前,殷流采都有明确且能以之为准则的回答,何所持,仁,何所往,生。仁指从天地,化万物,生是指自身的长生永寿,也是指出自于仁的生生万物。

并非每个修士的所持所往都是这么真善美的,如化嗔真君,如界主离舍,他们的所持所往中总有那么点简单粗暴的东西。真善美可以得道,假恶丑也可以得道,前者雷劫易过,后者雷劫一重强似一重,能扛过去的照样可以做英雄,扛不过去的自然只能做狗熊。

人心是一生**,就会开始丑陋的。

当化嗔真君问殷流采,如果此时能达成她心中所想,她是否愿意放弃一部分所持所往时,殷流采的回答是毫不犹豫的:“我的底限是不伤害他人。”

“流采,你从前不会这样说,若要损害的是此界中其他,你便肯了?”

殷流采对真仙界种种自然是爱的,生活在这里这么多年,这里对于她和地球早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但,此时,回去的念头仍上占上峰的,所以这样问她,她给出的答案是肯定,而不是摇头说她不肯。

“我干嘛要这么真善美啊,我不想这样,怎么一点瑕疵都容不得。”殷流采真从不觉得她是个生性善良的人,一些无大害的小恶,她已经不惧为之。她又忽然想起那句“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她所持仁,是来自于她一生所学,这里的一生特指在地球时所学到的。

不管现代教育脱离中国传统文化多远,那种字里行间完全不需刻意便能传播下来的,来自儒家文化传统观念中的“仁”,会在不经意间渗透到每一个人的思想中。当然,肯不肯定,爱不爱听,肯不肯做,爱不爱做,那是另一回事。

偏偏殷流采一直是个乖乖牌的学生,她是肯听爱做的,哪怕她并不觉得自己所行所持的就是仁,但那一切已经成习惯,成下意识,成不自觉间便行之。而且,她细细一想,觉得自己现在确实不对,仁不是一味的善,在殷流采的认知里,仁是生,仁是存,仁是与万物为便。

“我还是想回去,哪怕我知道这样不对,还是想。”思念家乡,本来就是刻骨子里的东西,老话说“自古忠孝难两全”,但从来没有“仁孝”难两全的,要论起来“孝”本身也可以算作是“仁”的一部分,如同“忠”一样。

“在尽量不违你所持所往的前提下,去做你能做且想做的,这就是修行。”

“这个…”好像确实也不会违背什么,不,不对,她现在回去,也许要占据别人的身体,就像她到这里来是占了殷十三的便宜一样。这种便宜,断断占不得,占了要还因果,而她只是匆匆来去话,根本没法还因果,“也许,不可以做。”

“先尝试,实在不可以,再收手,再另想他法不迟。”

殷流采点点头,她决定恢复一下,就来尝试尝试,好在她丹田中婴胎有损,神识倒没损伤,一念定乾坤耍起来照样溜得很。而且,她发现,虽然她现在丹田中婴胎出了问题,一念定乾坤反而是进步了许多。

然而,殷流采被拒绝入境了!

被地球拒绝时,殷流采整个人都懵成一个表情包,表情包里全是各种懵圈的后缀为gif的图片文件。

“为什么要拒绝我,我才离开家多少年,你就不认得我了,我高考那会儿天天诅咒你呐,没道理你不记得我呀。”殷流采高考那年,每到有一天假,就会被她妈拖去拜菩萨,那会儿漫天神佛,包括老天爷都被她骂得狗血淋头。请相信一个**高中考的世界里,全世界都是她想要踩在脚下的敌人。

“我现在是神魂呐神魂呐,这熟悉的灵魂,熟悉的脸蛋儿,你居然认不出我来,枉费我天天念叨天天念叨,你竟拒签我。”殷流采这时就像一个心心念念想拿绿卡,明明什么条件都具备,却一次一次被拒签的。这个形容还不是很准确的话,另一个形容很适合她——一心归国的华裔,因种种原因被拒之国门外,明明是自己家,二百多年前出去的,二百多年后家里一把超级先进的锁,把她给锁在门外不让进,家里还没人给她开门。

尝试一次又一次,被拒绝一次又一次后,殷流采被虐得那叫一个死去活来。

她以为她会找不到回家的路,她以为她会在回家的路途中遇到种种麻烦,然而事实不是这样,回家的路很好找,回家的路上也没有什么艰难险阻。反而临到要推门时,门不给她推了,各种虐心虐肝虐肺。

“喂,真仙界的天道都是可以沟通的,你应该也可以吧?”

但是没有任何回应,沉默得就像宇宙中的真空一样,冰冷无声。

殷流采在仙楼中翻阅过一些书籍,以寻求地球为什么会失去道法传承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个答案在殷流采看来可以被称作是“后末法时代”。天道已经消亡,天道之下的这人世间的道也已经消亡,后者也许不是消亡,像元道真君那样飞升上界也是可能的,当这二者都不复存在的时候,地球上的人类自然而然的失去了道法传承,于是慢慢发展为科技文明。

不知为什么,殷流采忽然感觉很难过,不是因为进不了家门,而是因为“他”的消亡。神魂也可以有眼泪,但凡是真正的伤心,都会流下泪来,每一滴都晶莹闪亮得像一枚星子坠落。从幽深的宇宙,滴落在碧蓝的弧线上。

“如果你还存在,应该…应该是五亿多岁啦,应该比真仙界还早很多年吧。”有生灵才会有天道,所以是五亿多岁,地球在显生宙时期,也就五亿多年前才开始有高级生命体存在。做为一个历史生,这些她还是大致了解的,也许正是因为了解,才更加难过。

“拒绝所有强大的,能轻而易举伤害这其中所有生灵的外来生命,这就是你最后为他们…不,是为我们做的,应该是这样,对吧。”殷流采现在了解到了,并非没有别的文明存在,而是其他文明,即使能找到地球,也会被拒绝登录。

“好吧,谢谢,再见。”

嗯,这一次我知道,是再也不见啦。

#嘤…最后一点把我自己都给虐着了#

#站在修真角度上,逻辑是不是很通呢~#

(未完待续。)

第一五一章 少而又少,近乎于无

(事实上,它是第一四五章心同此情,情同此理~因为我的疏忽,上传时把章节次序传错了,于是只能回头来改~~~)

这一次,殷流采也终于向化嗔真君说明,她并不是殷十三。

她也不懂为什么忽然想说出来,也许是某种执念终于消去,又或许,是到了该说的时候。化嗔真君听她说罢来路,伸手戳向她识海,最后向殷流采确定一件事:“并非夺舍,不然,为师早该知晓。”

殷流采点头:“是她先走我才来的,也不能说是夺舍,是她不想活,而我又想活下去。”

化嗔真君当年收下殷十三便闭关了,出关后见到的就是殷流采,所以化嗔真君接受起来并没有什么障碍,反倒是更能理解了。殷十三的性格太重于情,那种重不似殷流采的炽热鲜明,殷十三是执情如入魔:“即是她肯给你,那便是你的,只是苏世襄那里,还是慢慢使他知晓为好,毕竟…”

殷流采懂,但她知道,早晚都说的,只是向化嗔真君说来容易,向界主离舍说于她却有点难于付诸言谈:“师尊,为何我回不去呢,按道理,我可以回去的,毕竟我的神魂出自于那里。”

忽然之间,化嗔真君笑起来,神色竟万分柔和与钦佩:“像你说的,那里的天道有五亿多载,哪怕像你所说,已经消亡已久,也不过把那多去掉,纵然再多,去掉一半,也还有两亿五千载。不管那天道是存在还是已经消亡,都在尽最后的能力帮助你。”

“这话怎么说?”

“阿采,拒绝你,是他最后为你做的事。若他存在,他便知道此时最能消你欲望的,便是拒绝你,若他不存在,这便是他早预料到的。”化嗔真君为什么会这样说呢,为人师长,心同此情,情同此理,仅此而已。

“但是如果拒绝反而让人一念成疯,一念成魔,那不是反而将我打入深渊啦。”殷流采其实也不懂,为什么她就这样把那欲望抹得干干净净,婴胎不药自愈。

“你当时所想,若无引导,绝不能如此。”

“所以,他仍然存在?”

化嗔真君摇摇头:“为师不知,或许待来日,你修道大成时,会自有解答,但为师答不了你,你此时也答不了自己。”

“嗯。”

“去玩几日,好好养养神,再来谈其他。”

“是。”殷流采一起身就是一张恋爱脸,玩几天对于她来说,当然要有玩伴啦,最好的对象自然就是界主离舍。对现在的她,没有什么比约会更能叫她放松心神,养足精神。

化嗔真君:“见了他还是应当矜持些,莫叫他太得意了去。”

殷流采:“啊?!”

见殷流采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化嗔真君就知道说什么都白说,遂摆摆手叫她赶紧滚。

痛快麻溜地滚远,殷流采便去找界主离舍,却被告知界主正在闭关斩去一身修为,根本没工夫跟她约会。殷流采在界主闭关的山谷外探几眼后,怏怏地去找姜流素,姜流素倒是已经养好伤,眼下状态和她差不多,都在歇着养精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