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你可算好了。”殷流采蹭上去,揽着姜流素的软软小腰肢就是一通蹭,蹭得姜流素推她脑袋,她才罢休,“素素,我们回一趟星罗湖吧,我想吃水煮湖鲜和烤鱼啦。”

“你自回去便是,我有点事要找师尊。”姜流素昨日出关的,但昨日界主离舍在看护殷流采,直到现在才脱身。

殷流采露出一脸暧昧的笑脸,缩缩鼻子说:“行吧,那你去找师尊,我寻岳师兄李师兄他们一同回星罗湖吃好吃哒。”

姜流素含笑摸一把她脸蛋说:“过几日师尊大约也要回上玄宗,太清太一两宗的真君们也会一同前往,并邀各大宗派在星罗湖齐聚,你们回去便不用再来,自然,阿采若想来会情郎,那是随时都可以再来的。”

殷流采软软地轻“哼”一声,一点也不害羞地走人,把岳流泽、李流景和水流深一块喊上回去,再顺道通禀化嗔真君一声,她们就启程回星罗湖。说起来也有趣,即使太清宗没断传承,如今真仙界的江湖大佬仍然是上玄宗,所以各大宗派聚首,基本都在上玄宗,哪怕上玄宗那画风一如即往,没因为殷流采这只蝴蝶而被刷新半分,竟也丝毫没妨碍上玄宗江湖大佬的地位。

回到星罗湖,宗主那边便传书来,问明化嗔真君他们并没一道回来,就没再传书来。殷流采毫不费力,便召集所有同门一同泛舟湖上,品尝湖鲜。早些年,自凡世采来的菱角种,早已经生遍星罗湖,还有几样从上古采来的可食用水生灵植长势正好。

菱角是熟了一拨又一拨,就这样还不够吃呢,谁叫菱角生吃脆嫩甜爽,煮熟粉糯香软,不但能当零嘴,还能作菜。殷流采找好半天才找着一拨能吃的菱角,清理干净直接剥着便生吃,她最爱的还生吃。只是她还没吃几个,凡被旁边手快的师兄师姐们给摸走,一个都没给她剩下。

殷流采拿手比了比刚才那一堆,仰面问正在毁尸灭迹,把菱角壳往湖里扔的某师兄,“某师兄”一点也没有刚刚吃了人劳动果实的自觉,十分顺溜地把话题给切走:“玉京师妹啊,听说你们在太清宗发现大事了,是什么大事,且说来师兄听听。”

“我的菱角…”

“啧,师妹,正事要紧,要什么菱角。”

“我的菱角…”

“师妹,来来来,听师兄一句劝,一切如浮云,唯大道恒久,我们还是谈会叫我们无法追寻大道往前的正经事吧!”

凭你把正经事咬得再重一些音,也不能掩盖你把我最后几枚菱角吃干抹净的事实,殷流采翻个白眼,到底没再追究下去:“师尊不让我说,不过我就是不说,过几日师兄师姐们也应该会知道。”

“那就说嘛,叫我们早作准备也是好的。”

“师尊不让。”

这下可把一干来打听八卦的同门给急坏了,明摆着这有秘辛,偏殷流采嘴严,一个字都不吐。一时间,众人都上来威逼利诱,殷流采其实也不是不能透露,但是为了她的菱角,她是死活也不会提前剧透的,反正也就二三天的事,让他们悬着那颗心二三天罢。

#叫你们抢我菱角,且吊你们几天#

#我的不良同门#

#从明天开始,刷新副本~#

第一四六章 上达于天,听凭调遣

化嗔真君不许殷流采说,是因为担心她不知道怎么说,“登仙恐不美,上界非乐土”这话一说出来,即使是上玄宗这样画风清奇的宗派,也轻易能搅乱人心。人心一乱,便什么都会跟着乱,之所以各大宗派要坐一起来谈,乃是因为纸终包不住火,与其叫风言风语乱人心,不如各大宗派坐下来好好谈,谈出一个能叫大部分人接受事实的表达方式。

两日后,化嗔真君与太清太一两宗宗主并十余位真君莅临星罗湖上,他们来了没多久,七派一府先后到来…咳,原本有八派的,毁五岭峰那一派,早叫化嗔真君明着上战帖给挑了山头,如今已堕入三流。七派一府到后,迅速进入闭门商谈阶段。

原本殷流采是没资格参与其中的,奈何她是那个唯一亲眼目睹的人,便被拉进去叫一众真君们围观。她昨天已经把那仙尊留下的念给拆解出来,果然是位仙尊,果然是关于上界的事,果然那上界不是什么乐土。

“殷师侄啊,可以说了。”盈虚真君试图一脸慈眉善目,使殷流采紧张的表情放松一些。

但殷流采一点没放松到,还是有点绷着,不过她还是组织一下言语,没再沉默下去:“陵江道君在手扎上留下的那一念,诸位真君已经都知晓了,今日晚辈只讲昨日拆解的那一念罢。那确属上界仙尊,他并非到真仙界游历,而是逃出来的。”

真君们都很淡定,在真仙界渡劫期都备不住要被追成狗呢,上界尽是神仙,想必就是仙尊,叫人追得只能夺路而逃,也不是特别稀奇。毕竟,渡劫修士有战斗力强大无比的,也有战斗力稍逊色的,想来仙尊与仙尊之间也是一样,战斗力不行的叫战斗力强大的追成狗,多正常。

“上界中人蒙蔽了天道,真仙界飞升的上界,原本并不是虚灵界,而是灵宙,并非哪一界中。因真仙界,原本就是三千界中上界之界,若再飞升便是灵宙,是真正可与宇宙共生灭的所在。事实上,真仙界原本是虚灵界的上界,却有…窃真仙界气数者,倒置乾坤,瞒骗法则,因而真仙界,使真仙界飞升的由灵宙改作了虚灵界。”

“那窃真仙界气数者,是何人?”

殷流采想了想,才想到该怎么形容,这个确实需要单独拎出来说:“是拥有了人格的天道。”

一众真君沉默时,元道真君却猛地推案而起:“何谓拥有了人格的天道?”

这话,殷流采没有回答,她只默默看向元道真君,元道真君皱眉间眼神一闪,移开视线片刻后,又看向殷流采,殷流采才点点头:“应该就是真君刚刚所料想的那样。”

元道真君是领会到了,但旁人并未领会到何谓人格化天道,元道真君见众人一头雾水,便开口解释:“人格化天道意即,一个拥有手握天道的人。”

这样的解释又简单,又能使众人立时明白,且不需要再多加以解释。

“天道虽能以神识沟通,却并无实体,如何拥有人格?常闻道,天道无情,此无情并是指人之无情,而是…”说话的是来自天尊府的天尊后裔,也许是相较起来更年轻许多的缘故,竟到最后不知该怎么表明他的意思。

“而是无所谓无情有情,视万物一同,人与虫鸟无别,山于日月无别。”接话的是化嗔真君,这个解释来自于殷流采对“天地不仁”的释义。

天尊后裔连连点头:“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人格化这个词很好,或许可以这样解,吾等仙格由天道所授,而天道本身并不能从自身拥有人格,天道的人格…”

这时还虚真君接过话头来说道:“乃是人为,或有意,或无意。”

元道真君:“起初必是无意的,而后必是有意为之。”

“吾等当如何?”

“沟通天道,将此事告之?”殷流采感觉这就像是在学校里找老师告状差不多,告状的句式完全可以套用“报告老师,我隔壁的同学抄我试卷”,真仙界却不是被抄试卷那么简单,而是完全被冒名顶替。应该读985的连大学校门都没摸着,连考都没考却一路进了清华北大。

正在想办法的各位真君忽面面相觑,心里念叨的都差不多:是啊,干嘛那么复杂,只需上达于天,天道能办便听凭天道自便,若天道有不能做的,那便由他们来听凭调遣。

只有化嗔真君心里明白,他家这徒弟是习惯了回家告师长,就自有人出面给她收拾干净首尾。现在看来这样也好,想得简单,做得直接,有时倒也可作奇兵来用。

元道真君: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出自殷流采。

修士要沟通天道,不算难,但也不多容易,一般来说,像殷流采这样的修为,是很难沟通上天道的。唯有渡劫期修士,沟通天道时才较为容易,在场渡劫期真君不少,最后却仍是化嗔真君登台,只因法修更容易沟通天道。

化嗔真君鲜少沟通天道,只不过早年在破渡劫关窍时沟通过一回,之后并无需要与天道沟通的。一般来说,真君们都不会轻易于天道沟通,毕竟…真仙界如此之大,天道那样忙,哪有闲工夫时时与某一人谈天论道。

化嗔真君与天道的沟通,进行了整整七天,当他睁开眼时,许久都只是怔怔而视,目光落在虚空中,并未落在某处或某人身上。如此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化嗔真君才在众人视线的焦灼中开口:“天道能为我们做的,已经做了。”

化嗔真君看一眼元道真君,元道真君顿时明白,以他的能力为何会被困在虚茫海中数千年。唯有他被困在虚茫海中,真仙界中才会无人能飞升上界,既使处在渡劫后期十万载,什么关窍都已经摸遍,都不能推开那扇登仙的大门。

“吾等该当如何?”

“去虚灵界,打散虚灵界天道的人格。”

一众真君个个目瞪口呆,殷流采能从真君们的表情里读出同样一句话来——这压根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嘛。

第一四七章 各有其位,各安其序

为修士,不管是逆天道修行还是顺应天道修行,终了,谁也没想要去跟天道往死里斗。说得明白一点,所谓与天斗,逆天修行,逆的不是道,斗的也不是天,而是人类自身的桎梏,这桎梏是人自身就有的,不是天道安排,天道安排不了这个。

一众真君们坐在一块,原是想,天道没准会有力所不及,需要他们帮忙的地方,却不想,天道没所谓力能及力不能及,是压根管不了这事。如今一听他们还要过界去,打散另一界天道被人格化出来的人格,谁心里也没底。

八派出身的普月真君首先提出疑问:“吾等如何过界去,又当如何打散虚灵界天道之人格?”

化嗔真君:“过界自有天道相助,打散虚灵界天道之人格,却需吾等见机行事,至于打散天道人格的方法,不需担心,已有,稍后便请各位道友都录一份带走。”

天师府的洪波天师则问:“吾等可需作什么准备,人手是多些好,还是贵精不贵多。修为是越高越好,还是另有要求?”

“贵精不贵多,最好是极擅掩藏自身气机的,虽天道可为吾等护持,但仍是越小心行事越易达成所图之事。”化嗔真君连着解答许多问题后,将一众真君送走,真君们各回各家,各做准备。化嗔真君却单把元道真君与太清太一上玄宗的宗主留下,另有话要说,话也不多,只一句,“虽万分艰险,却是一分艰险一分缘法,助天道导正,自有大缘法加身。”

这样一说,到底是挑各宗出色的弟子去识风见雨,还是挑些出来去凑个人数,那就各宗主自去考虑。至于上玄宗宗主宗元真君问化嗔真君该当怎么调派人手,化嗔真君思量片刻便道:“吾宗弟子,倒是好扮作寻常百姓。”

“怎么说?”

“个个都有一身好手艺。”此处特指厨艺。

上玄宗法修为主,法修最好扮作凡世中人,加上天道加持,想瞒过虚灵界那个被人格化的天道,并不会太难。扮作凡世中人,便要入凡世中,自然是越钻进人群中越找不出异常来,这就要求日常作息与常人无异,早出晚归,有工可做。

宗元真君点头表示他已明白,太清太一两宗宗主在旁听着,也觉得甚好。修士学点什么小技艺不难,若是考记忆的,比如学文读书,印入识海中,现学现卖都来得及。

三位宗主先后离去,元道真君仍被化嗔真君留下,元道真君:“还有何事?”

“虚灵界人间无大道存在,你若去便有了。”

话一出,元道真君很快便了悟:“如此更好,那便让我好好与那天道斗上一斗。”

真仙界的天道,元道真君也没胆去斗,但其他界的天道,元道真君却丝毫障碍也没有。

“苏稷去不得吧?”

“斩去一身修为,区区炼气期罢了,如何去得。”元道真君忽瞧一眼殷流采,有些拿不准化嗔真君到底是想让殷流采去,还是不想让殷流采去。

在元道真君看殷流采时,化嗔真君也在看她:“你去不去?”

殷流采理所当然地说:“去。”

总觉得这个世界是因为被她刷新过,才蝴蝶成这样的,所以她有责任参与其中,哪怕她能贡献的力量极为微小,那也应当去。

元道真君忽然间悟了,这是在给俩小辈过明路,元道真君连忙很上道地开始搭腔,搭罢腔还奉上早就准备好的礼。多半都是给殷流采的,余下才是单给化嗔真君的,礼中多是谢意,谢师徒二人急难时出手相助,谢化嗔真君对小辈之间充满祝福,丝毫不加阻拦。

如此,化嗔真君才算肯放元道真君离开,留下殷流采在天材地宝堆里犯蠢:“师尊,干嘛要这样啊!”

叫人怪不好意思的,他们都不知道,她刚才在一边听着有多尴尬,多不好意思。

“为师长于宫廷,从来只知行事应有章程,语出自有其义旨,且自思量着去。能思量到,便是你该得的指引,思量不到,你依如今这般糊涂过着,倒也不妨碍什么。”化嗔真君是这样做事,倒不觉得弟子也该有规有矩的来,世间多得是不照规矩活的,若不想理会,倒也不是必需得顾及那么多。

殷流采:我觉得我还是不要知道了,糊里糊涂也挺好。

“师尊,天道到底与你说什么了?”殷流采挺好奇的。

化嗔真君摇头:“天道不语且无声,能传达的只有念…”

化嗔真君话断在这,殷流采没追问,因为她也察觉到了。师徒俩都修了一念定乾坤,对于“念”有着不径相同,却出于同源的感触。殷流采想了想,许久后仍是问了化嗔真君一个问题:“师尊,天道的念如何?”

“似有还无,不可捕捉,但强大无极,无可匹敌。”

“可令沧海干,铁壁透否?”

“不可。”

“天道的念,来自天地万物,归于天地万物,自不能倒转天地万物。”

“人格化的天道,便是将念用以倒转天地万物?”

“正是如此。”

殷流采上哲学课时,听的那几节课里,导师就讲过关于“我们不需要一个人格化的造物主”的内容。修一念定乾坤之后,她那些往昔的记忆就愈发清晰起来,清晰到她还记得课堂上,导师讲过的那句“万物各有其位,最好各安其序”。导师没有说过造物主拥有人格,甚至成为人之后拥有拥有造物主的能力会怎么样,殷流采想,她可以不用去猜测了,因为很快她可以直接看到那会怎么样。

各宗派各自准备几日后,再次齐聚星罗湖,上玄宗派出的全是叫得上名喊得出号的弟子。这群弟子有一个极为显著的特点,手艺极其出色,哪个放出去到凡世都能引来一大群老饕追着捧着打着滚地求投喂。

殷流采:怎么办,我厨艺不好呀!

她跟化嗔真君讲,化嗔真君说:“你不是会种地吗?”

啥?

哟,穿越之农妇山泉有点田!

#作为点亮了种地天赋的种族,我也是蛮骄傲的#

第一四八章 昆吾山远,更况山人

三宗八派一府齐聚星罗湖,各宗弟子基本都脸熟,就是不脸熟也不用师长带着认人,各自认一认。待到要出发时,基本已经混熟到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一众弟子各自结伴,去往天道指定的通道所在,指定的地方到底是哪里,化嗔真君也不明,但一路上有天道指路。越飞,周围的景致就越叫殷流采眼熟,化嗔真君早已不复方才的神采,反而有些怔然,静立一侧,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师尊?”

“五岭峰。”

殷流采这才发现,姜流素和岳流泽他们几人都早已沉默着向四周张望,眼中流露出的是怀念与淡淡怅惘。下方云壑幽深,殷流采一时没有看出来,经由化嗔真君一说,她才反应过来,这时她的情绪与姜流素他们是一们的。

“流采曾说过,昆吾便在五岭峰外?”

“是啊,就在生满松树的长峡下,我从前还常爱去那游荡来着。”殷流采不解,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不等她多作思索,化嗔真君就给出了答案,“师尊是说,天道所指可通诸界的地方便是昔年昆吾所在?”

盈虚真君远远听到一句昆吾,凑上前来:“我仿佛听到你们在讲昆吾?”

还虚真君来得也不慢:“莫非我们此去便是昆吾?”

化嗔真君对着一张张充满疑问的脸,唯点头而已:“正是昆吾。”

殷流采一脸“师尊别驴我”,她在从上古回来后,也去过长峡边的昆吾所在,并没有看到昆吾山:“昆吾不是已经消失了吗?”

“看来应当真如昔年师长所言,昆吾山并非消失而是被天道所掩藏,上古时,人人道昆吾山中藏有四道君遗藏,引来无数腥风血雨,那之后昆吾山才一夜之间自真仙界失去踪迹。”说话的不是化嗔真君,而是与元道真君同乘的五湖真君。

“哎,我们这是去昆吾?”太清太一两宗弟子听闻后,个个激动不已。

片刻后,他们便到长峡上方,长峡下松壑依旧森森,稠雾如轻纱罩,各宗弟子停下后,齐齐膜拜着他们现在还不能看到的昆吾山。有位真君曾写过一首记梦中游昆吾,与四道君坐而论道的诗,诗中有一句便是“昆吾山已远,更况山中人”。这首诗中的描写让许多修士神往,但时常为修士口颂的却是这句梦醒之后,颇令人生惆怅的句子。

“如今却是‘昆吾山不远,远是山中人’。”一句话引得诸位真君不住点头,若是山不远,人不远,岂不更好。

殷流采:真想告诉他们,我去过上古呀,可惜不能说,悬云道君的禁言术实在太厉害了。

不等众人激动之心平息,天际便划过一道流光,那流光坠入稠雾之中,如拉开轻纱一般,将稠雾从中分割开。昆吾,便在轻纱之下缓缓露出真容,殷流采看到的是亭台有增减,楼阁有修立,山石树木各有变化的昆吾。众人激动地四处游览时,她却怔然地看着,心中忽然空荡荡的,好似昨天她还在这里与三位道君论道,今日却只能看到空空昆吾山中,连那些爱飞舞在滩涂里的白鹭鸟儿都不见踪迹。

“走吧。”

姜流素轻推了她一下,殷流采轻轻叹口气,便跟上众人脚步拾阶而上。一路上,所有人几乎是将这当成朝圣的路,谁也没有御法器飞行的意思,个个肃穆,人人静默,没有一人与身边之人谈笑。在这样的气氛中,殷流采也沉默前行,只是她一直会有种,身边与她同行的人,仍是悬云平楚与贯湖三位道君,还有后来加入的秦安虞。

耳边,仿佛仍有贯湖道君的温言软语使人如沐春风,又仿有平楚真君跳脱张扬的笑,或是悬云道君醇厚悠长如琴弦的声音,又或者秦安虞的豪迈拍肩但笑不语。那是一百年啊,一百年的相处,比她和任何人的相处都更长时间,何况他们是日夜相对,朝夕相处的。

“道君,我有道号了,叫玉京呀,记得啊,我叫玉京。”道友之间,原该互称道号的,从前她没有,便只殷道友殷道友的被他们称呼着。贯湖道君他们偶尔会说这略有些失礼,但却从来没提过要为她取道号的事,因她有师承,若没有恐怕贯湖道君他们会直接不许她回来,叫她留在上古给他们当师妹。

倏忽间,岁月流长,人声去远,他们已登上昆吾山巅。天道在那里投下光柱,众人停了停,便先后接到天道指引,进入其中。殷流采却被落在最后,且天道久久不曾降下指引,她站在那里满怀疑惑,之后又许久,识海中有一念传入,并不是言语,但殷流采却能感知其中含义。

天道是在发出疑问:“非此界中人,为何在此界有籍?”

殷流采想了想,犹豫片刻才回以一念:“我曾去过上古,与太清四道君曾深有交情。”

天道没有再传来念,似乎认可了她这种说法,打出一道光罩在殷流采身上,指引着她进入中央的光柱中。殷流采进入其中后,先是眼前一片空荡荡的白,片刻后她身上的光罩进入体内包裹住丹田中的婴胎,再一眨眼时,她已经身在市井之中,真仙界天道与她之间的联系已经完全断开。那光罩更像是隔绝婴胎气息,让她与周围凡世中人无异的绝灵禁制,与绝灵禁制不同的是,她仍然可以调动丹田中灵气来用。

“流采。”

“师尊。”殷流采四处看看,却没看到其他人,“为何只有师尊,素素和师兄,还有其他同门呢?”

“我只察觉到你的气息,并没有他人,至少方圆百里没有他人。”化嗔真君作为渡劫期修士,并不需要调用灵力,纯以感官,便能感知方圆百里。

殷流采不解:天道这是干嘛啊!是不放心她,还是看她太弱,特意给她开个挂,使她无后顾之忧?

很快殷流采发现不是的,这一次,天道不是为她,而是为化嗔真君,从前抱大腿的,这时反而成大腿了——无他,不管是太子姬晙,还是真君化嗔,都压根没有任何真正市井生活的经历。

殷流采:…

#终于轮到我来领风骚啦#

#活久见#

#我竟然还能给别人当挂,感觉美美哒#

第一四九章 却无坟茔,亦无后嗣

化嗔真君很不符合市井常理地提出,要和殷流采以父女的名义在市井中暂居,殷流采看看化嗔真君的脸,再摸下自己的脸蛋,到底什么个意思不言而喻。化嗔真君外貌维持在三十岁,可修士的三十岁,因皮肤状态好,精神状态也好,看起来和二十出头差不多。殷流采则维持在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要说豆蔻少女也完全没有障碍,两人扮个兄妹还有谱,扮父女…怎么看怎么没谱啊!

她这样一番作态,叫化嗔真君意识到,确实不能以父女身份暂居市井,便提议改作兄妹。殷流采想了想,对化嗔真君说:“若是作兄妹,不消多久,左邻右舍,便多的是要为我们保媒的,到时候师尊觉得我们怎么应对?”

化嗔真君一脸不信:“谁人这般无聊赖。”

“师尊,放在市井中这不叫无聊赖,这叫热心肠。”

化嗔真君作为一国太子,除当年亲爹亲妈在他还小时给她订过一门亲,从没经历过什么被“热心肠”的经历。等到差不多可以成婚时,他抛家舍国入山求道,且一去不返,那之后谁能管着他结婚不结。

“那我们…”

“自然是夫妻最方便。”殷流采说完,还有点小担心,“师尊,这就我们知道啊,不要叫素素知道,也不要叫界主知道。”

化嗔真君:这是被嫌弃了?

因为师徒间不存在什么暧昧情愫,化嗔真君倒也答应得快,而且两人一点尴尬的意思都没有。殷流采咂下嘴,觉得这样才对,要是有心有意的,必然会有点小鹿乱撞的不好意思,现在这样正好。

“那我们便看看这边市井中人夫妻间如何彼此称呼,届时再作打算,至于我们的来历,也好编。师尊出身国都大族,因无意出仕,便来这山明水净的地方安居,想来师尊能比我编得更好,您编完知会我一声,叫我到时不说漏嘴便可。”殷流采说着看向四周,提议他们找个地方先落脚。

来之前,他们便作过准备,都改了改容貌,毕竟修士的容貌,即使长相再不出众,也有一次自我重塑的机会,因而多半都十分好看。凡世哪来那么多好看的人,于是个个都略作修饰,但修士们脱离凡世都太久,有些世情,还是没想到,因而才会有不得不扮夫妻这事。

化嗔真君:“不然为师还是改作中年人相貌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