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满身血染,孤傲地站定风雪尽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无人掠其锋芒。

金曜闭上眼,微微一笑:“当然还有主上引来的追兵,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选择。”

楚瑜一顿,心悸地点点头:“没错,果然是三爷会干出来的事儿。”

以武慑人,以势逼人,双管齐下,断人后路。

不想跟他走,就得死!

没有人想死。

“没错,这就是三爷,他能让我们死,也能让我们生,足足上千人的,他有条不紊地将我们带出了险境,所以从今以后,我们的命就是他的。”金曜轻笑了起来。

楚瑜不以为然地扯扯唇角:“典型地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啊”

原来琴笙那种喜欢让被他算计的人,在他面前俯首帖耳,膜拜欢喜,把他当救世主的恶趣味是从那么小的时候就有了。

金曜却忽然睁开桃花眼,冷冷地睨着她:“你又比我们强到哪里去,主上当初要你的命,剥你的皮儿,你还不是”

“是、是、是,我还不是把他当小祖宗供着,陪吃陪喝陪玩陪睡,四陪,我特么比你们还亏,行了不!”楚瑜伸出四个手指,眼角直抽搐。

想想,她似乎也没有嘲笑别人的资格,人家卖命,她是连身和命一起卖了。

楚瑜又灌了一口酒,暗自嘀咕:“算了,算了,这就算是我渎神的代价。”

谁让她睡了大神,供着就供着罢。

神哪里是能随便被睡的?

“然后,你从此就对三爷再顾倾心了?”楚瑜这时候看着金曜,忽然觉得他看起来有点难兄难弟,同命相怜的味道,她主动给他倒了一杯酒,还夹了一筷子肉。

情敌把酒话当年,都是为了一个男人唉。

金曜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在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给倒的那一杯酒和盘子里的肉,有些怔然,好一会才慢慢地夹起来吃了,同时淡淡地道:“三爷,救过我的命,他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漠北那一战中不是三爷,我们七曜里许多人大概会和其他兄弟一样,埋骨漠北冰川雪。”

楚瑜拿着酒壶的手微微一颤:“是么?”

“主上从未对谁如此上心过,为那一人辗转反侧,为那一人心中涩然煎熬无人说,还是一个配不上他的人,所以”金曜忽然抬起身子,几乎整个人都逼到楚瑜面前,桃花眼冷冷居高临下地地看着楚瑜:“我们绝对不会允许有任何人敢伤了主上,哪怕那个人是你。”

楚瑜忽然觉得一股火意冒起来,她忍不住气笑了,一口喝尽了杯中酒,挑衅似地看着他:“我配不上他,他也是我男人,与他相伴一生的人是我,每天晚上他抱着入睡的那个人是我,他心中为之辗转反侧的人是那个配不上他的我,他眼里看着的人也不是你,你又凭什么来替他警告我,你以为你是谁,!”

自以为是的家伙,真是太讨厌了!

能忍着他这‘情敌’没事儿就和她针尖对麦芒,不过是因为他是琴笙的左膀右臂,这货倒是蹬鼻子上脸了。

却不想金曜却在听到她的话后,似怔愣了一下,低头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的眼睛形状极美,线条柔润,大而明丽,此刻因着染上怒气显得异常明亮,却又因喝了酒,而带着一点水雾,瞳子漂亮得像出水的黑珍珠,让人想要触碰。

“是的看着的人也不是我,凭什么呢,我是谁我是他的,你也是他的。”他忽然低低地笑了,唇角弯起惆怅的笑容来,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轻轻地触上楚瑜的眼角。

楚瑜看着金曜有些怔愣,以至于他触上自己的脸庞都没有反应过来,只因他一贯带着嘲讽的漂亮桃花眼里带着一种奇异的温软,也许是因为喝多了,甚至染上了一层水雾,里面翻腾着她几乎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而他那似语无伦次的话,却让她听出来一种——痛苦。

楚瑜心中一惊,他是真的对琴笙

她看着金曜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口气却不自由自主地温软了下去:“金曜,他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我知道你心中”

“你什么都不知道!”金曜看着面前的人儿仿佛在似乎安慰自己,忽然心中一阵巨大的烦躁,酒意上来,他冷笑了起来,抬手一把捏住了楚瑜肩膀,整张俊脸都逼到她面前,头抵着头,死死盯她片刻,看着她眼里的怜悯,他却忽然冷笑了起来:“没错,我就是钟情三爷,你待如何?!”

第七十四章 听到了不得了东西

楚瑜彻底呆住了:“你”

这是直接的挑衅么?

他,居然直接说出来了她被宣战了?

但是

楚瑜看了面前那双近在咫尺盯着自己的桃花眼许久,看着他眼里满满的恼恨、惆怅,还有许多她根本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那些复杂让她忍不住蹙了蹙眉,只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抬手稍微推开一点金曜的俊秀的脸庞,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我说,没病罢?”

金曜也似被她的动作怔住了:“你”

楚瑜收回了手,看着他,叹了一声:“这种话,我想最好不要被三爷听到,除非你不想再留在三爷身边。”

若是让琴笙知道了金曜对他别有心思,大概会将他远远的调离罢?

金曜这人,虽然嘴巴真是贱了点,没事儿就和她针尖对麦芒,但确实对琴笙忠心耿耿,在琴笙身边伺候多年,把琴笙看得比他的一切都重要,所以他除了一开始敌友不明时针对她,此后再未曾对她不利。

最重要的是他确实很有能力。

她并不希望因为这种原因让琴笙损失一员大将。

若说是他像当初南芝菁那种人,对着她喊打喊杀,想尽法子弄死她,他们算是敌人。

但这么些年下来,虽然嘴上贱了,金曜也算是尽心尽力地保护着自己这个夺走他‘心上人’的女子,而琴笙永远不可能和他在一起,还真是

毕竟这仆随主,金曜那一贯的高傲冷峻的性子忽然变成这般为情所困模样,着实让楚瑜对他生出一点莫名其妙的同情来。

金曜看着楚瑜那一副无奈的模样,掩都掩不住她眼里的怜悯,他嘴唇轻轻地抿了起来,随后捏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忽然低了头,紧紧地闭了下桃花眼,仿佛在忍耐什么似的,随后沙哑地笑了起来,满是讥讽和自嘲:“我的事儿,用不着你操心,果然是条无可救药的蠢鱼。”

楚瑜闻言,没好气地运气将肩膀一震:“放手,你手劲大得能捏死一头牛。”

她给他点好脸色,也是看在琴笙的面子上,可惜这货嘴还是那么贱。

金曜不备之下,直接被她震脱了手,身形一个踉跄,又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蒲团上。

这一恍神之间,金曜仿佛又有些清醒了点,看了一眼面前的楚瑜,他讥诮地嗤了一声:“可惜捏不死你,当初就该”

“就该弄死我?”楚瑜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片肉自己吃了,又夹了一筷子肉放在他碗里。

“可惜,你家三爷没弄死我,你也弄不死我,所以就受着罢。”楚瑜对着他笑了笑。

幽暗的月色下,她笑容带着恶劣的狡黠,嚣张又放肆,俏美灵动得像幽幽月下,从海中掠出闪出无数剔透水花,惊吓船上水手的人鱼。

金曜静静地看着她许久,随后垂下眸子,忽然讥讽地轻嘲了起来:“是啊,只能受着了。”

说着,他夹起碟子里肉吃了下去,像是在咀嚼谁的肉似的,随后又一口饮尽了杯中酒,涩然的味道灼烧了他的眼和喉,呛得他似眼泪都出来了,桃花眼绯红,带着泪光的样子,竟显出三分比水曜还要妖娆的艳色来。

“咳咳”

楚瑜看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安慰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吊死一颗树,就你这等容貌,再寻个好的,也不会难,比如月曜、日曜、木曜几个我看都是不错,都是老实人啊”

然而她并不知道,月曜、日曜、木曜几个‘老实人’虽然不在一个地儿,却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

“滚。”金曜一边狼狈地擦着嘴唇,一边狠狠地抬手拍掉她的手。

楚瑜见他那激动的模样,只好耸耸肩,又坐了回去。

金曜一边咳嗽,却又一边给自己倒酒,灌了好几杯,却没有再搭理楚瑜。

楚瑜见他闷头喝酒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压下问他琴笙受伤的详情的念头。

她忽然发现自己还真是挺善良的,善良到圣母地替琴笙安抚暗恋他而不得的下属。

楚瑜自嘲地笑了笑,望着不远处的人间里歌舞升平,却仿似另外一个世界,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小酒,慢慢地品了起来。

这一场凡人对坐人间亭,瞭望人间烟火的闷酒就喝到了夜半。

楚瑜看着面前醉得趴在桌面上,皱着眉没声没息的男人,再看看高高的假山,不禁有点头大。

这下好了,要怎么把这货弄下去?!

楚瑜叹了一口气,左右张望了下,唤了一声:“曜司当值者何在,出来两个人!”

“小夫人!”不过片刻间,两道青色的劲装人影忽然鬼魅似的飘上了人间小亭。

“你们首领喝醉了,把他扛回去罢。”楚瑜吩咐。

两名曜司武卫互看一眼,再看了眼半靠在亭子边,闭着眼脸颊泛红的金曜,忍不住有点诧异,但还是齐齐抱拳:“是。”

随后,他们小心地架起金曜,足尖一点飞掠而去。

楚瑜摇摇头,随后也掠下了假山。

等她发现两名武卫将金曜架进了琴笙的院子后,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是了,金曜作为贴身武卫,若非出去办事执行任务,便多居住在琴笙的附近的侧屋中。

她看着两名武卫将金曜扶着进了侧屋,方才叹了一口气,这金曜天天看着他主上与她卿卿我我,也难怪没事儿对着她阴阳怪气的。

楚瑜正在感慨,忽然见自己房门口探出一个头来,红袖看见了她,忍不住唤了一声:“我的小姑奶奶,你大半夜站在风里做甚,快进来,三爷好像有些起色了。”

楚瑜闻言一惊,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进了自己的房间。

床边坐着一个熟悉的佝偻身影,正捏着针在琴笙的手腕上扎着,不是老金又是谁。

“老金,你怎么那么快就赶到了!”楚瑜接过红袖递来的热糖水喝了一口,随后便走到了床边坐下,看着老金有些惊讶。

不是说了他从云州过来至少要一个月才能赶到么?

老金抬起三角眼看了眼楚瑜,摇头叹气儿:“你们这对小夫妻,真是够我老儿操心的了。”

红袖忍不住笑了起来,拿了热气腾腾的帕子递给楚瑜擦脸:“这回是运气好,老金其实不在云州,就在附近的州县,所以接到金大姑姑的消息立刻赶了过来。”

楚瑜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琴笙:“三爷还好么?”

老金点点头,没好气地瞪了眼红袖:“你们怎么也不劝着点,我都说了这药燥热得很,不能着急,喝多了、喝急了会血气上头,轻则口舌生疮,重则与经脉里寒气相冲,经脉逆行,鼻衄昏厥?”

楚瑜一愣:“鼻衄,那是什么?”

老金有点不耐烦:“流鼻血,流鼻血!”

楚瑜沉默了一会,总结:“所以,三爷这是因为着急自己不能生孩子,没有按照医嘱服药以至于冲了药性,燥热到流鼻血昏倒了?”

红袖:“”

老金:“”

这话,是不是有点太直接了,他们虽然都是知"qing ren",但仿佛并没有勇气把这话说出口,然而这就是真相。

房间里一片静默。

片刻之后,老金咳嗽了一声:“那什么,今儿老朽扎了几针,一会再给爷煎一帖药,他明日就能醒来了,以后看着爷点,任何事都不能操之过急。”

随后,他看了眼楚瑜,皱着白眉,有些犹豫地道:“小鱼丫头,红袖与你说了罢了,就算服了药,三爷的身子也可能不能”

楚瑜看着床上安静睡着的人,忽然淡淡地道:“他喜欢喝药,就让他喝罢,我也算‘看着他长大了’,这大仙儿比谁都固执,但若是药太厉害,还劳烦您把里头厉害的药都减半。”

她顿了顿,抬手用指尖温柔地抚了抚他的精致修长的眉尾,笑了笑:“孩子,没有,就没有了。”

有什么比他更重要的呢?

老金一愣,随后站了起来,对着楚瑜深深一拜:“老朽铭感小夫人之心。”

红袖也跟着对着楚瑜深深地一揖。

第二日一早,楚瑜起床看了看琴笙,见他依然沉睡着,但是原本苍白的脸色稍好了些,她摇摇头,俯下身子,抬手用指尖轻弹了下他的脸:“你啊,就作罢,看你醒了要怎么跟我交代。”

想起今儿他就能醒了,楚瑜心情又好了不少,见他安安静静睡着,睫羽在雪白的面孔上落下纤长的阴影的模样让她想起了当初又乖又甜的仙仙,便忍不住低头又在他薄唇上轻轻吮了一记:“等我回来的时候,你若是不当睡美人了,就原谅你。”

随后,楚瑜便唤红袖进来,用了早餐,让红袖伺候着自己换了一身衣裙,戴上一身县主的行头进宫去谢恩了。

红袖看了看天色,忽然想起侧房还睡着个金曜,听着婢女们说金曜宿醉难受了半宿,她想了想,便让婢女去花厅外头将一扇不常开的厚重木门给打开来,将主房和侧间都贯通,方便一会老金过来也替金曜看看。

不一会老金过来替琴笙诊治后,又去替金曜看看,便有些好笑地吩咐了人去给金曜煮醒酒汤。

此时床上修白的人影微微动了动,随后长长的睫羽翕动了一下,慢慢地睁开了眼。

“主上?!”老金转回来正见着琴笙醒来,心中一喜,立刻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吗,同时立刻唤了一声在外头伺候的火曜。

琴笙揉了揉眉心,慢慢地坐了起来,看见老金,随后妙目一凉:“本尊睡了几日了?”

老金捏着他的脉门看了看,随后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笑道:“没几日,您放心,小鱼丫头已经平安出来了,那丫头厉害着呢。”

火曜掀了帘子端着吃食,领着几个端着帕子、水、香油的婢女进来。

琴笙接过他递来的热帕子擦了擦脸:“人呢?”

“她进宫谢恩去了,小夫人的手段可不比爷的慈和。”火曜扯了下唇角,随后一边伺候琴笙梳洗,一边将事情与她说了一遍。

琴笙听得颇有些兴味,倒是多用了一小碗热气腾腾的粥。

老金见他精神不错,用膳也没有什么问题,便又出门去吩咐红袖取药煎药了。

此时忽然听得花厅外头一阵细微的悉梭声,随后似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

“这是”琴笙挑了下眉。

火曜一愣,随后有些无奈地笑道:“应该是金曜首领昨夜喝多了,红袖打开了侧房的门方便老金去替他看看。”

说话间,忽然又听得一道闷闷的呓语一般的声音响起:“没错,我就是喜欢喜欢主上,就是要和你抢就是”

这声音虽然不大,甚至可以说得上细微,但是在琴笙这些武艺非凡的人耳朵里,这动静已经算是——如雷贯耳。

或者说晴天霹雳。

至少对于火曜来说是如此。

他的脸瞬间绿了绿,看了眼琴笙,竟不敢说话。

他想,他一定听错了!

然而,琴笙端着汤碗的玉骨手顿了顿,微微挑了眉:“看来,本尊的金曜,有话要与我说。”

说着,他搁下碗,施施然起身向花厅而去。

火曜望天,有点绝望,他好像听到了不得了东西来道雷劈死他罢?

琴笙款步进了侧房,正看见一道高大的人影有些狼狈一手扶着床柱,一手捂住头,单膝跪在床边。

听到有人进来,金曜蓦然侧脸看去,却在看见琴笙的时候,先是一喜,模模糊糊地一笑:“主上!”

随后,他似想起了什么,脸色顿时白了白。

琴笙抬了抬手,示意火曜离开,将门关上。

火曜看了眼自家首领,露出个——哥,你自求多福的眼神,随后转身利落地关上了门。

琴笙也并未嫌弃房间里有酒气,只转身翩然在椅子上坐下,看着金曜的惨白的脸色,微微一笑:“金曜,听火曜方才说昨夜你与小鱼在人间亭上喝酒,本尊竟不知你们什么时候关系那般融洽。”

金曜站了起来,浑身有些发僵,他垂下眸子:“主上”

“本尊似乎听见你说”琴笙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淡淡地开口。

金曜一愣,浑身紧张了起来、

琴笙看着他,微微一笑:“你钟情于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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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曜按住楚瑜:“我就是钟情琴三小姐,我就是要和你争!”

楚瑜十成内力一爪子拍过去:“来,是男人就不要叽叽歪歪的!我们打一架!谁赢了琴三小姐就是谁的!”

红袖在昏迷的琴三小姐边嚎哭:“三小姐啊,您快醒醒啊!金曜首领和楚瑜在争夺跟您的交配权哇!太恐怖了,房子都被拆了!呜呜呜呜呜!”

最后金曜凭借丰富的战斗经验略胜楚瑜半筹,把楚瑜,带着满身的伤回到琴三小姐床边,倒下!昏迷中他的手紧紧拉着琴三小姐的手。

以上是南冥秋水童鞋的另外一种告白后的结局,真是极好的,~今儿是一更哟,票儿到200有二更哟=_=嘿嘿。

第七十五章 我有病 (二更)

那一头扫雪院里鸡飞狗跳,这一厢楚瑜从从容容地坐了马车进宫。

这一次,马车直到了乾元宫外,鲁公公亲自出来,将楚瑜领出了马车。

“县主,您来了,这大冷天的,进来罢?”鲁公公含笑看着楚瑜道。

楚瑜微微颔首,扶着鲁公公的手臂,提着裙摆下了车,笑眯眯地道:“有劳公公了。”

两人暗中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随后楚瑜便在鲁公公的带领下一路往乾元宫上书房而去拜见皇帝。

楚瑜进了上书房,对着坐在上首削瘦的明黄人影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大半天,都没有人将她唤起来。

楚瑜也不慌,也不忙,只维持着一个姿势,半晌,才听见兴平帝有些冰冷而疲乏的声音响起:“玉安县主好本事,那么人都来为你求情。”

楚瑜听着,又对着上首福了福,随后顺势直起了身子:“陛下谬赞,求情之人不过是觉得臣女冤枉无辜,所以才在陛下面前呈情。”

兴平帝见她自己站了起来,目光似有恼色,但最终还是冷哼一声,没有发作,只冷道:“不要在朕的面前玩弄心眼,上京路上的事情,你还没有彻底清洗嫌疑,若是让朕查到你胆大妄为栽赃陷害人品有失,休怪朕直接赐你一张与琴笙的和离书。”

楚瑜闻言,不愠不火地道:“陛下只管彻查就是,三爷今儿就会醒来,曜司上下都能松一口气,想来曜司虽然不如大理寺有那等办案的能耐,但是要查一查什么人冒充臣女的身份做下恶事,应该是很容易的。”

“什么,笙儿醒来了,可有大碍?”兴平帝闻言,老眼一亮,闪过喜色。

楚瑜见坐在上首的兴平帝眼中喜色倒似没有一丝作伪,心中倒是有些异样,这皇帝老儿倒是对琴笙有那么几分真心真意的担忧。

随后她颔首道:“是的,云州府上一直照料三爷的大夫赶了过来,说三爷今日会醒来,并无大碍。”

但片刻之后,兴平帝忽然不知想起了什么,原本欣慰高兴的脸色又是一变,随后看了看楚瑜,又皱皱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那你准备和琴笙怎么说此事?”

楚瑜看着皇帝那为难的样子,心中冷笑一声,没有戳破兴平帝在担心什么,只全做不知道的样子,一脸诚恳凛然地道:“当然是实话实说,陛下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隐瞒夫君。”

兴平帝的脸黑了黑,他斜眼睨了下站在一边当壁角花瓶的鲁公公:“老鲁咳咳咳。”

鲁公公见状,便笑盈盈地凑上前对着楚瑜道:“小夫人,陛下只是不希望三爷对陛下的一片好意有所误会”

“陛下放心,三爷必定不会误了您一片好意,虽然臣女绝不做妾,但是臣女也不会耽误陛下给三爷重新选一房好妻室,回去就转告陛下的一片好意,让他亲自携与臣女的和离书来谢恩。”楚瑜点点头,认真地道。

兴平帝闻言,瞬间怒起,抬手一拍桌子:“放肆,你这是在威胁朕么!”

楚瑜一脸无辜又茫然地样子:“陛下,臣女不敢,不若陛下告诉臣女该怎么骗夫君?”

兴平帝看着楚瑜那模样,简直是憋了一肚子火却又不知要怎么发,这丫头问的话实在刁钻。

他到底是一国帝王怎么可能拉下脸来应了这句话,虽然这就是他的目的——让楚瑜闭嘴。

若是楚瑜自己呈上了和离书,琴笙醒来之后,他尚且可以给琴笙看那份和离书,证明了楚瑜是那等贪生怕死,为了眼下利益便大难临头各自飞,抛弃夫君的女子,实在不值得相伴终生。

但如今他非但没有逼到这小丫头交出和离书,倒是让她脱了身,反而让她溅了南家一身污水,这也便罢了,最要紧的是他还没有想到怎么与琴笙说此事,琴笙就已经醒来了,让他措手不及。

他明明记得老鲁说了琴笙不会那么快醒!

兴平帝狠狠地瞪了眼老鲁,老鲁很是无奈地苦笑了一回。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兴平帝得想着打发了面前这个装疯卖傻的。

毕竟,他算是落井下石,但琴笙若是以为他与那些试图陷害楚瑜的人勾结起来,甚至误以为他就是这幕后指使者,岂非要彻底与他离心?

他的长姐就这么一点血脉

兴平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楚瑜憋了半天,很有些挫败地道:“此事,是朕糊涂了,你受委屈了,这与琴笙和离之事,以后不必再提。”

楚瑜看着兴平帝那模样,心中暗爽,却依然一副懵懂的样子:“陛下,臣女受了委屈,可否求个补偿?”

兴平帝看着楚瑜,见她一脸懵懂,却眼睛贼亮,顿时有点想怒又有点想要笑的感觉,最后他冷哼一声:“你倒是敢在朕面前的得寸进尺”

“陛下,丫头受了委屈,求个圣眷补偿不也是常事么,您身边有受了些委屈的臣子,过后还时常得圣上眷顾给下各种安抚人心的赏赐,不是么?”一道有些苍老的嗓音忽然在门外响了起来。

兴平帝一愣,抬眼看去,便见定远老夫人在宫人的扶持下,杵着龙头拐杖从上书房门口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老身参见陛下。”

定远老夫人德高望重,早年更追随先帝征战疆场,有见帝不跪的特权,连兴平帝见了她都立刻站了起来:“这么冷的天,老夫人怎么来了,老鲁,快赐座。”

定远老夫人看着楚瑜,微微一笑:“这小丫头与念灵既是上了玉碟的姐妹,也算是老身的外孙女,晚辈受了欺负,长辈的来讨个公道,又有什么不可的,陛下不妨听听这小丫头要什么,若是过分了,您再训斥也不迟?”

老夫人说话顾忌少,兴平帝被噎了噎,只苦笑一声:“是。”

随后,他有些无可奈何地看向楚瑜:“说罢,你想要什么,食邑还是别的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