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虽然不明白定远老夫人为什么忽然会赶来帮自己说话,但是打蛇随棍上,她看向皇帝福了福,只微微一笑:“臣女只有一个请求——请陛下拟旨,从今往后,皇家贵人们任何人,包括陛下您都不出手干涉三爷与臣女的关系,三爷的性子,陛下想必比臣女更清楚。”

琴笙那种性子,她并不担心他会移情别恋,但就烦皇帝这种自以为是的人,趁着琴笙有些什么情况的时候,胡乱地给塞人。

琴笙虽然可以处理掉这些麻烦,但是一次次的,她看着也会烦,不若让皇帝一口应承,永诀后患。

兴平帝闻言,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琴笙当年战龙卸甲,离开上京回云州时,就说过他此生不娶,他原本以为没了苏千城,琴笙更心灰意冷,此生都真不会再娶了,他不敢勉强。

但如今苏千城已是独身,而琴笙又已破了誓言取了个来历不明的丫头,兴平帝原本以为他能弥补当年的错误与遗憾的。

他蹙眉:“此事”

“此事,老身看是极好的,琴三爷一贯是个有主张的,只怕就算小鱼不向陛下提要求,他若是知道了此事,也会向您亲自进言罢?”老夫人含笑看着皇帝陛下。

兴平帝一顿,脸色有些窒闷,没错他当然知道琴笙的性情如何,而他对琴笙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虽然他不愿承认,抛却淡薄的亲情,他这个皇帝舅舅从任何方面几乎对琴笙都毫无威慑力。

最后,兴平帝纠结了半天,他有些无奈地长叹了一声气:“罢了,罢了,随你所愿罢,此事朕会拟旨意。”

楚瑜一笑,笑容灵慧间带了狡黠,恭恭敬敬地行礼:“臣女谢恩。”

兴平帝又吃了一回憋,郁闷之极,抬手摆了摆,示意众人离开:“老鲁,送客,朕累了。”

老鲁有点想笑,脸上却一派担心地唤了自己干儿子来伺候皇帝去休息,他则是恭恭敬地含笑将楚瑜和定远老夫人送出了上书房的门口。

楚瑜看着定远老夫人,不卑不亢地行了晚辈礼,温声道:“多谢老夫人出言相助。”

定远老夫人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楚瑜,抬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小鱼,你是要出宫么,可愿陪我这老婆子一起出去?”

楚瑜看着面前慈和的老夫人,心中虽然有些奇怪这位老夫人之前还有让长乐郡主与她划清关系的念头,如今怎么这般热情,她虽然急着想回去看看琴笙的情形,但是

受人人情,她是要还的,便笑了笑颔首:“自然没有问题,老夫人不嫌小鱼粗鲁不知礼就好了。”

定远老夫人有些怔然地看着自己手握着楚瑜手腕处,片刻后,她神情里闪过一丝激动与复杂,随后示意她扶着自己一同上了马车。

扫雪院里鸦雀无声,只细细的雪花飘落下来。

侧房里,一人跪,一人坐。

琴笙面前,那单膝跪了下去的人薄唇紧抿着,神色沉默,一言不发。

金曜已经完全清醒了,他什么有些苍白,虽然不知自己半醒时到底梦呓了什么,但是主上那一句话已经表示得非常清楚了,而他不知如何回答,已是在这里跪了快一个时辰。

琴笙也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支撑着额侧,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天光,不知在想什么。

他忽然轻叹了一声,抬手轻轻地抬起金曜的下巴:“你,伺候本尊多年,若是有意本尊”

金曜浑身紧绷,咬着唇,颤声道:“属下不”

他自然知道那些对自家主上心怀不轨之人都是个什么下场,他见得太多了。

只是他话音未落,就被琴笙幽凉的声音给打断了:“你当然敢,本尊允你钟情于本尊。”

金曜呆住了,几乎有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正正对上琴笙那双幽晦莫测的琥珀妙目。

琴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俯下身子来,距离近地呼吸几乎都喷在了他的脸上,他一字一顿地慢慢道:“金曜,你钟情本尊,本尊很高兴,所以,你记住了,你此生钟情之人只能是本尊,也只有本尊。”

金曜呆呆地看着琴笙似笼着无边暗雾的眸子,心中莫名地一颤,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琴笙看着他,忽然轻笑了起来:“你一贯是最了解本尊的,这么多年了你应该明白本尊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他抬手轻轻点了点他自己心脏的部位:“这里有病,很重,无药可救。”

金曜颤了颤,有些茫然:“主上”

他从没有听过主上还有什么别的病。

“嘘。”琴笙妙目微弯,似笑非笑地用指尖压了压他的唇,琴笙的笑容看起来有一种诡谲邪肆到令人悚然的感觉:“听本尊说这病你们看不见,连老金都诊不出来。”

第七十六章 信徒

“但本尊实在太恶心那个男人了,以至于想到自己会变成和他如此相似的样子,就不能忍受,恶心得想要吐出来。”他叹了一声,仿佛很是无奈的模样。

金曜摇头,下意识地想要争辩:“不,您和宸王不一样”

琴笙撑着脸侧看着他焦灼的样子,仿佛觉得很有趣地挑眉:“是的,本尊总要让自己和那个男人不一样,所以他是吞噬日光的天狗的黑暗,那本尊就一定是光,虽然我对做这道光也没有什么兴趣。”

“但是此生能让本尊持续感兴趣的事与人实在是寥寥无几,人生在世,总要找些事儿做。”

他如玉的指尖温柔地抚摸着金曜脖子上的血痕,仿佛在摸索什么有趣的玩物:“不过有一点,本尊这一两年终于略有些能明白那个人”

“比如他那种完全没有理由地就是想要打破明烈的所有,让她跪在自己面前,将她揉碎,看她失去一切,痛不欲生,步步煎熬,又不能解脱,甚至用自己的命去熬她的命,熬到油尽灯枯,青骨齐成灰的怪异执念是一种什么感觉。”

金曜俊脸再次变得苍白,脖子上细微的痛对于身经百战的他而言,比蚂蚁咬都不如,并不算什么,可此刻却忽然仿佛陡然变成要割断喉管的锐痛一般,让他不能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他忽然抬手蓦然大力地握住琴笙的玉骨手,垂下眼,近乎哀求地道:“主上,别”

琴笙却幽幽地笑了起来:“嗯,本尊得了她,才知道这血脉里带来的疯病竟会在心口蔓开,总是让我看不得任何人多看她一眼,最好是她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永远只能攀附着本尊的心"kou huo"着,只禁锢在方寸的空间里生死都只我得见,只能与我一道化作尘土。”

金曜有些恍惚地看着琴笙妖异的容颜,摇头:“三爷,不,您不能和那个男人走一条路你们会”

会什么?会再次两败俱伤,会死。

那一尾鱼儿不是明烈太女,她受不起那样的磋磨,也最恨人禁锢她,三爷若是真走上宸王那条路

金曜浑身颤了起来,似风中落叶,心痛不已。

琴笙垂着幽眸看着金曜,他忽然轻笑了起来,再次慢慢地俯身看着金曜,呼吸温柔地掠过他面容:“本尊不会对她做那种事,爱不得,恨不能,便只好焚做灰烬,求不得乃人生至苦,秋玉之那个疯子得不到的,本尊得到了,本尊舍不得那样对她,那一尾鱼儿是毒,也是解药,不能有任何闪失,你明白么?”

金曜怔怔地再次抬起眼,看着琴笙:“主上”

他看着金曜,妙目里暗光如晦,如掩着无边妖雾,似深无底限的噬人深渊:“说来,你的眼泪是心疼谁,心疼我,还是心疼她,你知道本尊一贯很疼你们七个,说实话——壹。”

琴笙忽然用上了许多年不曾用过的称呼,那是十三岁他们初遇时的称呼。

金曜颤抖得越发厉害了,桃花眼里却全是狂乱与仓皇,竟浮出茫然的泪光,七尺高的冷傲青年,此刻像个无助之极的少年:“我我不知道我是”

他闭了眼,忽然俯下身子,将额虔诚地靠在琴笙的膝上,无力地颤声道:“我只是永远追随您的信徒。”

他的眼泪慢慢地浸了琴笙的膝头的白色袍子。

琴笙静静地坐着,眯起妙目,看着窗外的惨淡的阳光落进来,照耀出空气里跳跃的灰尘。

许久,他抬起玉骨手温柔地抚过金曜的头顶,神情怜悯而慈悲:“没关系,壹。”

琴笙垂下眸子,看着膝头的青年,摊开了自己的手,轻幽莫测地微笑:“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所以,壹,从今往后你的眼、你的心都依然放在本尊的手上,不在别处,本尊允你心中只有本尊一人。”

金曜慢慢将额头靠进他的掌心,红着眼,虔诚而温柔地颤声道:“是,从来都是。”

**

慈宁宫

“嘀嗒、嘀嗒。”玉锤敲打的声音轻轻地、有节奏地响着,像木鱼声,与空气里宁静的檀香混一种仿佛庵堂佛寺里的氛围。

“好了,你们下去罢。”太后摆摆手,示意给自己捶腿的小宫人退下去。

宫人们也都同时齐齐在林尚宫的目光暗示下离开。

“母后,这血燕是暹罗新进贡的,太医说用最是养颜,儿臣知道您不喜用甜,没让他们放太多的糖。”兴平帝示意身边的老鲁将血燕递给太后。

林尚宫接了过来打开,含笑对着太后道:“陛下真是孝子,这新血燕连皇后娘娘的宫里都没有,首先就送您这里来了。”

太后含笑接了过来,用了几口:“是不错,皇帝有心了,只是你母后垂垂老矣,还养颜给什么人看?”

她顿了顿,便又看着兴平帝淡淡问:“陛下,怎么轻易就将玉安县主放出来了,那丫头狡猾得很,但这等栽赃陷害糊弄人的小手段,陛下会看不出来么?”

皇帝自然知道太后迟早会有这么一问,他笑了笑:“母后说的是,儿臣看得出是玉安县主糊弄人的手段,也能看得出上京路上那事情确实是有在栽赃陷害,大理寺已经递上来不少疑点,此事多少还是明月女史糊涂了,也算是她咎由自取。”

能在当年宸王之劫中最后或下来的就算不是老奸巨猾,也都不是蠢人,有些事自不必说开。

不管到底南国公有没有牵扯进此案,但对于太后而言,南家声誉比区区一个明月女史南秦月要重要得多了。

对于太后而言,南秦月做的那些事情并不是什么罪过,但是她有罪,就有罪在不能成事,反而拖累了南国公府。

太后蹙眉,叹了一声:“为了一些口角,便做下这等欺上瞒下的事情来,南秦月这孩子真是糊涂了,确实留不得了。”

太后只一句话,便给这一桩暗自定性在了——她个人恩怨,与南国公府无关。

而正如楚瑜所想,太后这边,南秦月已经是一颗弃子,没有任何用处,也同时决定了她的生死。

兴平帝微微颔首,算是认了太后的话,又苦笑了一下:“玉安县主那丫头,用的法子虽然简单粗暴,但是她的高明之处,便是她善于用势,这般造下雷霆之势,逼得朕就算知道其中猫腻甚重,却也不得不放了她。”

说话间,他眼里也闪过一丝欣赏。

那楚瑜不管如何,确实很有些手段。

太后见状,轻嗤了一声:“女子心中筹谋太多,未必是良配。”

她顿了顿,又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你原不是打算让那丫头写和离书,再将千城配给琴三爷的么?”

兴平帝叹了一声:“此事儿臣原有此意,让两个小辈破镜重圆,但也无可奈何,既然定远老夫人也并没有此意,儿臣看也就随了他们去罢。”

“定远老夫人没有此意,哀家记得当初她还是颇为中意公子非的。”太后一怔。

公子非就是琴笙的秘密,当初知道的人也就是那么几个干系重大的,定远老夫人是其中一个,而当年的苏千城和南亭羽这些小辈自然并不知道。

兴平帝摇摇头:“也许她老人家也不改了主意。”

太后蹙眉,也很有些疑惑:“哀家那老姐妹也曾提过一次千城一直甄选新夫婿,皆以公子非的标准来评判,还跟哀家打听过一回琴三爷娶亲的事情,怎么忽然就改了主意?”

他们并不知道定远老夫人为何改了主意,但是定远老夫人自己,如何不知道呢?

“丫头,你是何年何月生的,父母又是何人,你真的记不得了?”马车里,定远老夫人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楚瑜,忍不住再次问道。

楚瑜剥了一只橘子,递给定远老夫人,对于老人家一点没有不耐:“是的,真的不记得了,年岁什么的,也是捡回我的人家跟着我的身形随意判断的。”

“哦”定远老夫人含笑接过她递来的小橘子,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又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了楚瑜。

楚瑜心中暗自叹了一声,她早就知道自己上京,因为出身不明会被各种无意和恶意的追问,但是这位老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您能根据我的容貌,认得我的爹娘?”楚瑜随口含了一片小橘子,有些好奇地看着定远老夫人。

定远老夫人看着她许久,轻叹了一声:“老身不认得你爹娘,只是觉得你有点像老身的一个故人。”

尤其是,这身肌肤。

“哦,是吗?”楚瑜颇有些兴致地问,她若是没有记错,自己第一次穿着盛装打扮进宫的时候,琴笙好像也说过这样的一句话。

老夫人看着楚瑜抬手时候露出的手腕白皙娇嫩的肌肤,眼神有些恍惚。

“嗯,没错,那女子自幼就一身肌骨娇润如琼脂一般,让人爱不释手,及至年长时,她聪明明锐,很是早慧,早早就被她母亲送入女学陪伴一位家主继承人读书”

第七十七章 没什么,洗个脑 (二更)

那老陈管家瞬

定远老夫人神色有些复杂,随后叹了一声:“她是有一分像念灵,两像千城,可我却觉得她有三分像灵娘。 ”

他想了想楚瑜的模样,便笑道:“依稀看见一位眉清目秀的娇俏小姐,不知是哪家贵女,年纪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倒是有些一两分千城小小姐的模样,所以老夫人喜欢么?”

但是既然老夫人问了,他自然要多想想,他能伺候在老夫人身边多年,自有些自道行的。

老陈管家心中更奇了,千城小小姐的信一贯都是老夫人最上心的事儿,今儿怎么似没有听到一般。

定远老夫人见楚瑜的马车都走远了,方才转头示意那些婢女和嬷嬷们都退开,然后扶着老管家的手缓缓地向府邸里而去:“老陈,你可知道刚才那是谁家的小姐?”

那老管家看着老夫人远远地看着马车而去,心中有些好奇,却还是道:“老夫人,小小姐的信从律方发到了,她已经平安回到了漠北,一切顺利,让您莫要挂心,注意身子。”

定远老夫人府上的管家早已领着婢女、嬷嬷们在门口等候着。

没有多久,楚瑜就了定远老夫人府上,将老夫人小心扶下马车,拜别了她以后,看都没看那高大气派的府邸,干脆地上马车走人打道回府。

楚瑜这次回答问题时,又更谨慎了不少,只是简单客套地都笑眯眯地道一切都好。

定远老夫人也没有再说下去,只平静地换了些别的话题,也无非是问她与琴笙夫妻感情可和睦,琴笙对她可好。

她何等灵醒的人,替吃橘子的手一顿,看着老太太笑了笑就不说话了。

楚瑜闻言,一怔:“啊?”

定远老夫人看着她,神情有些复杂:“是的,老身认得那个可怜的女子,后来见了你这孩子之后,便觉得你有些像她,一时间感慨。”

她看向定远老夫人:“老夫人是认得这个女子么?”

楚瑜觉得胸口闷闷的,随后又剥了瓣橘子塞嘴里,那清甜的味道方才让她觉得精神和舒服了点。

定远老夫人闭了闭眼,随后淡淡地道:“是的,很凄凉,但这就是人世无常。”

不是所有故事都会苦尽甘来,总有更悲惨而无奈的结局。

楚瑜怔然,好半晌,才慢慢地出了一口气:“这故事太凄凉了。”

“他没有机会发现了。”定远老夫人耷拉下自己的眼皮,面色沉沉地道:“那女孩儿生下最小的女儿没有多久就死了,连着家里几乎所有人都死在了贼人的手里。”

楚瑜听着,有些感慨:“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只希望这小少爷就算发现自己的妻子在外头有孩子,也是不得已的,毕竟这姑娘也是为了他们家才被贼**害了”

定远老夫人点点头:“没错,他并不知道,爱妻得以回来,他欣喜若狂,而且没有多久那女孩儿再次怀上了孩子,这一次,这个孩子是她夫君的。”

楚瑜:“她夫君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在外头养了孩子么?”

定远老夫人点点头:“没错,所以她的家人藏着她,直到她生下了那孩子,就让家里帮着暗中养了起来,她自己则回到了她夫君的身边。”

楚瑜叹了一声:“这时候也不是担心她夫君的时候了,毕竟女子若是怀到临盆,强行打下来和去鬼门关走一趟没什么区别。”

定远老夫人叹气儿:“没错,谁都知道那个孩子不能要,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若是让她的夫君知道,只怕后果不堪设想,但她自己也舍不得那孩子,道孩子是无辜的。”

什么样的神经病会做这种事情?

否则,为何一不早早打掉那孩子,二不杀人灭口,还将人好吃好喝地供着,最后完好地放出来。

楚瑜怔然,蹙眉想了想:“我怎么觉得,那内鬼将那女孩儿这种时候放出来,只怕打的就是逼她将孩子生下来,然后让她和夫君,甚至主人家都离心的主意。”

定远老夫人苦笑:“不,那女孩儿咬死不认那肚子里的孩子是内鬼的,却也不肯说是谁祸害了她,但是因为她肚子已经很大了,不能不生,何况她也不舍得打掉”

楚瑜微微瞪大了眼,忍不住怒道:“那内鬼玷污了她么,真是太可恶了,有本事明刀明枪地抢人家业,还敬他是个绿林大盗,这种阴私手段算什么!”

定远老夫人摇摇头,有些惆怅:“不,她的夫君对她很好,一直敬她爱她,只是这家主人家里出了内鬼,一直在祸害这家主人想要从那大小姐手里抢夺家业,这女孩儿为了帮助这家大小姐,得罪了那内鬼,一次那女孩儿帮着少东家查账时被坏人掳了去,大半年后,她家里人再见到那被放出来的女孩儿的时候,她已经身怀六甲,即将临盆”

楚瑜颦眉,不知为什么有些揪心:“她运气为何不好?夫君在外头养了小妾?”

“这女孩儿早慧,素有神童之名,小小年纪行事沉稳,一直很得主人家赏识,后来嫁了这家主人年纪相仿的幼子,那少年天真活泼,她也很是照顾他,一边帮着那家主人打理生意,两人琴笙和鸣的日子过了好些年,只是,这女孩儿运气不太好”定远老夫人叹了一声气。

楚瑜听着这描述觉得有些耳熟,不免连吃橘子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第七十八章 不是秘密的秘密

“什什么意思?”楚瑜茫茫然。

琴笙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有时候脑子不好使,进了些水,本尊又不太舍得将那脑子挖出来扔了,所以便好心替人将水蒸一蒸,顺便洗一洗脑子。”

他看着楚瑜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琴笙妙目微凉,唇角笑容依然温润:“本尊看小鱼你的脑子也像进水了,可要我替你洗一洗?”

楚瑜再不明所以他在说什么,却也知道自家夫君这分明是在不高兴。

她皱皱眉,走了过去,抬手就去摸琴笙的脑门,琴笙倒是没动任由她将手搁在自己额上,只是垂着眼看她。

楚瑜眯起大眼,看着他:“也没发烧啊,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随后,她凑近他身上,闻了闻,随后又用指尖戳戳他的胸口,狐疑地问:“别转移话题,刚才金曜是怎么回事儿,我怎么感觉你们两个有点不对劲,你别不是真对他有什么别的心思罢,他昨夜拉着我喝酒的时候,可是才对我坦白了他对你有心思!”

金曜前脚才对她吼了一嗓子,要和她抢男人,虽然她觉得那货十有八九是喝多了,有点胡言乱语的倾向。

但今早她一回来就看着他们孤男寡男地同处一室,这也便罢了,可金曜那一副被人欺负过的茫然又委屈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琴笙见楚瑜那一幅吃醋的小模样,又对他心中没来由的就舒服了许多,他眼底幽光一闪,随后抬手握住了她的柔荑,既没有否认,也没有确定,只是微笑:“你不信我?”

楚瑜看着他那模样,随后轻哼了一声:“我自然是信你的,你可是蓝颜知己,红颜知己不少呢。”

比起金曜那种没有真实威胁的忠犬受,她还有个——青梅竹马的苏家小姐,寡妇情敌要应付。

“青梅竹马?”琴笙挑眉,若有所思的模样:“本尊的青梅竹马要么死绝了,要么就在曜司里当值,小鱼说的是哪一种?”

楚瑜闻言,唇角忍不住翘起一点弧度,随后拉了他在暖榻上坐下,塞了一只金丝绣云枕靠在他的背后:“爷的嘴倒是甜,只是就不知道爷打算怎么跟我交代一下,你瞒着我喝药的喝到昏迷的事情?”

琴笙闻言,被她握住的玉骨手微微一僵,整个人都沉静了下去。

楚瑜看着他仍然有些苍白的容颜,心中有些恼火,却还是忍着,只双手抱臂看着他:“若是这次没有事发,你是不是打算一直喝药喝到流鼻血而亡?”

琴笙苍白精致如玉的面容上泛起一丝红晕,恢复正常之后,一贯波澜不惊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了一种可以称之为——“窘”的表情。

他沉默着,依然不说话,只是抬起长睫,妙目静静地看着她。

楚瑜被他这么一瞅,竟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两句不着调的艳词儿——皎月沉水兮,微漾其中,寂寂照人间,何处不惹怜。

她竟一下子就心软了,竟不忍心再追问。

楚瑜捂额,朝着他摆摆手:“行了,行了,别这么看我,不知爷你还有两副面孔呢,别拿仙仙的那面孔来对着我,今儿咱们就要把话说清楚。”

琴笙看着她,轻叹了一声,只道:“小鱼”

楚瑜看着他:“嗯。”

谁知除了唤了她那一声之后,琴笙还是沉默地看着她,眸光幽沉而复杂,一字不言。

楚瑜觉得自己就要被他打败了,索性叹了一口气:“罢了,你既不想与我说,那我走了。”

只是话音才落,她的手腕就被琴笙一把拉住,随后用力一扯,一翻身便将她禁锢在身下。

楚瑜有些气笑了:“看来三爷的身子骨果然恢复了,身手利落得很。”

琴笙看着身下容颜娇俏灵动如晨曦的女子,声音低柔微喑:“鱼,别走。”

楚瑜一顿,看着他,也不说话。

琴笙顿了顿,闭了闭眼,轻声道:“此事,是我不该瞒你。”

楚瑜能感觉到他压着自己的身子颇有些僵硬,无意地泄露了他的紧张,那种紧张和不安的僵硬让她心中某个柔软的角落瞬间就被击中了。

他一贯是那样高高在上,风轻云淡的“神”啊。

她抬手温柔地抚上他的发鬓,缓了语气:“你,难道不明白么,在我的心中,你才是那个会陪伴我走完余生的人。”

楚瑜细细地看着他精致的眉目:“我听过一句话,人这一辈子,既非父母人生的续篇,也不是自己孩儿的前传,我们只是过我们自己罢了,有孩子固然圆满,若是没有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我无父无母不也活到了这么大么?”

琴笙怔然地望着身下的人儿,他从未想过会有女子能这般豁达地放弃做母亲的权力

他是见过她含笑与他想着未来孩儿像谁的模样的。

“何况,谁说我没有孩子呢?”楚瑜有些无奈地一笑,眉目间有些促狭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脸:“我这身上还压了一个曾经天天追着我叫娘的呢,伺候你一个祖宗就够我受的了,再来几个和你一样的小祖宗,那可真是精尽人亡了。”

琴笙闻言,表情瞬间出现一丝扭曲,随后他忍不住低下头去,将脸埋进她的颈窝,闷闷地低喃,仿佛:“鱼,你是我的,我的”

她这样的鱼儿,硬生生地游进了他心中的冰城,却让他此生如何能将她放生?

楚瑜抱住他,轻声道:“嗯,我是你的,永远都是。”

平日里再清冷矜淡的人,偶尔泄露出的软弱,足以让她心软得任他为所欲为,只再不舍他难过。

何况他也是为了她才那般患得患失。

两人相拥了许久,楚瑜肚子里发出咕噜声,琴笙这才让人起来去准备吃食,一齐用午膳。

午膳也是一只鸳鸯锅,周围摆了许多配菜,精致如雪花的切薄牛肉片与羔羊肉片一滚,香气四溢。

楚瑜吃得一身寒气都去了,忍不住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这可比昨夜的那一顿吃得舒服多了。”

昨夜的东西倒不是不精致,只是她和金曜两个都心不在吃食上,自然吃得不舒服。

琴笙夹菜的手顿了顿,随后看向她,淡淡地道:“是了,你既然不喜欢金曜总在我身边,我已经让他先行出发去漠北了。”

楚瑜愣了愣:“啊,我倒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