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感觉他很是满意的目光,唇角扯了扯:“谢陛下夸奖。”

什么能耐?

不过是看着她能赚钱,这奸诈的皇帝老儿把琴笙当成摇钱树,这会子又多了她一个,自然是高兴满意的。

倒是苏家老夫人忽然道:“陛下,我家丫头这才从漠北回来认祖归宗多久,她和琴笙还没有孩子,你可别把她当摇钱树累坏了,否则老婆子可是要上先帝跟前告状哭一轮的。”

楚瑜闻言,脸上一阵发热,拽着苏家老夫人的手干笑:“奶奶”

兴平帝也干笑:“放心,放心,朕明白。”

说着又偷偷拿眼去瞥琴笙,见他神色平静地望着楚瑜,看不出喜怒,只根本没搭理自己的打算,也只好暗自叹气。

唉,这孩子性情到底哪里像他的长姐了?见着个小丫头走不动路。

楚瑜也没能和琴笙多说什么,他的事儿还没有完,她只能先出了宫回去准备行装。

又过了两日。

晚霞漫天,转眼又是傍晚。

琴笙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火曜早已在人间院门外等着,见自家主上出来,立刻恭敬地抬手扶道:“主上。”

琴笙微微颔首:“说罢什么事。”

才出宫门,他就看见火曜放出的消息。

“月曜发来的消息,英吉利的使团在离开云州港口后不久就不知所踪了,十几艘船只皆不见踪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着货物也都不见了。”火曜低声道,神色很是冷肃。

“这个消息,什么时候会传回朝廷里?”琴笙闻言,只挑了挑眉。

火曜回道:“大约还需要个几日,不过此事云州附近的人都知道了,月曜的人还是第一个发现的,他已经派出人在追查了,一切如您料的,所以咬住了对方的尾巴。”

琴笙若有所思,轻弯了下唇角:“呵,这次是对英吉利的使团出手么”

火曜低声道:“按理说,英吉利使团离开了咱们大元的地盘,出了海就应该和咱们没有任何关系了,他们这些人就算劫了使团,又有什么用呢?”

说来,连月曜都不解,毕竟使团不是在他们的土地上出事的,若是想要嫁祸,也没有理由。

“想要使团在中原大陆上出事,那也得他们有在内陆动手,还不留下线索的能耐才行。”琴笙妙目里如氤了无边的暗雾,淡漠一笑。

火曜点头:“是。”

毕竟这一路,多少眼睛看着。

但是出了海,就有没有人需要保证使团安全的义务了不是?

琴笙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池塘里,那从窗下伸出来的鱼杆,还有那一只探出窗外白嫩的手儿正提着竹竿一晃一晃,哪里像是在钓鱼,倒像是百无聊赖地游戏。

他似笑非笑地弯起唇角:“就按照原先的布置行动就是了,海钓么没有与咬钩猎物博弈的过程,岂非少了乐趣?”

火曜抱拳:“是。”

琴笙看着那白皙的小手探出窗口调皮地将鱼食撒进水里,他眸中光芒深了深,闪过一丝金光,随后转向房间而去,同时随口吩咐:“让人准备沐浴更衣之物。”

他顿了顿,又吩咐:“去将本尊的针和色料都准备好。”

“是。”火曜颔首,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丫鬟跟上来:“星君,请吩咐。”

火曜简单吩咐了一番,丫鬟便立刻退了下去。

琴笙也已经径自进了房。

火曜看了看天色,嘀咕:“嗯,到了用膳的点,还是先吃饭才是。”

看来今儿,不光要准备晚膳,还要有夜宵啊。

绿柳成荫,傍晚的风儿吹过,池塘里碧波起了一阵阵的涟漪。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临水的窗子里,一根细长的翠竹鱼杆伸出来,细长而带着韧劲的青竹一晃晃的,落在水面上的鱼漂一点一点,漾开一片妩媚的波澜。

翠绿的竹竿握在一只窗边纤细的素白的手里,只是那柔荑此刻紧紧地握住竹竿,仿佛用尽了毕生的气力一般,手背都露出纤嫩的血管颜色来。

握竹竿的人儿被安放在临窗黄花梨桌上的大缎软枕中,女孩儿长长的乌发用玉簪盘在头顶,雪白的背部露在空气里,整个人像一只漂亮的人偶娃娃,却丝毫不能动弹,所有的痛苦或者欢愉都只能靠着捏进了手里的鱼杆表达。

她俏脸绯红,鼻尖与额上浸润着细密的汗珠,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大眼里都氤氲着水雾儿,贝齿轻咬着殷红的下唇,却还是因为血液里的滚烫的欲念和背部锐利刺痛混成的煎熬,溢出娇软诱人的呜咽声。

“呜”

她身后的男子清冷出尘的如玉面孔上此刻亦带着一种不太正常的殷红,惑人非常,一贯一丝不苟合拢的的衣襟此刻半敞开着,露出性感的一线胸膛,盘在头顶的长发有些松散,几缕长发垂落在脸颊边,更似少了平日里的严谨,多了慵懒魅惑的气息,只是

他的妙目里的光依然专注到锐利,充满了自制,别有一种禁欲的诱人感,他玉骨手间数根修长的锐针不断地沾着不同的色料落在身前的女孩儿背上,似刺绣一般,以她娇嫩的背部为绣布,用不同的针刺出一片漂亮的海天风景图。

刺青。

从来都是带着痛和欲念的另一种刺绣。

何况,他又用的这样的法子让她‘热起来’好方便他下手纹绣

虽然不是第一次了,可每次完成背上的藏海图,楚瑜都觉得自己像是死了一回,痛快得淋漓尽致,可是也实在是煎熬。

分不清楚是那色料和针尖刺破肌肤带来的痛苦,还是这种钝刀子磨肉却不得纾解的*痛苦。

楚瑜咬着唇角,觉得自己快死了,像一条鱼儿在煎锅上慢慢地被油煎炸。

“还没好吗痛啊!”

“只有痛么?”琴笙取回了针,又利落地沾了色,专心地在她背上继续落针。

楚瑜小脸上五官都要皱一块了,只觉得他这话问得充满了暧昧,让她脸儿愈发的烧。

“你知道了逸哥儿传来的消息吧唔陆陆锦年的事你怎么打算的?”

她得找点事儿,诱开自己的注意力,否则这难受,她怕自己会挺不住这煎熬晕过去。

“嗯,听过了,我这里也接到了消息,英吉利使团失踪了。”他用干净的棉布擦掉楚瑜背的血珠。

“你猜是谁做的?”她半阖着眼,透过眼帘侧眼看他,只能看到模糊的一点影子,看着他专注的模样,却忍不住心头悸动。

怎么会有人看起来堕落与禁欲都如此统一。

琴笙慢慢地拔出她皮肤里的长针,随后将那针扔在了一边的清水盆子,目光幽沉地看着她背上的已经显出大半模样的华丽漂亮的藏海图,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道:“我们手上的藏海图都已经在你背上了,只除了宫少宸手上那两张。”

“那两张藏海图唔你打算怎么办?”楚瑜还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刺青工作,身体里的火热和背上的灼痛让她神智有些茫然。

琴笙用帕子优雅地擦了手,再换了帕子替身前的人儿温柔地擦拭手臂、脖颈、额上浸润出来的汗珠:“本尊的东西,自然是要等人自动送回来。”

柔软温暖而湿润的帕子擦过皮肤带来的舒适感,让楚瑜人微微眯起眸子,舒服地慨叹了一声,随后也稍微清醒了点,她有些疑惑地下意识地半撑起身子:“自己送回来?”

怎么可能,宫少宸那人,奸诈多狡,心思深沉,不择手段,又怎么可能把到嘴的肥肉吐出来?

“嘘,先不说无趣之事,先解决你我之事,总要尽兴。”琴笙轻轻扶上她肩膀,指尖抚摸过那朵精致漂亮,栩栩如生的刺青花朵,随后低头,轻轻地在上面一吻。

楚瑜瞬间就感觉自己整个人紧绷了起来,敏感的肌肤一颤,这才发现他已经解开了她身上的**道,才能撑起身子。

她瞬间涨红了脸,咬牙吞下叫尖叫,闭了眼,转身迎上他的薄唇与吻,绯红着脸儿轻声道:“嗯。”

他俯身了下去。

雨打芭蕉绿,竹竿垂鱼动,不一会,水面的涟漪柔波便愈发地晃动着大了起来,一条小鱼咬着钩子挣扎着跳出水面来,翻滚着,跳跃着吗,水花四溅。

窗里传来男人幽柔悦耳而沙哑的轻笑:“瞧,鱼儿上钩了”

一场欢爱尽头,女孩儿直接眼都睁不开了,依偎在男人的怀里,被他抱着泡了热水,清理了身体,又小心地安置在床榻上。

琴笙看着她睡得沉沉的脸儿,眼底闪过深沉温柔的光,抬手替她盖了薄被后,随后抱着怀里的人儿,合眼睡去。

第七十七章 那宝藏是什么? 二更

日子一晃,就到了琴笙和楚瑜两个收拾东西回家的时候。

大部分人在外头装车,楚瑜就陪着秋念灵和苏家老夫人两个坐在后院的人间亭里吃点心,等着启程。

苏老夫人老眼红红,拉着楚瑜的柔荑不舍得放:“你这孩子,怎么就住那么远,奶奶想看看你都不成。”

这才认回来多久,灵娘就两个孩子,一个念灵,一个小鱼儿,两个小人儿都在自己身边了,她也该心满意足了,可是

楚瑜虽然因为苏老夫人当初对苏千城屡屡心有不忍,自己心里多少膈应,认回苏老夫人多少也有报复苏千城的意思,但不可否认苏老夫人对她确实一片慈爱之心。

一把年纪了,人老了看着后辈总会心软罢,她想起老胡家的老太太对自己也是疼爱有加,不愿意下地,也宠着她,心中就一软。

楚瑜握住老夫人的手轻声道:“奶奶,天冷了,上京不合适你养身子,您就到云州来,哪里虽然也冷,但冬日到底比上京短了许多。”

一边的秋念灵也宽慰地抱住苏老夫人的手臂:“外婆,小鱼说的是,我爹也是到了冬日就往云州去,再不济咱们一起往岭南去避寒也是好的,总能经过云州看看小鱼,住一段日子。”

苏老夫人擦了擦眼角,不舍地看着楚瑜点点头:“嗯”

她也知道琴笙绝对不会,也不合适在上京久待,小鱼作为他的妻子,不说夫唱妇随,云州想来也比上京让她自在。

自打楚瑜晋了郡主之位,如今着实是引来了许多试图溜须拍马的人和不知多少上门想沾好处的苍蝇,里面还有当初对她很不客气的人,真是烦不胜烦。

楚瑜想了想,又取了一只盒子打开给老夫人看:“是了,奶奶可知道这发簪的来历?”

苏老夫人低头看了下那盒子里的珍珠水晶发簪,愣了愣:“这发簪怎么”

“看着有些眼熟,看着像母亲陪嫁里那套珍珠水晶的头面?”苏念灵看着那发簪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老夫人看着那盒子里的发簪,才有些恍然:“是的了,你母亲最喜欢这种水晶珍珠的头面,当年你外公打了两套,一套给了你母亲,一套给了二房你姨,也就是后来的南国公夫人苏金娘,这么说”

“这是南国公送给你的?”秋念灵有些奇怪地看着楚瑜。

她若是没有记错,南芝菁死后,南国公对楚瑜这个罪魁祸首肯定是恨之入骨,就算如今认回了苏家,发现是表侄女儿又如何,表侄女还能亲过自己闺女?

何况后来南秦月也算是栽在了楚瑜手里,如今南国公府几乎算是绝后了,他会那么好心来给楚瑜送自己妻子压箱底的嫁妆之物?

楚瑜收了发簪,有些讥诮地道:“是啊,真稀奇。”

“难不成南国公那混账又想对你和琴笙不利?”老夫人忍不住蹙眉,老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当初查到他在漠北的事情里参合了一脚,就该将他一辈子关在牢房里才是。”

楚瑜倒是不以为意,只收好了发簪,轻描淡写地道:“您知道关不了一辈子的,不过不管他想要做什么,有本事就尽管使出来。”

她看着自己手里的发簪盒子,若有所思地暗道,二房出的那位国公夫人的陪嫁么?

南国公送给她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国公府的凉亭里,有高大的人影手执棋子,看着棋盘慢慢落子:“你说什么意思?”

一名中年谋士模样的男人坐在南国公的对面,摸着胡须微微一笑:“属下想,大概是因为苏家终于有后了,说起来您如此宠爱国公夫人,自夫人之后无人能为国公爷生下子嗣,骤然听到苏夫人竟有血脉相连的亲侄女,就算是您的敌人,您也会忍不住去看一看。”

他顿了顿,又道:“算是为了国公夫人送给没有见过面的侄女儿一份礼物,也算是表了她和您的一份心意,也是人之常情,不是么?”

南国公轻笑了起来,抬手落子:“君武果然了解本国公,也难为你替我找了这么个理由。”

“怎么,难不成不是?”李君武看着南国公挑眉问。

“算是罢,苏家竟还有嫡系后人,确实出乎我意料,但替金娘送礼,本国公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那小女子倒是确实有点像苏家女儿,勇敢得很。”他淡淡地道。

李君武想了想:“您是说当初她在律方拦住了您说的那番话?”

南国公起身,负手而立,俊朗深沉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笑意:“算是罢,当初倒是我小看了她,以为不过是个靠着手段迷惑了琴笙上位,或者琴笙用来做什么棋子的小玩意,不想她倒是真有点本事。”

“您可别忘了,不管她是不是苏家的女儿,就是这个有点本事的小女子将县主逼死,又让您另外一个女儿死在千里流放之地处,她是咱们的敌人。”李君武也落下自己最后一子,起了身,看向南国公的背影。

岁月仿佛对这个男人也格外有待,一身凌人气势不堕,容貌脱去稚气,却更显深沉男子魅力。

不知多少女人甘愿为他一眼奉献自己,但那人心中却除了死人,早已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不管芝菁是不是不成器,但她始终是苏金娘的女儿,她是死在琴笙和苏楚瑜手上的。”李君武再次强调。

只怕自家主子会因为一点浅薄的血缘而对敌人手下留情。

“放心,本国公自有分寸。”南国公淡漠地道,目中闪过锐利冷酷的光泽,随后微微一笑,抬手慢慢地碾碎手里的棋子:“本王想要留下的人都不在了,而秋玉之也死了,他的孽种自然没有理由留在这世上,从一开始,谁人都能是本国公手里的棋,没有例外。”

是的,没有例外。

李君武看着自家主上的森冷淡漠的高大背影,心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为了复仇,就算是原本最疼爱的侄儿陷入挣扎,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利用和牺牲掉,连骨血至亲的女儿也并不在乎对方的幸福,若是当初南芝菁谋算嫁给琴笙成功,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利用南芝菁杀掉琴笙,让女儿失去最爱的人,成为寡妇。

甚至在他心中曾经最重的家国与山河,也许都可以背弃?

但,这就是他认识的南飞烟,南国公。

是他多想了,又怎么会为一点苏家的血脉而对苏楚瑜有任何留情手软的余地。

让这个世上不存任何秋玉之的血脉,这一点,他和南国公的目标从来的都是一致的。

那个为祸人间的畜生魔头,就不配还有血脉存在世上!

“今日他们就要离京回云州了,那苏楚瑜接了不少西班牙使团和荷兰使团里的绣品单子,如今名声大振,想来明日英吉利使团失踪的消息就会传来了。”李君武摸着自己的胡须,微微一笑。

“嗯,飞鸽传书出去,告诉那边,可以开始了。”南国公随手将自己手里被碾碎成齑粉的棋子撒在了空中。

风一吹,粉末四散无踪影。

“呼——。”楚瑜轻轻吹着手里的蒲公英,看着那一大团茸白散在了空中。

随后双手合十,闭上眼。

“在做什么?”琴笙靠在车厢的软枕里,正看着手中的奏报,忽见楚瑜的动作,不禁微微挑眉。

楚瑜看着那一片小小的茸毛小伞远远地被八月的风吹散在远方,方才轻道:“这蒲公英和草原上是一样的,旭旭大公主说,他们那里的传说,吹散了蒲公英,就能带着祝福和告别传给已经不在世上的人,愿他们在世间的另一头安好,我们一定会给他们报仇的。”

这一次在漠北牺牲的除了金曜,还有不少曜司中的武卫,只愿他们都能安息,也是她的告别,毕竟,她确实和自家夫君一样不太喜欢京城,大约没有什么事儿,不会回来了。

琴笙看着她的小动作,日光落在她的小脸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显得有些透明,明媚而温柔,还娇娇嫩嫩的。

看起来越发地不像嫁了人的模样。

他眸光微深,随后敲敲自己桌面:“来,小鱼。”

楚瑜就坐了过去:“嗯?”

他垂眸看着仰头望着自己的女孩儿,忽然略倾了身子轻轻地在她唇间上一吻。

“嗯,乖小鱼。”

楚瑜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香气,靠了过去,软软地道:“笙儿,你喜欢几个孩子?”

老金说了,琴笙的身子在好转,不要着急之后,欲速则不达的话传到他耳朵后,这大仙儿的心态倒似放平了许多,没那么焦躁了,如今也可以平常说起儿女事。

琴笙毫不犹豫地道:“自然一个就够了,最好还是个女孩儿,像你。”

楚瑜抿了抿唇:“再多一个不好些么,你也不怕出意外,两个有保障呸呸呸。”

她在说什么,自己诅咒自己么?

琴笙却似并无太多顾忌,淡淡地道:“那就是子女缘薄了。”

楚瑜摇摇头,换了个话题:“是了,你可知道那宝藏里到底是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

之前她总想着他愿意就会说,可现在看起来,这位大爷不是不愿意,大概是忘了告诉她了。

琴笙略沉吟了一会,看向窗外:“那宝藏啊,是”

------题外话------

哎呀~二更来啦~么么哒,虽然没有到自己的目标,可是收到票票,要有二更滴,爱你们。说来,你们猜的到宝藏是什么吗?

第七十八章 开黑模式 一更

八月天,马车木头下原本的金属夹层里冬塞炭火,夏塞冰,此刻阴凉舒,每到一地都能补充冰块,百金一块的上等鲛珠纱与细竹丝浸了薄荷橙花水帘,风一吹,便只剩下凉风携着清香进来,暑气全消,琴笙一贯品味高雅,从不喜看起来华丽庸俗之物,从来奢侈雅致得悄无声息。

所以此刻偌大的马车里,极为凉爽舒适,他也不嫌热,只一手拢着怀里的鱼儿,一手提笔在那奏报上书写。

“这里头什么东西,倒是说来话长”他淡淡地一笑。

“那就慢慢说,反正回程的路那么长,咱们有的是时间说呢。”楚瑜殷勤地给他倒了一杯冰镇的酸奶露。

琴笙见她墨玉大眼亮晶晶的样子望着自己,像一尾好奇的人鱼,就差晃鱼儿尾巴了。

他心情愉悦地端了奶露轻品一口,缓缓道来:“数百年前,有海夷族所建之国名唤西狄,此国先祖曾经入主中原,后被司姓王朝推翻后,残余王族被驱至边陲苟延残喘,直到再建西狄,西狄百里王室最后一位帝王是半途杀出来继承帝位的,唤作百里苍冥,继承了先祖重返中原的遗志,再次推翻了司姓王朝。”

楚瑜闻言一愣:“哦,这个我听过,那百里苍冥就是后来新朝的开国真武大帝,他和元宸皇后的传说现在说书人都还是云州茶楼里必讲的段子,他一生戎马,横霸天下居然只得一位皇后,空置六宫,这位皇后也很是传奇,也不知是何等绝色,曾有‘三嫁娘娘’的外号,她初嫁一位王爷为妃,寡居后因美貌为当时恶贯满盈的司礼监督公所掳,被迫嫁了那狠毒的大太监。”

楚瑜托着脸颊,一脸神往:“可最后,这等经历的女子没有被沉塘,居然成了真武大帝的唯一爱后,而且真武大帝一生尚武,所以脾气不好,性情暴躁,又穷奢极欲,每次朝上暴起想要杀忤逆大臣时,只有这位元宸皇后才能劝住了他,这才是真爱啊!”

毕竟当年的封建王朝民风刻板,男女不同席,女子禁锢极甚。

琴笙微微翘起唇角,神色有些淡漠诡凉和不屑:“历史从来就是胜利者书写,多少秘辛却是外人与后人不知的,那位真武大帝哪里是什么尚武,不过是因为自幼伺候人,所以诗文不通,用鱼儿你以前那什么说法来着?”

楚瑜下意识地道:“文化层次低,修养低?”

他随后用笔尖轻轻一拨,将那奏报拨到了一边,顺势漫不精心地道:“嗯,文化层次低,所以没甚修养,才如那暴发户一般喜欢把金银珠玉挂满身。”

楚瑜闻言,有点呆:“哎,伺候人是什么意思,史书上说真武帝是——帝因相貌美艳,所以喜珠玉饰之。”

美艳而霸道的帝王,怎么就就成了朱元璋式样的粗俗暴发户?

“你真信了那史书上说真武帝原先为西狄帝王之前是因为病弱寄养在海外仙山?”琴笙淡淡地道:“据本尊所了解的是,那位真武帝,当年就是你口中的恶贯满盈,一手遮天,断送了司家王朝国运的司礼监大太监——百里青。”

“砰!”楚瑜一个不小心,脑门磕到了车壁。

“啊啊啊_WTF!”楚瑜一个不小心蹦跶了个上辈子的英吉利骂人的词儿,她目瞪口呆了半天,虽然很不想相信,但是却也知道琴笙绝对不会说谎,于是她忍不住憋了半天,蹦出了一句话:“那太太监监怎么会生孩子,他不是没有命根子么?”

虽然是王朝秘辛,但归根到底还是奔着下三路的问题去了。

琴笙抬起幽幽妙目瞥了眼她额头上的红处,抬手替她轻轻揉了下,嘴里却讥道:“假太监罢了,皇家式微,自然什么妖魔鬼怪都能上位了,怎么你没有发现那大太监百里青的姓和西狄王室的姓是一样的么?”

楚瑜呆了半天,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他是出身西狄王室的皇子,然后潜伏进了敌国王室做太监,就为了覆灭对方,还真是动心忍性厉害啊!好大一出戏!”

琴笙看着她一脸崇拜的模样,便心里有些不舒服,只淡淡地道:“他哪里有那个本事,不过据本尊查到的记载,他原本就是西狄送来的和公主与司家皇帝和亲所出的之子,至于为什么成了个太监大概是因为政治斗争失败罢,后来估计他也是被他那强娶的王妃抛弃了,才跑到西狄去用阴谋诡计当了个半路皇帝,回头报复来了。”

楚瑜翻了个白眼:“能给我留点关于传说的美好幻想吗?”

琴笙见状,轻笑:“不然你觉得真正出身高贵,有修养之人,会整日像你说的西洋树一样天天披金挂银,把国库穿在身上,一日照镜子几十次,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他美貌富贵么,还脾气暴躁,岂非自尊脆弱?”

楚瑜叹气:“那叫西洋圣诞树。”

不过她特觉得自家仙女儿说得有道理,真是出身高贵,就当如自家三仙女一般,站在那里人一看——就是仙气飘飘,出尘脱俗的,奢侈也是奢侈得悄无声息,一看就很有底蕴的罢?

他看着楚瑜一脸梦幻破碎的表情,顿了顿,又不动声色地复道:“不过根据本尊查阅他在当太监时的记录,倒是见这人嚣张放肆到极点,蛊惑上意的本事一流,看起来倒是很享受太监的生涯也未可知。”

“享受太监的生涯?”楚瑜唇角抽了下,她是怎么也想象不到一个皇子会享受太监的生涯。

“这果然是水够深的,历史的真想果然比正史书上写的精彩。”楚瑜忍不住感慨,抓过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酸奶露。

其实还是很有点幻灭的,原本感觉杀伐果决,美貌惊人又痴情的一代大帝瞬见变成了报复心强的强抢民女的有恶癖的暴发户土包子。

那贤惠的元宸皇后,还真是和前生大明开国皇后马大脚一样可怜。

起码朱元璋不喜欢当太监不是?

琴笙一边批阅着奏报一边道:“后世那些史书不过是这些人为了掩盖自己的丑陋所留下的东西,自然不能信。”

楚瑜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笙儿,你说了那么久,莫非这宝藏真是这位太监皇帝留下来的足以敌国金银珠宝?”

琴笙看着自家小鱼儿已经对那传说里的痴情帝王全无期待的表情,弯起唇角,淡淡地道:“正是,不过未必是宝藏,当年从大元初代帝王传下来的说法是——惑国之火与永恒国度的钥匙。”

“惑国之火与永恒国度的钥匙,这是什么鬼?!”楚瑜听着这两个极其玄幻的词儿,瞬见觉得自己应该不是只穿越了异世,而是穿越了玄幻之国,天上有鸟人在飞,人人练级就能升仙的那种。

“谁也不知是什么,那是开国女帝的王夫,也是当年的国师制的藏海图。”琴笙合上奏报,搁下笔:“但既然开国女帝留下过遗旨,点名此宝藏永不能开启,秋家子孙后代需以性命保护这个秘密,否则必有灭国之忧。”

楚瑜闻言,忍不住蹙眉:“既然不能开启,否则必定有灭国之忧,那又何必留下藏海图,毁了不就是了,还有为什么历代帝王都没有毁掉这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