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虽然不舍得这么长时间见不着春杏,但也知道春杏不可能一直守在宜阳。便笑着道,“四姐回去将养着也好。睿哥儿这大半年以来,生意上的事儿他都摸透了,铺子也不用你再操心。”

春杏笑呵呵的点头。

春桃坐着有些发愣。李薇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便道,“有我守着爹娘虎子呢,你们都放心吧。”

春杏本想呛李薇一句,还有她呢,却又不想春桃太过伤心,便附和她道,“是,有梨花和年哥儿在跟前儿呢。”

三姐妹叙了一会儿话,贺永年与武睿一齐过来,说回去还有些事儿要办,改日再过来看春桃。

春桃见赵昱森没陪着来,想必是他有什么事儿,便也不留他们。

直送这几人出了后院,才问入画,“是不是老夫人叫了老爷去?”

入画摇头,不过立时说道,“我这就去问问。”

春桃点头。

李薇一行四人出了赵府,武睿要春杏回家静养,李薇则想着这几日天天儿往外跑,院中的事儿过问的也不多,便和贺永年也回贺府去。

两人到家时,已是大半晌午,荷香一见他们回来了,便说贺萧吩咐中午全家一块儿到饭厅用饭。

李薇诧异,这是她嫁进贺府以来,第二次全家一起用饭。第一次是她新婚第二日。问荷香她不在期间可有特别的事儿发生,荷香说没有。

于是她便猜可能是贺萧突然兴起,搞这么一个家宴出来。

将近午时,两人到了饭厅。今儿人还真是齐,连久不见面儿的贺大少爷也在。一夫一妻两妾,两儿两媳,一双娇女儿,倒将饭厅衬得热热闹闹的。

贺夫人每每在贺萧跟前儿时,便笑得份外和气温柔,招呼二人道,“来,赵夫人那里收拾得如何了?”

李薇照实回答,“谢太太关心,已差不多了。”

贺夫人极满意的点点头。贺萧看向贺永年道,“广西路远,你与赵大人又是连襟儿,生意上的事儿且先不忙,若有需要,你去送一程也可。”

贺夫人笑着插话道,“老爷说的是。赵大人在宜阳六年,这点情份是要尽的。”又向贺永年道,“安吉新开的铺子,你也不用担心,若是忙不过来,你大哥能代你去盯一阵子。”

贺永凌突然插话道,“母亲,不行。前两日我在安吉结识了一位金姓商人,此人是专走仓钞换盐引,贩卖官盐的门路,我与他相谈甚是投机,近些日子我有的忙!”

李薇听得一个“盐”字,不动声色的撇了眼贺永年。

第197章 大家都有小算盘

李薇听得一个“盐”字,不动声色撇了眼贺永年。

贺永年只是眉头微动,神色不变,只听贺永凌眉飞色舞的道,“这位金老爷走的是两淮盐运御史费大人的门路,有多少盐引便能换来多少官盐,他与我说了,若想走这条门路,他可以从中牵线,将我引荐与费大人认识,他还有折价收盐引的门路,若我有兴致,也可以从中牵线,不过,他要在中间抽成打点官员…”

他五官与贺永年还真有三四分的相似,李薇看着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浅薄样,一阵恶寒。生平最不待见的便是还未做成一点成绩,便沾沾自喜自我感觉良好四处卖弄的男人,偷眼瞄了下立在他身侧的贺永年,眉目无波静静立着,虽然没什么表情,也让人极舒心。

心中暗喜,还是自家的看着顺眼。贺永年感受到她的目光,微微偏过脸来,李薇悄悄向他咧了咧嘴…

这边两人悄悄互动,那边儿贺萧已皱起眉头,沉声打断,“我说过多少次,不准沾染盐铁之类的生意。这些官卖的生意,水深不及底。多少年相交的官员都不能保你的盐引能兑出盐来,何况只是个一面之交的商人?”

贺永凌谈得高兴,突然被贺萧这么一通训斥,神色极为尴尬,强自辩解道,“父亲,虽是一面之交,给他应得的利益,为何不可?况且,哪个为商之人不是想尽办法寻盐铁的门路…”

贺萧再度沉声喝道,“盐铁不能沾!”

贺永凌被他这么一喝,脸色胀红,虽低头不语,看身形姿态,显然并没有完全打消念头。贺夫人连连打圆场,向贺萧赔笑道,“老爷,凌儿也是为了我们贺府的生意,若是这门生意当真不能做,你细细与他讲,何必发这么大的火?”

贺萧冷哼一声,“盐铁利大哪个商人不知?哪个官员不知?可现如今盐政败坏,多少人手握盐引支不出食盐,眼睁睁的看着盐引变作一张废纸?商人支盐如登天之难,有守候数十年不得支的,转而让兄弟妻子支取…你!”

贺永凌见贺萧生气,不敢多说,不过还中咕哝了一句,“那金老爷也说过,有势支盐易如反掌!”

贺萧将手中茶杯猛的往地上一贯,大喝,“从明儿起你不用再管铺子了。”瓷片四溅开来。屋内气氛瞬时凝结。只有茶水在青砖地上沿着沟缝无声婉蜒。

贺夫人大急,连忙去拉贺永凌,一边向贺萧赔笑道,“老爷莫生气,莫生气!经商凌儿自是不如老爷,他一时急切了些,你要教他才是。”

斥责贺永凌,“快向你父亲赔罪,说你不做那官盐的生意!”

大少奶奶申氏也在一旁赔罪道,“请父亲息怒。”

见贺永凌不动,贺夫人又厉声斥道,“让你帮着你父亲做生意,是为了让你与父亲分忧,不是让你拿这等事儿气你父亲,还不快向你父亲赔罪?!”

贺永凌脸上虽然仍然带着不甘心不服气,但语气却软了下来,双膝着地,跪在贺萧面前,“父亲息怒,儿子谨遵父亲教诲,盐字日后决不再提!”

贺萧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扫过贺永年,脸色沉着,好一会儿,才摆手,“你起来吧。从明日起,让东子跟着你打点生意。”

贺夫人脸色难看起来。这位东子,贺府人称东爷,是贺萧的得力助手,除了宜阳和安吉的产业有贺永年、贺永凌分别打理外,剩余颁布在各县的产业,皆由这位东爷代贺萧打理,包括被贺永年以极端手段收回的方山的几个铺子。

贺永凌身子动了动,张嘴想说什么,却终是没出口。

本来应该是一个“和乐融融”的家宴,还没开始就被这父子二人的争执给搅黄了。搅黄正合李薇的心意,不过,想到那个盐字事儿未成,又觉得遗憾,这样看来,贺萧并非是糊涂到死的角色。真真是难以猜测他为何置佟氏之死而不顾。

众人空着肚子从饭厅鱼贯而出,大少奶奶申氏出了饭厅后,便立在台阶下,等候她的夫君出来。

李薇与贺永年并排慢慢走着,让几个丫头去厨房端午饭,待几人走远,四处无人,她才颇为惋惜的道,“啊,失败了!”

贺永年偏头一笑,微微摇头。

李薇挑眉,“还有后续的故事可看?”

贺永年点头。

李薇又是一挑眉,“我不信!” 

贺永年抬头看了看前面,空无一人,低声道,“打赌?!”

李薇心底已怯了,她脑子一向不太好使,看他这么笃定,自己好象是输定了。不过,心底怯不代表嘴上要怯,硬着肚子道,“赌就赌!赌什么?”

贺永年略想了下,凑近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李薇霎时面颊飞红,轮起小拳头向他砸去,啐他:“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贺永年将她的小拳头架住,闲闲一笑,“不是狐狸肚子么?”

李薇长长的吐了口气儿,心说,小样的,你跟我比脸皮厚,我…你等着瞧!

贺萧将贺永凌当头训斥一通,但李薇看贺永年神色如常,仿佛事情与他不相干一般。心下觉得这事儿,也许他当真有把握?

又听刚才两人讲的什么仓钞盐引的术语,她竟一点不知,便缠着他给讲讲这官盐的生意到底是如何做的。

商人若想经营官盐,要先取得盐引,即许可证。这个李薇倒是知道一点的,不过余下来的却一无所知。

从贺永年讲解中,她大约做出如下总结。主要是盐引的取得与支盐方面的。

盐引的获得有两条路。第一条路是运输粮食到边塞偏远之地,以换取盐引,上述父子两人说的仓钞,就是运粮多少路途远近的凭证。第二条路是从别人的手中收购盐引,至于为什么有人会卖这种东西,那便是上述贺萧的那番话,有“引”交不出盐者大有人在,朝中无人,要么去花大把银子贿赂官盐的官员,诸如上述那位什么盐运御史;要么眼巴巴看着它变成一张废纸;要么…就是折价转手给他人。

一张盐引官价是半两银子到六钱银子,而收购旁人手中的,则可能只用折半的价格,或者更少的银子便能买到。

一张盐引可得食盐三百斤,即便是官价买到的盐引,即钱银子。目前市场上的食盐价是每一千斤二十五两到三十两银子不等。扣除每引三两银子的税银,也就是说每引盐可获利四两的银子…

七八倍的利润!

若是折价买到官盐呢?李薇惊得张大了小嘴,眼睛眨了几眨也没心算出到底获利多少倍,只知道贩卖官盐真的很挣钱!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能支到盐的基础之上。

李薇眼睛直直的盯着贺永年,大致猜出他要干什么了。

贺永年眉头挑动,“梨花好聪慧。”

李薇撇嘴,是在显摆自己计谋好么?

孙姨娘眼中带着一抹笑意出了饭厅,而知姨娘身形犹豫着,跨过院门便停了下来。

孙姨娘回头道,“哟,知姐姐不走么?再怎么走得近,这会儿可没你插嘴的份儿…”

乔姨娘瞥了她一眼,“孙妹妹顾着自己便好。”

孙姨娘眉尖挑了挑,笑了下,没。乔姨娘自大少奶奶进门儿,便巴巴的凑过去,见天儿除了到太太房里请安,便是去大少奶奶的院中闲坐,不过是看着大少爷近些日子做生意象是上些道了,想给三丫头找个靠山,也好哄得大少奶奶和太太一时高兴,多给贺珺添些嫁妆。

现在大少爷被老爷训,又要夺他管铺子的权利,看到乔姨娘吃瘪,她自是心情舒畅。

再者贺萧只这么两个儿子,家业无非是你多我少,青山院的那位在府里虽然冷言冷语的,这些年却没见老爷当面训斥过一回。

当然,也没当面夸赞过。不过,暗里偏些却还是有的。

这么心思转了几转,愈发觉得靠二少爷是对的。心头畅明,孙姨娘霎时想到了旁的主意。

意味深长的瞥过乔姨娘,向九儿、十儿道,“走,我们去厨房瞧瞧,可有清淡顺气的汤,给老爷端来顺顺气儿。老爷今儿可是气得不轻,官盐事体重大,虽有太太规劝着,这气儿怕也是一时消不了。”

九儿十分机灵的将孙姨娘的潜台词儿说了出来,“姨娘,您说老爷会不会真的不让大少爷管铺子?”

孙姨娘佯怒,眉眼高挑,骂道,“闭上你的烂嘴!老爷在气头上,太太也气急,你再胡勒勒,传到太太耳朵里,要打要卖,别指望我为你求一个字!”

九儿惶恐,连连赔罪。十儿适时站出来为九儿求情加辩解。她声音轻而细,略带颤抖,“请姨娘恕罪,九儿也是担心大少爷担心太太。”

孙姨娘又骂了一句,“这些心也是你们能操的?只管做好自己的本份!”说完便带着人匆匆走了。

乔姨娘立在梅香院外,立了一小会儿,转身又要折回院中。饭厅里仍不时传来贺萧高声呵斥的声音,一院的丫头婆子皆不敢出声。

大少奶奶立在廊子下,转眼见乔姨娘来了,嘴角扯了扯,无声的打过招呼。

乔姨娘悄悄走近,扶着她的手,往一旁走了五六步,才低声问道,“老爷气儿还没消?”

大少奶奶点了点头,脸上略带尴尬之色,强笑道,“谢姨娘又回来陪我。”

乔姨娘安抚道,“你莫担心。老爷发这般大的火,是心里重视大少爷,若不重视,只管把铺子收了便是,何必费这般口舌与他说道理。”

大少奶奶的脸色好了些。贺家的情况她未嫁前是知道些的,不过两个儿子,自家夫婿是嫡长子,太太一家独大,家财地位自是不须太过忧心。

便与乔姨娘道,“不知父亲为何对官盐之事发这般大的火,可是有谁说了什么?我在家中也常听哥哥们提起这官盐的生意,都说这生意利极大,千两银子投进去,转手便是五六千两银的利钱…大少爷这般,也是为咱们贺家,有门路为何不试试?”

乔姨娘心中一动,眉头紧收,“你不说我便没往旁处想,你这么一提,我也疑惑起来。莫非真有人在老爷面前嚼过舌头,说这生意不能做?”

大少奶奶脸色黑了起来。她虽也是商家之女,也听说过这些生意上的事儿,却不过是一知半解的。再有贺永凌今日之前,也私下与她说过官盐的事儿,并将那位金姓商人的神通吹得比天大,心中早已认定这事儿是可做的。

今儿午宴,她还想着公爹定然会夸赞一番,让她也长些脸面,却没想到招来的是当头棒喝。

若真有人从中搅和,定然是青山院的那两个。这般想着,不由得眼神凌厉起来。

乔姨娘看在眼中,似安抚实则挑拨,“你也别多心。便是他们能偷偷与老爷说上两句,还能动了大少爷的根本?不过话说回来,自古便是老实人吃亏,你只想着他们不过是庶的,又有太太给你撑腰。太太说的厨房等事儿,她也不与你争抢,你便当她是厚道的。哪里知道,人家是图大的!”

“再者青山院那位,老爷虽然明面儿上不喜,实则也不是一点不放在心上。而且,他一向私下手段多,若铺子交到他手上,他呀,可不似大少爷这般老实,想做什么还与老爷说说,说不得等他把事情做完了,钱赚到手中,大家都还蒙在鼓里呢。”

大少奶奶点头,“是,往常我总想妯娌不过是你好我好的事儿,我不去主动惹她,她也不来挑事儿。大家不过是一个大院子里的邻居而已,各不相干!”

乔姨娘道,“总是一个爹生的,哪里真能不相干?”

大少奶奶携了乔姨娘的手,脸上带出笑来,“谢姨娘回来陪我,开解我。老爷面前也请姨娘多替大少爷说说好话。”

乔姨娘拍着她的手道,“那是自然。他是珺儿的亲大哥,是珺儿的娘家倚仗…”

两人正说着,孙姨娘又带着丫头婆子进来了,五六个人个个端着食盘儿。食物的香气袭来,众人这才惊觉腹中饥饿,再看日头已偏过正午。

乔姨娘脸色沉了下来,望着笑意盈盈的孙姨娘不语。

第198章 小分裂开始了

乔姨娘适时端来可口的饭菜,在贺萧面前儿讨了个巧,午饭过后,贺萧便去了她院中歇息。孙姨娘再适时将官盐生意不能做的话隐晦的说了,这又合了贺萧的心。

贺萧叹了一声,“凌儿学经商这么久,见识竟还不如你这个内宅妇人。”

孙姨娘只是自谦的笑。实则她不过是不想大少爷做成那生意,太压过二少爷,再者贺萧反对得那般激烈,为着自己的心思顺水说个讨巧的话儿罢了。

而贺萧去了孙姨娘院中之后,贺夫人便坐不住了,与崔妈妈关在屋里,嘀嘀咕咕的说了半晌的话。

最后的结论是将孙姨娘与新晋二少奶奶划为同一个阵营,要坚决打压。

而此时,二少奶奶李薇在自己的小院中,两人盖着被子午睡得香甜。

※※※※※※※※※※※※※※※※※※※※※※※※

午睡起来,贺永年仍要去赵昱森那里看看。李薇因春桃的事儿定了,想必她正在忙着,便不去扰她。

送走贺永年,她无事可做,闲靠在次间靠窗的软榻子上正发着呆,听见麦芽在院中道,“孙姨娘来了。”

李薇透过窗子一瞧,只见孙姨娘穿着玫红大衫鹅黄百折绣蝶穿花长裙,刚跨进院门儿。院中阳光暄暖净透,照在她这一身早早换上的春衫之上,让她整个人多了一份轻盈纤柔,再细想孙姨娘的年龄,也才不过三十二三岁的样子,比春桃才大不了几岁。

她脸上带着笑,似是从外面看到李薇,扬声说道,“我可是扰着二奶奶歇息了?”

李薇从窗里伸出手扬了下,笑道,“不碍,孙姨娘来得正好,我正无聊呢。”

一面说着,一面穿鞋下了地,走出次间儿。

李薇表现得很热络,客气的让座儿,又叫丫头上茶上果子,一通忙乱之后,丫头们都退了出去。

外面断断续续传来,九儿、十儿与麦穗几个套近乎的话语。

孙姨娘这会将她的厅中细扫了两眼,一面落座一面笑,“上次就想与二少奶奶说,又怕头次见面太唐突,你这厅中摆件也该略添些才是。”

李薇笑着,“不当吃不当喝的,摆几件衬着屋里不太孤伶便行了。多了也无用,万一失手打碎一件儿,可是要心疼老半天的。”

孙姨娘咯咯的笑起来,“二少奶奶真会说笑,旁的不说,单是二少奶奶的田产陪嫁那得有多少,在我们面前哭穷呢!”

李薇默了。她可以跟她们打着笑脸儿虚应付几句,却不代表能与她们说如此亲密的话。

微微摇头一笑,“那些不过是荒地而已,产出也不多,白担个名儿。孙姨娘今儿来是闲坐,还是有旁的事儿?”

孙姨娘收起过大的笑容,道,“一则过来与二少奶奶解解闷儿,二来,倒还真有一事。”她自是知道这位二少奶奶与她们还是有隔阂,不能太操之过急。

李薇笑着谢过,又问她何事。

孙姨娘低头一笑,略有些不好意思,“今儿中午与老爷闲话,不知怎的就说到二少奶奶的庄子上去,老爷夸赞二少奶奶好本事,将荒地整治得头一年便有如此好的收成,竟与中等田的收成不相上下,我突然便有了这个念头…”

说着向李薇看来,李薇微微颔首,“孙姨娘有话尽管说。”

孙姨娘道,“…那我便说了。我便想着也弄一块荒地来,请二少奶奶给指点指点。”

这…李薇端着杯子的手一顿,缓缓喝了一口,放在桌上,一手抚着杯底,缓缓打着圈儿。

从内心深处说,这事她肯定会拒绝。不过,让孙姨娘得些甜头,太太肯定会堵心的。又或者也会勾得乔姨娘动别的心思,还有,她记得妾室是不可能拥有产业的,孙姨娘现在提出来,是不是表示贺萧同意了?若是贺萧同意的,那便有点意思了。

妻妾相争,是在妾室有点份量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的局面。现在这孙姨娘即无儿子,贺萧身子不好,自是也没什么宠爱,这种情况下,自己帮她一把,给孙姨娘添点底气,添些火,正好可以破了这一妻独大的局面。要说,自孙姨娘初次上门儿,她便打着这个主意呢。现在正好顺水推舟。

关于这位孙姨娘的情况,李薇也是打探的清清楚楚,勉强算是穷苦人家出身,家里没什么后台,根子里却是个强势的。有点倚仗她还能不蹦跶?

她一蹦跶,那贺府可真有热闹可瞧喽。

乱吧,乱吧,这就是本姑娘想要的。

李薇这一通寻思也不算太久,不过转瞬的功夫。即不会让孙姨娘觉得她应得很顺畅,又不会让她等得太过尴尬。

抬头笑道,“这也不值什么?孙姨娘看中哪里的荒地了?开荒前期是要投些银钱的,人手也得找些踏实肯干的。”

孙姨娘听她吐口儿应承,吊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满脸喜色道,“那我可要先谢过二少奶奶了。二少奶奶真是心胸宽大,瑶儿早说要来给二少奶奶赔不是,又怕您心里还气着…”

李薇摆摆手打断她的话,“不碍的。咱们还是说说地的事儿吧。惊蛰刚下时节刚刚好,等荒地整治好,正好可以种些绿肥养田,等田养好了,便该种秋粮了,肥水不缺的话,应该也能与我那庄子一般,有那么多收成。孙姨娘若是拿准了,就早些把一应的手续办了。”

“哎!”李姨娘轻快的应道,又一连声的致谢。

李薇让她莫客气,又道,“不过,绿肥虽能肥田,若要好收成,也要买些豆饼之类的田肥,这些银子孙姨娘早些备着吧。以免到时田肥跟不上,便谈不上什么收成了。”

孙姨娘低头思量了会儿,问道,“二少奶奶,五顷的荒地需多少银子开荒?”

“一亩按一两银子准备吧。”

她话音一落,孙姨娘神色轻松起来,看来这个数目对她来说还能承受。

李薇突然恨起自己来,怎么不说一千两?好让孙姨娘去找贺萧要钱,然后被太太知道,闹出些小风波什么的。

不过,孙姨娘要置田产,应当会是一件大风波吧?

孙姨娘得偿所愿,又坐了不多会儿,便匆匆去了。

麦穗进了屋,问道,“小姐,你当真要帮孙姨娘?”

李薇点头,“怎么,不妥当?”

麦穗道,“也不是不妥当,只是我瞧着姑父不喜这些人。有了这个由头,她日后来咱院中不是愈发的勤了?”

李薇笑道,“这倒是,不若等大姑爷一家走了,就催他去安吉得了。那边也有一大摊子的事儿等着他忙活呢。”

麦芽儿急忙道,“这可不行,守亲月还没过呢。旁人都恨不得留夫婿在身边多陪些日子,小姐可好,硬把人往外推。”

李薇“扑哧”一声笑了,“哎呀,麦芽记得倒清楚。你可是怕我忙糊涂了,忘了你们几个的亲事儿,故意来提醒我呢?”

刚跨过门槛子的青苗,笑呵呵的接话道,“可不是呢,她们四个都急了。”

惹得四个丫头要去揍青苗。青苗趁机跑到院中,几人在院里追赶起来。孙氏进了屋道,“二少奶奶,我刚去厨房里看看晚饭做什么,厨房里的那几个婆子的态度与往常不一样呢。象是咱们惹着她们一般。”

李薇疑惑,“怎么个不一样法儿?”

孙氏笑道,“具体的事儿倒也没有。只是言语上略带些不耐烦。若是一个人便也算了,我瞧着几个人都是那副模样,便觉得定是有咱们不知道的事儿。”

李薇摆手道,“你们只装作不知道,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大少奶奶与太太管厨房,定然是她们作的怪。

现在只是下人们的小动作自不理会,暂且…养事儿吧!小事养成大事儿,她再伸头才能有所收获。

孙氏点头应道,“是。那我现在就去与那几个说说。”

李薇突然又叫住孙氏,“若是有人明面上欺负你们,也别让着她们!”

“哎!”

傍晚时分,贺永年回来,李薇又迫不及待的将孙姨娘找来的事儿说了。贺永年夸赞她做得好。

两人正亲热的说着话儿,麦穗在外头回话,“二少爷,老爷院里来人了。”

贺永年眉头微皱,起身出去,李薇也跟着出去。二月上旬,上弦月当头,洒下淡淡清辉。一个年约三十来岁的男子立在院中行礼,“见过二少爷、二少奶奶。”

贺永年“嗯”了声,问,“什么事?”

“老爷叫小的来看看二少爷可用过晚饭了,若是用过了,请您去书房一趟。” 

“嗯。”贺永年应了一声,转身李薇,“若是太晚,便不用等我了,你早些歇着。”

李薇笑着点头。

贺萧书房院中静悄悄的,只有书房廊子下点着两盏红红的灯笼,早春二月夜,风寒月高,清辉渺渺,院中大树枝桠酋劲,利剑一般直指空旷夜空,反倒衬出一抹孤凉的意味来。

贺永年脚步不停,径直走到书房之前,那下人代他回了话,贺萧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听起来颇有些疲惫。

“父亲找我有何事?”

贺萧招手,“先坐下。可用过饭了?”

贺永年依言坐下,仆人上了茶后,便悄悄退出去。他回道,“刚用过。”

不带任何感情的三个字,让贺萧眉头微蹙,半晌他一叹,问道,“赵大人那里行李整理的如何了?你可要去送一程?”

贺永年摇头,“不须送。”

贺萧只好又道,“今日孙姨娘与我说,梨花已应了帮她整治荒地。”

贺永年目光直盯身前三尺之内,点头,“我知道。”

三番两次是这样的语气,让贺萧微恼,略带怒意道,“你要这样别扭到何时?二儿媳妇才过门几日尚能不计前嫌,知道帮衬一把。你自回家到今已有八年,八年时间便是有再多的气也该消了!”

贺永年这才抬转过头,看向贺萧,“父亲今儿叫我来,只是为了说这个?”

贺萧有些气恼,将桌子一拍,问道,“你说,要到底如何?当年那几个奴才全部打卖去了不堪之地,便是你母亲护着那赵婆子,后来你不也夺了她的家产,让她气困交加,病死在床塌之上。如今你已成家,合合睦相处,齐心协力兴旺家业才是…”

贺永年轻轻的道,“当年害我母亲的只那几个奴才么?”

贺萧神色一顿,以手指他,脸上更显气恼,“你…你…”

贺永年唇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你终是认为这事与她们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