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萧被他这笑容激得神情激动起来,“相干又如何?”

“那父亲认为她们相干么?”

贺萧沉默。当年的事儿并不复杂,那三人是相干的,可又非亲自动的手,再者,于他而言,贺永年只是他四个子女中的一个,这事追究下去,不外乎是让另外三个孩子…

半晌,贺萧抬头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呵…”贺永年极低的笑起来,“想要什么?我想要贺家的全部家财,父亲肯给么?”

“你…”贺萧为之气结,双目大睁,脸瞬间白了起来,呼吸也跟着急促,以手抚胸,坐倒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贺永年默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到贺萧身侧,从身后条案上的药匣子中取出一颗乌黑的药丸递给他,贺萧将药丸含入口中,接过他顺手倒的半温白水,将药吞下。

贺永年不动声色的又坐回到椅子上。

贺萧好一会儿才平复了气息,道,“家财自不消说,自有你的一份儿。”

贺永年看了他一眼,摇头,“我说的是全部。”

贺萧闭了眼睛,迥瘦的容颜在灯影中显得格外苍老。半晌,他摆手,“你出去吧。”

贺永年默不作声的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出了书房院落。

外面那仆人进来见贺萧这样,连忙上前,“老爷你怎么样?”

贺萧以手支头,眼睛盯着地面儿,过了半晌才道,“福生,当年二少爷离家的时候,你也有十五岁了吧。”

“是,老爷。小的那年近十五岁。”

贺萧抬头,“你说,当年他那么一个善良温顺的孩子,现在怎么这般执拗,这般…唉…”

福生小心的道,“二少爷只是心中有气,等他出了这口气就好了。”

贺萧闭眼,他何尝不知。

李薇自贺永年走了后,便依在塌子上,拿了本闲书等着他。不知不觉已过了戌时末,仍不见他回来。

青苗见她脸有倦色,便劝她去床上半躺着等,谁知不一会儿她竟是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突觉有人从身后将她环住,迷糊中反手抱住,微凉的气息让她清醒过来,轻道,“你回来了。”

贺永年嗯了一声,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李薇听他声音低沉略带异样,便知他心情不好,遂不出声,半伏在他怀中,听着他一声声沉稳的心跳。

过了一会儿,突抽出一只胳膊来,在黑暗中摸索着抚上他的脸颊,找到他的唇,悄无声息的贴了上去。

他怔了下,双唇十分配合的轻启,他的唇还带着初春寒夜的温度,冰冰凉凉的。她现在想不到更合适的言语宽慰他,只是用心一遍一遍温柔的描绘着他的唇型,眼睛,睫毛,耳垂。

顺着颈部而下,小手将他的衣衫轻轻扯开,吻过他不太宽阔的胸膛,舌尖在两只小豆上打转…

耳边传来他抑制不住的吸气声,轻似羽毛一般在千工床里响起,李薇脑中突然浮起他激情的喘息声,还有他初次时,轻抿着唇角,发丝散乱,眼睛是欢爱过后的极致清澈模样,一颗心更是化成了水。

一如早先在她们家时,他不论做什么事儿家人都会原谅。现在,不论为他做什么事儿,她都甘心。

小手轻轻向下,轻扯他身上剩下的唯一衣衫。贺永年捉过来,将她向上拉,李薇顺势趴了过去,在他耳边轻笑,“你不准动。”

贺永年手一顿,将她的手松开。

李薇脸有些热热的,床弟之事她也是初尝,象今日这般主动更是没有,却还是借着黑暗给予的胆量,继续未完的事儿。

衣衫离体时,坏心眼儿的装作不经意的碰触,引得头顶传来一声声急促的呼吸,声音暗哑,“梨花…”

李薇迅速除掉自己的小衣贴附到他怀中。骤然温香软玉在怀,贺永年又是一声轻呼,将她紧紧抱住,似是要揉进自己的身体一般。

猛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准确无误的找到她的唇,狂吮起来,同时身子紧紧向她贴去,让她清晰的感觉到火热坚坚挺的形状。

罩在胸前的大掌顺势向下,轻捻,一路向下…李薇尽已所能将自己满腹柔情传递给他…檀木雕花大床咯吱作响,暖帐温度炙热。

第199章 春桃远行

二月二十二日,赵昱森一家启程前往广西河池州赴任,其弟随行前往,等一家人安定之后再回来。

春兰和春柳那里各派两个精干的伙计下人跟着,至于李薇这边儿,因贺永年手头事正在关口之上,且他身边亲近之人不多,除了大山与柱子可用外,便是在安吉新招的两个管事儿。这四个人现各有一摊子事儿要做,只好作罢。

城门初启,一大家子老老小小齐聚南城门外送行。虎子眼睛红红的,却倔强的抿着嘴,不让眼泪落下来。

相比较之下赵瑜神情倒好,虽然不舍,却还是强笑着,向他道,“小舅舅,你莫担心,我会保护我娘和妹妹的。再过三年我们便回来了呢。”

虎子瞪他,“哪个担心你。”一言未完,眼角已有泪滴溢出,他略带尴尬的扭过头。

李薇心头也潮潮的,堵得难受。却顾着何氏与石头娘的情绪,强自笑着。眼看日头高升,石头爹娘和赵昱森仍在叙话,四喜更是抱着何氏的脖子,一声声叫着“姥娘”。

春杏受不住了,催他们,“赶快走吧,再晚天黑前能到驿站么?”

车队缓缓驰动,春桃母女的马车随在其后,何氏拍着四喜哄她,“我们四喜有福气,小小年纪能走那么远的地方。外面天大地大,也好得很,姥娘走动喽,你要替姥娘多瞧瞧。”

四喜眨着圆眼睛,看看何氏看看春桃,点头,“好,我学画画给姥娘、祖母看。”

石头娘抹着眼角,笑着夸赞道,“我们四喜真懂事儿。到了那边儿可催着你爹给你请先生。”

四喜郑重的点点头。春桃强忍着不落泪,这会再也受不住,抱着四喜一扭身儿进了马车,将车帘放下。

五福窝在周濂怀里,看着车帘,扁扁嘴儿,很委屈的模样。

五福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已把春柳的暴性子学了几分,再又随了他爹那几分不动声色使手段的性子。大约在她二岁那年,和四喜一块玩儿,四喜不知什么事惹恼了她,她本正坐着,突然撅起小屁股,跑到四喜跟前儿,抓起她的小肉胳膊,吐出两个字,“咬你!”

话音落时,小嘴已咬到四喜胳膊上。

春桃和春柳本正说着话,听到她说这句话,齐齐转头,四喜已哭起来,小嫩胳膊上留下一排小牙印,而五福已撒腿跑了两三步远。

气得春柳当场胖揍她的小屁屁。从此,四喜便不和五福玩了,见她便远远躲着。一家人听说后,都十分乐呵,李薇更是大呼,小一辈中最最有脾气的五福小霸王正式出炉。

周濂低头看看她的小脸儿,逗她,“以后还咬不咬四喜姐姐?”

五福闷着头掰着小手指,不吭声。春柳将她从周濂怀里接过,绷着脸儿斥她,“你就厉害吧,看将来还有哪个愿意理你。”

五福小嘴撇拉着,哭将起来,小嗓子清脆嘹亮。已启动跟着随大队行了几步的马车之上,四喜突然从车窗帘里冒出小脑袋,远远喊了一句,“五福别哭了!”

李薇眼酸酸的扭过头,贺永年轻轻将她揽在怀里,“别难过,大姐三年后定能从广西回来。若你等不急,等这边儿事了了,我们去广西看望他们。”

李薇窝在他怀里点点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春杏在一旁道,“行了,知道的人,知道你是不舍得大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故意显摆呢。”

李薇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睛,看向春杏,“娘常说我小时候几乎是大姐一手带大的,我就是不舍得。哪象四姐,小时候只顾自己玩儿,也不理我。”

春杏瞪她,“是,我没管你,日后你也别亲近我!”

吴耀听两姐妹斗嘴,在一旁咯咯的笑起来。春杏立时扭头瞪他,“你这小没良心的,大姨大姨父走了,怎么一点也不伤心?”

石头娘笑道,“小娃儿家家的哪里知道伤心哦。”

吴耀大声辩解道,“赵嬷嬷说的不对。昨天夜里我还哭了呢。可我娘说,大姨大姨父是去过好日子的,是好事儿,不让我哭!”

春兰笑着拍了下他的头,“耀儿记得真牢。”又向何氏道,“娘,回吧,大姐一家都走远了。再留着让她心头也不好受。”

何氏看那一队马车,已远到二百步开外,便点头,“好,回吧。我们耀儿说得对,她们是去过好日子的,都别不舍了。”

李薇再扭头,深深看了一眼,那队愈行愈远的马车,扭头上了自家马车。

原本李薇是想回李家陪陪爹娘,但是大家心情都不算太好,何氏便让她们各回各家,虎子也说他会开解爹娘的。

李薇也确实需要个地方,能痛痛快快的流流泪,舒解下心情,便与贺永年一道儿回了贺府。

麦穗不妨他们两个这么早回来,惊讶之余又慌忙道,“以为少爷和少奶奶要去城西,早饭我们便没去领,现在就去。”

李薇有气无力的摆手,“我吃不下,只领少爷的份儿回来便好。”

贺永年也摇头,“不用了,都下去吧。”

麦穗嘴张了张,终是没出声。小姐看起来真的很难受疲倦,便上了茶,悄悄退下去。

李薇进了内室,衣衫也不换,直直扑到床上,抱被子发呆,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

贺永年在她身旁坐下,抚着她的后背道,“梨花想哭就哭吧。”

李薇摸了一把无声淌下的眼泪,尤自嘴硬道,“谁想哭!”

贺永年侧了身子,凑近她细看她的脸,好一会儿笑道,“嗯,果然是我错了,真没哭!”

李薇正拿帕子擦眼泪,听见这话,不由失笑,吹出一个鼻涕泡来,更让她尴尬不已,使劲儿推他,“睁眼说瞎话!”

不过这一闹,便让她的心情略松缓了些。坐起身子半倚在床头,半晌,一叹,“其实我也应该知足了。有的人家,姐妹出嫁,多少年不得见一面儿,姨表亲外甥子们更是生疏的很。你看四喜、五福、耀儿、瑜儿几个小时好,大了想必也不会差。不求能象我们姐儿几个这般,融洽和睦无间,遇到大事能互相全力帮衬着,便很好了。”

贺永年好笑她小小年纪,偏这些事儿想得长远。又闷头道,“那我们岂不是很亏?”

“什么?”李薇一愣,对上他含笑的双眸,登时明白,推他,“亏你是该的,谁让你早先最惹爹娘生气。”

说完,又觉得确实很亏。这些年来,她可是为了姐姐们操碎了心——当然是私底下。将来那几个玩得很好,反倒把她家的小包子晾在一旁,实实在在是很亏的。

不觉将手中半湿的帕子攥得紧紧的,咬牙道,“他们若敢,看我不一个个打断他们的腿!”

贺永年将她捞在怀中,伏身在她耳边道,“不若我们也早早生一个!”话音落时,细密的吻已沿着她耳根子向下,在颈窝处摩挲着…

李薇忙推他,“大白天呢。大姐夫终于走了,梅香院的那个也忍不住了吧?这下还不得一天二十四个时辰大眼睁着,等着寻我的错处?!”

贺永年将她往怀中抱了抱,“为孙姨娘要置荒地的事儿,两人已闹着呢。一时还哪里顾得上你?”

李薇咯咯一笑,得意的道,“瞧,我说吧,孙姨娘就是她们这块铁桶的裂缝!”

贺永年赞道,“嗯,梨花聪慧。让她们闹去吧,你只在旁边看戏,偶尔点点火便好。”

李薇笑着点头,“那是自然。啊…”她突然想起一事,直起身子道,“昨儿我恍惚听说,那位叫东子的回来了,你的事儿真不受影响么?”

贺永年摇头,“入了春后,粮铺的粮源不足,我人手不够,前两天已与他说过,东子回来先帮我去寻粮!”

李薇撇撇嘴,心里赞叹,嘴上却作不满的道,“你这花花肠子是天生的,还是跟小舅舅还有三姐夫学的?”

贺永年低头一笑,“你猜!”

李薇伸手去捏他鼻子,脱口轻喝,“我猜个屁!”

贺永年一愣。李薇也微愣,不过,还是把小胸脯挺了挺,“怎么,要训我?”

贺永年突然一个转身,将她翻压在身下,“对,要训!”

再次醒来时,即使是隔着千工床厚厚的床帷,也能觉得外头阳光异样的明媚,春日里只有正午时分才会这样的明亮,忙推了推身边的人,一边躲在被里穿衣,一边埋怨他,“你…你…”你了几个字,终是没说什么。于她内心而言,这也不算什么太大的事儿。

贺永年支着头,眼睛含笑,里面闪着吃饱喝足心满意得的光芒,“梨花心里好受些了么?”

李薇笑着瞪了他一眼,点头,“是,好受多了呢。”

贺永年从被底伸过手来,李薇慌忙往外躲,拿小脚丫子踢他,“快起身了。”见他还是那般看着,伸手将他的里衣扯来,扔罩在他脸上,迅速穿起里衣,从床上跳将下来。

院中安静,无一丝声响,李薇披了外衣,伸头看过漏刻,还好,未过午时。

正这时院门响了,麦穗的声音在院中响起,“真是气死我了,我要告诉小姐去。”

麦芽儿象是拉着她道,“哎,便是要告诉,你也有些眼色。小姐正睡着呢。”

紧接着厢房门响,孙氏道,“什么事儿这么高声嚷嚷的。”

接着三人的声音低了下来,李薇回头看贺永年已穿好了衣衫,出了里间次间,挑起正房门帘,明媚阳光下,麦穗麦芽一脸气急,正被孙氏拉着向厢房走,扬声叫住她们,“什么事儿要躲着我说?进来吧。”

麦穗几个相互看看,各拎着手中的食盒往正房来。

屋内,李薇拎起小炉上烧着的水,泡了两杯新茶,一转眼看贺永年立在次间门口,便笑,“你也来听听吧。”

麦穗几个进了屋,行了礼,话也不多说,将手中食盒打开,里面的碗儿碟儿的摆将出来,这才道,“姑父小姐看看吧,这就是中午的饭食!”

李薇饶有兴致的盯着那一碟象是水煮得如猪食般烂软的白菜,另一碟已炒焦了的青菜,还有一份黑漆漆的烧全鱼,也象是糊了。最后有一碗是油光发亮的红烧肉,颜色是最正常的,闻着也极香,勾人食欲,虽然她不爱这东西。

再看那两碗颜色微黄,晦暗无光,被煮得糟烂的陈米饭,还有两小盆稀得照人影的鸡汤?鱼汤?另一份几乎看不出是什么来。另有几碟子腌酱菜什么的。

李薇明白了,这是拿自己开刀了。

却还是自嘲的指着那碗肥厚厚的红烧肉,笑道,“气什么,不是还有一碗正常的么?”

麦芽儿气愤的回道,“小姐,这个看着正常,吃着可不正常!打死了卖盐的卖糖的!”

李薇眉头一挑,看向贺永年。他眉头轻皱,站起身子,“走吧,老爷这会许是在梅香院用饭呢。”

李薇点头,“好。桂香,你去大少奶奶院中走一趟,若是她在,就告诉她,今儿中午这饭菜我特别满意,不敢独享,要孝敬太太老爷。就说,二少奶奶说了,她是大嫂,自当也要敬她一份儿,让她也去上房。”

贺永年转身笑道,“饿么?要么先吃些点心垫垫?”

李薇摇头,“不饿。走吧,到了那边儿说不定有好吃的。”

桂香匆匆去了。麦穗想了下说道,“小姐,厨房里的婆子一口咬定说今儿的饭菜都是如此,说太太说了府里头这些日子生意不太好,大家都节俭些。她们也是为了府里头着想…您说这婆子说的会不会真的,太太和大少奶奶那里的饭菜…”

李薇笑道,“即是府中艰难,那有苦大家同吃。不正是我这个二少奶奶表功表忠心的好时候?”

荷香道,“对,小姐说的没错,不管如何,只管把饭菜提过去,瞧他们怎么说。”

李薇点头,突然止步,疑惑的看向贺永年,“你说,会不会老爷不在家,她们才会如此?”

贺永年摇头,“新任知县这几日就到,他不会出门的。”

第200章 告状

李薇去时,梅香院中三四个小丫头在外面侯着,院内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屋内有含笑说话的声音,轻言慢语的。小丫头见了她连忙过来行礼,李薇摆摆手,“不必多礼。太太可在房中?”

秋月挑帘出来,赶快上前行礼,“二少爷二少奶奶好。您这是…”

李薇笑着道,“听说太太为府里的事儿烦扰忧心,我来瞧瞧太太,这会太太心情可好些了?这些天儿因为赵大人一家要去任上的事儿,我忙晕了头,竟也不知府里头发生这样大的事儿。今儿还是丫头把午饭领到院中之后才知道,原是咱们府上生意受损,已是这般艰难了。”

贺萧与贺夫人在里面听见,眉头都皱了起来。贺萧将筷子放下,未及说话,贺夫人脸色已难看起来,向春月道,“让她外面等着。自嫁进来,她处处不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中,没瞧见我与老爷正在用饭,有什么天大的事儿,用完了饭再说。”春月低低应了声,转身要出去。贺萧叫住她,“让他们进来,我听这话头,是有什么事儿?”

贺夫人略带不满的道,“老爷,我知道她是有些背景靠山。可再大再尊贵的身份,终是我们贺家媳。因有老爷的话,我都没给她正经立规矩,可你瞧她,愈发不把我放在眼中了。凭是天大的事儿,哪有公婆正在用午饭,她便直直闯进来的?”

贺萧看看贺夫人,叹了口气,“听话头象是真有事儿,且让她进来吧。她出身农家,哪里接触过这样的规矩。再说,我看她也不是那种目中无人的孩子,你慢慢教她便是。”

贺夫人微微冷了脸儿,却还是点了头。春月立时挑帘出去,“二少爷二少奶奶请。”李薇含着笑与贺永年一起进了正房。眼见桌上饭食虽简,却也不似自己的那两食盒猪食一般让人反胃。

故作惊讶的张大眼睛,“呀,老爷夫人已正用饭了!儿媳来晚了!只因,刚从厨房领了午饭,见今日饭食不同往日,问及才知道,府里用度略紧。儿媳心想,自进了府也未曾孝敬过二老,便想着将中一碗烧得极为不错的红烧肉送来与二老尝尝。”

说着一摆手,麦穗麦芽儿迅速借靠着一旁的小几将食盒打开,露出里面几样猪食一般的菜,与那一碗色泽红润的红烧肉来。

贺萧虽奇怪他们怎么会突然想着送饭菜来,心里头却是高兴的,哪知目光刚触及那食盒,脸色瞬时阴了下来。

贺夫人细看之下,也是一愣,转头看崔妈妈秋月几个,三人眼中均是不作伪的吃惊神色。贺夫人眼儿沉了沉,心知是可能是申氏所为,再看贺萧脸色已黑如锅底。

连忙问道,“这些是怎么回事儿?”

李薇便又将麦穗几个的话学了一遍儿,道,“所以我才一时心急赶了过来,还望太太半爷莫怪。我即嫁入咱们贺府,自是府上的一份子。府中有事儿,我自不能装作不知情,没的让太太在这边儿忧心着,我自己却悠闲自在的。”

不待贺萧出声,贺夫人已转向秋月几个,厉声道,“去问问是哪个婆子当值,敢这么埋汰二少奶奶。”

秋月赶忙道,“夫人莫怒。许是厨房那个蒋婆子年老糊涂,将夫人的话听岔了。”

又转向李薇道,“请二少奶奶恕奴婢多嘴。前几天儿夫人算上个月的出入帐目,因二少爷娶亲,支出略大了些,夫人便将几个管事的婆子叫了来,让她们合计合计,可有节俭用度的法子,那蒋婆子脑筋一向是极死的,这么着便…便冲撞二少奶奶了。”

李薇笑了笑,“原是这么回事儿。我还以为府里出了什么大事儿呢,真真是吓了我一跳。这蒋管事儿倒忠心的很,能为主子分忧,合该夸奖她才是。只是,她这做饭菜的手艺不行,你瞧这白菜青菜和鱼,若是好好做,堪堪能入得口。叫她们这么一做,倒真是浪费银钱了。”

贺萧脸色黑沉沉的,似是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好一会儿才道,“你有心了,先回去吧。”

李薇笑眯眯应了声,带着丫头们出去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贺萧已重重的拍了桌子。贺夫人眉头紧紧拧着,一口气儿堵在心头,上不去下不来,如一团愈来愈大的棉絮般,直堵得她脸色发白。

屋中下人大气不敢出,垂首立着。

大少奶奶得了桂香的话儿赶到时,李薇一行人已经走了。她脸白嘴白,满眼焦色的进了梅香院。

崔妈妈已明了这事儿大约是大少奶奶做的,这会儿赶忙摆手,示意她莫说话,轻手轻脚的走近,引大少奶奶到梅香院外。低声急切的道,“哎哟我的大少奶奶,您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儿?这下可好她告状到老爷跟前儿了,老爷气得黑了脸儿,太太也跟着受连累。少奶奶做这事儿之前,若是请示过太太,这…”

大少奶奶将手中帕子揉得如腌白菜叶儿一般,脸有愧色,急得只是你你我我的,一句囫囵话说不出来,脸已由惨白转为胀红。

崔妈妈又道,“不是老奴多嘴,青山院的那位二少奶奶,可不是个能忍的主儿。再有,听说她在娘家,是爹娘姐姐们疼着,可算是一点委屈没受过,这般明面儿上的委屈,她能受得下才怪!”

大少奶奶申氏委屈的道,“因大少爷这几日烦躁得很,说二少爷明明有那样的官场关系,当日父亲训斥他不准他做盐的生意时,他也不帮着说句话儿。又因,她不把母亲放在眼中,还挑唆孙姨娘去弄什么荒地 ,我…”

崔妈妈叹了口气儿,“大少奶奶的心思老奴是知道的。只是急不得。太太到现在也弄不清楚她的脾性,先前几次试探,都没探出个结果来。”

大少奶奶嗫嗫的道,“那现在…”

崔妈妈悄悄道,“以我看,您还是先回去吧。她这是故意让您来,好落您的脸面…”

大少奶奶微微点头,匆匆走了。

李薇回到院中,让麦穗再去厨房取饭,她早饭没用,又做了大半天的有益身心的运动.此时,倒真有些饿了。贺永年自事情发生便一真沉思着,这会儿便道,“明儿我使人给柱子传信儿.让他回来看着这边的产业。你若有什么事儿,也可叫柱子做。”

李薇点头,又笑问,“你这是要去安吉了吧。”

贺永年点点头,“干去早将事情办完。”说着话头一转,笑道,“将来我们住在哪里?”

本是一个极简单的问题,却让李薇犯了难,住在宜阳自然是最好,离爹娘几个姐姐近,可贺府在跟前儿,实在厌烦。真到出府住时,肯定已是彻底的敌对情形了,还在跟前儿住着,言论上对他也不利。无论如何,庶子离府另居,是要招人闲话诟病的。而在在律法里面也属大不孝。

当然若是要去旁处,而贺夫人真抓着他们不放,单是一个孝字,也是要大费周张的。

除非她挂了!

若是离开宜阳,第一首选自然是安吉了。但又远离了爹娘。

想了半晌想不出咋,所以然,反问他,“你说住哪里好?”

贺永年笑道,“你若想离开宜阳,爹娘自然也跟着我们搬过去。至于姐姐们,你现在可管不了喽。”

李薇点头,她自然知道。

便点头,“好。你决定吧,你走哪里我跟哪里就是了。”

麦穗几个再次回来时,端了几份清爽小菜,两碗新米饭,李薇与贺永年心情很好的用完饭。他出去有事儿要做。李薇想了想,招呼几个丫头,“我去孙姨娘处坐坐。你们在院中盯紧着些。”

前两天儿孙姨娘过来说,那荒地有眉目了,契子等诸事由贺萧指派的下人帮着她办。现在想必也差不多了。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她让自己不痛快.岂能就这么算了?她现在可不管是不是太太授意的,只要是对她不利的,统统算帐到太太头上。

孙姨娘正在院中与贺瑶说话。见她来了,十分热闹的往屋内让,贺瑶神色略尴尬的与她行了礼,唤了声二嫂。李薇只是笑着还了半礼,旁的倒也未多说。

孙姨娘使丫头上了茶,笑道,“我这里的茶自不如你那里的好,委屈二少奶奶了。”

李薇摇头,“孙姨娘客气了。我哪里会品什么茶,只知道比白水好些,其它的名堂可是品不出来。只知道是个茶而已。”

孙姨娘又道,“这两日本想去二少奶奶院中坐坐,只不过.听说赵大人临行在即,知道你忙,便没过去。”

李薇心中猜她的荒地可能是说定了,含笑道,“恭喜孙姨娘了。管事儿的可找好了?回头让麦芽传个话儿与我那庄子的钟管事儿,让两人认认,有什么事儿不方便问到府里的,只问钟管事儿也是一样的。”

孙姨娘满脸喜色一连声的谢过。过不多会儿,便将话着引向中午厨房的事儿,叹息道,“二少奶奶定是气着了。这起奴才胆大包天,惯会踩低扒高的。”

李薇摇头,“倒也不怎么气。这世上,踩低扒高本是世情。得意时,人人棒着,稍不如意.人人恨不得过来补一脚。”这话许是触动了孙姨娘,她长长的叹了一声,点头,“这话倒是不假。”

孙姨娘便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些她对上午之事的见解,最后小心的道,“二少奶奶,只有千日捉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一味的避让也不是办法!”

李薇笑了笑,没说话。她与贺夫人对立起来,孙姨娘自然受益。可是,她不会受任人撺掇,即使是与贺夫人做对,也是为了自己,为了他。

厨房的事儿过后,贺府的气氛更微妙起来。贺夫人先是换了厨房的管事儿婆子,又让大少奶奶带着厨房里一干婆子上门与她赔礼,脸面功夫做了个十足。

这让李薇警觉起来。直觉后面可能她在谋划着什么事儿。

不过,几天过去,却没什么动静。李薇借着贺永年还在家的功夫,用他的名头将钟亮叫到府里,先将孙姨娘荒地的事儿与他做了安排。又略问了问庄中的情况。

钟亮回道,“回五小姐的话,麦子长势极好,前两天儿便开始浇水,现在已浇了大半儿,用五小姐所制的粪丹随水追施肥,才没过两天儿,浇过水的麦子已油绿起来,与没浇过的一对,差别极为明显。”

李薇笑了下,“你故意夸赞我吧。本是麦子正返青分某的时候,只要水能跟上去,自然与未浇过的不一样。便是没有粪丹也不差到哪里去。”

又暗叹,若是有专门溶于水的高效氲肥,只怕麦子的长势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