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大山来了,周濂住了嘴,自嘲一笑,“算了,我们也是瞎操心。办正事儿吧”

贺永年扬声叫大山进来。周濂则将摊在桌上的信收了起来。大山进房见两人神色都有些凝重,本是一脸轻松的笑意,立时敛起,眉头一皱,“出了事儿?”

贺永年摇头,“不是这边儿的事儿。”

大山“哦”了一声,早上听说京中来信了,许是何文轩的事儿。便没再追问。

周濂在里间放好了信,走出来,笑道,“你一脸喜气儿,事儿办成了?”

“嘿”大山搓着手,又兴奋起来,笑呵呵的道,“自打前儿贺大少爷得了金兄给的银子,便一直在找他。金兄只是躲着不见。昨儿他更是跑到咱们河宁县去赏花吃鱼去了。今天一大早,贺大少爷找到他,说要再拿先前赚的二千两银子,请金兄帮他从弄些盐来,将中间的抽成提高到两成…”

周濂抑制不住笑了起来,“他倒还有些警觉。只是拿我们的钱再赚我们的银子,这样的傻子我可不做”

大山呵呵笑将起来,“做生意久了,这点警觉是最基本的。”

贺永年轻笑着问道,“那金世诚是如何回他的?”

大山道,“金兄自不应他。告诉他先前儿一是因他酒楼生意受损,与他相交一场,总要略有表示安慰,才替他做了小笔的买卖。日后若是想专走这门路子,这样的小钱连打点都不够,哪里能换出什么盐来?贺大少爷将银两投入加到五千两,金兄还是摇头。最后与他说,至少一万两银子起,他替他办成这笔买卖要知打点官员,可不是坐家便成,要四处劳累奔波,投入的本钱太少了,自己的抽成也有限得很,这么折腾不合算”

贺永年眉尖薇蹙,似是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周濂却是呵呵笑将起来,倒了三杯茶,叫这二人,“来来,喝茶。大山接着说。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若能说动贺大少爷拿出这一万两银子,后面便能想着办法套出他三万至五万两来。这引君入瓮,步步紧逼,一步一步做套儿的事情,他办过不知多少宗了。鲜有人能识破”

大山拍了下贺永年的肩膀,过去端茶,笑道,“这贺大少爷虽没应,可瞧着他是极不舍得就这么放弃,问了金兄的行程,说回去商议商议金兄与他说,因宁远县那湖面风景秀丽,雅致而有野趣儿,他要多在这里呆些时日。”

贺永年端着茶杯,品了两口,道,“府里周转的银钱最多不会超过一万两。若他入了套,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该找个合适的人,编个合适的身份,适时将他能动的产业买下来?”

周濂笑道,“这话是与我说的吧?”

另两人齐笑,“你这样的门路最多,不与你说,是与谁说的?”

周濂一笑,转向贺永年道,“当真不与他们留下一两个铺子?”

贺永年点了点头。大山笑道,“不留便不留,年哥儿让他们日后都瞧着你的脸色过日子才好呢。”

周濂啧啧有声,颇为惋惜的道,“这么一来,你想走仕途便难喽”

大山怔了下,随即劝说道,“年哥儿,不若留一两个给他们也行。那大少爷又不是经商的料子,让他们自己看着自己败落,不也极好?”

贺永年摇头一笑,“不走仕途也极好。梨花喜欢摆弄田地,不喜在内院约束着,我与她置了庄子,做个大地主不更好?”

周濂一副事不关已的笑道,“你的事儿,你拿主意。”

贺永年点了点头。又笑,“现在说这些还太早,只等他入了局,再细说也不迟。”

大山点头,便又说到原先与李薇提及的茶楼院子来,笑道,“那边儿桌椅都布置妥当了,招工的告示也贴了出来。只是原先说的专供女客的院子,现下没有合适的管教人手,这…”

周濂接话道,“我已与沈卓说过。他们府上有两个管事儿娘子,精干的很,先让她们过来帮衬些日子,只是你这女伙计可不好招。以我说,你不如改为象清音楼那样的雅致场所,不过是男人们听听曲子,或者下下棋而已,有甚么关系?不比你这个有赚头,且也好办得多。”

贺永年摇头笑,“梨花可与我说过几次,让我看着你们呢。还有,三姐夫若觉得甚好,怎么不自己开一个?”

周濂摸了摸鼻子,呵呵笑道,“不喜你便说不喜,扯我做什么?”

贺永年站身子,看看天色,已不早了,便与周濂道,“我和大山先回去了。若是沈卓能请到卞大人,到时也叫上我一个吧。”

周濂点头。

※※※※※※※※※※※※※※※丫头们备好礼单,请她过目,李薇正瞧着,一个身影闪进院门,很是急切的模样,见院中没人,也不敢往里面进,立在院中喊了声二少奶奶,青苗挑帘一瞧,却是院中的粗使丫头名叫小环的。奇怪的问,“小环,你有事儿?进来说吧”

小环道,“青苗姐姐,我不进去了,你告诉二少奶奶,麦芽儿姐姐与大少奶奶院中的青瓷器姐姐吵了起来,就后花园那里呢。”

青苗唬了一跳,连忙叫住她,“你等等,我去回二少奶奶”

李薇已在院中听见二人的对话,忙将礼单放下,往外走。孙氏几个也赶快跟上。李薇边走边问小环,“知道是为了何事争吵么?”

小环直摇头,“我本不在跟前儿,瞧见几个丫头都住那边跑儿,也跟着过去瞧热闹,结果…两人正吵着,恍惚听麦芽儿姐姐嚷什么,士农工商,敢埋汰我家小姐,你们自己还占了个最末等呢…我瞧着她们快要打起来了,便赶着过来给小姐报信儿,叫芳草在那里看着些,若是真动起手来,帮衬着麦芽儿姐姐…”

芳草儿是另一个粗使丫头,个子高也壮实,虽然人不如其名,但是这两个丫头李薇还是满意的。

便点头夸赞她,“想得周全”一边急步匆匆向后花园走去。

还未走近,已见那边围了十来个丫头婆子,隐隐有吵闹的声音传来。青苗紧跑起来,“我去叫麦芽儿姐姐消停消停”

李薇正急走着,孙氏忽然道,“小姐,是太太和大少奶奶”

李薇抬头望去,从上房那边巷子里穿过来一群人,也是急步匆匆的,便加快脚步,催她们几个,“赶快走”

贺夫人到时,两个丫头已住了嘴,停了手。两人发丝凌乱,衣衫歪斜,气喘如牛的互瞪着对方。

她淡淡撇过随后跟来的李薇,不悦轻哼,“你教出来的好丫头”

李薇闻言率先撇过贺大少奶奶,然后才将目光投向贺夫人,先施了礼才道,“回太太,丫头们吵嘴是不对,许是说什么说左了。太太还是先问问的原由。虽然我的丫头失了体统,可…可太太不问原由便认定是我的丫头有错儿,我受些委屈没什么,只怕是坏了太太公正廉明的名声。”

贺夫人目光一凛,贺大少奶奶已忍耐不住,冷笑道,“青瓷的性子我最清楚不过,柔和得很,若不是十分难听的话,她如何能忍不下?方才有人去报信儿,与太太说得清清楚楚,你的丫头口口声声说商人是个最末等的,这不是变着法子打太太的脸?”

李薇目光轻蔑的瞟过去,“我的丫头性子我也最清楚不过,若非有人埋汰我,她何至于这般生气?至于大少奶奶说的你的丫头性子柔,哈这个你说了可不算,你只问问府里头的丫头婆子下人们,除了太太院中的人没受过她的气,哪个没受过?”

“若你不知道,我不防一件一件说与你听。最近,昨**那性子柔和的青瓷丫头出门办事儿回来,二门儿的婆子一时忙着没瞧见她,她怎么做的来着?”

麦穗立时在一旁回道,“她将许妈妈好骂了一通”

李薇接话道,“是了,她连在府中呆子五六年的老妈妈都敢训,当真是好柔和的性子五六日前院里修整树木,洒扫上丫头小鸦儿,手脚慢了些,挨了她的说教还不算完,还赏了两脚呢。半个月前…”

她一行说,夹在人群中看热闹的,被点了名的几个丫头,皆低了头,周边有议论声响起。

“够了”她一行说,贺夫人的脸色一行黑,厉声打断她的话。

阴阴的撇了她两眼,“单看你的行径,便也能知你的丫头几分尊卑不分,不知礼数明儿叫我院中的崔妈妈过去再重新教你规矩以我看亲家舅太太也太过高看你了,只凭几本书,你便真能变作大家闺秀?”

李薇心头微恼,脸上神色却不变,眼睛溜溜的在贺大少奶奶身上转了几转,意味深长的笑道,“这么说,大少奶奶不问清分皂白斥责我的丫头,便是大家闺秀行径了?”

大少奶奶急忙道,“是你的丫头不知轻重,打太太的脸面我这才看不过去”

李薇淡淡一笑,“你的丫头跟我的丫头吵嘴,哪里有一句攀扯过太太?你原由都不问,便把话头往太太身上引看你往日面儿上对太太事事恭敬,其实方才是你心底的真实想法吧?…说句不好听的话,咱们府上是经商,可经商与商家是不一样的个中分别,大少奶奶心中自然明了”

说着又一笑,“你若不知道,我告诉你也无防,咱们贺府总还出了一个举人老爷…”

大少奶奶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嘴唇颤抖着,气得以手指她,“你,你,你”的,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李薇转向贺夫人道,行礼道,“太太息怒,若非大少奶奶几次插您的话,直直针对我,我如何敢在太太面前这般?再者我生长在乡间,自小父母的教导便是,任何事儿先问一个理字,才能做到不偏不倚。我被大少奶奶不问青红皂白一番大帽子扣得心头发急,也委屈…”

至于大家闺秀的话,她一句也不提。本不就在乎,再者,她本就不是贺夫人偏头看看大少奶奶,转向两个丫头,冷哼,“一人先打十板子,打过之后再听她们说”

贺夫人身后的几个婆子,立时向那两人走去。麦穗几个一脸的焦急。李薇叫道,“慢着”

贺夫人立时向她转过头来,李薇上前行了一步,道,“丫头们做错事,罚她我自然无话说。可是太太,还是想请太太先问个原由,错者重罚,无错者轻罚…”

正说着,二门处的一个婆子匆匆行来,正是先前被青瓷训斥了一通的许妈妈,李薇住了嘴。她走到众跟前儿,行礼道,“见过太太,大少奶奶、二少奶奶”

贺夫人撇了她一眼,“手中拿的什么?”

许妈妈神色尴尬,吱吱唔唔道,“回太太,是卫夫人派人给二少奶奶送的贴子。”

李薇心中一松,知道麦芽儿这顿打今天许是逃过去了。宜阳县新任县令卫景峰与何文轩早在应试举人时相识,后来何文轩中了举,他却名落孙山,直到三年前才强强中了个同进士,先是在京中等着派官,等了大约半年,后来被派了邻省的县丞,做了一年的县丞,便升任这里做知县。

他到时任,乡绅们摆酒为其接风,贺夫人自然不会带她去,李薇事先也不知,倒是春柳与冯夫人结伴儿去了,席间她提了起来,大家才知是这样的缘源。

贺夫人脸色瞬时黑了下,李薇将那贴子接过,扫了两眼,原是卫夫人请她有空去叙话儿。

不动声色将贴子合拢,回道,“回太太,因卫大人与我小舅舅有些交情,接风宴那日她没见着我,以为我身子不适,便遣人来问问。说,若我若是得空儿,让去瞧瞧她。”

一时间,周遭的气氛很是微妙尴尬,李薇一抬头,斥责麦芽儿,“你还不快过来向太太赔不是。便是再大的气性,有理只管说理你吵嚷什么?”

大少奶奶也忙青瓷过来给贺夫人赔不是。

李薇看着贺夫人黑沉沉的脸色,有些好笑,又怕她一时气恼,又将怪罪到自家丫头上,狠狠打一通才算完。

还好,她终是将牙咬了又咬,吩咐崔妈妈,“你将原由给我问清楚了”说完扬长而去。

李薇看看一脸惶恐的麦芽儿松了口气,又叹了口气。摆手,“走吧。”

204章 又是麦收时

贺夫人气得脸色发白,回到院中,秋月上了茶,小心退到一旁。崔妈妈向两人打了眼色,两人悄悄退下。

崔妈妈这才小心的道,“太太,您消消气儿。”

贺夫人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一掌拍在桌上,“我如何能不气,那丫头实在嚣张,不过是那么一个倚仗,我却是丁点动不得她”

崔妈妈一叹,心说太太这一辈子也没这么憋屈过,何况现她是婆婆,竟是拿一个庶子媳妇儿没半点法子。要说婆婆拿捏媳妇,那原由还不是随了便的挑?

再说大少奶奶也不甚聪明,那样的时候,你跳出来与她对什么嘴?太太说话她没法驳,可平辈的妯娌,却是不用顾及太多的。

再一想方才听到的信儿,忙把这头放下,向贺夫人道,“太太,二少奶奶这般张狂,想抓她的错处,实在好抓的很我刚听说了一件事儿,这个却是最紧要的”

贺夫人眼皮动了动了,崔妈妈立刻走近她回道,“夫人,我刚听二少奶奶的丫头与人闲话,说孙姨娘是为去大青山是因为那儿的送子娘娘灵验,所以才…”

贺夫人眉尖一蹙,“送子?你是说老爷…”

崔妈妈低声道,“老子的身子骨已将养了两年了…”

贺夫人眉眼瞬时冷厉起来,“我说她最近么兴头,又是置荒地,又是要铺子的…”

崔妈妈小声的道,“太太,这事儿不得不防。要么,去个人瞧瞧,孙姨娘可是怀上了?”

贺夫人凝眉,“会么?”

崔妈妈仍是那句话,不得不防。

※※※※※※※※※※※※※※※

李薇回到院中,也十分郁闷。若今儿不是卫夫人送了贴子来,麦芽儿这顿打是挨定了,自己是可以据理力争,奈何人家不听啊。事后是可以再找贺萧告状,可眼前亏总是要吃的。

想了想叫麦芽儿来,问,“你说说你们为什么吵了起来?”

麦芽儿低着头,小声道,“小姐,是我不好,不该一时忍不住与她吵架。”

李薇摆摆手,“我之前也有话,让你们硬气些,现在看来是我的错了,差点害你挨了打你只说说是如何吵上的?”

麦芽儿道,“本是与府里丫头说了些闲话后。有人问起二少奶奶的荒地来。我便细细与她们讲着听,谁知道青瓷怎么去了那里,听见后,便刮刺二少奶奶的出身来,我,我便与她争辩起来…”

李薇点了点头,“行了,我知道了。”说着,往桌子上一趴,长长的叹了口气儿。

青苗在一旁道,“小姐,原先不是贺府庄子上的管事儿和二少奶奶求过要购买些粪丹,二少奶奶说过里面加些…加些什么来着,可以烧死庄稼”

李薇摇摇头,“他们庄子里的田是佃给佃农的,不能因为贺府,连累了他们。于府里头来说,一季的粮不算什么,对佃农来说,那可意味着要饿肚子的。”

青苗悄悄的吐了吐舌头,“是,我一时没想周全。不过是看小姐郁结,便想起之前那个法子来。太太也真是气人,明明是青瓷先刮刺小姐的,她却一味护着大少奶奶。”

李薇将手摆了摆,“她针对我才是对的。难不成这么好的机会她会放过?与其期望她能公正,还是多想想其它法子吧。”

孙氏笑了一下,劝道,“小姐也别郁结了。今儿也不算吃亏。”

李薇点头,是不算吃亏。可却是借了小舅舅的势。她宁可自己保护自己已个儿。想了半晌,将手一挥,“算了,都忙去吧,明儿先去佟府,再去赴卫夫人的宴。礼品再去备一份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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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李薇派孙氏去正房禀报后,便带着丫头们先去佟府。柳氏如她想的那般,挂着假笑,不甚亲热,李薇也不想自己热脸过份去贴她的冷腚子,总是将礼节走到,旁人也不会说着什么。坐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告辞了。

出了佟府,看看天色还早,去县衙时正路过贺府的粮铺,便让方哥儿进去问问,柱子可在。

方哥儿进去片刻,便匆匆跑出来,立在车旁笑道,“小姐,在呢。”他话音一落,柱子已从里面走出来,笑呵呵往这边儿走来。

李薇就着丫头的手,跳下马车,笑道,“等会儿去办事儿,现下还早,路过便来看看。”

柱子笑呵呵的将人往里面引,直到上了二楼,等她坐定,倒了茶,眼睛在她脸上转了几圈儿,才笑道,“是不是在贺府里闷着了。”

李薇惊疑的摸摸自己的脸,“很明显么?”

柱子笑着点头,“很显明”

李薇无奈一笑,闷头喝茶。柱子笑了几声,便安抚她,“再忍些日子吧。你呀,过舒心的日子过惯了”

李薇笑笑,“可不是。”

又问柱子安吉那边的情况,柱子只说快了。李薇突然心头一动,向柱子道,“让嫂子帮我一个忙呗。”

柱子奇怪,“她能帮你什么忙?”

李薇便笑着把自进贺府以来遇到的小手段说了,道,“只管叫嫂子当闲话儿般说与别人听听,也别太偏我了,嘿嘿…”

柱子连连失笑,“你们这些…这些女人啊。天天这么着有意思么?”

李薇很老实的摇头,“没意思很没意思我那庄子自打嫁进贺府一次也没去瞧过呢。不过…”

她接着一笑,“…女人们不都爱这些?只管传吧,传得满城皆知才好呢”

柱子点头,“好我把你的话带到”

李薇又问了问柱子娘可好,心头遗憾,自离了李家村竟少见了。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看时辰差不多了,她便离了粮铺子。

在路上她狠是思量了一会儿,该不该借卫夫人的口将贺夫人的闲话儿传传。铺子上的事儿她帮不了,府里头也只能挑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又伤不到根本。这些对贺夫人不利的传言,也许会有用?

想了半晌,决定看情况再说,不过因乍然的一个念头,一个小坏心思悄悄在心中成了形。

※※※※※※※※※※※※※※※

进入五月里,宜阳县城之内,突然之间,谈论贺府之事的人多了起来,大多是有在说,贺夫人如何欺负庶子,欺负庶子媳,更将贺府中发生的事儿,讲得有鼻子有眼儿的。

有人听说了还觉得不真实,便借机找贺府相熟的下人求证。那日贺夫人当着那么多丫头婆子的面儿,偏帮大少奶奶,斥责二少奶奶,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么一求证自然是得了准话儿。那些人愈发把话儿传得厉害了。

自新皇登基之后,国丧的味道已淡了起来。五月初五这日,官府不宜组织大规模的迎端午庆典,却借着夏粮丰收的名头,组织一次小规模的聚会,与会与宴者自然还是那些乡绅们。

女人们一多起来,正被传得热火朝天的满城传言便热热闹闹的议了起来。更有与贺夫人不对付的求证她脸上。贺夫人当时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下起瓢泼大雨来。

李薇心头很高兴,不止是因为贺夫人吃瘪,更多的是因为庄子里夏粮大丰收。并且她去年留的“优良麦子种”也不负她的期望。

去年发现的麦子种一共有十五个穗子,这种麦子穗头不太大,大约是一个穗子三十到四十粒麦子。数量与常见的品种倒是差不多。不过,麦子粒却是滚圆饱满,而非细长形的。

共留种大约三四百粒的麦子种,也就小小的一把。没想到这麦子分蘖分得极好,一粒种子大约能分出六个蘖来,今年收了后,得了大约七千来粒的种子。李薇特意让麦芽儿去和钟明说,让他挑一百只麦穗子,揉了麦子粒,与常见的品种比比,到底重多少。

麦芽儿回来后告诉她,大约能高出两成左右。李薇心头有了数,今年这种子是单种的,不但间距极稀,而且照料很是周全,若是按正常间距耕种的话,能增收一成半便不错了。

这七千来粒种子,明天再种一回,后年,大约可以成亩耕种了。

除了这个麦种子,大庄子里,一亩的夏粮折合小三石,小庄子与去年差不多,仍是四石二三斗的样子。

另外一个高兴便是因为贺永年回来了,昨儿夜里他大半夜才赶到。更高兴的是他一早与贺萧说了,今日午宴后,便去城西自已家。

那些夫人看她脸上笑眯眯的,眼睛不住的往那边儿瞟,根本没听本桌的闲话儿,打趣儿她道,“哎哟,小丫头夫君回来了,便这么高兴。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放心在上了。”

李薇忙做茫然状,摇头,“各位夫人在说什么呢?”

春柳也在这一桌坐着,看她这样,又是心疼又是笑,斥责她,“好好吃饭,走什么神儿”

午宴结束之后,她与春柳拜别卫夫人,一齐出去。贺永年已在马车边儿立着,春柳脸儿微微沉着,瞪了他两眼,接着一叹,“安吉的事儿多早晚才好?”

贺永年赔笑道,“快了,三姐”

李薇看他笑得也不甚宽展,以为是那边儿出了什么岔子,昨儿回来,两人还没说到这上面儿呢。

忙转抱着春柳的胳膊,撒娇,“三姐,莫沉脸儿了。今儿过节呢”

春柳瞪她一眼,“你护得还怪快”却没再多说,因周濂没回来,春柳独自坐马车走了。

李薇看着春柳孤单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叹息,“年哥儿,三姐其实也怪可怜呢。三姐夫这突然的一做生意,现在也是聚少离多的。”

贺永年点了点头,温言道,“再等等吧。那边儿生意其实已经稳了,只是他在帮着我呢。”

李薇点头。

一进李家大门儿,李薇只觉混身霎时舒畅起来,虎子在春兰家过端午,家里只有两个丫头和两个帮工大娘,围坐在树下说笑做针笑。一见二人来了,都笑,“五小姐五姑爷怎么不使人捎个信儿来,我们好备饭菜。”

李薇呵呵笑着,“不碍,午饭吃过了。晚饭还有些时候,还有时间让你们忙活”

四人手忙脚乱的去烧水上茶,李薇拉着贺永年去了后院,麦穗几个很识趣儿的在前院儿帮忙。

推开自己的闺房,一股熟悉的气息扑来,这气息直穿透岁月的障碍,将她带到未嫁前的欢乐温暖岁月,突然有些伤感。

贺永年看着她的神情,颇为爱怜的捏捏她脸颊,“梨花这些日受苦了。”

李薇回头一笑,“哪里有?只是有些郁结而已。本以为我能帮你的,谁知一点实质性的忙也帮不上”

“不过…”她把手一拍,笑道,“现在我不郁结了。麦子收了,把它们换成钱,全给你用”

说着拉着贺永年坐下来,向他欢快的说道,“大庄子一亩产三石,二千五百亩的田,便是三千两的银子,小庄子里产的,给爹娘留些,剩下的都给你,大约着能给你三千三百两的银子”

贺永年将她拉在怀里,笑着道,“梨花真知我心。你怎么知道我缺银子使?”

李薇愣了下,“我猜对了?你真的缺银子使?”

贺永年重重点头,“真缺呢”

李薇不管他是说的是不是实话,心里总算好受一点了,笑道,“那正好,全给你啦”

正说着,虎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五姐,五姐夫”后面隐约还有小姐小姨父的叫声。

李薇忙站起身子,虎子已飞奔着跑到西厢房门口儿。李薇一挑帘,见他怔怔立着,粗粗的眉毛委屈的趴在额头上,弯腰笑道,“是五姐错了,这么久也没来看虎子”

“小姨”吴耀大叫着跑近,往外指,“我娘,我娘也来了”

李薇忙扯着吴耀,一手罩着虎子的头,往前院儿走,春兰正立在廊子里与孙氏说着话儿,看见她出来,笑道,“回来怎不去我那里坐坐?”

又问贺永年,“可有爹娘与姥娘从京中发回的信儿?”

贺永年道,“除了前几日那封,便再没有了。许是他们见到孩子都正高兴着呢。”

暗中却叹,何文轩也不知能不能与这几个千里赶去的人见上一面儿呢。

205章 借助舆论

春兰在李家坐了一会儿,又闲聊猜测几句春杏的近况,武睿前一个月还到宜阳来看过铺子,曾去春兰那里坐了坐,说起春杏状态很好,不用替她担心等等。

李薇脸上笑着,问了吴旭的近况,自打她成亲之后,姐姐们见得少了,这次何氏两个陪着姥娘去京中,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牵系她们的纽带,让她不及适应,心头空落落的。

春兰临时去与贺永年道,“你三姐说你最近可能要用银子,我这里过了年后又集了些。现在你二姐夫鱼塘里的鱼又开始卖了,酒楼的生意也还好。要用的时候只管来拿,多的没有,几百两还是能与你凑的。”

贺永年含笑点头,“谢二姐”

春兰一叹,站起身子,道,“我回了,年哥儿送送我吧。”

李薇撇了撇了嘴儿,“二姐,你什么话要避我的?还避得我这么般明显”说着也站了身子,一把揪着虎子和吴耀,“走,我们去秋千架那里,这里让给他们”

春兰在她身后拍了一巴掌,目送三人出门儿,才转向贺永年道,“这些天我没事的时候也想想那府的事儿。总觉你这事儿不太好办,她再怎么坏,也是嫡母,贺府倒了,你能不管?这几天儿,城里一传闲话闲语,我倒想了一个法子来。以我说,索性把当年你母亲的事儿也传一传,再使个人去衙门喊冤。早先大姐夫是知县,去告官,不但你落人口实,咱们家也一样落人口实。现在不一样了,趁着她那名声传得正盛,再添一把火,即使是伤不着她们的根基,总是让她们脸面上不好过。而且,日后你便是略对她们差些,也不至于让人都说道你的不是”

贺永年眼睛温温的,点头,“让二姐费心了。还是二姐想得周全。告官虽伤不着她根本,让府里头乱些,也遂了梨花的意,我在安吉也好办些。不过,我有急事要去德州一趟,这事儿…”

春兰摆手,“你先去忙你的。你母亲当年事儿,我使人替你传开了,看看情况再做打算你去德州要多久才回?”

贺永年目光闪动,顿了片刻,“说不了呢。也要看情形”

春兰点头,站起身子道,“出门在外,顾着自己个的身子。我看着你象是又瘦了若没时间,便不用两边跑,梨花有我和春柳照看着,不会有事儿”

贺永年唇角含笑,一面送春兰出去一面道,“还是跟小时候一般,总是受姐姐们的照顾。”

春兰回头一笑,“这话也对,也不对。小时候大家是没少替你操心,现下反过来受你的帮衬也不少。这边儿的事儿你不用管了。再说,梨花也不算受了委屈嫁了人总是与做闺女不同的。还有,你舅舅家那儿趁空可记得去一趟,梨花前些日子去过了,我和春柳没亲自去,也使人送了东西过去。”

贺永年落后一个身位跟在春兰身后,边听边点头。李薇在那边瞧见,逗吴耀,“你瞧,你五姨夫多听你母亲的话。你知道为啥?”

吴耀摇摇头,满眼好奇,“小姨,为啥?”

虎子在一旁笑呵呵的插话,“这个我知道。你母亲小时候打过他呗,还是拿树条抽的呢,皮都抽破了”又说,“你要再敢淘,把你母亲惹急了,也拿树条子抽你用这么粗的”说着比了比自己的手腕。

吴耀抖了一下,撒腿往春兰那里跑。

送走春兰和吴耀,李薇关了院门儿,回头笑道,“二姐说了什么,你跟听圣旨的一般?”